木質(zhì)的餐臺靠近陽臺,臨著落地窗,窗扉半敞,陽臺上大大小小的陶缽養(yǎng)著各色綠葉植物,生意盎然,一股幽香隨著晚風(fēng)隱約飄來。
她嗅了嗅那香氣,心曠神怡。
“先吃點粥。”他的語氣不容反抗。
她白他一眼,拾起湯匙,心不甘情不愿地進(jìn)食,他則是坐在她對面,一面喝咖啡,一面批閱公文。
鮑魚粥滋味鮮美,暖她的胃,青菜也很好吃,清脆爽口。
她吃了三分之一碗粥,伸手拈起包子,咬了一口,鮮甜的肉汁瞬間在唇腔溢開,她驚訝不已。
這味道……
“怎么這么像我學(xué)校附近那家攤子做的包子?”她揚眸望他!澳闩扇巳ベI的嗎?”
“怎么可能?”他不承認(rèn),微微冷笑!拔也皇钦f過了?這是我們飯店點心主廚做的。”
“是嗎?”她半信半疑,又咬一口,絕妙的美味令她心神悸動,禁不住感嘆!昂煤贸脏!”
他含笑望她,卻在她視線回迎時,迅速整肅表情!拔疫以為感冒的人,嘴巴根本嘗不出味道!
他講話,一定要這么討人厭嗎?
汪語臻不悅地輕哼。吃完一整個包子,又喝了半杯葡萄柚汁,便差不多飽了。
“吃點水果吧。”他繼續(xù)勸食。
她搖頭!俺圆幌铝!
“你食量什么時候變這么小了?”他蹙眉。
生病的人胃口本來就小啊。她瞪他,拿餐巾優(yōu)雅地拭嘴。
“謝謝袁總經(jīng)理的招待,我現(xiàn)在頭不暈了,神智也很清楚,你可以發(fā)表高見了!
他沒立刻答腔,深沉地凝視她。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又擔(dān)憂他還是不滿意她的提案,眸光明滅不定,掩不住倉皇。
過了好片刻,他才沙啞地?fù)P嗓!癘K了!
“什么?”她愕然,一時無法領(lǐng)會他話中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勾唇,將其中一份企劃書遞給她!熬筒捎眠@個提案吧!
她眨眨眼,怔忡地望著他遞來的企劃書,正是她自認(rèn)最完美的那一份!罢娴目梢詥幔坎挥迷傩薷牧?”
“不用了!
“真的不用?”
“汪語臻,同樣的話你要我說幾次?”
因為她……不敢相信啊,一個月來的苦苦交戰(zhàn),一次又一次地被退件,她倍覺羞辱,卻也更堅持得到他的認(rèn)可,如今,他終于同意了她的提案,她一時竟感受不到絲毫喜悅,只有百般惶恐。
“你不是在騙我的吧?袁少齊,你這是……你還在整我嗎?”她嗓音發(fā)顫。
她不知道,當(dāng)他聽著她壓抑的提問,看著她迷亂不信的容顏,他緊繃的胸口,莫名地疼痛,痛到幾乎令他不能呼吸。
“我說可以了,你是沒聽懂嗎?”
“我聽懂了!彼救换卦,傻傻地看著他!翱赡懔粑蚁聛,就只為了跟我說你通過我的提案了?”
“是又怎樣?”
不怎樣。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他又何必非等她吃完飯才肯說?她原以為自己必須承受一場漫長的言語折騰,不料卻輕騎過關(guān)。
“就照你提案的來做,你沒問題吧?”他沉聲問。
“當(dāng)然沒問題!彼卮稹
“既然這樣,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車——”
“我送你!”他近乎氣惱地強調(diào),不由她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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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lán)色轎車如一尾魚,安靜地游在幽靜的街頭。
汪語臻凝望窗外,點點霓虹如流星飛逝,在她眼里劃過燦爛的光線。
當(dāng)車子來到住家附近的小公園,她不安的心更加忐忑!暗鹊仍诼房谧屛蚁萝嚲涂梢粤!
“我不是說過,一定要送你到家門口?”他再次拒絕她的請求,懊惱地瞥她一眼。“你什么時候搬家了?我記得你家以前不是在這邊!
她默然數(shù)秒!昂茉缫郧熬桶崃恕!
“這一區(qū)有豪宅嗎?”他打量周遭,怎么看都像破落的老社區(qū),不似會忽然矗立一棟典雅公寓。
豪宅?她自嘲地扯唇,不吭聲。
“再來呢?怎么走?”
“前面左轉(zhuǎn),第一條巷子就是了!
他依言駛到巷子口,這才發(fā)現(xiàn)巷弄狹窄,根本無法容納車子開進(jìn)去。“你家就住這里?”
“對。”她淡應(yīng)一聲,逕自開門下車。
他隨后下車,跟著她踏進(jìn)巷子里,前方只有一棟老舊的五層樓公寓,大門油漆斑駁,一樓的院落栽著一株櫻花樹。
“哪一間是你家?”他左右張望。
“前面那棟五樓。”她指向一扇燈光幽蒙的窗戶。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倏地倒抽口氣!澳阕∧欠N地方?”
“是。”
“跟你的家人一起?”
“對!
怎么可能?!他怒視她,不相信。
“汪語臻,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就因為你不想讓我送回家,所以就這樣惡作?”
“我沒有惡作劇,那就是我家沒錯!彼Z調(diào)疲憊,全身都好疲憊!笆吲栁鍢恰!
他驚疑地瞪她,走上前確認(rèn)住址,確實跟她說的一樣,她不是隨口掰出來的。
一顆心急速墜沉!澳銢]騙我?你現(xiàn)在真的住在這種破舊的老公寓?”
“你要我說幾次?”她不耐!拔矣斜匾汩_這種玩笑嗎?”
“為什么?”他眸光黯淡,一時失神。
為什么?這還用問嗎?
汪語臻倏忽笑了,笑聲冷淡尖銳,像一把刀,自虐地割自己心頭肉,品嘗著血的腥味。
“因為我爸公司破產(chǎn)了,我們家的房子被查封,只能搬家!
“你爸公司破產(chǎn)?”他震撼!笆裁磿r候的事?”
“跟你離婚半年后吧!
“你怎么……不跟我說?”
“為何要跟你說?我們都離婚了,已經(jīng)不是夫妻了!
所以她便選擇獨自吞下所有的苦,一個人面對這場天崩地裂的危難?
“我不是一個人!彼赐噶怂乃季w,挺直背脊,驕傲地回應(yīng)!拔疫有我的家人,我爸、我媽,還有……我哥!
但她還是過得不好。
就算她不是一個人,就算她還有家人當(dāng)她支撐的力量,曾經(jīng)錦衣玉食、肆意揮霍的她,又怎能承受得住一夕間從天堂跌落地獄的打擊?
怪不得她必須出來工作,怪不得她會拚了命地接案,怪不得她會忙到身體熬不住,發(fā)燒生病。
袁少齊凍立原地,如一尊被施了魔咒的雕像,一道涼風(fēng)無預(yù)警地吹來,拂落漫天櫻花雨。
這是一場春天的風(fēng)暴,席卷他原本就不平靜的胸海。他原以為當(dāng)年她離開,必然是回歸金枝玉葉的生活,他想不到,迎接她的竟是一場命運的磨難。
早知如此,他就……他就……
就怎樣?
他捫心自問,卻紛亂地尋不出答案,愧悔、憤怒、惆悵、哀傷……復(fù)雜的情緒在他心頭堆疊,與風(fēng)暴相呼應(yīng)。
“汪語臻!”他驀地擒住她纖細(xì)的肩頭,近乎怨恨地瞪她。“既然你當(dāng)年要拋棄我,為什么不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為什么要變成現(xiàn)在這樣讓我愧疚?”
相對于他不知所措的狂亂,她顯得冷靜異常,傲然揚起蒼白的臉!拔也恍枰愕耐椤!
她推開他,翩然旋身。
他倏地扣住她手腕,不許她就這么離開。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銳聲質(zhì)問。
他深呼吸,費了好一番氣力,好不容易克制顫栗的身軀。“你以為我會同情你嗎?你忘了嗎?我說過不會原諒你!
她聞言,悚然凜息。
汪語臻,你今天走出這扇門,以后就休想再回到我身邊!
當(dāng)年,她對他提出離婚時,他曾撂下這句狠話。
他記得,她也沒忘,她知道他不會原諒她,當(dāng)初決絕的分別就注定了他們此后只能各自走各自的路。
她垂斂羽睫,掩飾靜靜氤氳的淚霧。
他森郁地望她,眸光忽明忽暗,仿佛經(jīng)過百年時光的折騰,他才不甘心地松開她的手——
“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