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煩悶不快樂的日子一直持續(xù)著,白湘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這些日子的,自從盧有睿無故避不見面后,渾渾噩噩的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居然也已經(jīng)過了一年。
在農(nóng)歷新年過后不久,天氣還是濕冷著,尤其這些天又遇上大陸冷氣團南下,冷得讓人瑟縮地躲在家里頭看電視,不想出門。
但是白湘蕓不想待在家里,她的心情很悶,尤其又看到院子里那棵該開花卻不開,而且還愈來愈枯萎的櫻花樹后,她的心情更是惡劣。
她發(fā)了狂地想看櫻花,超想、超想看見盛開的粉紅櫻花。
所以,白湘蕓戴著棒球帽,換上輕便的牛仔褲,騎上小折,牽著仔仔,往太原路一帶騎去。
太原路的綠園道上種植了不少山櫻花,那櫻花長得極好,年年都開出繽紛的花朵,由于就在大馬路旁邊,不用上山去就能賞到櫻花,因此常常吸引不少過路的人停下車來駐足觀賞,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當?shù)乩镩L用心規(guī)劃宣傳,不少臺中市的居民都知道來這兒可以賞櫻花。
白湘蕓騎到太原路后,把小折牽到綠園道旁的電線桿下擱放著,松開仔仔的繩索,任它自由奔跑。
她則是在綠園道的涼椅上坐下,就坐在櫻花樹下的位置,仰頭欣賞那美景,心情很復(fù)雜,明明看了心痛如刀割,但卻又自虐得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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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有睿坐在休旅車的后座,駕駛者是一同居住在山上的原住民青年,他叫阿輝,專門負責幫盧有睿開車,載他到任何地方去。
今天是盧有睿固定每周一次到醫(yī)院的復(fù)健時間,自從手術(shù)后必須靠輪椅行動,他便開始積極地進行復(fù)健,期間有人勸他不如控告林醫(yī)師醫(yī)療疏失,領(lǐng)一筆賠償金,但是盧有睿并不缺那筆錢,再者對他而言,復(fù)健這檔事遠比打醫(yī)療疏失的官司還要重要得多。
他原本是坐在車上看報紙,后來報紙看完了,他于是將視線移向車窗外頭,不期然看到了綠園道上盛開的櫻花樹。
“阿輝,前面路口停車,我想看一下櫻花。”
“好!”阿輝將車子駛到綠園道旁,停在櫻花樹旁,按下中控鎖,后座的車窗降下。
盧有?粗菣鸦ǎ加钌铈i,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進駐在他心里,永遠揮之不去的女人。
他想起了初見面時,白湘蕓在櫻花樹下旋轉(zhuǎn)身子的模樣。
那畫面他至今仍記憶清晰,只要一閉眼,兩人相處的過往回憶便自動在他腦海里播放,教他銘心難忘。
湘蕓此時此刻在做什么?已經(jīng)從喪母的傷痛中走出來了嗎?身子有沒有養(yǎng)好一些?還恨他嗎?
開始試著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了嗎?
關(guān)于她的一切,他都持續(xù)默默關(guān)心,雖然不能直接碰面,但他至少想用自己的方式關(guān)懷她、祝福她。
“盧大哥,可以走了嗎?時間快到了,再不走會遲到!卑⑤x提醒他,就怕耽誤了與復(fù)健師約好的時間。
“再等一下,我想再看一會兒。”他話才剛說完,忽然眼尖地發(fā)現(xiàn)坐在樹下涼椅上的一名女子不太對勁。
那名女子背對他坐著,頭戴棒球帽,所以他看不見對方的長相,只是……有點奇怪,是他太敏感了嗎?怎么覺得對方在聽到他的聲音之后,原本慵懶癱靠在涼椅上的身子倏地僵硬坐直,甚至,她的背影還有點微微發(fā)顫。
正在疑惑時,忽地,一個眼熟的黃褐色影子朝車子的方向奔來。
當盧有?辞宄浅紒淼臇|西是什么之后,驚愣得瞠目結(jié)舌。
“汪汪——”
是仔仔!它認出他來,正興奮地搖著尾巴朝他汪汪叫。
盧有睿瞬間呆若木雞。
天啊!怎么會呢?仔仔在這里,那不就表示湘蕓也在這附近?
她在哪兒?到底在哪里?她發(fā)現(xiàn)他了嗎?
盧有睿眼神慌亂,情況出乎他意料,他完全沒做好要與白湘蕓見面的準備,至少,目前不行見面。
盧有睿倒抽一口氣。
是白湘蕓,那個叫他朝思暮想,忍受著思念痛楚的女人。
盧有睿看著她,感覺胸口熱燙麻辣。
白湘蕓也看著他,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盛滿憤怒與怨懟。
“湘蕓……”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昂镁貌灰姟!
白湘蕓因為激動震撼,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想說些什么,但嘴唇卻不受控制地抖著,一見到他,過往的種種如潮涌現(xiàn):相愛的回憶、被無情拋下的回憶、獨自一人忍受分離悲苦的回憶,一想起這些,對他便一整個埋怨,那曾經(jīng)為了要讓母親受到妥善照顧而刻意壓抑的一面瞬間崩解,那深藏了好久的叛逆倔強因子躍出,使得她目光憤怒如炬。
她終于有辦法開口了,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夾槍帶棍的。
“是啊!”白湘蕓雙手交叉環(huán)胸,冷冷地說:“確實好久不見!
“你……好嗎?”她的眼神讓他突然詞窮了起來,只能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我想你,想得快瘋狂了!
“拜你所賜,不怎么好。倒是你,還不錯嘛!有這閑情逸致來看櫻花,你的新女友呢?沒陪著一起來?”
她曾經(jīng)不只一次地幻想過兩人再次見面時,她要說些什么,擺出怎么樣的笑容,告訴他,她是怎樣的思念成狂,那一次又一次午夜夢回時演練過的情節(jié),怎么在碰面的當下全變了樣?恨意趕在情意之前涌現(xiàn),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要酸他。
盧有睿的表情僵硬,他是想過自己的不告而別會對白湘蕓造成傷害,會讓她恨他,會讓她轉(zhuǎn)頭不理他,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白湘蕓變成了被惹惱的刺猬,對他怒張著尖銳的利刺,那忿忿的表情、冷酷的言語,仿佛不把他刺傷流血不甘心似的。
他清了清喉嚨,澄清著說:“我沒有新女友!背税紫媸|以外,他不可能再去愛上別的女孩。
明明這時候再去強調(diào)他沒有結(jié)交新女友、沒有移情別戀,似乎有點沒意義,但他就是想說,不是為了替自己脫去負心漢的罪名,單純地只是想讓她心里好過些。
“你沒有?”白湘蕓聽了,聲音拔尖,表情有明顯的怔忡。
她不懂,搞什么?他沒有劈腿嗎?那么……當初為何謊騙她說去大陸茶園考察?結(jié)果呢?無緣無故搞失蹤,然后派旁人來傳達分手的意圖,過分!
“既然沒有,那你當初為什么棄……”話說了一半戛然驟止,她倔強地不想說出“棄我而去”這樣的話來,那樣會顯得她好自哀自憐、好希罕他似的。
“湘蕓,我……”他的眼眸垂下,看著自己的腿,臉色暗沉。唉~~他只是變得沒有能力再去愛她、保護她。
“你什么?”她惱怒地哼氣!皠e跟我說,你只是給不起我要的幸福這一類的唬爛說法。劈腿就算了,不敢承認真的很爛!”
她氣得口無遮攔,發(fā)泄地說完之后,臉紅脖子粗地瞪著他,但是心里卻痛得恍若在流血。
她其實不想這樣跟他說話的,她不是要質(zhì)詢,她真正想做的是偎入他懷里,汲取他溫暖的體溫,告訴他沒有他在身邊的這些日子過得好苦、好不快樂。
“我真的沒劈腿!
她的樣子看起來好脆弱,他多想打開車門,上前去擁抱住她,但是……他不能。
她瞪眼反問:“真的沒有?”怎么可能呢?他的姊夫不是傳達說盧有睿覺得兩人已經(jīng)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這意思難道不是他劈腿愛上別人?
“嗯!”他認真地點頭,又問她:“你呢?你大媽還是很積極地幫你安排相親的對象嗎?”他問得好心虛,他已經(jīng)沒有資格這樣探問她要跟誰交往了吧?
白湘蕓沒回答,怔怔地看著他,心情好復(fù)雜又好迷惘。
她私忖著:他是什么意思呢?這樣澄清著說他沒有劈腿,好像…… 好像他還很介意過去那一段情似的。
盧有睿被她探究的眼光看得有點不自在了起來,恰巧,駕駛座上的阿輝再次開口提醒他——
“盧大哥,真的要來不及了,要不要走了?”
“好。”他雖然是回應(yīng)著阿輝,但眼睛卻眷戀地鎖住白湘蕓的臉。
阿輝發(fā)動車子,休旅車的引擎轟轟響著,準備往前滑行。
“再見到你真好,你好像瘦了些,要好好保重自己,再見!”臨走前,他還這樣溫柔地叮囑她。
車子駛出,白湘蕓傻眼,孤獨地站在冷冷的寒風中。
就這樣?幻想了無數(shù)次的碰面情景就這樣結(jié)束了?
還有,他剛剛說了什么?他細心地留意到她消瘦了,那么,他應(yīng)該還很關(guān)心她的吧?
一股沖動涌出,白湘蕓的腳步有了自己的意志,拔腿跟在車子后頭跑,邊大聲嚷道:“等一下!”
仔仔見主人跑步,也跟在一旁跑著。
盧有睿聽見聲音,偏頭看見白湘蕓和仔仔追來,急急吩咐阿輝!巴\!快停車!”
白湘蕓追上了,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著腰喘氣。
仔仔搞不懂狀況,以為這是追逐游戲,開心地“哈哈哈”吐舌頭。
“怎么了?”盧有睿的心悸動著,他很高興她追來,他其實不想就這么分道揚鑣的。
“我有件事想問你。”她突然這樣說,其實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又能怎么說呢?難道要說“我攔下車子是因為想問你,你還愛不愛我?”,這太丟臉了,礙于自尊,她說不出口。
“什么事?”關(guān)于分手的事嗎?他不想說出實情,怕白湘蕓知道后會執(zhí)意要照顧他,那會耽誤到她的幸福。
“那個……我想知道為什么櫻花樹在我家院子不長新芽也不開花?”
話一說出口,白湘蕓懊惱到想哭。什么嘛!急忙追來,結(jié)果腦筋空空,什么挽回感情的話都說不出口,情急之下居然只能進出這一句話來。
他語氣失望!皻夂蚋照斩加泻艽蟮年P(guān)系!
“喔……她吶吶地應(yīng)著話。
再來呢?再來該說些什么呢?
他們互望著,相對無語,氣氛很吊詭。
“那……我走了!北R有睿先開口。
車窗關(guān)上,車子再次開走,白湘蕓呆滯地駐立在原地,突然間覺得渾身的能量盡失。
搞不清楚狀況的仔仔以為車子追逐戰(zhàn)再次開始,奔上前,金黃色的毛發(fā)在風中飛揚著,直追在休旅車后頭。
“仔仔,不要追了!”白湘蕓在后頭呼喊仔仔。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仔仔聽不懂,繼續(xù)追著,而且愈追愈有勁、愈追愈遠。
白湘蕓見狀,只能趕快奔回綠園道,騎上小折,意圖要追上仔仔。
這一次因為車窗關(guān)上,所以盧有睿沒有聽見白湘蕓呼喚仔仔的聲音,直到阿輝看見了后視鏡上的情景,提醒他!氨R大哥,那個女人和狗還是一直跟在車后頭追,我要停車嗎?”
聞言,盧有睿急忙回頭,果然看見了白湘蕓和仔仔,而這一看他也差點嚇出一身冷汗。
一輛從路旁突然切換到快車道的車子差點撞到騎著小折的白湘蕓,白湘蕓顯然也被驚嚇到了,雖然沒被撞到,但是卻連人帶著腳踏車跌倒在地,她掙扎地爬起,面露痛苦地看著手腕,那兒八成因為跌倒而擦傷了。
“湘蕓!”他看了超心疼的。
而另一個追逐而來的身影可就沒有那么幸運了,仔仔莽撞地跑著,沒注意到一輛轎車竄出——
砰!好大一聲,仔仔的身體凌空飛起,然后迅速摔落地面,一動也不動。
“仔仔——”
看見這一幕的白湘蕓嘶聲吶喊,心涼了半截,渾身血液凍結(jié)住。
盧有睿也看到仔仔被撞倒的一幕,同樣怵目驚心。
他急得大喊:“阿輝!快停車!”
白湘蕓顧不得自己,急奔著,拚命地跑至仔仔的身邊,當她看見奄奄一息的仔仔時,當場淚如雨下。
“小姐,是你的狗嗎?對不起,我沒看到它,可是你也有錯!怎么不牽著它,讓它自己在馬路上跑?”肇事者下車來查看情況,為了脫罪,趕忙把責任推回給飼主。
白湘蕓無語,抱起仔仔的頭,只顧著哭。
盧有睿急忙交代道:“阿輝,別去醫(yī)院了!快!快去幫她,把狗抱上車,載去獸醫(yī)院!”
“好!”阿輝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臂一個回轉(zhuǎn),把車子駛向靠近白湘蕓的路旁停著,正要下車幫她。
“等等!”盧有睿忽然想到什么。“先把輪椅用帆布蓋住遮好!
“喔!”阿輝爬到后車廂,抽出帆布。
“唉啊!快點,給我,我來蓋,你快去抱狗上車。”他很擔心仔仔、更擔心白湘蕓,但又怕她看見車上的輪椅而起疑。他接過帆布蓋好輪椅,急急催促阿輝下車。
阿輝下了車,幫忙抱起仔仔到車后座,白湘蕓也跟著上了車,阿輝開始踩油門飆車。
她坐在左邊,盧有睿坐在右邊,仔仔躺在中間。
白湘蕓心急如焚,雙手捧著仔仔的臉,淚水沒斷過。
“怎么辦?仔仔會不會死?”她無助又自責。
“沒事的,你先別哭。”盧有睿右手摸上仔仔的背,感覺手掌底下的跳動愈來愈微弱,他沒把這發(fā)現(xiàn)說出來,怕白湘蕓會崩潰。
他的左手搭上白湘蕓因為哭泣而顫動的肩膀,感覺心口跟著她一起抽動著。
車子很快地飆到獸醫(yī)院,唧地一聲,緊急煞住,阿輝開車門,跳下車,奔至后座扶下白湘蕓,又抱起軟綿綿的仔仔,用肩膀項開獸醫(yī)院的玻璃門,白湘蕓跟在阿輝后頭,臨進去前回頭看了猶坐在車上的盧有睿一眼。
“你不進去?”她的表情看來很不可置信。
就算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他應(yīng)該也不至于這般無情吧?不一起進來關(guān)心仔仔的狀況嗎?他以前會愛屋及烏,跟她一樣疼仔仔的,怎么現(xiàn)在……
“我……”盧有睿有苦難言,他不是不跟進去,而是無法進去。他沉著聲,悶悶地說:“有阿輝陪你進去就行了。”
是啊,是她自作多情了!已經(jīng)分手了嘛,確實沒必要愛屋及烏的,肯幫忙載他們來獸醫(yī)院就已經(jīng)要偷笑了。
“好!”她咬牙撇頭,恨恨地踩著腳步往獸醫(yī)院走去,眼淚掉得比剛才在車上還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