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金荷瞪大了眼,面對觀仁偟放肆地上下其手,一顆心輕悸著,一雙嫩白的柔荑輕顫地置于他的身側,不知道到底是該要將他推開,還是放任他的肆無忌憚。
“荷兒……”
觀仁偟的大手霸意卻不失溫柔地撫上她……
“公子!
她驚喘了聲,難以置信他竟然如此放肆,現在還不到晌午,他居然這樣子待她,還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是不合時宜的。而且自從上一次之后,他就不曾碰過她,為何現下……“荷兒,別拒絕我,你不會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要你!
“公子。”
薛金荷戰栗驚懼地感受著他的體溫,感覺他的心跳沉重而有力地撞擊著她的,仿佛心底的駭懼全都因為他的貼近一點點的消失了。
她愛他,不只是因為他俊美的外貌,更是因為他斯文有禮的談吐;盡管他人總說她對他的愛,就像是烏鴉總是愛著會發亮的寶石一般,就像她這抹漆合的影子總是向往著眩目的陽光。
然而光與影要如何共生共存?
即使心戀著他又如何?觀仁偲所說的話猶在耳邊,一字一句的回響著,仿佛是在告誡著她不要疑心妄想;面對觀仁偟的真假虛實,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看不出他的言行舉止到底是真是假,面對他,只會令她益發不安,卻又無法自拔地沉淪。
是要推開他,還是接受他?他只是想要傷害她,還是真要疼惜她?她混亂了、迷糊了……“荷兒,我不會再傷害你的,你不要怕!
倘若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傷害她,畢竟他可是一點都不想再見到她用那淡漠的眼神睬著他;不管那是怎樣的情僥,他就是不愛她那副清冷的模樣,更不愛看到任何人傷害她。
他要擁有她,他要囚住她,要她陪在他的身邊,哪兒也不讓她去。
***
“大少夫人,天都亮了。”
耳畔傳來婢女輕聲的呼喚,徐緩地拉回薛金荷渙散的思緒,令她疲憊地眨動仿似灌了鉛的眼。
“大少夫人?”
薛金荷定睛地瞪視著她,不懂婢女為什么會杵在她的眼前,但過了一會兒,她才憶起自個兒的身上不著寸縷,連忙用被子將自己里得緊緊的。
“我待會兒再洗臉,你先出去吧!彼勰鄣哪構尚咭黄瑤缀跻涯樎襁M被子里了。
“可是大少爺要奴婢……”
“不打緊,我待會兒再自個兒來便成!彼龑擂蔚匦χ麄身子幾乎要退到床榻內側去了。
那位奴婢見她如此堅持,于是便離去。
薛金荷觀見門已被關上,連忙七手八腳地穿上自己的貼身衣物,再用袍子將全身捆得緊緊的;身子是微涼的,但是臉龐卻是燥熱的。
已經連續好幾日了,觀仁偟一直都待在她的房里,全然不把她的掙扎看在眼底,夜夜在她的夢里編織著令她幾欲不愿清醒的幻景,令她幾乎快要忘了夢與現實之間的臨界點到底在哪里。
他對她的好,總會令她忘了自個兒不如人的容貌,但是當天一亮,當她再次見到那些奴婢們的嘴臉,總是再一次地把她由天推下了地,殘酷地讓她明白了夢醒之后的現實。
她仍在想著到底該不該走,他對她愈好,她愈是離不開他;他像是水,可以狂野可以溫柔,時時系著她的心,讓她打消欲離開的念頭。然而,這樣反反覆覆又矛盾不通的想法,卻又在她的心底刻劃下不同的傷口,每每在夢醒之際,扎得她血淚不止。
嘆了一口氣,用微溫的水洗了把臉,她披起被子往外走,卻不再走往西苑,而改往東苑去。
冰冷的風像是刮骨般地襲面而來,冷得她直打哆嗦,將帳子拉得更緊,然才又走了幾步,卻突見一抹粉色的身影竄出,她直覺往旁邊一閃,然而閃過了身影,卻沒閃過那身影手上所捧的水。
“啊!大少夫人,對不住,哎呀,瓶靜真是該死,真是該死!”裘瓶靜直喊著,拿起手絹不斷地往她的身上抹去。
“瓶靜?”她一身濕漉漉地睇著這一張粉嫩的臉,瞧她噙滿著駭懼和惶恐,她不禁笑著止住她。“不礙事,你犯不著這么緊張!
“可是你的身上都濕了!彼枫凡话驳仨鸷伞
“不打緊。”她淺笑著。
“這是怎么著?瓶兒你又出錯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薛金荷怯怯地抬眼睇著聲音的主人。
“尋大人?”怪了,他怎么好似常到這兒來?
今兒個一大早,仁偟便往宮里去了,而他到這里來要找誰呢?
“原來是金荷。”他一派的英姿颯爽,直盯著她身旁的裘瓶靜!澳阊剑好是遇到金荷,要不然鐵被整死!
裘瓶靜睨著他,胡亂地點了點頭,像是逃難似地逃離現場,令薛金荷不由得一愣,不懂為何她一見到尋朝敦,就會變成那個樣子。
“她是怎么一回事?”薛金荷愣愣地問道。
“甭提她了,倒是你近來如何?仁偟待你好嗎?”尋朝敦詭異的神色一斂,又回到了最初的淺笑。
“公子待我向來不錯!彼瓜路垲仯p聲地喃著,宛如蚊鳴一般,倘若不仔細聽的話,定是聽不清楚她所說的話。
“是嗎?卻讓人看不出你過得好!彼幸獾匾龑
倘若不幫的話,他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看到,但倘若要幫的話,就算是要他撒一點無傷大雅的謊也無所謂。
“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睇著這富麗堂皇的庭園景致,目光投射得很遠,有點蒼茫、有點凄惻!偏她粉嫩的臉上還噙著縹緲的笑。“我想,大概是因為這里并不適合我!
以往在鳳凰山,她像是一只野鳥,愛上哪兒便往哪兒去;但是現下不同了,她仿若是一只不該在這金色鳥籠里的野鳥,被無情地囚在這個絢爛奪目的鳥籠里,哪里也去不了。
她早就認知到這一點,早就明白這一切,但是有太多無以預設的事實偏是擾在她的眼前,綁住了她的手腳,讓她離不開。
“你想要離開嗎?”他突然問道。
薛金荷微愕地睇著他,不懂他為何會這么問。
“尋大人,你能帶我離開嗎?”管不住自個兒的嘴,直到話語逸出口,她才驚覺自己說了多大膽的話!安唬业囊馑际钦f——”
她忙不迭地想解釋,偏被他打斷。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彼Φ贸歉畛,仿若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疤热裟阋叩脑挘叶ㄊ悄軌驇阕,但是你走得了嗎?你舍得放下這里的一切嗎?”
“不,我并不垂涎觀府的財勢,我只是……”
“我說的不是觀府的財富,我說的是仁偟,觀仁偟!彼徽Z點出她的迷思,令她噤若寒蟬。
他知道她的心意,他知道她一直寡廉鮮恥地心戀著觀仁偟。
“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可別真要跟我走,仁偟會殺了我的!睂こ匦Φ米缘茫瑥阶酝慌缘拇├茸呷。又突見一人,隨即斂笑并出聲喊道:“仁偲?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談!
薛金荷未轉過身,憑著尋朝敦這么一喊,她隨即馬不停蹄地往北苑而去,不想再見到觀仁偲,不想要再聽到他傷人的話。
而觀仁偲則是饒富興味地看著這一幕,心里暗自盤算著,卻不理睬尋朝敦。
***
寒風如刃狠狠地砍進每一個在街坊上趕著回家的人,寒冬的夜來得較早,逼得人潮四竄,而騎在馬上歸心似箭的觀仁偟亦是其中一人。
“大哥,你可回來了!
一下馬,才將馬兒交給門外的小斯,便聽到身后傳來觀仁偲戲譫的訕笑聲,令他想要置之不理都不成!猶豫了一會兒,他才淡然地轉過身,冷然地瞪視著他這個唯一的弟弟。
“怎么,有事找我?”
不太愿意與他交談,是因為他還在意幾日前他對荷兒口出狂言之舉。
“有天大的事,就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庇^仁偲偟笑得恣狂,不管他買不買帳,他還是一個樣兒;橫豎他的心情不好,隨便找個人耍玩一下,倒也無可厚非,誰教他是他的大哥。
“又有什么天大的事?”他意興闌珊地問道,邊馬不停蹄地往北苑走。
他只想要趕緊回去看荷兒,其余的事……除非是國家大事,否則他沒有停下腳步聆聽的興致。
“這事關大哥的尊嚴,可大可小!鼻扑蓖白撸膊粎捚錈┑馗诤箢^。
既然他得不到幸福,他也不愿別人得到幸福,倘若能夠搞得他們落花流水,之于他倒是有一點彌補作用。
“我的尊嚴?”
觀仁偟登時停下腳步,深沉的眼眸直盯向噙笑的觀仁偲。
“是男人的尊嚴。”瞧他總算有興致了,他也索性賣起關子來。
“你到底是在胡說什么?”觀仁偟有點動氣地睨著他。
他并不是不了解他這個弟弟的脾性,就是因為太過了解他,才會知道他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才會明白他游戲人間的態度,從他的口中是說不出什么正經事的,但他的神色太過沉著,反倒是令他浮起一絲不安的心悸。
“我說大哥這幾天老是在外忙著,對家里總是難以顧全,總是會疏于防范,倘若引狼入了室,其后果難以猜想,其損失亦難以估計!彼粗叫χ瑥埧穸б獾卣f道。
說得夠清楚了,倘若他再不明白,那可真是……“你是指尋朝敦?”他瞇起黑曜石般的眸,面色深沉地問道。
難不成他這幾日又晃去北苑了?說的也是,這幾日在朝中,他并沒有遇著他,盡管近來較無事,但他也已好幾日未上朝。
“除了他,還會有誰?”他笑著,像是一只老奸巨猾的黃鼠狼,正瞇起眼等待著兄長走入陷阱!拔艺f他可真是世間少見的男人,勾搭著我剛過門的妻子不打緊,還要勾引那位丑女。真不知道他的眼到底看見了什么,整個觀府里頭隨便挑兩個婢女都比我的妻子、你的妾還來得強,真不知道他勾搭她們,到底是為了什么,這可真教人費疑猜。”
他甫過門的妻子長相是不錯,不過那身段倒是教人不敢恭維;而他大哥的妾,自是不用多說了,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丑女都不算過分,而這兩個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讓刑部大人尋朝敦天天晃到他家里來……說真的,聰穎如他,他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大哥呢?
他可猜得到?
“你在胡說什么?”
觀仁偟緊咬住牙,握緊雙拳,硬是不讓觀仁偲看出什么端倪。
他不知道朝敦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戲,是因為他太過了解他的為人,太過了解他清高的處世態度,所以他不會懷疑他有什么企圖。但是荷兒就不同了,她有過令他無法信任她的前例。
“大哥,你別以為我是在搬弄些什么,畢竟這可是我親眼所見的!庇^仁偲將兄長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靜靜地等著引君入甕。
“你看到了什么?”
他微瞇起眼,狠狠地瞪視著他,做好心理準備,正等著他宣判死刑。
“我看到了那個丑女對尋朝敦說——”
話未盡,他已先失笑,捧著肚子,望著兄長一副已墜入情網為情傷、為情悲、為情憤怒的模樣,他更是可以肯定他已經愛上了那個丑女。
天,向來自視甚高的大哥,居然愛上了一等一的丑女,這真是可以算是奇聞一件,倘若不拿來說書的話,豈不是浪費了這個好題材?
“說什么?”觀仁偟怒眼瞪視著他,那寒驚詭邪的眸子仿似吐露著噬人的火焰。
“說他愿不愿意帶她離開這里!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挑起眉。
他很想要相信她的,畢竟她近日來的表現相當好,他不愿意冤了她;但是眼前的證據樣樣指向她,罪證確鑿,他還能欺騙自個兒嗎?
“大哥可以去問她呀?再不然趕明兒個,你也可以找尋朝敦問上一問,你說是不?”觀仁偲笑得可樂了,全然不管他這么做,到底會引發多大的誤會。
觀仁偟怒瞪著他,全身燃著毫不掩飾的怒火,一路直奔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