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疾步奔走在大雨中,自她頭上傾盆落下的是滂沱大雨,將她包圍在愁緒中。
在她臉上暢流無阻、恣意流竄的,讓人分不清是雨水、是汗水、亦或是她不輕易流出的淚水;蛟S是因為驟雨,心情大受影響,才會讓她的情緒如脫韁野馬般不安。
現在的她只想找一個地方,脆弱地想要尋找一個避風港,一個可以讓她休息的溫柔懷抱。
欒若熏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走向一幢看來不甚新穎的公寓,她沒有搭電梯,全身滴著水珠,宛如剛上岸的美人魚般尋找她的依靠,緩緩地走上二樓。
停在一扇門前,欒若熏猶豫不決地考慮著要不要打擾里面的人,倏地,她聽見門內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音。
也許是隔音設備不好,也或許是這幢公寓已經有點老舊,她覺得里頭傳來的聲響像極了正在歡愉作樂的男女喘息聲。
欒若熏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心中罵著房子的主人怎幺老是那幺粗心大意,每每總是忘了鎖門。
像是個竊賊般,欒若熏輕巧地打開門走進去,穿過了昏暗的玄關,走進稍嫌臟亂的客廳,她看到主臥室半掩開的門里有著兩抹激情的人影在晃動,她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羅世宗?!"看見自稱為她男友的羅世宗赤裸裸地在她眼前袒裎,讓她十分訝異。
也許是雨聲、雷聲交加,正在興頭上的兩人絲毫沒有聽見她低柔的嗓音呼喚,兀自沉醉在肉欲的世界里。
該走出這里嗎?或者是繼續(xù)留下來看好戲,看羅世宗是不是有什幺好的辯解理由?她一開始就知道羅世宗對她并不是真心的,如今面臨他的背叛,她一點也不驚訝。她驚訝的是,吟萱什幺時候勾搭上這個爛人。
欒若熏倚在門邊,看著自己身上的濡濕狼狽,她不懂自己為什幺還要站在這里,她的心是如此的疼痛不堪,為什幺她還能這幺冷靜的看待一切?有時候她簡直痛恨自己過度的冷靜。
寒冷的雨水浸濕她的身軀,寒意毫不客氣地沁入她骨髓,淹沒了她,令她感受到扯心裂腑似的刺痛。
欒若熏忍不住祈禱他們趕快完事,否則她會凍死在這里。
或許是老天的憐憫,使得已經暢快結束的兩個人竟然同時發(fā)現她的存在。
"若熏……"或許是第一次被人抓奸在床,羅世宗顯得有點困窘不安,趕緊拎起散落滿地的衣物套上。
"我覺得很無聊,所以順道晃過來看看吟萱,結果……我很抱歉,打擾了你的好事。"欒若熏將受到的撞擊放在心中最深處,笑容可掬地看著這一場俗不可耐的爆笑劇。
"呃……哦……"羅世宗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杵在她面前,卻對她所說的話語沒有任何招架能力,只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等著大人責罰。
"若熏,先擦一擦身子吧。"不知何時閃到羅世宗身后的沉吟萱將被單裹在身上,手里拿著一條干凈的毛巾遞給欒若熏。
"謝謝。"接過她遞過來的毛巾,欒若熏依然笑容可掬地向她道謝,仿佛自己并沒有目睹這一切。
"我?guī)湍悴痢?quot;羅世宗手忙腳亂地拿過毛巾,想幫欒若熏擦干身上的水滴,卻被她拒絕。
"你可以擦干我身上的水,但你擦得掉我心中的傷痕嗎?"欒若熏的雙眼帶笑,薄唇卻吐出清晰明了的字句,毫不留情地射向企圖以行動粉飾太平的羅世宗。
看見羅世宗面容不太自然的發(fā)白,欒若熏有一種想要狂笑的沖動,不過,她還是隱忍了下來。
"別太緊張,才剛歷經澎湃洶涌的激烈運動,是不適合太過于緊繃情緒,否則你的'小弟弟'可能會受傷。"欒若熏的唇角勾起笑,眉梢卻凈是挖苦人的嘲諷。
她越過他的身子,視線直落在他身后的沉吟萱。"吟萱,你看人的眼光越來越糟了。"
也幸虧有吟萱,她才能看清這個男人的真面目,沖著這一點,她是應該好好地謝謝她。
"沒辦法,誰教你老是不肯答應他的要求,我只好當個'預備輪胎',隨傳隨到,反正我也很無聊。"沉吟萱動作熟稔地點上一根煙,輕快地吞吐了兩口。"你也知道我沒什幺貞操觀念可言。"
即使在現在,欒若熏還是可以從吟萱的心讀到她的關愛,她只是太過于放蕩;對自己……她依然是掏心挖肺的付出……她對自己的關心一點也不輸給大姐。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認清羅世宗,當然……其中也有她自己本身的享樂主義在作祟。
吟萱是她最好的朋友。
欒若熏大方的走進房內的浴室里,準備洗去一身的狼狽。
"若熏……"一直呆愣在一旁的羅世宗到現在才回過神,立即像個橡皮糖似的粘在欒若熏身后,企圖想再說些什幺、挽回些什幺。
但欒若熏只瞟了他一眼,即關上門不再搭理他。
"你可以滾了,我這里不歡迎你。"沉吟萱不知在何時已全身穿戴整齊地站在他面前阻擋他的去路。
"你是故意的!"羅世宗雙眼瞪得行如銅鈴般大,齜牙咧嘴地說。
他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追到這個令人寵愛的小公主,怎幺可以因此就打退堂鼓!
"是又怎樣?"
沉吟萱細長的丹鳳眼直直地對著他的眼,沒有一絲畏懼。
"我會告訴她,是你勾引我的。"羅世宗大聲咆哮。
將他推出房門的沉吟萱笑盈盈地凝睇著他。"你以為她會相信你,或者是相信我比較多?"
羅世宗頹然地坐在門外的地板上,雙手緊抱著頭;他相信自己在欒若熏心中的分量絕沒有比她多,但……他所費的苦心真要如此就付諸流水?
不!他不會就此放棄的,決不!
☆ ☆ ☆
"若熏,你不是說過這一陣子很忙,怎幺還會有空過來這里?"看著欒若熏從浴室走出來,沉吟萱立即貼心的遞上一杯熱牛奶給她。
"還不是因為我大姐……"手捧著冒著熱熱的牛奶,欒若熏一提起傷心事,眼淚又不自覺地撲簌簌流下。
"喂,大小姐,你哭什幺?別嚇我,我膽子很小的。"認識多年,她從來沒看過欒若熏這幺脆弱的樣子,想必事情一定很嚴重。
她靜靜地拍著欒若熏的背,仔細聆聽著她因啜泣而模糊不清的話語,偶爾再插嘴說一兩句她的想法;等到欒若熏把她的委屈全部訴盡時,時鐘上的分針已經繞了很多圈。
"若熏,照你這樣說,我覺得這次是你的錯。"沈吟萱向來是就事論事,從來不夾雜私情。
"你也覺得這是我的錯?"欒若熏螓首低垂,蛾眉緊蹙。
"也不能說都是你的錯,只是有時候說話也要著一下場面,看一下有什幺人在場。你當著你小哥的面揭她瘡疤,這不是擺明了要她難看嗎?"沉吟萱點燃一根煙,有一口、沒一口的吸著。
"可是,我覺得小哥好可憐,我想要幫他。"欒若熏將頭枕在沉吟萱的肩上。
這就是她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一起玩耍,一起瘋狂,或者一起釣凱子;不過通常是沉吟萱一馬當先、沖在前頭,而膽小的她總是躲在后頭觀看。
"你不能這樣想,這畢竟是他們兩人的事情,你所能幫的畢竟有限,最主要的還是要靠他們自己。況且,你大姐這樣罵你是對的,否則你老是習慣用你那神奇的能力偷窺,到最后你會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沉吟萱語重心長地說。
"那我回去之后,會跟我大姐道歉的。"欒若熏伸展了下手腳,大剌剌地躺在沉吟萱的床上。
對于這種能力,吟萱是她周遭的朋友中唯一知情的;當然,這是因為吟萱讓自己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才會向她坦白。
倒是這個大小姐知道之后,也只是哼哼哈哈個兩句,表示她收到了,一點都不引以為意。
"你還躺下去?趕快回去,你想讓你的姐姐們急死嗎?"看她躺在自己床上,沈吟萱馬上再將她拉起來。"我最不喜歡那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希望你不會是我討厭的那種人。
欒若熏微嗔了一下,只得乖巧地爬起來。她知道沉吟萱是個孤兒,所以她才會自甘墮落,老是那幺放蕩。
"現在都那幺晚了,你讓我在這里睡一晚有什幺關系?"雖然她已經站起來,卻仍試著耍賴。
"不行,什幺時候我都很歡迎你,唯獨今天不可以,因為如果你不趕緊回去道歉,到了明天你會更沒有道歉的勇氣。"沉吟萱斜眼一脫,仿佛看透了她。
"真是!"欒若熏心不甘、情不愿地踱至門邊,隨即又轉頭看著她。"對了,吟萱,你今天這樣對待羅世宗,不怕他會對你報復?"
"怕他報復?哈,別笑死我了,就憑他那個沒用的東西?"看樣子,沉吟萱對他可是相當嗤之以鼻。
"你以后不要再這樣,自愛一點比較好。"欒若熏雖然不喜歡吟萱的生活方式,卻拿她無可奈何。
"是、是、是,下次改進。"沉吟萱信誓旦旦地說:"你趕緊回去吧,管家婆!記得到家之后撥個電話給我,知道嗎?"
"是、是、是,收到了!"
☆ ☆ ☆
欒若熏走在寂靜的小巷子里,和自己的影子玩捉迷藏,心里直咕噥著,一場午夜雷陣雨淋得她一身濕冷。
不過在沉吟萱那里待了一會兒,雨總算是停下來了。
雖然是仲夏,但是夜里的冷風仍讓她直打哆嗦。
借著路燈投射下來的亮光,欒若熏小心、仔細地避開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水坑,孰知閃得正開心時,一輛鮮紅色的法拉利往她身邊呼嘯而過,結果水坑里的水不偏不倚地噴濺在她的身上……
或許是事情發(fā)生得太快,欒若熏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一身的臟污。
她才在吟萱那里換上干凈的衣服,現在,她絕對不原諒那個該死的殺千刀!
欒若熏杏眼一瞇,直盯著那一輛醒目的車子,倏地,那輛車子以飛快的速度倒車回來,筆直而迅捷地停在她身側,只見窗子慢慢地滑下,一道沙啞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不好意思,我會負責你的損失。"斯文有禮的話,卻掩蓋不了這男人低柔魔魅聲音的吸引力。
"當然是由你負責。"欒若熏沒好氣地回道。
哼,搖下窗子也看不到臉,不知道是沒誠意還是見不得人!
"這是一點心意,希望你別見怪。"拉開車門,男子展露了無比的魅力,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他的手里拿著幾張千元大鈔放至欒若熏手中,卻在看到她的臉時,不禁逸出一聲低呼:"曼奴?"
隨然他穿著西裝,卻能讓人輕易地看出他筆挺的西裝里有著健壯迷人的肌肉,但這個時候并不是贊賞他的時候,因為他強面有力的雙臂已經將她擁入懷里。
"你來找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你不是像外頭所說的那種貪戀榮華富貴的女人……曼奴……"
"你在做什幺?真是太無禮了。"面對他迷人的寬闊胸膛和微微刺鼻的酒味,欒若熏雖感到有點心動,但他也不能這幺無禮。抱著她,嘴里卻喊著別人的名字,這對她是一種侮辱!
"你……"稍稍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他立即又被欒若熏的面容奪走心魂。
這個女孩子和曼奴有幾分神似,但似乎又有些微不同;曼奴的眼神能夠蠱惑人心,而這女孩美在眉梢眼角間的豐采,一雙大眼睛瑩澈晶亮,有著惑人的魅力,但也有令人不敢輕舉妄動的威儀,令人費疑猜……
"你、你、你,你什幺你!"欒若熏毫不客氣地質詢。
真是太沒禮貌了,難道這是最新的泡馬子手段嗎?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是啊,這女孩這幺伶牙俐齒的,怎會和曼奴相似呢?他真是想她想到瘋了。
"算了,原諒你。"她當然知道他認錯人了。
欒若熏拿起他塞在她手里的錢打算往回走,卻被他拉住手。
"干嘛?"瞧一眼這個卓爾不凡的男人,欒若熏沒好氣地問道。
"你想不想賺個外快?"這女孩毫不客氣地將他給她的錢拿走,表示這女孩肯定很缺錢。
"什幺外快?"欒若熏細眉一挑,警戒地看著他。
只要跟她混得夠熟的朋友,都知道她欒若熏向來是金錢至上,"有錢不拿是瘋子"這句話可是她的座右銘。
"陪我一夜。"雖然她不是曼奴,但是她像曼奴,只要有這個條件,就可以構成他想要她的誘因。
只可惜,他的算盤沒有打對,只見欒若熏唇角勾起一抹笑,靠進他身邊,一揮手就賞了他一個大鍋貼。
"做你的大頭夢吧!"雖然欒若熏這一巴掌打得十分過癮,但卻相當不智。
因為在午夜時分,在這種杳無人煙的地方,對方要是動起粗來,她是插翅也難飛!一思及此,欒若熏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待那男人回過神時,早已不見欒若熏的蹤影……
☆ ☆ ☆
一個月后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百花齊放,千蟬高鳴,熏然的風微微吹拂,說真格的,真是一個好天氣。
然而,樂氏傳播公司董事長室的人潮,已將整個辦公室擠得水泄不通。
"董事長,這里還有一份緊急文件。"
"董事長,明達公司的契約已經到期了,還需不需要續(xù)約?"
"董事長,包租頻道的承租費評估單已經出來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董事長,到期的模特兒要求調漲簽約金,該不該調漲?"
"董事長,年中凈營單估算出來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好,好、好!你們先退下,我待會兒一定會找時間好好看一下。"欒若熏不耐煩地趕走這群粘人的蒼蠅。
天啊,迭在她桌上的公文已經有她半個人高,他們到底還想要怎幺樣?
欒若熏小手一揮,抹掉臉上的汗水,看著堆迭如山的公文,忍住想哭的沖動,輕嘆一口氣。
該死!她原本的職務應該是很輕松、愜意的,為什幺她會讓自己累得像條狗?
都是因為大姐!因為大姐和小哥跑去度晚了十二年的蜜月,而狠心的把已經認祖歸宗的寄情趕回寄宿學校去。然而最可惡的人,非覃二哥莫屬,因為他把曉恩姐拐走,他們兩個也跟著雙宿雙飛地度蜜月去了。
只留下她這個孤苦伶仃的人,待在這里孤軍奮戰(zhàn),過著不是人過的日子,等著他們回來。她好氣自己當時干嘛要副豪氣干云的模樣,拍胸脯答應大姐要管理公司;現在可好了,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嗚……她好累,為什幺大家都有事要找她?
可見大姐對欒氏的員工太好了,養(yǎng)成他們太過依賴大姐和曉恩姐的習慣,所以她們倆一走,欒氏即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
算了,只要撐過一個月,她就自由了,她一定要強迫大姐讓她放一個長假!
一個月,只要一個月!想著假期,欒若熏的臉已經有著稍微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