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仰天不見星光,更瞧不見老早便教云給遮掩的月色。
一抹小小的身影在文府后院仆人房旁的林子里晃來晃去,懸掛在門上頭的燈火,照射出一張清秀的小臉,瞧起來約莫十三、四歲,身形看來倒是挺修長的,但就是稍嫌纖瘦了些。
清秀的臉上毫無表情,瞧起來有幾分世故,眼里有著不屬于這年紀(jì)的老成。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像是正背誦著什么,隨著小小的腳步規(guī)律地低喃著。
“對主子之私事,視當(dāng)不見;對主子之私語,聽當(dāng)不覺……”
細長的丹鳳眼瞅著偌大的林子,望著里頭陰風(fēng)陣陣、鬼影幢幢,她壓根兒不駭懼,滿腦子想的皆是打從今兒個入了文府為婢,該要怎么伺候主子的條則。
要伺候人,對她而言并不難,畢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向來都是由她來做,不管是要燒柴煮飯、照顧弟妹、伺候姥姥,她都上手得很;可這兒是文府,伺候的是少爺們,不比在家里隨便,有些規(guī)矩定要遵守才成。
不盼望自個兒能否得到少爺們的疼愛,只要能在文府里待久一點,能多攢一些餉銀替爹娘多少分擔(dān)些,她就滿足了。
不過,想在這大宅子里待久一點,她勢必要學(xué)會察言觀色;如娘說的,嘴要甜一點、眼要利一點,懂得看主子的嘴臉辦事,順著主子的性子說話,這么一來,該是可以待得長久些才是。
不過,若真想要待得長久,就得先要當(dāng)上主子的貼身丫鬟才成。
只是,聽說這宅子里的少爺們似乎都不是什么善類,她還是別同他們有太多牽連,最好只要善盡自個兒的工作便行,省得意事上身。
她斂眼思忖好自個兒往后的路,方要往回走到仆人房時,卻突地聽到圍墻上頭傳來衣物摩擦的窸窣聲,她不由得抬眼往高高的圍墻探去,便見著一抹鬼祟的身影,她不畏不懼也不張揚,只是定睛直視著。
“你瞧什么瞧,當(dāng)大爺我是賊不成?”上頭傳來像是磨著砂紙的粗啞聲,語氣里帶著富家公子特有的傲慢。
她眨眨眼!凹橐娺^四少,給四少問安!奔榍妨饲飞怼
上頭的人影愣了愣,不由得瞇起一雙漂亮的大眼!澳闶钦l?怎會知道我是誰?大爺我可不記得見過你這個丑丫頭!”
“四少,吉祥是今兒個甫入府的婢女!
“啐,我今兒個一整天都不在府里,你又知道我是誰了?”文字慎索性盤腿托腮地坐在圍墻上頭。
“今兒個只在大廳見到三位少爺,所以吉祥猜測,眼前的你定是四少!彼琅f欠著身,眼也沒抬,感覺一陣風(fēng)在身前掠下,她依舊不動,卻見著一雙繡上雙龍的錦靴立在自個兒前頭。
“你說,你叫什么名字?”粗啞的聲音依舊,卻多了一分玩味。
“吉祥。”她依舊不抬頭。
“好個吉祥,這名字取得真好!蔽淖稚髌恋难壑表偷偷姆勰槨!疤鹉榿,讓本少爺瞧瞧你。”
聞言,吉祥方要抬眼,卻見到一旁的小徑有人竄了出來,她一個箭步就擋在他的面前。
“你這是在做什么?”文字慎見她擋在面前,低斥了一聲。
“噓!
“噓?”他正要再問,卻見到有人朝這兒走來,他忙別過身。
“你在這兒做什么?”管事文宗對著吉祥低聲罵道:“都什么時分了,還待在這兒?”
“文管事,奴婢初入府,有點想家……”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仿若事實真是如此。
“有什么好想來著,你只管想著往后要怎么干活,甭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混事。”文宗又低罵了聲,隨即折回離開,然走了幾步卻又突地回頭道:“你方才有沒有在這兒聽見什么古怪的聲響,還是見著什么人從外頭進來,或者是從里頭跑了出去?”
“沒有!彼胍矝]想地答道。
“那就趕緊回房,別再胡思亂想了,知曉嗎?”
“知道了。”吉祥規(guī)矩地應(yīng)對,見管事走遠才緩緩地回過身望著文字慎。“四少,奴婢太多事了嗎?”
雖說今兒個才入府,但府里頭的事時有所聞,她多少懂得一些。
聽說文府四少向來不愛待在府里,由于正值貪玩的年紀(jì),才會一天到晚都見不著人,時常教文管事又氣又惱。
文字慎嘴邊勾起一絲笑意,俊美卻稍嫌青澀的臉,賞心悅目得教人心底發(fā)顫。
“吉祥,文宗有沒有要你伺候哪個爺?”
“不,還未說!
“有意思……”
好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才剛?cè)敫瓦@么懂得察言觀色。他就要她了,往后若是有她在背后撐著,他想要上哪里玩?zhèn)三天五天,應(yīng)該都不成問題才是。
就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