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殘花敗柳回來羅!”門口傳來一聲招呼。
許子臾自瓦斯爐上移開水壺，關(guān)上開關(guān)，自廚房探出頭來，看向仍在陽臺脫鞋的室友之一——伊雯。
她略略提高音量問：“伊雯，我燒了水要泡紅茶，要不要也替你泡一杯?”
“紅茶?不要�！币瘤⿹u搖晃晃地推開紗門進屋，“有沒有伏特加?我想喝的是回魂酒。”她明顯帶著醉意返家，頭發(fā)亂了，妝也殘了，模樣果真像極了她自嘲的話—般。
“現(xiàn)在是早上……”許子臾走進客廳，望了一眼墻上的鐘，“五點。你今天回來得比較晚喔�！彼蕴嬉瘤┡萘艘槐瓱岵钄[在桌上。
伊雯在與朋友合伙的啤酒PUB工作，負責的班次時間是晚上五點至清晨兩點，因為是股東之一，所以店里客人若是較平常多，或逢例假日忙碌時，就算過了下班時間，她仍需要留下來幫忙。
“還不是小郭那伙人拉著我拼酒，死都不肯讓我下班回家。葳妮在吧臺內(nèi)拼命對我猛眨眼，暗示這個月店里業(yè)績太差，要我舍命充當酒家女，就算是多賣幾壺生啤酒都好�！币瘤├_桌旁的椅子，一屁股便坐上去。
葳妮是她們的另一名室友，與伊雯是同事，在PUB里負責吧臺的工作，也是PUB的股東。
“喔，小郭那伙人啊……”重點是小郭吧?許子臾知道伊雯對那位�？秃苡幸馑�，老早就想將他手到—擒來。近半個月來，她常由伊雯口里聽到有關(guān)于小郭的種種。
“小魚，你是起床了還是沒睡?”伊雯喚著室友之間替許子臾取的昵稱。她已經(jīng)很習慣晝伏夜出的生活。
“還沒睡�！痹S子臾的作息也是極不規(guī)律。
事實上，應(yīng)該說這一屋子的人作息都與常人不太相同。
“今天不打工?”伊雯方才嘴里說不要紅茶，但仍將馬克杯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啜飲著。
“下午。”許子臾是個沒有固定正業(yè)的打工族。“葳妮的朋友今天有事，請我到租書店幫她代班�！彼Ｍ谀莸呐笥咽虑檗k不完，那她又可以多打一天工，多領(lǐng)一天工錢。她最近買了些日用品，手頭變得比較緊，而付房租的日期又快到了……
“你喔，老是不找個固定工作，就愛過窮兮兮又苦哈哈的日子，什么好吃的沒得吃，什么喜歡的也不能買。要是我啊，三天就撞墻自殺啦!”伊雯是標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樂派，要她過沒有美食和不能揮霍的生活，那她寧可去死。
“錢夠用就好了�！痹S子臾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社會適應(yīng)不良癥”，但仔細想想，也不全然是，她只是覺得日子過得下去就好，不需要長期和別人打交道，也不需要長期受制于任何人或事。
她曾經(jīng)做過一份為期三個月的打工工作，于是在銀行開了帳戶把那筆薪水存進去，在一般人眼里金額并不算多，但那已是她所有的財產(chǎn)，非萬不得已絕不動用，可是也已經(jīng)讓她在生活上有了足夠的安全感——只要不發(fā)生意外。
“葳妮回來沒?”伊雯轉(zhuǎn)頭望了葳妮緊閉的房門一眼。
“三點多就回來了，應(yīng)該睡了。”許子臾將手放在自己的胃部揉一揉，她發(fā)現(xiàn)空腹喝茶實在有些不智。
此時，門口處又傳來有人以鑰匙開門的聲響。
“咦，大�；貋砝�?”伊雯嘴里說著，和許子臾一同朝門口處看去。
一個高壯的男子推開陽臺上的紗門，看了客廳里的兩個女孩子一眼，便默默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大牛，今天比較早回來喔?”伊雯朝著他的背影問。
大牛的職業(yè)是計程車司機，出沒的時間如同家中其他成員一樣不固定。
“嗯�！彼偷偷膽�(yīng)了聲，隨即關(guān)上房門。
他的不多話，她們早習以為常。
許子臾微微一笑，說：“真難得，我們家的成員竟然同一時間都在家�！�
伊雯也笑著回道：“是呀，真難得�！彼龑ⅠR克杯擺回桌上站起身，“好啦，我也該洗澡睡覺了，小魚啊，咱們不點名，解散!”
菇朵翁
鉆回被窩睡過一覺后，正午時分，踩著腳踏車在巷道中緩慢前進的許子臾，帶著幾分舒爽的心情。
左肩上右斜的布背包里有一瓶水、一個波羅面包、一包消化餅，她假想著自己將去郊游。
轉(zhuǎn)出住宅區(qū)的巷口是一條花店密集的街道，她心底打算，先看看店里有哪些花剩得較多，等晚上打工結(jié)束后再去偷……呃，是拿走店家棄丟在騎樓的殘花。
摘掉那些枯葉爛瓣，花還保有花朵的芬芳，再不然，倒吊在墻上風干做成干燥花也別有一番情趣。她想著，臉上揚起愉悅的微笑�！霸撍�!”忽然一道驚訝的怒吼聲響起。
許子臾的腳踏車車頭一偏，先是驚覺自己好像勾到了什么，然后才發(fā)覺自己側(cè)倒在馬路上，被腳踏車壓住一條腿。
突然之間，她連人帶車騰空而起，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拋在騎樓內(nèi)，耳邊呼嘯而過的是轟隆隆的飆速卡車所發(fā)出的聲音。
“呃?”她呆愣著坐在地上，仰頭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呃什么!你還發(fā)什么呆!”
許子臾對上的是一雙怒火襲人的眼，她恍恍惚惚地想，這個人為什么那么生氣呢?
“你的腳踏車勾破我的褲管，壓爛我剛買的花，你還傻不愣登的想躺在地上讓卡車輾，如果不是我動作快，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攤?cè)饽�。”男子的五官因怒氣而顯得扭曲。
他不悅的想，這個女孩坐在地上，卻絲毫不見有任何不自在的態(tài)度，著實令人訝異。
“喔。”許子臾點點頭，終于了解剛剛發(fā)生過哪些事。
“道歉!”男子的口吻中充滿憤怒。
“抱歉�！彼X得自己是應(yīng)該道歉。
“道謝!”男子雙臂環(huán)胸。
“謝謝�！彼龥]有反抗，認為被救一命，道謝更是應(yīng)該。
她的順服，不知怎地令男子更加生氣，他張開手掌抹臉，懊惱得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許子臾發(fā)現(xiàn)，矗立在眼前的人很高大，尤其她仍坐在地上仰望著他，更顯現(xiàn)出他的魁梧。
許子臾有點遲鈍地開口問：“先生，那……我是不是該賠償你?”她先看一眼滿地的香檳玫瑰花瓣，再將視線移向他破了—個大口子的褲管。是血?他受傷了!
“先生，你在流血，你受傷了�！�
男子狠狠的瞪她—眼，氣得想問她腦筋是不是有問題，但教養(yǎng)讓他忍住將傷人的活說出口，因此他沒好氣地低吼，“你先管好你自己!”他指向她還壓在腳踏車下的腿。
“啊，車鏈脫軌了!”
許子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嚇了一跳，她從來沒學會過如何將脫軌的車鏈裝回齒輪上，這件在別人眼里或許非常簡單的事情，對她來說卻比征服一頭猛獸還難。
她想爬起來將腳踏車扶起，“哎呀，好痛!”
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著七分褲的小腿上，有一處像被金屬刺入的傷口，鮮血還不斷地冒著，讓她看不清傷口的深淺，而且經(jīng)過剛剛猛一伸腿的動作，傷口好像又被她扯得更大，血也冒得更快了。
許子臾在剛睡醒時血壓通常偏低，感官遲鈍，如果不小心受傷了，總是要過一段時間后才知道痛，就像現(xiàn)在一樣。
男子像捉小雞一樣，撥開腳踏車便拎著許子臾站起。
當她回過神來時，她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已坐在一部轎車上，車窗外的街景一幕幕地快速往后退去。
她摸摸依舊在背在肩上的布背包，確定里面的物品都安好，沒有在意外發(fā)生時掉了出去——雖然面包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變成面餅，而餅干可能已經(jīng)變成面粉……
“先……先生，我們……要去哪里?”這人好快的動作，是壞人嗎?許子臾瞥瞥前座的司機，懷疑司機會不會是壞人的同伙?這時，火辣辣的痛楚開始侵襲她，她咬著下唇，將呻吟忍住。
“按住!”
男子并不回答她的問題，徑自拿出一條男用手帕緊壓著她小腿上的傷口。
他的體溫很高，一靠近她，她就能感受到他身體所散發(fā)的熱氣，令人覺得他的生命力極端蓬勃，與動作遲緩、體溫偏低的她恰成對比。
許子臾照著他的話做了，也看見鮮紅的血液迅速地染紅手帕。她喃喃地說：“這條手帕……”面紙這么方便的年頭，還有男人隨身攜帶手帕?她感到有些意外。
兩個陌生男人不曉得要將她載去哪里，她著實有些害怕。她以眼角余光打量車門上的控鎖，考慮著她該不該在司機因轉(zhuǎn)彎而減緩車速時跳車。
“什么?”男子的聲音里滿是不耐煩，他伸手扯掉許子臾用來系馬尾的發(fā)繩，在她小腿傷口上方束了一圈，試著為她止血。
他的動作很粗魯，扯斷了她好幾根頭發(fā)，令她頭皮抽痛了一下�！斑@條手帕有沒有擤過鼻涕?上面會不會有很多細菌?”這男人是擔心她會失血過多而亡嗎?但是如果她要被侵害了，那她先死掉是不是比較好一點，也比較不會活受罪?啊，好可怕!許子臾越想越害怕。
雖然她的外表呆呆的，舉止也呆呆的，但不代表她真是個連基本腦力都沒有的呆子。
前座駕車的司機忍不住爆出笑聲。
男子不禁怒瞪許子臾一眼，“看表，十五分鐘要松開止血帶一次�！�
“我沒有戴表�！痹S子臾揚揚手，表示雙腕空無一物。她想證明她身上并沒有多余財物可供人覬覦，雖然她看得出他光是一條手帕，就可能比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加起來還償錢……
“按住!”
男子眼看鮮血又將流滿她一腿，大掌猛地一壓，緊緊蓋住她覆在血帕下的傷口。他皺眉，再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著，他該不該擔心這笨女人身上有無奇怪的傳染性疾病?
若不是她小腿上的傷口血流得太猛、若不是她坐在地上被腳踏車壓住的樣子太無助、若不是她神情呆愣的模樣不像會照料自己、若不是……當她張著大眼仰望著他時的樣子實在該死的可愛，他才懶得發(fā)十世不曾發(fā)過的慈悲管她的死活!
“綁了止血帶，血不會流得太快的。”這點常識她還有。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腿上，襯得他的皮膚更顯黝黑。許子臾奇異地稍感安心，這人應(yīng)該是要送她就醫(yī)的吧?她樂觀但不確定地想。
危機意識稍稍自她心中解除，她便開始擔心起那部被棄置在花店騎樓的腳踏車，雖然它很破、很舊，騎起來嘎嘎作響，車頭實物籃和車尾乘座都只用鐵絲纏住，可那也是她少少財產(chǎn)中的一大部分。
她不怎么害怕有人會偷她的破腳踏車，但希望收破銅爛鐵的婆婆不會剛好經(jīng)過花店騎樓……
男子還是忍不住問了，“你有沒有病?”
“病?什么病?”許子臾以為他在罵她，心里有一點點不愉快。
“呆病�！彼緳C插嘴。
“你閉嘴，專心開車!”
男子朝前座吼了一聲，再回頭對她解釋他的問題，“經(jīng)血液傳染的疾病�！边@是他截至目前為止音量最接近正常的一刻。
“感冒算不算?”起床的時候打了兩個噴嚏，她懷疑自己有點感冒了。她明白了他的掛慮，決定原諒他的無禮，畢竟新世紀黑死病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哼。”十幾年不知道感冒上身是什么感覺了，男子頓時安下心。
許子臾正想提醒男子，請他移開在她小腿上的手，她可以自己按住傷口，便聽到他問前座的司機，“林雋，時間?”
他似乎想知道系住止血帶已經(jīng)過了多久時間。許子臾心想，這男人看起來大刺刺的，脾氣又壞，卻很心細呢!
“老溫，不用問了，我們已經(jīng)到小柳家開的醫(yī)院了�！绷蛛h莞爾地道，利落地將車停住。
呵，他姓溫?還是名字里有個“溫”字?這和他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太搭調(diào)呀!許子臾心中偷笑。
再次拎著許子臾，溫姓男子將她帶進一間外觀豪華的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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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老大，你一時大意失手，搞大小女孩的肚子啦?”
這句話讓年輕斯文的醫(yī)師被溫姓男子在肚子上揍了一拳，他痛得抱著肚子低聲哀叫，惹得數(shù)位年輕貌美的護士小姐紛紛皺眉表示心疼。
他有點后悔自己離開醫(yī)院午休的動作不夠快，才會被這溫姓惡煞逮個正著。
“少羅嗦!”溫姓男子以下巴努努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許子臾，說：“該縫、該補、該打針的，你就快動手�！�
“要縫補處女膜嗎?哎呀!死老溫你又打我!”他再度彎下腰抱住肚子。眾美麗的護土小姐們又不約而同地將美目瞪向溫姓男子。
“小柳，你再胡說八道，小心肋骨斷掉!”他橫眉豎目，活像個黑臉土匪�！拔艺f溫先生、桓老大呀，我這里是婦產(chǎn)科，我拿的是婦科醫(yī)師執(zhí)照。你拎著小女生一進門就要我縫、要我補，那我還能縫她哪里、補她哪里?”小柳立刻直起腰朝護士小姐們露出迷人的微笑，表示他剛剛只是做做樣子，和好朋友開開玩笑而已——他肚皮再痛，也不會在擁護者面前毀了形象。
他隨即以充滿興味的眼神瞥瞥許子臾，嘴里卻向溫桓問：“這位是?”
“車禍肇事者�！睖鼗富氐溃赶蛟S子臾按壓著的小腿，“你瞎了，沒看到她在流血嗎?還問我要縫哪里、補哪里?”
“老溫，這里是婦產(chǎn)科，我是婦科醫(yī)師……”小柳再度重申，不過當他聽見溫桓按壓雙手關(guān)節(jié)的噼啪聲時，他立刻改口，“小傷我當然也能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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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你成年了沒有呀?”小柳戴著無菌手套邊清洗著許子臾的傷口，邊笑瞇瞇地問。
“成年了�！碧焐粡埻尥弈槻皇撬腻e，許子臾已十分習慣第一次碰面的人會提出的問題。
傷口很痛，但她明白柳醫(yī)師已經(jīng)盡量溫柔了。
“叫什么名字呀?”小柳的表情和口氣像個鄰家拿糖請小朋友吃的大哥哥，只是鏡片后的眼睛閃動的光芒滿是興味。
“不要說!”
只是很平常的對話，溫桓卻心慌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想知道那個溫吞女孩的名字，為了什么他不清楚，但他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沒有必要知道她叫什么。
許子臾連看溫桓一眼都沒有，僅是垂眼注視著小柳處理她傷口的動作，嘴閉得緊緊的。
溫桓的反應(yīng)令小柳感到訝異，但他選擇暫不多問，只是嘴巴上仍喃喃咕噥，“我總要建個病歷吧……”
“不用�！睖鼗缚囍樀�。小柳抬頭投給他一個奇怪的眼神，決定賣老友一個面子，然后才轉(zhuǎn)向許子臾，“你的傷口需要縫合。”
許子臾點點頭，沒出聲。
她雖然不是百分百確定，但猜得到溫桓的用意，他完全不愿讓自己得知她的資料，但是，一般人的反應(yīng)不會這么過度吧?
“會痛要出聲喔。”小柳替許子臾施打局部麻醉劑之后，便開始進行縫合的工作。
“嗯�！痹S子臾看著針線在自己皮膚上穿梭。她覺得醫(yī)師為她打麻醉劑的時候還有痛的感覺，可是當開始縫合時，她皮膚上只剩下針線穿刺和拉扯感，有一點酸麻，老實說，視覺上的刺激比真正的痛覺還令人驚異。
“喂，你不害怕?”溫桓看許子臾直盯著別人縫她的皮肉，既不哭泣也不顫抖，甚至還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地問。
“會�！彼劬φＲ膊徽５乜粗t(yī)師的動作，病態(tài)地希望他別縫得太快。
“會你還看?”不懼血肉模糊場面的女人溫桓不是沒見過，但他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呆呆的瘦弱女孩，竟也頗好此道?
“很有趣，不看好像有點可惜�！庇植皇翘焯炷芸匆娺@種畫面，而且還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怕歸怕，還是禁不住好奇心。
小柳結(jié)束縫合的工作，在她手臂施打消炎及破傷風針時，她看著針頭刺進自己皮膚的那一刻，嘴角彎起近乎微笑的弧度。她是不是有成為殺人狂的潛質(zhì)呢?許子臾越想越覺得好笑。
溫桓心中暗叫一聲槽。
因為這個女孩微笑的側(cè)臉似乎引起他的興趣，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皺眉，感到些許懊惱。那就像是走下階梯時沒料到還有最后一階，一腳踩空嚇了一跳，心頭怦怦直跳，一時難以平復(fù)。
他再度用力擰眉，想甩掉心頭那種奇異感。
“喂，你可以聯(lián)絡(luò)到家人或朋友來接你回家吧?”溫桓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有她存在的地方。
許子臾至此終于將眼光移向溫桓。她的眼神有片刻迷茫，使她看來顯得脆弱，溫桓心頭一震，幾乎要收回剛說出口的話。
“可以。”許子臾回答的語氣很堅定，打消了溫桓原本想改口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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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雋，你該死的跑去哪里了?我在門口等了你五分鐘!”
溫桓一跨進車內(nèi)，便是一陣破口大罵，像是要把他煩躁的情緒全發(fā)泄在林雋頭上。
“還能去哪里?我臨時找不到看起來像樣的手工洗車店，只好去汽車精品店買去污劑，然后自己動手清理�！绷蛛h無辜又無奈地回答，“剛剛那個小妹妹弄了我一車的血，不先做處理，等血跡透進椅墊怎么得了?我剛才是強忍住，才沒將那個血流不止的小妹妹丟下車……”他叨叨念念還想繼續(xù)發(fā)牢騷。
“車奴!”
溫桓總是搞不懂林雋那種愛車成癡的喜好從何而來，不過是一種代步的機械，每天照三餐又擦又拭就算了，但林雋竟還會三不五時對一堆鐵片說話，在他眼里，那簡直是一種瘋子才有的行徑。
“老溫……”林雋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嗯?”溫桓沒好氣地應(yīng)聲，希望林雋別再羅嗦，那套應(yīng)該對鬼車子付出愛心的大道理，他可受不了。
“那個小妹妹一拐一拐的，好像是要走去公車站牌那里等公車。我們要再度發(fā)揮童軍精神嗎?”林雋瞧許子臾的傷處包扎得干干凈凈的，應(yīng)該不會再污染他的愛車，所以浮現(xiàn)出人性的光明面。
“不要!”溫桓像是見到洪水猛獸，低聲吼著，“快開車!”
不要就不要，他們今天也算已經(jīng)日行一善了，但這家伙有必要這樣慌張嗎?林雋納悶極了�！皠倓傇谛×莾喊l(fā)生什么事了?那個小女生咬了你嗎?”
“少羅嗦，快開車!”
再不離開，他就會克制不住自己再去管那個女孩的閑事。咬他?那倒還好，他擔心的是別的事情。溫桓索性閉上眼，不再看許子臾扶著公車站牌搖搖晃晃的可憐模樣，只可惜他的視力優(yōu)良，方才那一瞥，已看得仔仔細細，那一幕已清楚地印在他腦海里。
“你答應(yīng)送給曉陽的花怎么辦?那小鬼不許我們的助理代勞，指定非得我們親手買不可，說什么那樣才有誠意，那我們……再回剛剛那條花店街?”林雋與溫桓既是姻親，也是同事。
林雋心中打定主意，稍晚要撥個電話給小柳，問清楚溫桓和那個小女生在醫(yī)院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就那條街才有花店，沒別的地方可去?”溫桓沒好氣的問。
他暗自決定，一年內(nèi)絕對不再經(jīng)過那條花店街，就算需要繞再遠的路都一樣，免得又看見那張呆呆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