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各路人馬匯集的鳳吹鎮(zhèn),市集當(dāng)然也比往常來得熱鬧。
雖然在這時分,外地來的賀客大部分已經(jīng)隨著壽宴的結(jié)束而離開鳳吹鎮(zhèn),但鳳吹鎮(zhèn)上各式各樣的營當(dāng)、攤販依舊做著買賣,因為這個時間正是鳳吹鎮(zhèn)民們有了閑空,能闔家一同逛逛市集的時刻。
“喲,我說你這個小撿飯的,才不過幾天,就和你家二師兄變得這么樣甜甜蜜蜜,還不知羞的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你是忘了‘害躁’這兩個字該怎么寫嗎?”
撿飯兒被這戲謔的聲調(diào)給驚得倒吸一口氣,馬上就急急抽回讓傅隱睿牽握在掌心里的小手,既羞且慌的回過頭去看看這語帶譏誚的人究竟是誰。
“啊?原來是你!你這個討厭鬼羊尾巴,討厭、討厭!你差點要嚇?biāo)牢伊死!”撿飯兒看清以雙掌托著下巴蹲在墻角的人之后,又笑又怒的沖過去要捶打她。
羊尾巴快手快腳的跳了起來,閃過撿飯兒的攻擊,嘴里還嚷嚷著:“喂喂喂!小撿飯的你可別沖動呀!我這身破爛骨架子若教你當(dāng)真使勁給捶著了一拳,可是會連心肝肺都吐出來的哪!你行行好,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拇指輕輕滑搓過空虛的掌心,傅隱睿微擰眉心,對于撿飯兒情急之下的舉動感到薄怒。
驚覺背后的人身上傳來一股不豫的情緒,撿飯兒連忙停下與羊尾巴的嬉鬧,轉(zhuǎn)回身緊張地睜著一雙小鹿眼踱回傅隱睿身邊,還怯怯地伸手輕扯他的衣袖,臉上凈是一片希望他散去怒氣的無聲乞求。
瞧見撿飯兒這副小可憐模樣,傅隱睿頓時覺得異常不忍心,也發(fā)現(xiàn)到自己不知道為了什么,竟突然變得這樣孩子器量。
他釋懷的輕拍扯住自己衣袖的小手,也柔和了方才抿直的唇線,以眼神告訴她沒事,并示意她可以繼續(xù)去和羊尾巴敘舊。
“嗯!睋祜垉嚎炊烁惦[睿眼里所說的話,寬了心的燦開笑顏點點頭。
見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好似化解開了,羊尾巴這才放心大膽的將撿飯兒拉到一邊,壓低聲量探問著:“說真格的,我問你,你和你那個木板臉二師兄什么時候變得這樣要好了?之前在風(fēng)河鎮(zhèn)也沒見你們倆這般拉拉扯扯、眉來眼去的,怎么才沒幾天就全是不一樣的光景了?說!是不是你把你們家二師兄給怎么了?你是不是占了他什么便宜?”
“哎呀!”陰錯陽差的被說中了心事,撿飯兒難為情的掐了羊尾巴的手臂一把,羞紅了臉低聲的回答著:“你在胡說些什么啦!才不是像你說的那么難聽呢!二師兄只不過是要帶我回去當(dāng)新娘子而已……是他先提起的哦,可不是我去纏著他硬逼他那么說的……”她有些心虛地越說越小聲。
“哎喲!痛哪!你快拿開你的牛蹄子啦!明知道自己有一身莫名其妙的蠻力,還動手動腳的,是想把我的手臂摔斷嗎?”羊尾巴呼痛,停了一下又說:“哼哼,我才不信你說的話哩!你這小撿飯的瞧起來正經(jīng)乖順,但從小就一肚子詭計,一定是你使了些手段逼得你二師兄不得不就范。喂,你是不是把人家給吞了啊?”她滿臉不信任地瞅著撿飯兒紅透的小臉,手心使勁撫著方才被瞬間掐瘀的手臂。
她猜的幾乎是完全正確了。
撿飯兒面紅耳赤、羞窘難當(dāng),情急之下又揮出手拍向羊尾巴的肩頭,要她住嘴別再說了。
“嘿嘿!還好我閃得快,否則真讓你打著了還得了?怕不整副肩架子都掉下地了。瞧你這么慌,是做賊心虛了吧?”
“快別再說這個了,你已經(jīng)將那個鍋子鏟送回親人身旁了嗎?乞丐干爹呢?你不是說和乞丐干爹約好在這鳳吹鎮(zhèn)見面的嗎?”撿飯兒急急地轉(zhuǎn)了個不再讓自個窘昏頭的話題,還順勢舉袖扇了扇臉上的熱氣。
“就先放過你一馬,下回再好好的拷問你!毖蛭舶吞詺獾貙祜垉赫UQ郏纸又f:“乞丐干爹早和我碰著面上鳳吹山莊的壽宴大吃大喝一頓了!但是左等右等,豬腳壽面吃了好幾盆,最后連飯后的漱口茶都喝了兩、三壺,就是沒等著你上門大鬧鳳吹山莊的那出好戲。后來幫里的一個弟兄送來了幫主要乞丐干爹盡速回幫的口渝,所以乞丐干爹留下我來等你便回幫里去了。我們哪里會知道你和你的親親二師兄正大搖大擺的在鳳吹鎮(zhèn)上逛市集哩!”說完,她還賊兮兮地用手肘頂頂撿飯兒的手臂。
撿飯兒假裝沒聽懂、也沒看懂羊尾巴話里眼里挾帶的揶揄,對于沒能見到乞丐干爹的面,并向他老人家報告自己的終身已經(jīng)有了歸屬,她心里頭著實感到有些悵然。
但是羊尾巴的話倒也是提醒了她,她還得上鳳吹山莊給公冶老爺子送賀禮呢!哎,不過就是和二師兄?jǐn)y手同游鳳吹鎮(zhèn)的市集一會兒工夫,怎么時辰過得這么樣快呢?
“乞丐干爹有交代你什么話要說給我聽的嗎?”
撿飯兒轉(zhuǎn)了念頭地問著。
她心想,素來行事不拖泥帶水的乞丐干爹會特意囑咐羊尾巴留在鳳吹鎮(zhèn)等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轉(zhuǎn)告她知道的。
羊尾巴搔搔稻草般的亂發(fā),偏頭想了想之后才答道:“他老人家打啞謎似的要我告訴你,上鳳吹山莊后,別擔(dān)心那個公冶老頭會對你怎么樣,也記得別理你們家那個臭老頭的胡說八道,那臭老頭的話要是能聽,砒霜都能拿來泡茶喝了!
“呃?什么意思?就這樣?”撿飯兒滿頭霧水、滿臉疑問。乞丐干爹留下羊尾巴來就是要對她說師父的壞話?
“嗯,就這樣。”羊尾巴掐了掐撿飯兒的臉頰后繼續(xù)說道:“干爹他老人家讓我告訴你這幾句話后就要我回丐幫去,所以我得出鳳吹鎮(zhèn)了,至于你動了春心想嫁人的事兒,我回去后會向干爹說的。對了,要你二師兄記得也下點聘金來幫里哦,好讓我們打打牙祭,嘻!
說完,羊尾巴朝著站在對街的傅隱睿擺擺手,便一邊啃著剛剛在路旁乞來的半個饅頭一邊跑遠(yuǎn)。
“撿飯兒?”
為了不驚動鳳吹山莊的其他人,傅隱睿攬著撿飯兒一蹬足,便翻進(jìn)鳳吹山莊的墻內(nèi),想直接去找公冶行鳴本人。
但傅隱睿才松臂跨步往前探視有無守衛(wèi),再一轉(zhuǎn)頭眼前便已沒了撿飯兒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借以平息胸口的無奈和不安。
無奈的是,撿飯兒恐怕又不曉得跑去攬上什么麻煩了。
不安的是,沒半點武功的她若是被鳳吹山莊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了!豈不是會受到傷害!
呃,或許是守衛(wèi)們會被她那股蠻力所傷害……
“啊,你別使勁,輕點、輕點,對對對,別使勁!
“嗚嗚……”
“腿再張開點,你腿不張開點是不行的啦!
“嗚嗚嗚……”
“哎呀,好痛哪!你昏頭啦?不留點氣力,竟然還有閑工夫咬我?”
“嗚……”
“別動哦,我來就好,喂!不是跟你說別動嗎?”
“嗚嗚嗚……”
“再忍耐一下嘛,就快好了、就快好了啦!”
“嗚……”
“你起身做什么?躺好不要扭來扭去的啦!省點氣力!”
“嗚嗚……”
“好了、好了,你看、你看,就要出來了嘛!
“嗚……”
月色昏黃,樹影微晃。
公冶翔鷲向父親說明今晚簡泛兒似乎不可能會來尋仇后,見父親要人請來山莊內(nèi)的左右護(hù)法,準(zhǔn)備要告訴他們有關(guān)簡泛兒尋仇之事純屬空穴來風(fēng),便離開廳堂信步走至花園,想厘清自己紊亂的心緒。
誰知他卻無意中聽見花叢后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響,細(xì)聽之下,凈是些讓他想人非非的淫聲穢語。
這花園的一花一草一木皆是他母親與花匠、婢女們親手蒔植的,豈容不三不四的下作仆傭玷污?公冶翔鷲瞬時也顧不得棒打鴛鴦會不會遭到天打雷劈!硬是撥開花叢要厲聲譴責(zé)那對不知廉恥的野地鴛鴦。
“你們!你們?你們……”接連幾個同音的字眼,公冶翔鷲的心情卻是百轉(zhuǎn)千折。
“師……是你?呃,我好像見過你,你是……
你是公冶公子吧?你來得正好,快來幫幫忙!睋祜垉涸詾閬砣耸亲约旱亩䦷熜指惦[睿,轉(zhuǎn)過頭一看卻是個似曾相識的俊逸男子,她隨即想起他就是公冷行鳴的長公子公冶翔鷲。
“幫……幫忙?”公冶翔鷲乍見意中人滿身臟污的蹲在地上,腦子倏地成了一攤漿糊。
“對呀,你身上的衣服有沒有線頭?快抽幾條出來給我,如果臨時找不著就拔幾根頭發(fā)搓成發(fā)線來用也可以!睋祜垉簺]空理會公冶翔鷲傻楞楞的模樣,快速地回過頭去繼續(xù)忙她手上的事。
“哎呀!”頭皮上傳來的刺痛令撿飯兒突然驚叫出聲,她回過頭去瞅瞪著公冶翔鷲,恨恨地問著:“你做什么拔我的頭發(fā)?”
看看握在掌心里滑亮如絲的細(xì)黑長發(fā),再看看滿面薄怒的佳人,公冶翔鷲失去一貫的倜儻瀟灑,楞楞地回答著:“我……你……你不是要我拔頭發(fā)的嗎?”
咬住唇瓣,撿飯兒隱忍住想罵他一聲“呆子”
的沖動,她用力地閉上眼后又用力地睜開眼,才緩聲說道:“好了,找誰的頭發(fā)都沒關(guān)系,你把頭發(fā)搓成發(fā)線后給我吧!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公冶翔鷲照著撿飯兒的話做,并蹲在她的身旁。如此與心中佳人近距離并肩,不禁讓他胸口溢滿了幸福感。
看清楚撿飯兒之前都在忙碌些什么,他啟口問著:“這是我們山莊里右護(hù)法從塞外帶來的大雌犬黑拎,右護(hù)法膝下無兒,這幾年將黑拎愛逾性命的疼愛著,吃的用的簡直都要比我這個少莊主還奢侈。這會兒黑拎怎么躺在這花叢邊直涎著口沫喘氣,是病了還是怎么了?”
“它該是早過了要生的時辰,但第一只小狗就是倒頭胎,生不出來,所以肚子里面其他的狗仔仔也沒辦法落地。再沒人幫它將第一只狗仔仔生下來的話,別說這一胎狗仔仔全會活不成,就連黑拎的小命也會不保了。”撿飯兒有些憂心的解釋著。
她看著快比一頭小牛還巨大的黑拎!發(fā)現(xiàn)它先前戒備恐懼的眼神已漸漸轉(zhuǎn)變?yōu)闇厝嵝湃,撿飯兒知道自己已?jīng)可以安心的替它接生,不會再被它咬傷了。
撿飯兒將手指探進(jìn)流著血水、又黏又滑的產(chǎn)道,輕輕地探摸著肩胛卡在產(chǎn)道里的狗仔仔有無讓臍帶繞住頸項,她試著將狗仔仔往回推,好讓它回去黑拎的肚里轉(zhuǎn)個身后再出來,但她發(fā)覺這法子似乎行不通,所以嘆了口氣,打算即使會犧牲這只狗仔仔也要讓它先出來再說。
她扯住狗仔仔的一雙后腿,將它輕輕地、慢慢地順著腥騷的產(chǎn)水拉出來……
公冶翔鷲成年后行走江湖不是沒殺過人,他甚至曾以殺人時的殘辣手段而使聽聞過他名聲的對手膽戰(zhàn)心驚。
但是命格銜金帶玉的他幾曾見過一只牲畜生產(chǎn)?
更何況,當(dāng)他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女人生產(chǎn)的過程也是這般狀況時,他突然有種頭昏目眩的驚恐感覺。
“啊!太好了,這只狗仔仔竟然還有氣呢!黑拎,你還有氣力咬斷臍帶和吃掉胎衣嗎?”撿飯兒雙手捧著狗仔仔興奮地嚷嚷著。
她看著橫躺在地且氣力幾乎耗盡的黑拎,覺得它可能暫時沒法子給狗仔仔妥善的照顧了。
撿飯兒將剛出生還未斷臍的狗仔仔放在黑拎溫暖的腹部,將剛才準(zhǔn)備好的發(fā)線在狗仔仔肚皮前寸余的臍帶上扎實。
見狗仔仔細(xì)細(xì)聲的張嘴呼吸著,而且濡濕黑亮的小小身軀也本能地往母親的懷里猛鉆猛蹭,她便安下了心,頭也不回地向公冶翔鷲伸出一手說道:“公冶公子,你身上有沒有小刀薄刃之類的利器,快拿來借我一用!
回應(yīng)她的只有黑拎漸穩(wěn)的喘息聲和狗仔仔的細(xì)鳴聲。
“公冶公子……?你怎么昏了?”撿飯兒納悶地回頭,正好瞧見公冶翔鷲翻白了眼軟倒在草地之上。
公治行鳴與左右護(hù)法正在廳堂上搖頭苦笑云丫老人多年來例行的孩子氣行事,突然瞧見一名個頭嬌小卻渾身血污的姑娘,扛了一個狀似昏厥的男子跨步進(jìn)入。
三人雖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卻還是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愕然,心想這小姑娘的氣力未免大得有違常態(tài)。
“姑娘你是何人?肩上扛的人又是……!鷲兒?!”公冶行鳴定睛一看,隨即認(rèn)出那身染血污陷入昏迷的男子,正是自己方才還神采俊朗的兒子。
右護(hù)法翁大祁雙掌隱隱運功,左護(hù)法趙百匯抽出腰際的蛇藤黑鞭,兩人怒不可遏地瞪視著撿飯兒,大有她一飄動衣角便要取她性命救回公冶翔鷲的準(zhǔn)備。
“你們?nèi)粍e擔(dān)心,公冶公子他只是因為害伯見到血,一時昏了過去。只是我沒想到黑拎已經(jīng)爭氣的將七、八只狗仔仔都生完,也處理妥當(dāng)了,他卻還沒醒。我怕他躺在地上太久會著涼犯病,又覺得若我大聲嚷嚷叫人來尋他,會讓人以為我是賊人,所以才扛著他往燈火最亮、看來最可能有人在的廳堂這邊來!。撿飯兒見廳堂上的三人皆赤紅了眼,趕緊向他們解釋一番。
“害怕見到血?這怎么可能?”公冶行鳴不可置信的說道,怎么也無法相信盡得自己真?zhèn)鞯膼圩訒驗楹ε乱姷窖锜?br />
“黑拎生了?”右護(hù)法翁大祁聽見愛逾性命的塞外寶犬黑拎順利產(chǎn)下狗仔仔,霎時忘卻敵我之分,眉開眼笑了起來。
神情最為鎮(zhèn)定的左護(hù)法超百匯看出撿飯兒身上既無殺氣亦無敵意后,這才緩了口氣地問道:“請問姑娘是?”
將仍昏迷不醒的公冶翔鷲放進(jìn)廳旁的太師椅上,撿飯兒回眸,微微露出頰邊的梨渦,“我會說我是誰,但是你們別太緊張,也別亂想些什么,好不好?”
她嘴上這么說著,其實心中卻在想:二師兄不在身邊,我該跟他們鳳吹山莊的人老實說我是簡泛兒嗎?
這三位大叔看起來脾氣有些捉摸不定,又好像都武功高強,他們?nèi)舭l(fā)起狠來,我一定跑不掉也打不贏他們的,這該怎么辦才好呢?
公冶行鳴率先走向公冶翔鷲坐臥之處,仔細(xì)地探視兒子身上有無受到傷害。發(fā)現(xiàn)公冶翔鷲的確正如撿飯兒所說,是因心神受到驚撼而昏厥,他既為愛子感到汗顏,又不由自主地失笑。
之前鷲兒的言談神色之中,在在地顯露出對眼前這位小姑娘的鐘意,而這傻孩子竟然在意中人面前出了這么大的丑?
他暗暗嘆口氣,決定在兒子醒來前先問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免得兒子處境尷尬。他示意翁大祁到廳外去找來奴仆將公冶翔鷲扶抱回房后,才轉(zhuǎn)向撿飯兒。
“這位姑娘想必就是簡泛兒簡姑娘吧?”見她訝異地張著小嘴忘了合攏,公冶行鳴撫須一笑繼續(xù)說道:“請問簡姑娘,小兒是何故遭受到如此令他震撼心神的事情?”
“公冶公子他是因為看到黑拎生產(chǎn)不順利時,我?guī)秃诹喟讶玖搜墓纷凶欣鰜淼那榫,然后就……”撿飯兒垂睫偷觀著公冶行鳴的反應(yīng)。果然姜是老的辣,一看就知道她是簡泛兒。他稱公冶翔鷲為“小兒”,那……這個看起來和藹又十分厲害的大叔,不就是公冶行鳴嘍?
公冶行鳴老臉一紅,心中暗暗為兒子的不中用而感到困窘和羞愧。
翁大祁和趙百匯則是雙雙瞠目結(jié)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堂堂男子漢,竟然是因為看見母犬生子就……唉!
撿飯兒再繼續(xù)偷偷打量著眼前這應(yīng)該是、又應(yīng)該不是她殺父仇人的公冶行鳴,一時之間,心中只覺得百味雜陳,也無法開口說出半個字。
遍尋不著撿飯兒的傅隱睿,心急如焚地直想將整個鳳吹山莊舉起猛力搖晃,好把那個掛在心頭上的小人兒給搖出來。
涼秋時節(jié)竟在額際竄出點點薄汗的他,遠(yuǎn)遠(yuǎn)瞥見前方花園的八角亭里似乎有個女子身影,直覺便縱身往那處疾射而去。
“啊!是誰?”
公冶翔鵑正盯著月下花影思念傅隱睿,忽地眼前暗一閃,使她驚覺地從袖中滑下一把防身匕首緊緊握住,并戒備地舉首望向來人。
“傅……傅公子?!”天!這會是真的嗎?真的是他嗎?
公冶翔鵑狠狠地以空著的手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證實自己不是魂游在瑰麗的幻夢之中。
“公冶姑娘?”傅隱睿瞬間繞熄了方才以為已見到撿飯兒的喜悅,他微擰朗眉,試圖別太明顯地露出失望神色。
“家父的壽宴已經(jīng)散去,傅公子你來晚了!彼菍3虂韺に膯?公冶翔鵑喜上眉梢地甜甜笑著。
“實在是失禮之至,我這就去向公冶老爺子請罪,打擾到公冶姑娘之處還請見諒。”急著找尋撿飯兒,傅隱睿顧不得失禮,也沒向公冶翔鵑解釋為何未經(jīng)通報就出現(xiàn)在他們鳳吹山莊的花園內(nèi),一拱手便拔身離去。
“傅公子……”他這么樣急,是急著去向爹爹提親嗎?
公冶翔鵑猶自沉醉在自己編織的美夢當(dāng)中。
這株以咸淚澆灑的牡丹,該是會失去朵瓣的麗色而直至枯萎吧?
公冶羽鵡捏著手絹,卻不用來擦拭頰邊的珠淚,只是任憑濕淚滾落腳邊碩大的牡丹根土中。
他本想到花園的亭子中找堂妹公冶翔鵑聊聊天,好借以散去腦子里不斷涌現(xiàn)的男子身影。
待他行至亭后高大掩人的花叢時,正想出聲向公冶翔鵑打招呼,便已先聽見了那朝思暮想的男子嗓音。
霎時,他熱切地想沖到亭子里,好好地看看縈回心中的男子。
但是記憶中一雙凌厲又充滿嫌惡的眼睛,硬生生將他的雙腳牢牢釘在原地。
最后,他的渴望終究是只不過恐懼,抵不過看見心儀的人兒眼中那抹對自己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