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亦既觀止,我心則說
(你不睬不理不說明,莫非是變心了嗎?)
杜御莆一臉冰霜回到府中。
「夫人呢?」
「回相爺,夫人在房里。」
他走進房里,只見裘紗凌怔怔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你收下人家送的禮了?」
裘紗凌緩緩抬頭,「你回來啦?」雖是文人裝扮,眉目間還是能看出宰相氣魄,可笑的是她居然看不出他天生的威儀!
杜御莆沒有多注意她的反常,追問:「你收了人家送的南詔琥珀?」
她起身從妝奩盒里拿出琥珀娃娃,「我見這娃娃刻工精細,付了十枚銅錢買下的!
「金盒呢?」
「我嫌重,當場退回去了!
杜御莆一聽便知道她是遭謝炎年侍妾哄騙了,心里雖然稍感安慰,卻忍不住說她兩句。
「不管你是從哪里來的,現在你是我的夫人,好歹該知進退!像你收下這禮——」
「我沒有收禮!這是我買的!」她忍不住抗辯。
他嘆息,「我知道你對世欲價值毫無概念,但是遠從南詔千里迢迢送到京城的琥珀娃娃,絕對不只十枚銅錢!」
裘紗凌垂下頭不語,他說的沒錯,是她太天真,以為云姬真的是因為跟她投緣,才以本錢廉價賣她……
杜御莆對著她的頭頂嘆氣,「你不是有意的,但這種行為會讓我困擾。我向來潔身自愛,卻可能因此蒙上收受賄物的污名!
她幽幽的問:「你是當朝百官之首。是嗎?」
「是的!顾谷怀姓J,現在讓她知道也好,往后就不會輕易遭人哄騙了,「所以你該明白自己的—言—行都不能有所輕忽!
「為什么瞞我?」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點!她控訴:「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耍戲的猴兒!」
杜御莆揉揉眉心,朝廷里最近許多外患,食君俸祿、忠君之事!他無能也無力再負擔她的情緒。
「你想太多了!顾鹕恚笇m里最近事多,我到書房辦公!
就這樣,沒有解釋、沒有道歉,一切都像理所當然似的。裘紗凌無言望著他的背影,心里蒙上巨大的陰影,如果連他都會瞞她,那還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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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箙斡呷敕坷,「姑媽要我來喚你前去。」
可不可以不去?經過一夜,她的心情還是好悶!
然而,裘紗凌還是乖順的起身,她是相國夫人,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裘紗凌!
多奇怪!在昨天之前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卻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后處處有了警惕。
「相國夫人」這個名詞像頂大帽子兜頭罩下,而她只能認命的「知所進退」。
她任由侍女打扮妥當,準備晉謁婆婆——現在她明白婆婆為何總是對她冷冷淡淡的,她心中理想的媳婦一定不是她這樣的吧!
裘紗凌跟在呂盈盈身后,望看她雍容的行走,優雅的跟下人們回禮,不像自己總是蹦蹦跳跳的,就連跟下人也像平輩、沒個大小,只有從小在閨閣中成長的千金小姐,才能自然養成大家風范吧!怪不得云姬說自己看起來不像夫人。
「姐姐?」呂盈盈停下腳步等她,她今天好沒生氣!
云姬是有所求而接近她的,那呂盈盈呢?
「你為什么喊我姐姐?」
呂盈盈先是一愣,接著掩嘴輕笑,「姐姐明知故問!」
明知故問?有什么是她該知道,卻又愚蠢得不知道的呢?
呂盈盈見她仍在冥思,催促道:「姐姐快走吧,姑媽在等著呢!」
裘紗凌緩緩的跟在她身后,心里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姑媽,姐姐來了。」
「嗯,你先退下吧!」
裘紗凌一踏進廂房就看見婆婆端坐左側,正位及左右兩側都坐著幾位老者,氣氛嚴肅得教人透不過氣來。她心中微微不安,還是硬著頭皮移步向前。
「媳婦給婆婆請安!
「嗯,」杜夫人依舊不冷不熱的回應,「坐在主位上的是大叔祖!
裘紗凌身形一點,「紗凌見過叔祖!菇又嵌遄妗⑷遄、伯父、叔父……她一一行禮,卻暗自納悶,婆婆要她來見這些長輩有何用意?
倘若在以前,絕對不會想那么多,現在,她卻不得不深思起每個人話中藏著的真實意義——在女人國沒有這套虛與委蛇哪!
「我們就坐在面前,她依然視若無睹的發呆,好沒禮教!」叔父眉眼一瞪,說道。
裘紗凌一驚,趕忙道歉:「紗凌失禮,還請叔父見諒。」
學究樣的二叔祖搖頭皺眉,「立沒立相、神游太虛,真是成何體統!」
裘紗凌一愣,立沒立相?還該怎么站呢?有著動輒得咎的惶然,遂低下頭不語。
「怎么?在心里暗罵我們這些食古不化的老頭?」叔父涼諷。
「不!紗凌不敢,紗凌只是——」
還來不及解釋,伯父開口打斷她的話:「畢竟是化外女子,不像咱們杜家乃學問家族、書香傳家,少薰陶了些文化,氣質也就大大的差了!
這是直接的批評!裘紗凌想反駁,嘴皮子掀了掀,卻什么也沒說出口。
難道她默認了他的嘲諷,還是這些日子已經把她磨成必須敬老尊上的傳統媳婦兒?
然而他們并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停止批評。
三叔祖譴責的目光掃過她,說:「有如此桀驁難馴的媳婦,你辛苦了。」聆聽長輩告誡仍然挺腰直立、沒有半點省悟模樣!
杜夫人沒有看她一眼,「謝謝三叔關心,她年紀尚輕,還請各位長輩多加管教。說來慚愧,這原是府中小事,卻驚動大家撥冗前來,素娘深深自責!
裘紗凌詫異的望著婆婆,是她請這些長輩來「管教她」的!?
她的心冷了、涼了、寒了,她以為只是跟婆婆話不投機,卻沒想到在她心里,自己竟是如此失敗的媳婦;更沒想到的是,她會大費周章的找人來修理自己。
她不是不能說理的人哪,婆婆有意見何不當面跟她說?竟要擺出這教人難堪的陣仗?
沉入冰窖里的心還有余溫,卻在越來越不留情面的指責中,悲哀的停止跳動……
「御莆官居一品,是趄遷的棟梁之材,怎不知道娶妻娶德呢?」
她無德嗎?如果以他們的眼光來看,或許吧!女人國的人不受迂腐的女誡局限的!
裘紗凌面無表情的站著,不為自己辯解——在主觀的認定中,她無話可說,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逃離這窘人的場面,她連拂袖而去都不敢哪!
不敢!?裘紗凌也有不敢的時候?那個率性的自己到哪里去了?如果她套上了世俗的枷鎖,又為何惹來這毫不留情的批判?
「她識字嗎?」三叔祖問杜夫人。
「識得一些!苟欧蛉撕卮;旧纤龑@媳婦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既然識字怎么不懂敬奉翁姑、恭敬丈夫呢?」
他們是存心叫她受窘的吧!她明明站在面前,卻視若無睹的談論著她。
裘紗凌站在廳堂中間,前方左右的長輩們繼續口沫橫飛的指著、罵著。
不想聽、不想聽的啊!然而,還是聽進去了,就像想轉頭離去,卻抬不起生根的腳一般,她只能無助地站著,忍受有生以來最傷人的批判。
「德行上有了缺失還可挽救,這無子就麻煩了……」大叔祖最后下了總結:「趁著御莆年輕,該趁早給他納門妾了!
「其實素娘心里已有了人選,盈盈是御莆的表妹,品德容貌兼備;只是呂家總是書香門第,讓盈盈屈居妾室恐有不妥……」
這就是婆婆打的主意!?裘紗凌恍然明白,說穿了,他們只是先挫挫她的銳氣,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迫她答應盈盈進門,不是嗎?
婆婆為了遂自己的私心,竟不惜剝奪她僅有的尊嚴!
「這種事長輩作主便得了,御莆位居宰相,就是再娶個同妻也無不妥。趁今天宗族里的長輩們都在,咱們順道把日子看一看吧!」伯父意有所指的瞟裘紗凌一眼,「總不能御莆官做得大,我們卻連杯喜酒都喝不到吧!」
「大伯言重了!年輕人不懂事,沒個規矩,這回一定讓您盡興!苟欧蛉税抵S裘紗凌沒有經過明媒正娶進門。
她淡淡的瞄向裘紗凌,「你可有意見?」這話是客套詢問,表
示她是個周全的婆婆。諒她也不敢有意見!
「御莆知道這件事嗎?」她只想問這個問題。如果今天這場面是他默許的……未免可恨!
杜夫人臉上一僵,有著被頂撞的惱怒,「御莆是我的兒,有什么我不能作主的?」
二叔祖也聲援,「你也算一品夫人,好歹該知所進退,直呼御莆的名,成何體統!」
知所進退?去他的知所進退!她再也不要知所進退!裘紗凌握緊垂在身側的手,逼急了,狗都會跳墻,何況是人!
她閉上眼,再張開時滿是堅決,「我與御莆兩心相許、情深意切,倘若命中注定無子也是老天爺的意思!顾焕頃茉饧娂妭鱽淼某榭跉獾穆曇,「請恕紗凌來自化外,不懂門閥世家的規矩,御莆如想再娶二妻……」她緩緩的掃過他們,「紗凌可以讓賢。各位叔祖慢聊,請恕紗凌告退!
說完,她微微欠身便轉身離開,不理會身后的哇哇叫,只想找地方療傷。
「你們看看……這真是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二叔祖氣得帽兒歪歪、胡兒翹翹!
「叫御莆休了她!」伯父逕下決定。
「大哥,您是杜家大家長,您說句話吧!」三叔祖說。
大叔祖只手撫須,沉吟了片刻,說:「到底還是你們這房的事……素娘,你作個決定吧!」
御莆自小就聰穎過人,性情雖然溫文,凡事卻自有主見,從他堅持娶這么個女子就可看出。
他們原先以為御莆必定不是很重視這個女子,才會沒用大禮迎娶,現下看來恐怕實情不是如此,她敢當面與他們抗衡,或許正是御莆給她的信心。
他老了,身為杜家大家長只是因為輩份最長,這稱謂人家要敬便敬,不甩他也沒轍,就像剛剛那丫頭片子一樣——一個不高興扭頭就走,難不成還能把她拉回來嗎?還是別趟人家家務事這淌渾水吧!
裘紗凌的行為無異是公然挑釁,杜夫人臉上也有幾分掛不住,「等御莆回來,我會要他給個交代!惯@是場面話,她心里明白,兒子從來不是她能駕駛得了的。
「那就好!勾笫遄嫫鹕,「既然沒事,咱們就回去了。」
眾人魚貫走出,杜夫人送到府外。
大叔祖突然想起,「祠堂祭祖之日,御莆會返鄉吧!」宰相親來祭拜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呢!
杜夫人點頭,「我會跟御莆提起。」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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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方才在靜心苑里的遭遇,裘紗凌心里倍感委屈;當朝宰相又如何?學問世家又怎樣?她根本不屑高攀哪!
臭杜御莆、死杜御莆!都是他!要不是他,她何必忍氣吞聲的站在那里任人嘲諷謾罵!
娶同妻?哼!襲姐說得沒錯,經過幾千幾百年了,男人還是這般不長進,一個妻子都兜不平了,還想享齊人之福!?她要親自問問,這是婆婆的主意還是他的!
心思一起,裘紗凌立刻急匆匆的走出去。
「夫人!?」小虹差點跟她撞個正著,「夫人要上哪去?」
「找相爺!」她撂下話就往外走。
小虹一想不對,趕緊拉住裘紗凌,「唉喲!我的好夫人!相爺在哪里您可知道?」
裘紗凌瞪她一眼,「在宮里不是?」
「這宮里那么大,您知道相爺在哪里辦公?」
裘紗凌一想也對,虛心求教:「那相爺會在哪里辦公?」
「相爺身兼數職,如果不在尚書省就在弘文館,要不可能在集賢殿,」小虹扳扳手指好努力的算,「圣上離宮往驪山去了,相爺就不會在圣上跟前,那也可能在東宮殿下那里……」
「慢!」裘紗凌越聽越頭痛,「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確定他人在哪里啰?」
「是啊!相爺位居百官之首、日理萬機……」
「可以了!」真受不了這些歌功頌德!裘紗凌突然想到,「你為什么知道這么多?」連皇帝老爺不在宮里都知道!
「府里每個人都知道呀!」
裘紗凌攏起秀眉,「那你為何沒有提起過?」她居然以為他只是普通藥商!
「夫人又沒問過。」小虹理所當然的回。
她覺得很無力,弄了半天只能怪自己笨,怨不得人。裘紗凌垂頭喪氣的踱回房里。
「夫人不是要找相爺嗎?」小虹亦步亦趨的跟著問。
她揮揮手,「你不是說他很難找嗎?算了!
不忍見到向來神采奕奕的夫人沮喪的模樣,小虹想到了好主意,「夫人可以修書一封,我請人送進宮里,總會輾轉傳到相爺手中的!」
這樣也行,總比枯等好。裘紗凌立即草草寫好,交給小虹,「那就麻煩你了。」
「夫人別這么說!小虹這就去辦!」
裘紗凌點頭,F在就等吧!等他看到信之后早早回府,好讓她問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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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御莆在尚書省與左相、兵部尚書、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商討國事,正為東突厥久犯邊境煩惱不已。
「兵部還有多少兵力可以支援李將軍?」杜御莆問。
「親衛府尚有十萬兵卒!
「戶部、吏部二位尚書可有高見?」杜御莆又問。
「現已徵募百萬民兵有余!
「很好!」杜御莆點頭,復問:「史相爺有何看法?」
左相史理拂順蒼蒼銀須,「杜相爺先知灼見,愿聞其詳!
原先史理對這嘴上無須卻一路平步青云、甚至年紀輕輕便高居百官之首的杜御莆有些微不服,不過同朝數載,發現他剛而有禮,雖獨攬大權,卻不會剛愎自用;最令人欽佩的是,他一介儒生,卻熟習兵法,韜略干練、從容退兵——
至此,史理跟朝中上下對杜御莆是心悅誠服了!無怪乎圣上在兩軍交戰的此時,依然放心前往離宮狩獵,而將朝中大事交付與他。
杜御莆頷首,沉吟道:「東突厥狡猾,踞守陰山天險,我軍兵力雖眾,卻難以越雷池一步……本相也甚為頭疼!」
眾人皆點頭,「正因占盡地利之便,東突厥才肆無忌憚的屢屢犯我!」
「報!」禁軍校尉呈上一封信箴,「這是杜相爺府中傳來的家書!
杜御莆拿出家書一看,里頭只有簡短幾句:有事相商,請速回。他搖頭,眉目間卻帶著笑意。這龍飛鳳舞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她寫的!
眾人鮮少見到沉穩的杜相,臉上現出無可奈何的復雜表情,好奇的互視一眼,站在身旁的史理倚老,偷覷了眼,被杜御莆發現了也不覺慚,撫須評道:「好豪邁的書法!」
「謝謝夸獎,是拙荊所寫!
「哈哈哈!杜相爺果然大度,伉儷情深令人羨慕!」幾位尚書稱奇,饒是當今公主也不致如此豪爽的「命」夫君早回吧!
史理素來懼內,很開心外表嚴正的杜御莆也有此患,以肘頂頂他,「小老弟,外頭那些不懂事的人都譏我怕妻,其實咱們這不叫怕,是讓;男子漢大丈夫,出門在外多威風,回到家里讓讓妻子又有何妨,你說是吧!」
杜御莆哭笑不得,只得點頭,「史老說的有理!
「天色也不早了,還是別耽擱了小老弟的要事,」史理瞄了瞄他手中的信箴,「用兵之事,明門再商議可好?」
呵呵,每回總是他礙于妻威托辭退席,這回總算有人墊著底兒了!
幾位尚書也趕緊起身,「下宮就不耽擱二位相爺了,就此告退!勾蠹叶夹Φ脮崦痢
杜御莆不以為忤,「一道走吧!」
一行人來到尚書省外,突然有位官員見到杜御莆,便興奮的向前揖禮,「見過恩公!」
「杜相爺真是桃李滿天下,功在社稷、功勞不小啊!」吏部尚書語氣有些薄酸地說。
杜御莆平淡的答:「都是天子門生,于本相何功之有?」
「自古以來哪一個相國大臣不是門生滿堂?李尚書少見多怪!」
「史相爺說得有理!是下官失了分寸。」吏部尚書見德高望重的左相都出面說話了,趕緊道歉。
杜御莆絲毫不以為意,和煦—笑,「史老要不要先回府?」
「天色不早了,本相也該回府了!」史理對杜御莆附耳說:「那些女人家呀,晚個半個時辰回去都得花上一個時辰解釋,麻煩!」
杜御莆揚起嘴角,「我明白!
史理又頂頂他的肘,「你也早點回府!拐f完眨眨眼,一副「你知道的嘛」的模樣。
「了解。史老慢走!顾麄冸m同朝為官、共掌國事多年,卻始終只有同事之誼,沒想到紗凌的一封信居然迅速拉近兩人的關系,這是杜御莆始料未及的。
三位尚書跟著史理離去,杜御莆轉向方才喚他的官員,微笑,「黔婁兄近來可好?」
黔婁子敬對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感到狂喜,激動的說:「恩公……請讓下官一拜!」
「唉!」杜御莆扶起他,「不必多禮!箍戳丝此砩系那嗌俜,「黔婁兄可還順利?」
「托恩公的福,子敬自從回到黔州之后蒙邱刺史看重,先任采訪判官、后又獲保舉進秘書省……恩公對子敬恩同再造,」他又跪了下去,「子敬結草銜環也不足以報恩公大德!」
「唉!男兒膝下有黃金,別這樣!」杜御莆又拉起他,「科舉制度雖然公平,卻仍有遺珠之憾;你既能蒙邱放一路保舉,必然有些才干,應該好好效忠圣上才是,哪里是本相一人的功勞!
「恩公教訓得是!」黔婁子敬揩揩淚,「實不相瞞,子敬是特地來尚書省等候恩公的。」
「子敬聽聞李將軍與突厥蠻子久峙,心生一計……」
「慢!」杜御莆制止,「隨本相進尚書省談。」雖然大內禁軍森嚴,還是小心隔墻有耳妥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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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軍一分為二,通漠道大軍由云州攻往定襄,定襄道大軍則由朔州出發,埋伏在惡陽嶺前,待時機成熟,即可越過惡陽嶺,一舉穿越陰山逼退東突厥!」黔婁子敬指著戰略圖說。
很好的計謀!杜御莆贊賞的點頭,「不過……東突厥兵士眾多,潰敗后萬一占著地利之便,假意撤退,實則進攻,該如何是好?」
「東突厥善騎,子敬建議輕裝騎兵前攻,重裝騎兵則守候在靈州,當可一舉殲滅東突厥蠻子!」
杜御莆一拍掌,「好、很好!黔婁兄看來文弱,卻雄韜大略,朝廷得此重將,乃圣上之福、百姓之幸!」他寫妥任命函,「本相現授你行軍副元帥一職,并派余平隨你領導十萬雄兵前往靈州鎮守,你可愿意?」
黔婁子敬大喜,趕忙起身,「謝恩公!」
杜御莆拍拍他的肩頭,「好好去做,沒有功名也能揚名立萬!
黔婁子敬鼻子一紅,「蒙恩公看重,子敬縱是肝腦涂地,也必會粉碎東突厥狼子野心!」
杜御莆點頭,「很好,天色很晚了,回去跟你母親、妻兒道別吧!」
黔婁子敬拱手相揖退下,恩公日理萬機卻依然記得他家有老母、妻兒,他們不過一面之緣哪!他總算了解朝中百官為何對這年輕相國心悅誠服,而圣上又為何如此信任恩公了!
有此良相才真是王朝之福哪!
黔婁子敬走后,杜御莆喚來余平一道研究戰略圖,許久,他臉上露出笑容,子敬的計謀確實萬無一失。要將這個計劃寫成密函,立刻快馬加急送到李將軍手中。東突厥犯我邊疆十數年,總算能一舉殲滅了……
他太認真,沒注意到案頭的燭火已添上幾回,等到封好密函東方已微微泛白。
杜御莆將密函交給余平之后伸伸懶腰,這才想起紗凌等了他一晚!
糟!她不會惱了吧?杜御莆暗暗不安。前晚才經過謝炎年送禮的事,原想等有空再找她談,沒想到她先要談,卻教他的公事給耽擱了!
快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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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要先用膳嗎?」小虹擔心的望著桌上的菜肴,「這菜已經熱過兩回了!
裘紗凌意興闌珊的搖頭,「撤下吧,我不餓!
他竟然置之不理,真的太過分了!
小虹知道她心里不舒坦,勸道:「夫人,相爺可能真的有要事在身,所以才……」
裘紗凌懶懶的望著她,「他有這么晚回來過嗎?」
「沒有。」小虹承認。
「再說,你不是說皇帝老頭不在,那還有什么好忙的?」
小虹雖然習慣她的率直,還是忍不住叨念:「夫人!你是堂堂相國夫人,怎么能如此大不敬的稱呼圣上呢!」
裘紗凌嘆了一聲,「你退下吧!瓜鄧蛉?天曉得她根本不希罕當什么相國夫人啊!為什么他不是平凡儒生?唉!
「夫人?」小虹小心翼翼的問:「你心情不好喔?」
「很好啊!刽眉喠杪。
「這種表情還說心情很好?」
裘紗凌睇了小虹一眼,「那你還問!」
小虹蹲在她跟前,「夫人,你哪里不開心跟小虹說嘛!小虹會安慰你的!
裘紗凌張開嘴,還是頹然閉上。說什么呢?說她希望他不是宰相?還是說她被婆婆欺負了?最可笑的是,在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嫁了個位高權重的宰相,也沒察覺婆婆對自己有這么多的不滿!
好復雜啊!為什么人跟人之間要有這么多的彎彎折折?
為什么他不說清楚?他可以跟她表明身分的,婆婆有什么不滿也可以說呀!
然后呢?她就會改了嗎?如果早知道他是百宮之首,她會認為他傻氣得可愛?想起她指著他說書呆的樣子,他—定暗笑自己笨!
還有,就算婆婆明白表示不喜歡她、覺得她配不上他,那她就能變成配得上他的大家閨秀了嗎?
他是宰相,擁有不可一世的權威,一定有很多名門千金想嫁給他吧!怪不得婆婆總是對她冷冷淡淡,換作自己可能也不高興優秀的兒子娶了個傻傻的媳婦。
沒錯!她就是傻!最傻的是——她一直看不見自己的傻,以為傻的是他!
襲姐,我該怎么辦?紗凌好想哭。
「夫人,你想哭嗎?」
「沒!」
「那你的眼睛為什么紅紅的?」小虹叫了聲:「你的鼻尖也紅紅的!」
「討厭啦!」裘紗凌推開小虹,「你下去啦,不要理我!」
「夫人……你真的想哭喔?」伺候夫人這么久了,還沒看過她這么難過的樣子呢!
「下去啦!」裘紗凌的聲音里滿是哭音。
「夫人……」小虹也慌了,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愛笑的夫人肯定很傷心才會想哭。怎么辦呢?老爺又還沒回來!
「哇!」裘紗凌按捺不住地伏在妝臺上痛哭。
「哇!」小虹不知所措,只好跟著哭。
「哇……」主仆兩個相視一眼,抱頭一起哭。
哭聲回蕩在整個府中,幾個想去勸慰的,才到門邊就受不住刺耳的哭聲連連倒退,只得作罷。
呂盈盈望著門外,「姑媽,姐姐哭得好傷心哪!」哭聲實在太響亮了,她只好提高嗓音說話。
杜夫人面無表情的說:「哭得這么慘烈,外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杜家多么欺負人呢!」
「姑媽,姐姐已經哭了一個時辰了,不要緊嗎?」她怎么還沒哭累啊?呂盈盈一直忍著捂住耳朵的沖動。
杜夫人拿出耳朵里的棉絮,分她一半,「拿去塞著,刺耳得很!」
呂盈盈恍然大悟,原來姑媽早有準備,難怪能不動如山。塞住耳朵之后,果然清靜不少。
「姐姐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啊?」
杜夫人冷冷的說:「她是該哭,希望哭過之后就能想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