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朱敏不見后,朱家每天派出大隊人馬去張貼告示尋找朱敏的下落,整個樂棱縣就這么大,卻怎么找也找不到朱敏的人,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家的人是怎么也想不到朱敏是刻意躲著他們,現在她走在路上,要是遠遠的看著人家拿著告示問人,她便急忙的逃開。
后來似乎整個樂棱縣的人都知道她的家人在尋她,逼到最后朱敏還不得不戴著斗笠、面紗才敢出門。
“走,到那邊找去!
今天朱敏不得不上街采買東西,卻沒料到一上街就遇到言春帶著家丁出來找她,她嚇都嚇死了。
她怕言春認出她來,還背過身子不敢與言春正面相向,直到言春走了,她才吁了口氣,放松心情,但她沒想到言春像是耳尖聽到似的,又折身返回,朱敏看到言春又折了回來,心虛的拔腿就跑,這場面實在太詭異了,于是言春叫人緊追。
朱敏顯著逃,于是跑得又快又急,就連斗笠、面紗掉了都不知道,直到她躲進一個小巷子撞到一個人。
她連忙說抱歉!皩Σ黄穑瑢Σ黄穑彼痤^來,乍見那人面容,她驚惶失措的臉如同冷冬遇暖陽一般,一下子放晴開來。
“相公!你什么時候被放出來的?”她的臉又驚又喜,似乎忘了不久之前,她曾說過恩斷義絕的話。
他怎么能信這樣一個心里只有他的人會背棄他而離去!他實在是太傻了!
“你在做什么?為什么跑得這么急?!”瞧瞧她,額頭都出汗了。他提起袖子為她拭汗。
她蹲下身子,又拉著他,要他陪她一起蹲,再小小聲的回答他說:“我在躲言春。”
“為什么躲她?”
“因為她似乎要找我回去。”
“為什么不跟她走?”
“因為承諾啊,我承諾過你,我絕對不會回去娘家依親的,你忘了?”朱敏回答的理所當然,而眼神似乎還在責怪他怎么可以忘了他自己立下的規定。
他忘了嗎?
不,他沒忘,只是沒料到她會記得,而反又是在她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沒一處地方可落腳,那么這些日子她又是怎么熬過來的?
“相公,你干么這么看我?我臉上長花了嗎?”否則的話,相公的目光為何如此怪異?
朱敏摸摸自己的臉。
言承武輕咳一下,掩飾自己的出神,“沒事,只是你怎么不知道我被放出來了?難道你人不在縣城里嗎?”
“在啊,只是我根本沒機會去打探消息,剛開始的時候,我怕縣衙里的衙役認出我來!逼鋵嵥碌氖撬尉溉试谀锹穹运桓胰。“后來我聰明戴著斗笠、面紗去,他們又說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預謀,有一次還想把我抓起來去見官呢,幸好我跑得快,要不,今天就換我在牢里吃牢飯了。”朱敏拍拍胸脯,還直說“好加在”。她臉上表情生動,一點都看不出有吃苦頭的樣子,言承武問她,“那你這段日子在哪落腳?”
“城西一個員外家,我跟他借了一袋銀子,打算賣給他們家一輩子!
“賣!你把自己給賣了!”
“對啊,我賣給他們家當丫鬟,所以現在我會洗衣、燒飯、煮菜喲。”朱敏似乎很得意自己會做那么多活兒,甚至還直夸還收留她的那位員外人很好。
“既然他人那么好,那么你就替我引見他吧。”一言承武想見一見朱敏口中的大好人,更重要的是他得當面同他道謝,要不是他收留了敏兒,今天敏兒不知道會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好啊,那你隨我來!敝烀糇咴谇邦^,領著言承武去陸家,但,她才了兩步便發覺不對,于是又躲到言承武后頭去。
“你在干么?”
“你走前頭,我跟你講怎么走!
“為什么得這樣?”
“因為我怕遇到言春咩!笨傊褪沁@樣啦,“你快走、快走--”朱敏催促著言承武。
他們就這樣躲躲藏藏的,先回到言家拿那袋銀子,再到陸家。
☆ ☆ ☆
言承武沒想到朱敏口中的員外竟是這樣的青年才俊,他的年紀與他相當,而且看他的模樣,似乎對他的妻子頗有好感。
這個認知陡地讓言承武覺得不悅,他先是跟人家道謝,再拿著那袋銀子要還他,說是要替朱敏贖身用的。
“贖身!”陸揚天笑著搖頭,“言大夫,敏兒是不能讓你贖回去的!
“不能,為什么?”言承武的聲音彰顯著不悅,事實上他對陸揚天那句“敏兒”非常感冒。
“敏兒”兩字豈是他能叫的!
“對啊,相公,你不能贖我回去啦,你忘了我賣給員外了呀!敝烀籼鰜斫忉尅
“等等--”陸揚天將朱敏拉回來,護在自己身側。
言承武看到此景,眼睛都怏噴出火光來!澳氵@是在做什么?她是我的妻子,怎能容你這樣動手動腳的!”
“她不是!
“什么?”
“你們似乎都忘了,你已經休妻,所以敏兒不再是你的妻子!标憮P天點醒兩人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言承武頓時臉色變得猶如死灰般,倒是朱敏一派樂觀。“沒有啦,員外,你誤會了,我家相公休我仍是權宜之計,當初我是為了不想連累我家相公,所以才要他休掉我的,這樣你都知道吧?相公。”朱敏反問言承武,心想他應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搞懂了,所以才來找她的吧。
言承武心虛的點頭,沒敢讓朱敏知道,其實他原先并不信任她的愛,是言春點醒了他,所以才促成他尋找事情的真相。他愧對她,不值得她對他那么好,但,不要緊,他們倆還年輕,來日方長,他會用他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她,所以言承武頭一回昧著良心點頭說:“對!
朱敏笑得可甜了。
她就知道相公出獄后,一定能諒解她當初的所做所為。“所以嘍,員外,雖然我家相公休了我,但我們還是夫妻啦!
“不,你們不是!标憮P天堅決否認,這會兒就連朱敏都傻眼了。
“為什么員外這么說?”
“因為他既遞了休書,就己成事實,沒有所謂的作假不作假的問題。”
“那、那--那我可以再嫁啊!睂α,她可以再嫁啊!跋喙,那你愿不愿意再娶我?
“愿意!痹谶@當口,言承武也不管惡不惡心的問題,總之先把妻子要回來再說。朱敏馬上笑容滿面。
這雖是言承武第二次點頭,說他愿意娶她,但這次相公的毫不遲疑及取定讓朱敏覺得好幸福、好興奮。
“但我不愿意。”陸揚天開口介入其中。
他的反對讓言承武相當的不悅!澳銘{什么反對?”
“憑她已經賣給我了,敏兒。一
“是,員外!
“你說,你當初賣身為奴時,曾親口允諾了什么?”
“我說我愿意為員外做牛做馬!
“時限?”
“一輩子。”
朱敏不管陸揚天問了什么,都坦承地對答,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何不對,但這些卻已足夠讓陸揚天橫在她跟言承武之間構成威脅。
“既然你已賣身于陸家,那么你的一生就只屬于陸家,你說,你還能嫁給他嗎?”陸揚天很壞地當著言承武的面問朱敏。
朱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當時一心想救她家相公,其余的問題她便沒多想,所以才會演變成今天這番局面。
“那現在怎么辦?”朱敏都快哭出來了,她原本打算事情一結束,就回到相公身邊,繼續纏著他,要他愛她的耶。
對了,“員外,那--那我的銀子可以還你啊!睂β,人家她相公有帶銀子來還他耶。
朱敏回到言承武身邊,要從他手中拿下錢袋,但言承武卻緊把著不放。相公這是什么意思?
他舍不得這銀子嗎?
不,言承武不是舍不得,他是覺得陸揚天不可能如此簡單就放人。
“相公!敝烀魡舅。
言承武這才回神,將手松開,讓朱敏拿著銀袋去試。
“喏,員外,這是你當初借我的銀子,一個子都沒少,你點點看!
“不用點!
真好,員外這么信任她,朱敏心里才這么想,沒想到陸揚天接下來卻說:“因為我壓根就沒打算讓你恢復自由之身!
“為什么?”
“敏兒,難道你忘了我娘是多么的喜愛你,你說你這一走,誰來照顧我娘?誰來陪她談心?”陸揚天故意采哀兵之計留下朱敏,因為他心里清楚若是他將他心中盤算的意圖說出來,只怕敏兒不會諒解他,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將會毀于一旦。
“對哦,還有個老夫人。”如此一來,她的確不能任意地說走就走,因為老夫人這陣子全是她在照顧,而老夫人還說她貼心呢!跋喙
“他騙你的!毖猿形洳坏戎烀粽f明,便急急打斷她想講的話,朱敏單純,看不懂陸揚天眼中炙熱的欲望,他身為一個男人,難道還能不明白嗎?
“不會的,相公,你才剛認識員外,不知道他是個好人,他不會騙人的,真的,當初他聽說我有難,馬上義不容辭地就幫我一把……”
“他要你簽下賣身契,就不算是義不容辭,他根本是居心叵測,懷著狼子野心而來!
“相公,你怎么這么說話,員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啦。”朱敏急忙為陸揚天撇清。
“你不相信我的話?你懷疑我!”
“我--我沒有啊,我只是不愿你錯怪好人!
“他若是好人,他就不會阻止我們夫妻重修舊好;他若是好人就不該阻斷我們兩個的姻緣,利用你賣身為奴的契約,不讓你嫁我!”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老夫人的病……”
“這跟誰的病都沒有關系,而是他愿不愿意放手的問題。你不是一向都很聰明嗎?那你怎么看不明白他對你有非分之想?”或著是她其實是明白的,卻假裝看不懂,因為那是最安全的方式,可以讓她光明正大的繼續留在這里。
言承武醋意四起,便開始胡思亂想。
一來陸揚天有權有勢,而他只是個窮大夫,若他是朱敏,他也會選擇陸揚天,而不選擇他。
“相公,你想到哪兒去了?員外他已經有兩房媳婦了耶!”
“他既然有兩房媳婦,想必也不差多添你這一房了,不是嗎?”
“你!你真是無理取鬧!边@下子朱敏終于有當初言承武所說那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了。
“我有理也好,無理也罷,我今兒個只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不能啊!彼匈u身契在員外手上耶,他忘了嗎?
“是不能還是不想?你說清楚!
“當然是不能。”她說得很清楚了啊。
“總之你就是不走是不是?好,既是這樣,那我也不勉強你!毖猿形浞餍潆x去,朱敏看了著急,本來想追去的,但陸揚天卻拉住了她的手。
“敏兒,我娘午睡的時間到了!
“?”
“你該去哄她了。”
“哦!彼铧c忘了,有她在,老夫人才睡得安心,聽說這是因為她長得很像老夫人死去的女兒的關系。
聽說三年前,老夫人因為阻止女兒與一名長工相戀,女兒從此尋死覓活的,有一次陸家沒能把女兒救回來,老夫人從此便得了失心病,每次入睡總是說女兒從地府回來找她要命,所以這些年來老夫人一天比一天憔悴,直到她進了陸家,這情況才有所改善。
唉,為什么相公就是不明白這一點呢?還說什么她是不愿意跟他回去,拜托,她哪會。∽詮呐c他分開之后,她每天朝思暮想的就是與他相見,相公怎么能這樣誤會她呢?而又更可惡的是,他還生氣--
哦,對了,剛剛相公是在生氣耶!那怎么辦?朱敏一想到言承武在氣她,心便更亂了,她著急的想趕回去,跟他解釋清楚,但卻礙于老夫人的病--
唉,真是兩難啊。
☆ ☆ ☆
當天夜里,言承武氣到躺在床上卻怎么輾轉都睡不著之際,門外突然傳來聲響,像是老鼠在叫,但仔細一聽,又覺得不像。
他索性下床查看,沒想到門一開,卻看到朱敏縮著身子,坐在門檻上。
“你在做什么?這么冷的夜里跑回來還坐在這里,你難道不懂得敲門叫我嗎?”
“我懂啊!
“懂!那為什么不做?”
“我想你睡著了,所以不敢吵醒你,因此我試著自己開鎖,但--嗚……你好壞,什么時候把鎖換了,害我弄了老半天也開不了鎖!敝烀粢豢吹窖猿形洌劝炎约盒睦锏奈f了一遍。
真是個傻丫頭!“先進來再說!毖猿形鋼е烀暨M屋,再倒杯熱茶給她暖身子 。
“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
“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怎么說?”
“你今天早上氣沖沖的走了,我想追回你,但老夫人又要休息,我臨時走不開,所以才等到陸家的人全都睡了,才偷偷跑回來。”
“而你之所以這么晚了還偷偷的跑回來就為了我在生氣!
“對咩。唔-一也不是這么說啦,其實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朱敏突然把她一直藏在懷里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喏,這才是我回來的重點!彼媒o他看。
言承武拿過來一瞧,“這是你的賣身契。”
“對啊,沒錯!
“陸揚天愿意放你自由了?!”
“這怎么可能!”
“那這賣身契是……”
“是我偷拿回來的!彼低禎撨M員外的書房,把屬于她的賣身契偷走。
“你為什么這么做?!難不成--你識破了陸揚天的伎倆,還是他對你做了什么?”所以她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沒有啦,什么事都沒發生,我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因為你在生氣,我想我應該做些什么,讓你消氣!
“而為了讓我消氣,所以你就當小偷?”
“我、我、我又沒有,我、我只是把它先拿回我們家放,我……還是會回去陸家的嘛,但,前題是你肯讓我回去!
“我不會讓你回去的。”言承武心一橫,把朱敏的賣身契給撕成碎片。朱敏既是回到他身邊,他就不可能讓她回到姓陸的身邊去。
朱敏抽氣聲連連!澳阍趺窗阉o撕了?這下子我完了,我真跟個偷兒沒什么兩樣了,你說,要是員外找我理論,那怎么辦?”
“不怎么辦,他若來,那我們把銀子還他就是了。
“如果他不要銀子,只要我當他奴才,那又該如何是好?”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跟他也只有對簿公堂了!毖猿形湮障潞菰,因為他已經打定主意,這次朱敏回來,他絕不放手,絕不讓任何人事物介入他們倆中間,不管誰來都沒用。
而朱敏好崇拜她家相公哦,她家相公這樣很神勇耶。好吧,那她就享受一下有相公撐著的感覺,只不過這種享受有點今人膽戰心驚,因為她每天都害怕員外會去衙門告她偷東西。
☆ ☆ ☆
但一天、兩天……甚至是一個月過去了,陸家那邊都沒有動靜,朱敏由原本的膽戰心驚變成引首翹盼,每天還直叨念著,“好奇怪哦,為什么員外都沒來找我?他真的不要我了嗎?”
剛開始聽的時候,言承武還不覺得有什么,但聽久了,他不得不起疑,朱敏是不是愛上陸揚天了,要不,她怎么每天想他、念他?
今天言承武終于忍不住了,開口放朱敏自由,“如果你真想回陸家,那么你就回去吧!
“什么?”朱敏還以為她聽錯了!笆裁唇形蚁牖仃懠?我是怕我被抓去關耶,你又胡思亂想了是不是?”朱敏實在會被他這只呆頭鵝氣死,“我都表現的那么明顯了,你還是不相信我只愛你一個?”想當初追他的人是她,死巴著他不放的人也是她,所有追求的動作都是她她她,他什么事都沒做,還好意思質疑她對他的感情,她實在會被他氣死。
“你到底想怎么樣?”
“不想怎么樣,只是一直搞不懂,我有什么好,值得你這么待我?”這是每次讓言承武懷疑朱敏對他感情的原兇,因為他與她的身世相差得猶如天壤之別,再加上朱敏又是好人家的姑娘,未出閣前便有許多媒人上門提親,嫁給他之后,更是毫無損她的桃花。
甚至招來的桃花都是人中龍鳳之選,這使得他不得不懷疑起朱敏的眼光。
為什么蕓蕓眾生中,她獨獨選擇他?
“因為你很好啊。”
“我哪里好?”
“你很窮!
“這是我的好?”不會吧!言承武眉頭都皺在一塊了。
“不是,我還沒說完呢,你怎么這么沒耐性,我是說你很窮,但是卻仍用你的力量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就喜歡你這副俠義心腸!
“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隨便幫助別人呢?”
“那僅只于姑娘家啦!
“為什么?”
“因為你之前救了我家的小貓一命,從此之后我就纏上你了,后來又有荷月事件,所以我不得不防著一點,要是你一個不小心又救了哪位姑娘一命,那姑娘像我或是荷月一樣,要來個以身相許,那我怎么辦?”
“那你就當大老婆,她當小老婆!毖猿形溟_她玩笑。
“不行!
“為什么?”
“因為你只屬于我一個人的!
“就像你只屬于我一個人的一樣?”
“嗯!敝烀艟o緊抱著她家相公的腰身,偎在他懷里不斷的點頭說對。
突然間,言承武一直介意的心結沒有了,他因朱敏的一句話而釋懷,“那么,明天我們就去找陸老爺!
“找他干么?去找他,我豈不是自投羅網了嗎?不要,我才不去!
“不,如果他真要留你,那么你就留下吧!
“為什么?難道你不愛我了?”
“不,我還是愛你,但我放心了!彼蛩囊痪湓,相信她這輩子只可能鐘情于他,“我愿意等待,等你恢復自由之身。”等陸揚天明白朱敏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他,因為陸揚天先天不良,后天又失調,他沒有朱敏喜愛的俠義心腸,又早已經娶了兩房妻室,為此他有恃無恐,明白朱敏絕對不會愛上他。
“那、那要是員外一輩子都不肯放我自由呢?”
“那我就等你一輩子!
“哦--”朱敏好感動,又撲進言承武的懷里,小倆口終于前嫌盡釋,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