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嚴夏映以為這些天持續的認錯人、喊錯名字、搞錯排行、配錯對已經是個人這輩子最大的人臉辨識危機,那么今天晚上的生日派對,將是她有生以來最嚴厲的一場記憶力大考驗。
一夫六妻,一共育有十三名孩子,其中十二位已經結婚,所以得追加十二位媳婦或女婿,然后這十二對夫妻分別又生了一至三名不等的孩子……
嚴夏映終于明白,戚家為什么這么大,房間和停車場為什么這么多,廚房為什么是飯店級的專業配備,聘雇的下人為什么這么多,因為光是要搞定這群人的食衣住行,就是一項大工程。
她超級佩服戚凡凌的母親,除了要在感情上包容丈夫的多情,還得想辦法管理好這個大家庭,她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和喜好,還能夠不讓任何人覺得被冷落,如此細心又干練的漂亮手腕,堪稱是一級棒,加上個性又爽朗,她實在很難不喜歡她。
“媽,這是我和夏映送你的生日禮物,祝你永遠青春美麗剽悍能干!
“臭小子,有人像你這么說自己媽媽的嗎?唉,果然是兒大不由娘嘍!逼菽赶仁茄鹧b嗔怒的白了兒子一眼,繼而喜孜孜的低頭摸了摸這條陰錯陽差替兒子覓來好女孩的真愛項鏈。
“不對不對,大姐不是說了,標下項鏈的人是夏映,所以項鏈是夏映送的,至于凡凌的禮物……應該是這個準媳婦才對。”
二媽一開口,其他人立刻跟著表示贊同。
嚴夏映芙頰染霞,求救的看了戚凡凌一眼,誰知平常聰明得跟人精似的戚凡凌,居然沒道義的裝傻,她只好自力救濟,趕緊轉移話題,“阿姨,我幫你把項鏈戴上吧。”
“不對喔,夏映,要叫媽了,否則大姐不好收這個禮物啊!”三媽幫腔。
戚母笑咪咪的望箸嚴夏映,毫不掩飾眸里的希冀。
嚴夏映見狀,思緒不禁多轉了幾圈,是她多心嗎,她怎么覺得戚媽媽好像是集合眾人的力量,想要對她和戚凡凌施壓逼婚,但問題是,某人又還沒有跟她求婚,直接跳過這個步驟內定她是戚家人,會不會太快了點?
她表情微窘,偏偏壽星最大,不敵眾長輩笑意后的無形壓力,最后她只好小聲的喊了聲媽。
“太好了,夏映這聲媽絕對抵得過今晚的所有禮物。”四媽笑道。
“大姐,今年的禮物是到手了,明年想要什么禮物干脆直接預約,多給他們點時間準備。”五媽附和道。
“媽想要什么禮物?”嚴夏映沒多想的問道。
戚凡凌看她傻得又自己往陷阱里跳,忍不住在一旁直搖頭,跟母親大人過招,除了無聲勝有聲,還要嚴防旁邊的打手!不過話說回來,是他不好,他不該一開始就存著看好戲的心態,由著幾位小媽對她下手,現在只能由他自己英雄救美了。
“想要孫子可以,但是,請注意先后順序!
他都還沒求婚,就搶著在他行動之前預約孫子,這樣對嗎?
“凡凌,婚隨時可以結,但孫子不是隨時就可以有的,得經過十月懷胎,所以捉前預定是合理的!毙屚犷^想了一下!拔覀儙讉沒去過臺灣,不如這樣好了,凡凌的婚禮就在臺灣辦吧,順便來趟家族旅游。”
挖哩咧,他都還沒問過嚴夏映想要怎樣的婚禮,怎么小媽們就開始自行規劃了?想旅游就去旅游,想染指他的婚禮,門都沒有!看過家里辦過那么多場婚禮,新人被整得多慘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一點都不想成為大家娛樂的玩具。
見苗頭不對,戚凡凌決定拉著嚴夏映偷偷逃跑,否則依這群媽媽的威力,到時候他們兩人的婚禮肯定很可怕。
只是,沒想到逃避了長輩的逼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馬上就又落入兄弟姐妹的追酒,生日派對才進行一半,嚴夏映已經醉倒在戚凡凌的懷里。
被抱著回房的路上,嚴夏映一直在笑,就連戚凡凌將她放在床上,她的笑容絲毫沒有減少,燦爛明媚的如一朵盛開的玫瑰。
“這么開心?”他一手撐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地問。
“開心!好久——不!”她搖了搖頭,傻氣又認真地說,“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開心過,有這么多這么多的家人,重點是——”她很不秀氣的打了個酒嗝。
“重點是什么?”戚凡凌莞爾笑問。
嚴夏映微微睜開迷蒙的醉眼。“都好好,每個人都好好……”
這樣的親情是她渴望而不可得的,倏地,傷感涌上心頭,她眉頭蹙起,難過的低聲啜泣。
他心疼的皺眉,柔聲哄道:“夏映,乖,告訴我為什么哭,是不是想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了?”
嚴夏映抬起蓄滿淚水的汪汪水眸,直瞅著他,許久,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似要確認眼前的他是不是真實存在!澳阒绬幔乙郧昂门履恪
戚凡凌尋思不解。“你以前見過我?什么時候?”
“不只見過,我、我還搭過你的車……就在我念、念高中的時候,你剛來臺灣,你看起來好兇、好兇……”她頓了一下,接著又指控道:“你還騙過我!”
他一臉莫名,他不認為他們在許多年前就見過彼此,否則以他戚家人的人臉辨識能力跟記憶力,他不可能對她沒有半點印象,再者,他們不過相差兩歲,她念高中的時候,他頂多是個大學生,根本還沒到臺灣工作,就算是之后……等等,他剛到臺灣工作時,的確遇過一個高中生,可是她一年前車禍重傷,成為植物人。
“夏映,我騙了你什么?”戚凡凌不死心追問,怕她睡著,他還輕拍了她的臉頰,好讓她清醒些。
嚴夏映很不客氣的皺了皺眉,思緒掙扎了片刻,半是含糊、半是清楚的說起了許多年前那個下著大雨的冬日,包括他怎么用假文件騙她上車。
他的心弦漸漸抽緊,幾度詫訝出神。
“你還說,可以、可以不聰明,但、但不可以逆……”
“不可以逆來順受不掙扎,尤其是女人!逼莘擦铦坏奶嫠言捳f完。
對話至此,離奇的巧合讓他一度頸后寒毛豎起。
他不發一語的緊緊瞅著她,眸光忽明忽滅。
難道,她就是她?不,不可能,這太不可思議了!若她真是他淺薄記憶里的那個人,她又怎么變成如此的?
許久,待他回過神,想再繼續探問,嚴夏映已經徹底不省人事。
這一次無論他怎么拍打她的臉頰,怎么喚著她的名字,再也無法將她叫醒。
“你到底是誰?是嚴姝妤,還是嚴夏映?”
戚凡凌一直對嚴夏映的復仇動機感到費解,摸不透她藏在復仇背后的真正想法,如果,他是說如果,眼前的她真的是嚴姝妤,那么復仇的動機確實更為合理,因為瞎子都看得出來,嚴姝妤在那個家其實過得很壓抑,像朵怯懦的小白花,正因為如此,當初他才會跟她說那段話。
可嚴姝妤究竟是怎么變成嚴夏映的?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靈魂交換的事情?望著她熟睡的臉龐,戚凡凌的心緒有如翻江倒海,遲遲無法平靜。
天!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從銷假上班的第一天,嚴夏映就敏感的察覺到集團內部氣氛不一樣,公司上下包括秘書室在內,無一不上緊發條,忙得不可開交,連中午休息時間也不能讓大家好好休息。
瞧這等拚搏的勁兒,想來,應該就是為了那個月牙灣度假村開發案吧!
這的確是個天大的案子,專門在世界各地投資度假小島的帕特里克,這回慧眼獨具的看中了臺灣南部的海灣地,想要將其打造成亞洲最頂級的度假圣地,吸引金字塔頂端的貴客光臨。
那塊地原就是好幾個財團爭相搶奪的一塊肥肉,誰也沒想到會橫空殺出一個老外帕特里克,令人驚喜的是,帕特里克這次似乎沒有找歐美財團合作的意思,反而是在臺灣尋找新的合作對象。
雖說初步預計投入的金額將高達數百億,然而放長遠想,之后的倍數獲利,怎能不讓人蠢蠢欲動?
嚴氏集團是帕特里克找上的第一個合作對象,林彰宏顯然很有意愿參與,雙方積極互動,連帶的公司員工也跟著忙碌起來,身為唯一的例外,嚴夏映只能說,加油!好嗎!
沒辦法,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要是她太能干,姐夫會不高興的,無事一身輕的她就當做是看場好戲,繼續扮演大家眼中那個天兵無能的名牌花瓶嚴小姐,再順便給這出戲想個好名字,叫“木馬屠城記”如何?復古又隆重。
是說,生活悠閑有戲可看很不賴啦,就是、就是……有些想念戚凡凌。
在美國時天天都能見著他,習慣他隨時都在的安全感,回到臺灣后,她卻無法隨時想見就見,不能真真實實的碰觸他、感受他的體溫,只能透過冰冷的Line和表情圖案,做最簡單的聯系。
齁,不夠!不夠!不夠——
她好想念戚凡凌,恨不得立刻飛撲到他懷里,索求一個吻,最好吻得他求饒。
想著想著,嚴夏映忍不住為自己此刻腦中上演的狂想曲笑了,驀然,嘴邊笑容一僵,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前方。
她一度懷疑是自己思念過度,才會產生幻覺,她索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確定疼痛傳來,她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嚴夏映傻愣愣的看著人群里威儀貴氣的他,須臾,她回過神來,怕眼里的情意泄漏了他們的關系,她逼自己收回貪婪的目光,就是連蠢蠢欲動的眼角余光也不許有,完全捏滅看他的欲望。
這么一大群人出現在嚴氏集團,肯定引發熱烈討論,尤其是人群里居然還有這么帥氣的男人,如何不教一干0L芳心蠢動呢?
“天啊,你們看到走在前面那個男的嗎?他好帥喔!”
第一人開口后,接下來這樣的言論立刻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像瘟疫一樣。嚴夏映第一次這么密集聽到他好帥這三個字,一方面覺得與有榮焉,一方面實在很想對眾人大吼——不要覬覦我的男人!
“誰好帥?”她沒吼,而是加入八卦行列。
“戚凡凌。 蹦臣渍f。
“他誰呀?跟零零七有什么關系嗎?”
某乙古怪的瞪著嚴夏映。“你居然不知道達菲爾集團的亞洲區執行長戚凡凌?!上次德肯藥廠的收購案,最后就是由他勝出,林董可生氣了。”
“什么?原來他就是那個大壞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居然也敢跟我們競爭那個德、德……”嚴夏映德了老半天就是德不出來。
“德肯藥廠!苯釉挼哪潮荒樰p蔑的看著她,表情彷佛是在說,你小姐腦袋空空,才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吧。
“等等,你們說,好端端的戚凡凌怎么會來我們嚴氏集團?”某丁問。
“對啊,我們嚴氏和達菲爾向來是沒啥往來的。”某甲又說。
“他該不會也要參與月牙灣度假村的開發案吧?”某乙做出假設。
“不可能,我一定要叫我姐夫——呃,叫董事長不要跟那種人合作。”
大家同情的看了花瓶小姐一眼,沒答腔,畢竟,小員工哪里管得了大老板想什么、又要跟誰合作,薪水有按時入賬就要謝天謝地了。
“嚴夏映,還愣筲做什么,趕快送茶水到會議室。”秘書室的主管催促道。
“我?!”
“不然是其他人嗎?”小姐,現在就屬你最清閑欸。
糟了,本以為可以躲過面對面接觸,沒想到……這下慘了,相思欲狂的人是很難鎮定的呀!
媽,保佑我!
嚴夏映真心希望她待會可以不露破綻的完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