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星期日中午,一人在外獨居的呂雋風被母親的一通電話call回家吃午飯。
他開著吉普車回到父母家,父母居住在位于市郊的一棟別墅,那是個有花園庭院、屋內(nèi)擺設(shè)古意考究的豪宅。
呂父是個白手起家的商人,創(chuàng)立了屬于自己的公司,專門經(jīng)營汽車零組件的內(nèi)外銷,業(yè)績很出色,這與他嚴謹?shù)淖鍪聭B(tài)度以及一絲不茍的個性有很大的關(guān)系。
他不只是對公司如此,對兒子的教育方式也是如此,呂雋風還有一個大他五歲的哥哥,兩人都是在父親嚴厲的教育方式下成長。
但哥哥呂晉洋的個性和他相當不同,他個性外放,愛好自由,討厭被局限在固定的框框里;而哥哥則是內(nèi)斂穩(wěn)健,從小到大各項表現(xiàn)都聰穎突出,雖然跟他一樣不喜歡父親的教育方式,但還是能達到父親嚴厲的標準。
家里就他和哥哥兩兄弟,他常常被父親拿來和哥哥做比較,比學業(yè)、比獎狀、比成就,比得他跟哥哥之間漸漸有了隔閡,比得他跟哥哥愈來愈疏離,比得他根本不想住在家里;加上五年前哥哥又接下公司的總經(jīng)理職務(wù),輔佐半退休狀態(tài)的父親處理公事,個性冷靜又聰明的哥哥一接手公司,業(yè)績扶搖直上,父親叨念他的次數(shù)就更多了。
這一天回到家,父親拿出報紙的體育版,上面有他在F3賽事奪冠的一小篇報導,很不巧地被父親看見了,他免不了又挨了一頓罵。
餐桌上,呂父不顧坐在身旁的妻子眨眼暗示他少說幾句,板著臉固執(zhí)地念著小兒子!澳阍趺淳褪遣豢细愀绺缫粯拥焦救ド习,好好地學,看是從業(yè)務(wù)部還是管理部做起都行,整天只知道玩賽車,賽車能當飯吃嗎?”
“唉……”呂雋風嘆了一口氣,手指煩躁地扒過濃密的黑發(fā)。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跟父親說話都是先從嘆氣開始,父親不了解他,總是以自己認為的標準來界定好與壞,像賽車就是壞事,進公司上班就是好事。
“爸!我從賽車當中一樣能賺到錢,比賽的獎金很可觀,像我現(xiàn)在住的那間公寓,還有車子和機車就是用獎金買的,等哪天我晉升到F2等級的賽事,獎金更是豐厚!彪m然身為富家子弟,但呂雋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掙來的,打從大學畢業(yè)后他就沒跟家里伸手拿過錢。
呂父也學兒子嘆氣,冷眼看著他問:“你還想要進入F2?你想的就只有這么淺?你的眼光就不能看得更遠一點?”
呂雋風深呼吸,心里一把火在燒。
一旁的呂母看得出小兒子正在隱忍脾氣,笑咪咪地轉(zhuǎn)移話題打圓場“雋風,來,媽幫你舀碗人參雞湯,補氣的,你多喝點,一個人住外頭,飲食一定很不正常!
呂母是標準的貴夫人,連在自家都是一身優(yōu)雅的白色套裝,頭發(fā)也綰得整齊端莊,個性親切溫和的她經(jīng)常都笑容滿面,對待自個兒的兒子更是慈愛。
“謝謝媽!眳坞h風接過母親端來的碗。
呂雋風不想讓母親操心,沒繼續(xù)和父親頂嘴,而是靜靜地吹涼了雞湯,兩、三口喝完之后,暫時離開戰(zhàn)場。
“爸、媽,我吃飽了,還有事要先走了,爸、媽,再見!彼鹕,朝父親頷首,離開餐桌往門口走去。
“好。”呂母起身陪他走到門口,拉著他的手叮嚀著。“要;貋砼銒尦燥,知道嗎?”
“知道!眳坞h風微笑,伸手輕輕擁抱母親一下,他喜歡母親對待他的方式,寬容慈愛,沒有壓力。
“還有,”呂母壓低音量,替丈夫說話。“別跟你爸嘔氣,你也知道,他是為了……”
“為了我好!眳坞h風接口,點頭說:“我都知道!
他知道,只是父親為了他好的方式,他不能接受。
“知道就好。”呂母拍拍他的臉頰,送兒子出門。
恰巧,大兒子呂晉洋在這時候回來了。
三十一歲的呂晉洋一身深藍色西裝,俊雅的臉龐沒有太多表情,每天面對一大堆關(guān)乎好幾百萬元生意的決策,使他習慣冷著一張臉,不茍言笑,將精神全都投注在公事上。
所以明明是假日,他還是隨身攜帶筆電,隨時找到空檔就可以辦公,是標準的工作狂。
呂母在打電話通知小兒子回家吃飯時,也同時call了大兒子回家,大兒子雖然在事業(yè)上很配合父親,但是父子兩人都是冷硬的脾氣,即便丈夫很滿意大兒子的表現(xiàn),卻鮮少當面夸他,而是以更嚴厲的標準來要求他;尤其是大兒子剛進公司那一年,兩人的關(guān)系很緊繃,后來是大兒子搬出去住后,距離增加了相處的美感,父子倆的關(guān)系才緩和了不少。
呂晉洋一進門,看見弟弟拿著車鑰匙準備要離開的模樣,揚眉訝問,“雋風,你要走了?”
“是啊,哥!眳坞h風打了聲招呼。
“吃飯了嗎?”呂晉洋關(guān)心探問,弟弟的心事他多少看得出來,他也不贊同父親的教育方式,弄得兄弟倆有了心結(jié);出社會后別說是促膝長談,連多聊上幾句的機會都不多,偏偏公事又占去他太多時間,他一直沒機會好好跟他溝通。
“嗯!我先走了,你陪爸媽吃飯吧!”呂雋風說完,揮揮手瀟灑走人。
呂晉洋和母親站在門口看弟弟開車離去,低聲問母親!鞍钟帜钏耍俊
呂母無奈地點點頭。“對!你爸那個脾氣你也知道的,一直要他進公司,把話講得比較重了些,他嘴巴硬,其實心里是關(guān)心他的!
呂晉洋同意地點頭,他當然懂,他也希望弟弟能懂。
他摟著母親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說:“走吧!先進去吃飯,有機會的話我再跟他聊!
離開父母家后,呂雋風沒有目標地開車四處瞎晃,搖下車窗,希望風能吹散那分不被父親認同的煩悶感。
開了一陣子,他將車子停在一座公園旁,下車走進公園。
初夏的星期日午后,風和日麗,公園里有老人在乘涼,母親推著娃娃車,溜滑梯上有小孩玩耍,一旁的籃球場有三個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卷起袖子揮汗在陽光下打籃球。
呂雋風沒有特別留意周遭的景色,只是腳步沉重地在公園一隅的步道上走著,但一股氣還是悶在胸口不散,后來干脆開始迎風奔跑。
他賣力奔跑著,發(fā)泄不快的情緒。
稍后,公園里走進一抹窈窕的身影,那是何芷琳。
今天是休假日,何芷琳打扮很休閑地漫步在綠蔭下,她身穿紅白橫條紋寬版長T恤,配上淡藍色牛仔褲,腳下穿了干凈的白布鞋,肩上背了個寬大的斜背包。
她剛剛?cè)チ艘惶藭,買了一些可愛卡通造型的自動鉛筆、橡皮擦、小筆記本之類的小文具,當作小朋友上課聽話或表現(xiàn)良好的獎勵品。
離開書局后,她悠閑地來到公園散步。
陽光很美好,暖暖地從樹葉間隙篩落,燦爛的光一點一點地照著樹蔭下的草地,微風一吹,樹葉揮動,光點跟著樹葉的節(jié)奏躍動,煞是美麗。
再加上天氣涼爽,公園里孩子玩秋千的歡笑聲如此動聽,她寧愿繞點路,晃進公園里感受一下這些美好。
何芷琳原本是很悠閑地隨意東張西望,但是當她看見一個在公園另一邊奔跑的男人身影后,倏地瞪大了雙眼。
“那不是……”她喃喃念著,不敢相信會在這里遇見呂雋風。
呂雋風穿著淺藍色的短袖格子襯衫、深藍色牛仔褲,腳下穿著一雙白球鞋,看起來一臉不爽的在跑步。
他一邁開腳步,風灌入衣服里,襯衫不羈地飄啊飄的,加上那高挺的身材和俊朗的五官,使得他分外搶眼。
何芷琳靜靜地駐足在樹蔭下看著,不打算上前去跟他打招呼,沒那個必要,他們見面恐怕會很尷尬。
思及此,何芷琳決定當作沒看到他離開公園。
不料她正轉(zhuǎn)頭要離開時,籃球場那邊傳來警告的呼喊聲!靶⌒!”
小心?小心什么?
何芷琳疑惑地回頭看,直直看見一顆籃球凌空飛來,她嘴巴張大還來不及叫出聲音時——
砰!籃球很不客氣地砸中她的額頭。
倏地,何芷琳眼前一片黑,嬌小的身子當場倒地。
她頭好痛,腦袋昏昏沉沉的,但是仍可以感覺到有人跑到她身邊,耳朵也可以聽見些微聲音,聽見他們七嘴八舌叫嚷著。
“快點!打到人了!
“怎么辦?她暈倒了!
“要不要叫救護車?”
然后,一雙健壯的手臂抱起她,將她的頭托靠在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上,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何芷琳,你醒醒!喂!別嚇人,快醒來聽見沒?何芷琳!”
呂雋風不停叫喚何芷琳的名字,當他聽見有人喊叫說有人被籃球擊中時,立即跑過來察看,但他萬萬想不到,那個癱軟在草地上的女人居然是……
何芷琳。
他立即蹲下,小心翼翼地托抱起她軟綿綿的身體,不斷叫喚她名字,還伸手拍她臉頰,想刺激她醒來。
“你認識她嗎?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丟出那顆球的罪魁禍首緊張地道歉,其它同學則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
呂雋風沒有多理會他們,眼前的當務(wù)之急是先確認何芷琳沒事,他掏手機正要打電話叫救護車時,一旁圍觀在看熱鬧的阿伯拿了一瓶白花油給他。
“用這個啦!涂在她鼻子前面,再用力壓她人中的地方,她就會醒了。”
阿伯見多識廣,熱心地提供意見。
呂雋風有聽過這種方法,立即照做,用食指沾了白花油抹在何芷琳的鼻子前,再彎曲食指,以關(guān)節(jié)扣壓她的人中。
效果很好,何芷琳先是痛苦地皺眉,之后扭頭轉(zhuǎn)動,似乎是想掙脫施加在人中上的痛苦。
呂雋風心喜,加把勁壓得更用力。
“好痛……”何芷琳痛得眼眶濕潤,她眨了眨眼,睜開眼簾,茫然地看著位在她上方的男人。
“太好了。”呂雋風松了一口氣。
旁邊圍觀的人見昏迷的人已醒,相繼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