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如意——”有人喚她。
如意這才回神!班?”
“你怎么了?”怎么一臉的呆相。“是不是你的幸運餅干里寫了什么?”要不然怎么會看了餅干里藏的字條之后,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樣?
如意的死黨黃茹秋忙著把她手中的字條搶過來看,上頭寫著——恭喜您了,您將于本月的最后一天遇到你的命定情人。
“哇,命定情人耶,這不是很好嗎?”不像她的,她的里面只寫她明天會是幸福的一天,至于多幸福,里頭根本沒講清楚、說明白,害她好失望!澳愕暮芎冒,为什藐J蠲疾徽溝,像是家厘毀基O艘謊俊?
“哎呀,你不懂啦。”如意把字條搶回來,火大的把它撕得碎碎的,再放進煙灰缸里。“這種好運,我一點也不想要!
“為什么不想要?喂,小姐,你不會以為自己還年輕吧!你已經(jīng)二十有七,也老大不小了,在這時候能遇到自己命定的情人,這意味著你的這段感情很有希望,這有什么不好的?”
“有什么好?你忘啦,這個月的最后一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茹秋吊著眼想,這個月最后一天……“不就是十一月三十嗎?十一月三十……沒什么節(jié)慶!薄笆前揍t(yī)生要去上海觀摩的第二天!比缫馓嵝褤从选
但茹秋還是不懂。“那又怎樣?”
“厚!”她實在會被她給氣死!澳閫寺穡課搖比繅獗缺茸約河直缺韌饌貳S行┗埃恍枰駁媚敲窗,她笍洩蒂嚹?
“啊!”茹秋終于看懂了!拔揖谷煌耍ε,你喜歡、暗戀白醫(yī)生很多年了……”“要死了!备蓡嶂v這么大聲啊!如意連忙站起來,橫過桌面,伸手捂住她的大嘴巴。
這醫(yī)院附屬的餐廳人來人往的,不是醫(yī)生、護士就是病人,他們院里又沒第二個白醫(yī)生,茹秋這么一嚷嚷,還怕白醫(yī)生不知道她暗戀他嗎?
“小聲一點。”她警告茹秋。
“哦!比缫庀矚g白醫(yī)生的事是見不得人的秘密,因為聽說白醫(yī)生是院長未來的接班人,是院長未來的乘龍快婿。他應(yīng)該會選擇院長的千金,而看不上如意這個小護士才對,所以如意的一片傾慕之心,也只能放在心里深處,敢愛不敢說。
唉——如意好可憐哦。
對了,“那白醫(yī)生去上海,不就意味著你會有新的緣分,而且是好的緣分!闭嫣嫒缫飧械礁吲d,因為只要她有了新對象,那誰管白醫(yī)生要去愛誰!拔也灰。”如意斷然拒絕這樣的好桃花。
“你不要!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聽不太懂。
“我不要新的戀情!敝灰揍t(yī)生還沒結(jié)婚,那么她就一天不死心,所以她要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真的一點勝算也沒有,她才會放棄。
而茹秋覺得如意這樣實在太傻了。有好的姻緣卻不想把握,只想著那遙不可及的白醫(yī)生,這樣真的很笨耶……她想勸如意,但是看她那一副堅決的樣子,便知道不管她說什么都撼動不了她的心意。
如意是個極死心眼的人,除非真讓她看到事情的結(jié)局,讓她知道她真的沒希望了,她才會放棄的,所以她懂如意為什么要撕了那張字條。
只是……
字條,如意她撕了都撕了,為什么還不高興?看她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煙灰缸里的紙片,眼里透著怪異的情緒。
“如意,你到底在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那里頭寫的事。”她煩透了,并且開始檢討自己,干嗎那么好心,拿了那小女孩的幸運餅干做什么?
她要是不拿,那么就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了。
但茹秋卻覺得她實在想太多了!澳且膊贿^是一張紙罷了,你不信它不就行了,犯不著苦著一張臉……喝!莫非,你真的信以為真?”
不會吧,如意看起來滿摩登的,不會這么迷信吧!
“我也不想這么迷信好嗎?問題是我算過幾次命,不管算命還是占卜,事后都會成真耶!
“真的!這么準(zhǔn)?你都去哪兒算的,改天也帶我去。”她也好想算一算,看自己什么時候才可以成為億萬富翁之類的。
如意覺得茹秋實在不懂她的煩惱。她是真的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的在思考,要是十一月三十日那天,讓她遇到她的命定情人怎么辦?
她真的會嫁給那個人嗎?
哦——不,她一點也不想,所以……
所以十一月三十日這一天,如意決定請假不去上班。
“請假?為什么?”常媽一聽到女兒要請假,連鍋鏟都來不及放下,便跑到女兒的房里去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澳愀蓡嵴埣?”
“唔……”如意躺在床上支吾其詞,眼神閃爍。她總不能跟她媽講說,她怕預(yù)言成真,她怕遇到她這輩子的命定情人吧。
她要是真說了,只怕她媽用持的也要把她持到醫(yī)院去上班。
“我……我生病了。”她隨口撒了個謊。
“生?!”常媽的聲音高了八度。
“對、對啊,就……一大早起來,頭暈暈的,人很不舒服……很、很想吐,所以……我想我應(yīng)該是病了。”
“你病了就更應(yīng)該去醫(yī)院看診,你光躺在床上睡覺,你以為這樣病就會不藥而愈哦!彼龑嵲谀眠@個女兒沒轍。
而且長眼睛沒見過這種護士,自己學(xué)護理的,但是生了病卻很害怕看醫(yī)生。
“你呀你,真不曉得你怎么會當(dāng)上護士的!
“我的媽呀——”如意慘叫。“我人都已經(jīng)很不舒服了,你就不要再念我了行不行?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要是還沒好,就會去醫(yī)院拿藥的啦!
“你說的喲,可別騙我。”
“我知道啦!彼母因_她,又不是不想活了說!澳憧禳c去煮飯啦,不是快八點了,爸上班快來不及了!比缫獍阉龐屭s出去之后,蒙著頭繼續(xù)睡。
沒錯,她就是打算一天都不出門,就這樣躲過十一月三十日這一天。她相信只要她不出門,那么她就不會撞見她的命定情人。
下午五點,常如青豢位丶遙吹剿閬帕艘惶?
“你為什么沒去上班?”
“我生病了!比缫膺B看常如青一眼都沒有,兩個眼睛膠著在電視屏幕上頭,嘴里還啃著零食,卡嗤、卡嗤的吃個不停。
“生病!”常如青上上下下看了他姐好幾回。
姐的氣色明明好得驚人,而且她坐在沙發(fā)上看禮拜六錄下來的無聊綜藝節(jié)目,很無厘頭,但是她卻笑得很大聲……她這樣叫做生病,騙誰啊?
“你為什么說謊?”
“什么啦?”如意假裝聽不懂,繼續(xù)抱著她的波卡啃。
“你根本沒!
“要你管!比缜啾人×似邭q,平常就被她欺壓慣了,現(xiàn)在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管到她頭上來。“你要是敢隨便亂講話,說我沒病,我告訴你,小心你下個月的零用錢我扣你個五百塊!
“什么!”常如青尖叫。
“再尖叫就扣你個一千。”看他還敢不敢隨便尖叫,吵她看電視的情緒!叭トトァ!彼很惡劣的用腳踢她阿弟的屁股。
“干嗎啦?”姐很討厭耶,老是把他當(dāng)成遙控器在對待。她以為她有錢就了不起啊?
哼,她就別讓他長大,等他長大了,賺很多錢之后,看他怎么整她。
“今天是資源回收日,你把樓梯間的那些報紙拿去中庭丟!边@樣資源回收車要是來了,管理室的伯伯才會幫大家把回收的東西往回收車上丟。
“不行啦。”常如青哀號!拔掖龝䞍阂笥殉鋈,我只是回來拿錢的!
誰理他啊,她連瞥都沒瞥他一眼。
“你不會自己拿去哦!彼^續(xù)抗議。
但如意卻不甩她老弟,依舊躺在沙發(fā)上看她無聊的綜藝節(jié)目,然后笑得很大聲……常如青看他姐這個樣子實在是恨得牙癢癢的,但……誰教她是他姐呢?誰教他的經(jīng)濟大權(quán)有三分之一掌控在她手里呢?
好,他拿報紙去資源回收。
常如青十分認(rèn)命,出門的時候,手里還持著兩大袋的報紙。
如意肚子餓了,但家里都沒東西可以供她吃了?纯磿r間,已快九點,她媽就快下班。
要不,請媽帶吃的回來,今天晚上家里就不用開伙了。念頭這么一轉(zhuǎn),如意已經(jīng)撥了通電話給她媽。
“媽,你下班的時候買海鮮鍋回來!
“又吃海鮮鍋!你吃不膩啊?”
“不膩埃”如意聳肩?傊莻對吃極為隨便的人,每天要她照三餐吃一樣的東西,她也不會抗議,反正吃東西就只是滿足口腹之欲,能吃飽就行了,管什么好吃不好吃。
“你自己出去吃吧,我今天要加班!
“什么!這怎么可以……我今天不能出門耶!
“你今天為什么不能出門?”她倒是很懷疑。
“因為……”如意一時講話結(jié)巴。她總不能跟她媽說,她怕出門遇到她的阿娜答吧,這話若講出去,只怕是她媽也要笑她蠢,所以她死也不能講!耙驗椤驗槲疑“!睂,就是這個理由。她都忘了,自己“正在生病當(dāng)中”,屬于現(xiàn)在進行式,嘿嘿……如意好笑兩聲。
“那怎么辦?我現(xiàn)在有事回不去,那叫你爸幫你買回去好了。”
“不行,爸中午打電話回來,說阿嬤生病,他回去高雄看阿嬤了!彼愿緵]人幫得了她。
“那……怎么辦?”常媽也發(fā)現(xiàn)女兒孤立無援的狀況。“那如青呢?他……”“他跟朋友出去瘋了啦!比缫庥胗鸁,“好啦,好啦,我會忍耐的。”
反正她已經(jīng)吃了一大堆零食,正餐晚點吃也無所謂!澳忝ν暝賻臀?guī)Щ貋砭托辛,就這樣子,Bye!闭f完,她正要掛斷電話。
“如意,等等——”常媽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叫住女兒。
“什么事啦?”
“今天有資源回收車會去。”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小小聲。
如意覺得她媽真奇怪。就資源回收嘛,有什么好見不得人的,講話干嗎突然變得這么小聲。
“好啦,知道了,我會拿去的。”她很沒良心,明明就已經(jīng)指使她弟拿著兩袋報紙出去丟了,還裝做自己很賢慧的樣子,告訴她媽,她會去做。
但,常媽一聽到女兒要拿報紙去丟,連忙叫女兒不要。
“唉,你先別去!昨天晚上你小舅舅把我們二十五號標(biāo)到的會錢拿給我了,我早上忘了拿去銀行存,就藏在那堆報紙里……”她就是要提醒女兒這件事。
“什么?你把錢藏在報紙里!”如意嚇得從沙發(fā)上驚跳起來。
“是呀,怎么了?”常媽察覺到女兒的聲音不對!澳阍摬粫且呀(jīng)拿出去丟了吧?”
“不是。”事實上是如青拿去丟的。
但如果她老實說,那她這么多年一直欺壓弟弟做事,卻在父母親面前假扮乖女兒的事豈不是要被揭穿了!
“媽,我突然想到一件急事要去辦,我不跟你講電話了,Bye!钡炔患澳赣H說再見,如意就把電話給掛了,然后她趕緊聯(lián)絡(luò)管理室。
“王伯伯嗎?”
“是,我是!
“請問一下資源回收車走了嗎?”
“八點的時候就來過了!
“什么!”要死了,來不及了!昂,謝謝!
她立即掛了電話,又打了通電話到市政府,問他們的資源回收垃圾都送到哪里去。
“哦……德順回收場是嗎……好好……謝謝、謝謝,實在感激不盡上得到訊息之后,如意接著打了一通電話給她弟。
“如青是嗎?厚!你死了、你死了,你把媽的會錢拿去丟了!
“什么!”常如青大叫。
“還裁矗褪悄,榜Zㄖ僥萌ザ氖焙蛞裁幌縛蠢锿酚忻揮惺裁炊鰲W?之,媽說她的錢全在那里頭,你馬上給我趕到德順回收場去……”如意念了一大串地址,要她弟馬上到那邊去跟她會合。
他們兩個一起找,應(yīng)該會比較容易找到。現(xiàn)在她只求上天能看在她平時努力燒好香、做好事的份上,替她把那筆錢給守祝如意戴著帽子,拿著車鑰匙跟外套,砰的一聲便關(guān)上了們。但她才出大門口一步,馬上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今天她會遇上她的命定情人。
完了,那怎么辦?
一邊是她努力想抗拒發(fā)生的事,而另一邊是一大筆錢,兩相權(quán)衡,如意最后決定了,這一路上她就低著頭,除了大馬路及垃圾山,她什么都不看,只要她目不斜視,就不信她還能看到誰。
對,就是這樣,不怕!她給自己精神安慰。
走,出門去。
如意穿著外套選戴著帽子,走路遮遮掩掩的,像個見不得人的小偷一樣。
當(dāng)管理員看到她,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如意只是點點頭,然后什么也沒說的就跑走了。
她的態(tài)度讓管理員覺得真奇怪。今天常小姐是吃錯什么藥了?
“藹—”如意尖叫。
就在回收場另一端忙著找錢的常如青聽到了,還以為他姐姐怎么了,連忙跑過來看。“怎么了、怎么了?干嗎叫得這么大聲?”嚇?biāo)廊肆耍“是不蕷J業(yè)角??
他跑過來一看,卻見他姐雙手掩著臉,不忍卒睹的樣子。
“如青……”
“怎樣?”
“你看那里是不是躺著一個死人?”如意的手指頭顫抖著,指向她不遠(yuǎn)處的一具軀體,不知道是死的還是活的。
循著他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具軀體。那人流了好多血,但是還會呻吟……“應(yīng)該還沒死吧!薄笆裁矗窟沒死!”她再次尖叫。
常如青覺得他姐那個樣子,好像是比較期待那個人死了似的。他完全不知道她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姐,我們要不要送他去醫(yī)院?”
“不用。”如意立刻投反對票。
“為什么?”他不懂。
而她怎么好意思跟她弟說,因為這人若死了,那么就當(dāng)不成她的命定情人,所以她決定當(dāng)做沒看到,讓這個人自生自滅……這不能怪她心狠無情,誰教他來歷不明,還一身是血!
拜托,哪個善良老百姓會一身是血的躺在垃圾堆旁,她想,他非奸即盜,要是這人真是她的真命天子,那她鐵定要去撞墻。
“走啦、走啦,別管他了!比缫獍训艿芡献摺,F(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他們家的錢要緊,至于這個人是死是活……嘖,那也是他家的事。
他們找呀找的……
哎呀,真的找到了!
“姐,在這里、在這里!”找到錢,常如青快樂的跳起來。
如意連忙跑過去看。
真的是錢耶,一大疊花花綠綠的鈔票。
“感謝老天爺!”要不是錢太臟,她真想把那疊鈔票抱起來吻個夠。
她就知道找如青來是對的。報紙是他拿去丟的,他用什么袋子裝,他應(yīng)該最清楚。
“算你厲害,記你小功一記!
“真的嗎?”他眼睛一亮,“那……姐,我可不可以討賞?”
“可以!比缫獯蠓綉(yīng)允。
“真的嗎?!”常如青既興奮又難以置信。
“我給你一個吻。”這就是她所謂的獎賞。她把嘴噘起來。
“什么!”他嚇得連退好幾步。姐要賞他一個吻……“不要啦——”“死孩子,你做錯事我都沒找你算賬了,竟然還想要討賞!你皮在癢,想討打?去去去!彼皇歉笥堰有約,“早點回家,聽到了沒有?”
“好啦。”常如青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騎上機車就要走人。
但臨走之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姐……”
“干嗎?”
“我們不管那個人,真的好嗎?”他看了一眼“案發(fā)現(xiàn)潮,“要是那個人真的死了,那怎么辦?”
“死了最好,那種為非做歹的敗類不要也罷!
“姐,有時候我覺得你真不像是慈悲為懷的小護士。”常如青有感而發(fā)。他覺得有時候,姐真的滿冷血的。“扣你下個月的零用錢五百塊!比缫怦R上從懷中拿出紙筆要寫下來,而他看了最慘叫連連。
“。〔灰病阍趺催@么殘忍?我的零用錢已經(jīng)少得可憐了,你還要這樣苛刻我……”“不要我扣也行,總之你少管閑事,這個人是死是活,跟我們兩姐弟無關(guān),懂嗎?”
“懂了!彼怨缘狞c頭,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那還不快走!
“哦!比缫庖缓穑H缜嗾婀怨缘尿T著他的機車走人了。
而繼他之后,如意也跨上她的小綿羊,騎著她心愛的機車離去。
但,騎了五分鐘,她又折回來。
好啦、好啦,她承認(rèn)她的確不忍心眼睜睜看著有人躺在血泊里卻見死不救,縱使那個人是無可救藥的社會敗類也一樣,所以她決定了,如果她折回去,他死了就算了,如果他還沒死,那她就報警處理,把這燙手山芋丟給警察,然后把那個人送到牢里關(guān)個一年半載的,等他出獄,她早就嫁人了,這樣應(yīng)該也是個不錯的折衷辦法。
于是,她偷偷潛近那人身側(cè),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哎呀,慘了!他竟然還活著。如意有點失望,但基于她護校畢業(yè)時所發(fā)的誓,所以不能見死不救。
她撥了一一○通知警察單位。
“喂,一一○嗎……是,我要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