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
繆璇睇望著手中白皙潤澤的玉石,再抬眼詢問闕門矞皇。
“玉玲瓏!彼麥\笑著!斑@可是我的寶物,送給你。”
“送我?”她瞠目結舌。即使他不說,她也猜得出這玉玲瓏絕非俗物,豈能隨意送給她?“不好,你還是自個兒收著吧!
“不,我只給你。”他斬釘截鐵地道,年少的俊臉上有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但是——”
“爹說過,只要是我喜歡的人,我便可以將這玉玲瓏交給對方!彼驼{地提示著她。
“難道說……”繆璇恍然大悟地睇著他,滿心的不舍;要她怎么忍心讓他這么年輕的生命,為了她這個即將不久人世的人耗竭呢?“不行!你還是送給其他姑娘家吧!
“我只給你,倘若你不要的話,我就把玉玲瓏摔破。”
他作勢要搶走她手中的玉佩,卻被她制止。
“先放在我這兒吧,倘若你需要的時候,再來找我拿!彼闶翘嫠9馨。
“我說了,我只給你……”
***
“你先到馬車上等我,我隨后便到!
闕門矞皇牽著炎燏煌上馬車,簡單地囑咐了幾句話,便轉身往內院走去。
“大哥,大清早的,你打算上哪兒?”闕門矞夐有點意外地在一大清早即看到自個兒的兄長。
這幾日來,他直鎖在門里照顧那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小姑娘,這下子又不知道他要帶著她上哪里去了。
能見到大哥不再如行尸走肉般地四處游晃,倒也算是佳訊一樁,不過倘若太癡迷的話,怕是適得其反。
“我帶著燏煌到璇兒的墓前去。”他淡然地道,一手勾起置于大廳的謝籃,便打算離開。
“到璇兒的墓前?”闕門矞夐有點詫異的問。
真是絕了,他知道炎燏煌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定是不凡,但是帶著她到璇兒姐姐的墓前,似乎有點古怪。
“我要把玉玲瓏交給煌兒!彼麥\然勾笑。
他從不曾將玉玲瓏放在身上,自爹將傳家之寶玉玲瓏交給他之后,他便把玉玲瓏交給璇兒,直到璇兒離開人世之后,玉玲瓏便隨著璇兒葬在墓底,畢竟是他承諾要交給她的,他便不會再將玉玲瓏取出。
但事出有因,倘若燏煌不是璇兒,他便打算讓玉玲瓏永世埋于墓底。
“為什么?”
天啊,他沒想到大哥對炎燏煌的寵愛,居然可以讓他愿意將玉玲瓏交給她,這豈不是意味著她的重要性已經大過于繆璇?
大哥能夠重獲紅顏知己,能夠自繆璇的愛戀中獲得解放,對大哥而言是一大美事,他心里亦是欣慰,但要將玉玲瓏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他非得查清她的底細不可。
“因為她就是璇兒的轉世!
闕門矞皇望著他一臉的不以為然,徑自笑著,隨即離開了大廳;現下他還有事要忙,待他回來再同弟弟解釋分明。
不會吧?
闕門矞夐瞪視著兄長離去的背影,腦袋轟然巨響——
她一點都不像繆旋,不管是臉蛋還是身形,無一處相似,為什么大哥會認為她是繆璇的轉世?
可惡,這八成是炎燏煌對大哥說了什么,否則依大哥對繆璇的依戀,怎么可能會看不清兩人之間那么大的差異?
她到底是對大哥下了什么蠱,否則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
而現下只能等著探子回報。
***
“你是不是對這里感到似曾相識?”
坐在舢舨上頭,闕門矞皇靠在篷邊,一雙湛然的眸子直睇著炎燏煌東張西望的忙碌模樣,唇邊的笑意更深。
有太多表象指證歷歷,倘若他再看不出她的本性的話,豈不是白費了他和繆璇十幾年來的相處?
他聽矞夐說她可以在梅園和杏園之中來去自如,身邊沒有任何奴仆帶路,不將那些八卦陣型的迷宮看在眼里;倘若她不是璇兒的話,又要如何解釋初次進入沄涌山莊的她,竟會把沄涌山莊的地形摸索得一清二楚?
“喂,你怎么會知道?”
她驚詫不已。難不成是因為她的臉上神情凈是疑問,他才猜中了她的心事?
“怎么老是喂呀喂地叫,你應該要喚我一聲矞皇!彼p而易舉地將她拉到身邊,放肆地汲取她身上杏花的香氣。
“不要,叫你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聽起來古怪極了!毖谉偷念^一偏,小臉微微地漲紅。真是的,天底下就是有這么巧的事,她的名字偏與他的一樣,以往她不會覺得怎樣,現下卻覺得有點難以啟齒,總覺得要她喊他的名字,倒不如喂呀喂地喊,還來得親切一點。
“怎么會?”他不理她,徑自纏著她,整個人將她緊緊包圍,壓根兒不理睬現下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盡管江面的霧氣重,但并不代表其他的船上的人不會瞧見他們在做什么勾當。
“喂,你別這樣子摟著,別人都在瞧了!彼柚怪瑓s只能無奈地偎在他的懷里,享受他的寵溺。
“要瞧便讓他們瞧。”闕門矞皇偷了一個香吻,恣情地再往她雪白的頸項襲去。
他擁著她,瞧她羞怯的掙扎著,不禁放聲大笑,那種充實感再度塞滿胸臆。
他以為他不可能再擁有這樣的喜悅,他以為他不可能再回復以往的意氣風發,但老天終究是憐惜他的,自然會還他一個公道,再將璇兒帶回到他的身邊,填補他殘缺的心。
“你、你、你……放開我,我要吃杏花糕,我肚子餓了,你放開我!”炎燏煌將臉埋入他的懷里,想要阻隔船家和鄰近如箭般凌厲的視線。
可惡,他這個人的性情也未免太過于舛變了?
一會兒對她疼入心坎,一會兒卻又對她鄙夷有加。唉,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難不成他真想要娶她為妻?
可她還有一大簍的話還沒同他說,倘若同他說了,他會不會又翻臉不認人?
唉,要怎么辦?
炎燏煌接過闕門矞皇遞過來的杏花糕,瞅了一眼他萬般寵溺的眼神,不禁將粉嫩的小臉垂得更低了。唉,他干嘛沒事對她這么好?這么一來,她連要先發制人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提玉玲瓏的事。
“改日我再帶著你回大別山,同你的爹娘正式提親!彼p聲地說著,大手仍占有性地撫著她滑細的檀木發絲。
“嗄?”
她倏地咳了一聲,使勁地拍打著自個兒的胸脯,直要將梗住的杏花糕拍下,更要將滿心的驚愕一并拍下腹。
“怎么?連吃個糕餅也噎著了你?”他的大手如風地輕拍著她的背。
“太好吃了!毖谉托奶摰卣f著,不過好吃倒也是真的,只是他干嘛在這當頭提起這件事?
他不是在說笑?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他是真的有這個打算。她跟他根本就不熟,哪里算得上論及婚嫁的地步?提親……要是爹跟娘知道她偷個玉玲瓏偷到把自個兒給賣了,不知道會怎么想。
“杏花糕可是用蘇州出產的紅粳稻磨制成粉,再細熬成糕,除了我沒有人會這項絕學。”闕門矞皇威逼不成,這下打算改為利誘!澳闳羰谴跊V涌山莊的話,就可以吃這種糕餅,吃到厭倦為止。”
“真的?”她挑眉睨他。
雖然她不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但這杏花糕確實是好吃得讓人想要把舌頭給一并吞下,倘若可以一直吃著……想著想著,一個不小心,口水又快要滴落,她便趕緊吸進去。
“春天有杏花糕,夏天有冰鎮蓮子湯,秋天有桂圓棗子糕,冬天便會有冰醉蜜梅,自然在其他的時令里亦會有其他的糕點;不管是宮內御食燕窩榛果,還是北方名食油淋頂皮酥,還有……”
“不要再說了!”
她呆愣著雙眼,不斷地將口水往下咽,覺得快要被自己的口水給淹沒了。
天,倘若沒吃到這些東西,她豈不是虧大了?
她需要考慮,得要好好地衡量得失才成。
“主子,到了。”
船家突地喊了一聲,炎燏煌一抬眼,便瞅住闕門矞皇突地黯然失色的隱晦眸子。
咦?這不是那一天,她初次與闕門矞皇碰頭的地方?她記得在岸的那一邊有一座墳,而那天他則像個傻子似地坐在墳前瞧得失神。而今他帶她到這里來是什么用意?
“下來吧。”
閥門矞皇低沉不如方才嘻笑的語調,強自拉回她的心神,跟著他走下岸邊,來到那一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墳。
“你帶我到這里來做什么?”她不解地蹙緊眉,不太愿意走到墳前。
墳地原本就是不祥之地,而她不只是因為這個膚淺的原因,更是因為來到這里便會讓她想起闕門矞皇晦暗的神情,那會令她難過。
“你不是想要玉玲瓏嗎?”他淺笑著,第一次感到自個兒來到這兒不再如往常那般痛苦。
“嗯!
“那就等我一下吧!遍y門矞皇走到墳前,一雙高深莫測的眼直視著墳前墓碑,突地將碑給扳起,把手探進碑洞里,嚇得炎燏煌忙不迭阻止他。
“喂,你瘋了?就算躺在里頭的人是你的好友,你也不能隨意拆人家的碑石,這樣子是會招天怒的,你……”她斥責著,卻見到闕門矞皇的手自碑洞里探出,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斑@是?”
“玉玲瓏!彼麑⒂窳岘囘f給她。
“這個?”
這就是玉玲瓏?她大氣不敢亂喘,水眸直盯著手中渾圓柔潤的玉佩,望著那白皙如雪般清澈的玉玲瓏,眼里飄著莫名的感動,淚水沒來由地直往下落。
是多么的荒唐,但是她的心里卻真實地傳遞出一道道疾厲的聲音,像是在告訴她,她終于得到了。
仿佛在歷經多年以后,她總算又再度擁有了它……
***
“你在房里好好地躺著!标I門矞皇身手敏捷地將臉色蒼白的炎燏煌放置在床榻上,隨即便往門外走,“我去差人打桶水來。”
炎燏煌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斂下恍惚的眼,小口地喘息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她才一接到玉玲瓏,便覺得腦海中不斷地閃掠過古怪的畫面,直沖擊著她的心窩,像是在對她吶喊著什么,直要將那些詭譎的畫面片段鐫鏤腦海。
她到底是怎么了?不管她身子怎么翻轉,那種椎骨挫髓的酸澀仍沉在心底。
“你還要再裝下去嗎?”
炎燏煌痛苦地睜開眼,睇著翩然進入房內的闕門矞夐,不解他為什么會這樣對她說。
“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玉玲瓏,你不就是想要這一樣稀世珍寶而已嗎?纖手神偷炎燏煌!”闕門矞夐鄙夷地道。
“你……”
她痛苦地閉上死灰眼眸,身子不斷地輕顫,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知道她的底細,更不知道他對她說這一番話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告訴你,你千萬別以為你跟大哥說你是璇兒轉世,你就可以因此進入沄涌山莊!”闕門矞夐逼近至她身邊。“沄涌山莊沒有你立足之地,倘若你真要玉玲瓏,你倒不如帶著玉玲瓏回去,別留在這里騷擾我大哥的心神!
據探子回報,她只是個偷兒,到沄涌山莊來不過是為了要偷玉玲瓏。
他無法原諒她為了得到玉玲瓏竟然編出這般喪心病狂的謊言,只為了騙取大哥的心;大哥的心仍懸在璇兒身上,只要以這一點當幌子,還怕大哥不上當?
但是大哥該如何自處?一旦謊言被拆穿時,她豈會知道大哥會如何作態?
“我不懂你的話……”炎燸煌支離破碎地道,只覺得心神幾欲沖出體外。
什么璇兒?什么轉世?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還要我說明嗎?”他輕挑起眉!澳泸_大哥說你是璇兒轉世輪回后的現世,再乘機騙取玉玲瓏。我道纖手神偷有多了不起?不過是較會耍嘴皮子罷了!
“玉玲瓏是闕門矞皇交給我的,我并沒有騙他,也沒有逼他,更不懂你到底在說什么,我不認識什么叫作璇兒的人……”她氣若游絲地開口,卻又突地發覺璇兒這個名字好似常常聽見,只是憶不起在哪兒聽過。
“你還想狡辯,”闕門矞夐怒斥一聲!澳忝髅髦肋@玉玲瓏是大哥送給璇兒的定情物,而你又假冒璇兒,只為了玉玲瓏;你用這種伎倆騙取玉玲瓏,實是令人輕蔑!”
炎燏煌無力地爬起身,氣喘吁吁,只覺得難以置信。她根本沒做那些事,他為什么要這樣說她?
“矞夐,是誰準你進來的!”
闕門矞皇提著一桶水,見著闕門矞夐咄咄逼人的氣勢,狂然地將他拽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