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凌爾書煩到受不了時,已是第三個禮拜,早已避之唯恐不及的敏芊突然像吃錯藥似地直往凌家奔去,生怕慢了一步會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少爺呢?”她一沖進凌家,便拉著管家問。
她那急驚風的態(tài)度嚇著了管家,管家結結巴巴地回答:“少爺他……他還在上課,還沒回來。”
“怎么會還沒回來!”敏芊扭頭看了掛鐘一眼,“都五點半了!”
“少爺說他要留校自習!
留校自習?!
見鬼了,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上進來了?可他實在選錯了時間,現(xiàn)在這非常時期他自什么習嘛!
他不是不愛讀書、隨便功課爛嗎?既然爛了,就讓它爛到底,何苦作白費力氣的努力?
敏芊怨歸怨,在離開凌家后,還是很賣力地招了輛計程車,直直地往凌爾書就讀的貴族學校而去。
成何高中究竟有多貴族呢?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每學期所要繳的學費高達九萬塊!
真不知道凌爾書的父親是怎么樣的生意人,明知道他不喜歡讀書,還讓他上那么貴的學府,真是糟蹋錢。
正當她神游太虛時,望向車窗外的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一個騎著機車飛馳而過的身影。
咦,那是誰?
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看。
該死的,竟然是凌爾書。
“回頭、回頭!”敏芊急急要前座的司機開回頭,“快追那輛機車!彼钢h去的騎士背影,心里犯起嘀咕。
壞小孩,說什么要留校自習!自習他的大頭啦,才五點半,他人就在大馬路上飆車,真是不要命了他。
“快追、快追,他快不見了,”她緊張兮兮地猛尖叫,搞得司機也跟著緊張兮兮。
這年頭老婆捉奸的招數(shù)層出不窮,他原來也是見怪不怪,但是這位小姐看起來年紀輕輕,不像是個人老珠黃的黃臉婆,怎么也學起人家飛車逮老公!
而她要他追的那個男人,看起來也不到二十歲——
看來他們倆滿早婚的。
唉,早婚就有這點壞處!跋氘敵跷乙彩遣坏蕉畾q就結婚,人還沒去當兵,老婆就挺著個大肚子……”
司機還想用自身經(jīng)驗告誡敏芊少年夫妻該注意的事,但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眼里只看見凌爾書愈來愈小的身影。
完了,她快跟丟他了!
“司機,你車子怎么沒有天窗?”敏芊抬頭找天窗。
“小姐,加裝天窗很貴吶,我一個月也賺不了什么錢,那種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我是不會裝的!彼緳C“落落長”地講了一堆,也不管敏芊究竟是聽進了多少。
她伸長了脖子,拼命追尋凌爾書的背影,最后沒辦法了,她只好搖下車窗,把頭手伸出去,拼命的喊、拼命的揮,叫著,“凌爾書、凌爾書——”
司機被她的舉動嚇得半死。
“小姐你不要這個樣子,你這樣很危險啦!彼緳C焦急地勸著她,“你乖乖坐好,我開快一點就是了!
敏芊不理他,還是扯開喉嚨大叫。
她的嗓門是那么大,行為又是那么奇特,路上的運將眼行人不禁停佇原地,猛盯著她瞧。
凌爾書沒聽到她的叫聲,反倒是被身后傳來的陣陣騷動所吸引住。
后面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路上的人都在指指點點?
他好奇地看了一下照后鏡,竟發(fā)現(xiàn)一幕奇怪的景象。
一個女人披頭散發(fā)地將頭手伸出車窗外,拼命地揮手、鬼叫。
這該不會是在拍“貞子飛車記”吧?!
凌爾書心里毛毛的,不打算多作停留,油門一催,才想飛車揚塵而去之際,驀地聽見有人叫他——
“凌爾書——凌爾書——”
那聲音好像是敏芊的!
他好奇地轉頭去看,那輛女鬼坐的計程車又離他近了一些,這下子他才看清楚車上坐的女鬼,哦,不,是女孩子,竟然是敏芊!
見鬼了!她在干什么?怎么像個瘋婆子似的!
他靠邊停車,本想騎回去,但這樣就逆向行駛了,不得已,他只好把車子丟在路旁,怒氣沖沖地跑近,打算質(zhì)問那個一路瘋到底的女人是在干什么!
敏芊看到凌爾書朝她這方跑近,忽地也跳下計程車,但司機卻一把拉住她的手。
“小姐!”
“干嘛!你非禮喲!”她直拍打司機的狼爪。
司機覺得委屈。
拜托,“小姐,我是要告訴你,你還沒付錢!彼氖且嵌Y她呀!
敏芊氣呼呼地丟了兩百塊給他,而凌爾書已經(jīng)到她面前了。
“你在做什么?”
“付錢 !彼劬﹂L得那么圓、那么大,竟然看不懂她在干什么,真是白白糟蹋他媽幫他生了對漂亮的大眼睛。
“我是問你,你干嘛做出那么危險的動作?”凌爾書把她拉到一旁去說話。
好奇的民眾還是圍成一圈,打算也聽聽是什么事讓女主角不顧性命也要攔住男主角。
而敏芊一聽他問起,這才想到自己追著他跑的目的。她急急地拉著他的手臂鬼叫道:“完了、完了,明君要嫁人了……”她正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但——
她看了一下人潮。
哇塞,有沒有搞錯呀?臺北市這么多人閑閑沒事干,?磩e人談話!
“不行,這里人多嘴雜,我們換個地方說話!泵糗防锠枙埽澳丬囎臃旁谀?”
“前面!绷锠枙缺日胺健
她推他上車,自己再往上一跨,告訴他目的地:“去你家。”
他二話不說,載著她往回家的路上去。
為了把握第一時間,她坐在機車上,不管風呼呼地吹著,滔滔不絕地說:“我繼母看喬橫生追我追得勤,很怕明君讓我比下去,所以這幾個禮拜一直積極地幫她找金龜婿,而你知道的嘛,她人長得那么漂亮,除非她不愿意,否則的話,想娶她的人可是從臺北一路排排排,排到桃園去,咳咳咳……”風灌進她的嘴里,嗆得她猛咳。
“你不要說話!绷锠枙木鎻那胺絺鱽,“有事回去再說!
“不行啦,這很急耶!
“急也不急在這一時。”他努力地勸著她。
看他一點都不急,敏芊覺得這情況更是應了一句古話,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真是的,明君若是嫁給別人了,看你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氣定神閑嗎?”她嘀著嘴,倒也聽話地把話憋到凌家再說。
下了車,她的話匣子又要打開。
“進去再說!
“別進去了,你聽完之后,就馬上跟我去我家要人!泵糗放幦∶恳环置恳幻氲臅r間。
“不要在這說。”
“為什么?”
“人多嘴雜呀,我可不希望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被你妹妹拋棄了!绷锠枙o了她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拉著她往他房里去。
到了他房里,這下夠隱密了吧,敏芊小嘴一張,又要說話,凌爾書卻抽了幾張面紙給她。
“干嘛?”
“給你擦擦汗!笨此髁艘簧砗梗w貼地送上關心。
沒想到她一點都不領情。
翻了個白眼,她啐道:“我更不知道你腦子是怎么長的?怎么女朋友都快跟人跑了,你還在這關心一些有的沒有的?”敏芊順手把面紙接過手,隨便地在臉上抹了兩下,而后問他,“我剛剛說到哪了?”
“忘了!
“忘了?!”一聽到這個答案,她的眼睛像是可以噴出火,“我一路飛車追你,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你這個消息,而你卻給我忘了!”她咬牙切齒的說,真想把他給殺了泄恨。
本以為聽到她這一番慷慨陳詞,他會有一些些的慚愧,沒想到——
他沒有、沒有耶!
除此之外,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一副責問她的口氣道:“你是說,你要計程車司機開快車追我,而你則像是個爬出電視機的貞子似地一路將頭手伸出車外亂揮,就是為了要告訴我,明君她琵琶別抱!”
“對啊!泵糗伏c頭,一點都不認為自己哪里做錯。
而凌爾書卻怒發(fā)沖冠,罵道:“你瘋了呀,干嘛為了這一點小事,做出那么危險的事!”他氣得吼她。
敏芊眼見自己一番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也火了。
“嘿,我是為你好耶!”他憑什么對她兇巴巴的?!
她橫眼瞪他,一根手指頭在他的胸膛上猛戳:“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虧她追了一路,又付了兩百塊的計程車費,沒想到?jīng)]換來他的一句感激,反倒是招來他的怒目相向!
咦,不對!
敏芊倏地抬眼看向凌爾書,又問:“明君要嫁人了,怎么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反倒是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沒法子的事,你要我著急什么?”
“你瘋了呀,說這什么話!拜托,現(xiàn)在天既沒下雨,而要嫁人的也不是你娘,是你老婆,是你這輩子最鐘愛的女人耶,你怎么講得像是沒事人一樣?”
“明君又不愛我!
“你沒問她,怎么知道?”敏芊氣呼呼的反問回去。
這下子凌爾書不說話了。
其實他問過,就在明君讓她母親拉著去參加大大小小的宴會,他卻一點妒意也沒有,反而是敏芊有了追求者讓他心神不寧時,他便開始質(zhì)疑起自己對明君的感情。于是,他找了個時間跟明君好好談談,后來他才從明君的口里證實,兩人的情感只是一時迷戀罷了。
他迷戀明君的表相,明君則是迷戀上自己被人追求的感覺,所以他們倆就這樣湊成一對,談了場戀愛,而這樣的愛情并沒存在的必要,所以他早跟她分手了,只是敏芊還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瞞著她,那是因為……因為……
凌爾書看著眼前并不出色,但卻明亮、有朝氣的臉蛋。
好吧,他承認,他喜歡上這個大他兩歲的姚姚姐,可她心里沒有他呀,現(xiàn)在在她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喬橫生。
雖不知道喬橫生在她的心里有多重要,但是她的現(xiàn)任男朋友是喬橫生,是不爭的事實,他總不能在自己處于弱勢的時候,跟她表明心跡,是吧?
“你眼珠子直溜溜轉是在干什么?”敏芊狐疑地問。
“談談你和喬橫生吧。”
“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談我跟他?先生,你不會是受到太大的打擊,所以腦筋不正常?”敏芊裝模作樣地拿手去摸他的額頭。
凌爾書將她的手給拉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落寞。
看來他還是很在意明君的。敏芊的心里如此推測。
可是,要是他真的在意,他為什么不努力爭取呢?
“你跟明君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她母親不喜歡我不就是個問題!绷锠枙S便找了個借口,打算這么敷衍過去。
“喂,你不會真為了我繼母反對就打退堂鼓,不追明君了吧?!”
“這也算是個理由!
“可是為了這個理由就放棄心之所愛,好像太牽強了點!
“不然我怎么辦?叫明君不理會她媽媽,然后跟我私奔,這才叫做‘為愛勇敢’嗎?”
“不需要做得那么激烈,但是……好歹你也積極一點。”
“怎么積極?”他反問她。
她認真地想了一下。
有了!
“你覺得生米煮成熟飯這戲碼怎么樣?只要你跟她發(fā)生關系,我繼母就不得不認同你們的愛情!
“大姐,你連續(xù)劇看多了,這年頭什么都可以再造,你真以為我跟明君發(fā)生了超友誼關系,就能順順利利地談戀愛嗎?老古板!绷锠枙滩蛔∴止玖寺。
敏芊氣得哇哇叫:“喂喂喂,我聽到了!
“就是要讓你聽見,省得你老是出一些餿主意要我照著做,我真照著你的法子試,還不犯罪呀,”“犯什么罪?”
“大姐,你繼妹還未滿十八歲是吧?我跟她若發(fā)生性關系,可是誘拐未成年少女耶,你真舍得讓我去吃牢飯?”凌爾書彎起兩根指頭叩她腦袋。
“曉得了,你別對我動手動腳的,打得我頭疼,腦袋也不靈光了!泵糗吠劾餐劾驳乜棺h。
“不靈光才好,省得你老是亂出餿主意!绷锠枙鴮Φ酱采,隨手挑了張CD放來聽。
“嘿!你還有心情聽音樂?”
“不然怎么辦?難道我真要為了你繼妹茶不思、飯不想,為伊人消瘦,你才甘心?”
凌爾書語態(tài)輕松,看不出有傷心的跡象。
唔……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愛明君了嗎?”敏芊試探性地問。
她這一問,令他警戒心又起。
他曉得敏芊的脾性,既固執(zhí)又古板,如果讓她知道自己不喜歡明君,反倒欣賞她了,這思想屬于“阿嬤級”的小姐鐵定給他按個用情不專、見異思遷的大帽子扣在他頭上。
真到那時候,別說當她男朋友了,就算是普通朋友,都是件想都別想的事。所以,對于她的好感與情意,他只能智取。
“怎么想個問題都想這么久?”敏芊皺眉直望著他看。
他無奈的只好采取哀兵之姿。
“其實我是喜歡明君的,但是迫于情勢,我一個窮小子又能有什么辦法?”
“你家很有錢!
“但都不是我的錢呀!你可能從你繼母那里聽過我的身世吧?我母親是我父親眾多妻妾中的一個,我爸光是老婆就有四個了,更別說是養(yǎng)在外頭的姨太太。我大媽是個強悍、精明的女人,所以凌家的繼承權是鐵定落不到我身上!
才怪,其實他爸的妻妾雖不少,但是能干的卻沒有幾個,他父親的大小老婆,不是生不出兒子,就是生了兒子不爭氣,像他就數(shù)其中一個,不過很抱歉,他凌爾書不介意這個,因為他好巧不巧長得跟他爺爺極為相似,這叫隔代遺傳——
本來遺傳基因要怎么跳也是老天爺才管得到的事,容不得他在這大放厥詞,偏偏他奶奶鐘情于爺爺,就算爺爺都已經(jīng)不知道投胎轉世幾次了,奶奶還是對爺爺念念不忘。而奶奶望不到爺爺,只好拿他這個小孫子來望梅止渴一下。
為此,他雖不是嫡子長孫,卻是內(nèi)定的凌家繼承人——這是就算他爸不愛他媽也改不了的事實,不過外界不太清楚就是了。
凌爾書刻意把自己的處境說得可憐,以便勾引出敏芊的同情心。
敏芊果然上當了。她安慰他說:“明君她不介意這個!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反正你就努力去挽回她的感情就是了嘛。”
“可是她若是不介意我沒錢,那她怎么會要跟別人結婚?”
“那不是她的主意,是我繼母的錯,我繼母貪錢攀權,但明君不會呀!
“可是明君是她的女兒,而且又是個孝順的女兒不是嗎?那她母親說的話,她哪有反駁的余地?”凌爾書說出實情。
敏芊想想也對。
明君要是有自己的思想,肯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那么今天她跟凌爾書的感情也就不會走得這么艱辛了。
“唔……這的確是個難題,可是你不能這樣就放棄她了呀。”在敏芊的觀念里,這世上沒什么難事,只有肯不肯做的決心。
“我沒打算放棄!
“真的?!那你有辦法了嗎?”
“你覺得如果我設法讓明君發(fā)現(xiàn),其實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她母親還來得重要,那她會不會拋下一切跟我走?!”
“唔,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因為她又不是明君,“不過,這倒是個可行的法子,你可以試試,但是,你要用什么辦法讓她知道她自己的心意?”
“我讓她吃醋!
“吃醋!吃什么醋?”
“我另結新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