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刺耳的電話聲,像是繞在耳畔的蚊鳥聲一般,煩得熟寐中的徐姿瑩忍不住睜開艱澀的眼,迷迷糊糊地探向聲音來源,一把抓起電話。
“喂?”
她半夢半醒地招呼了一聲,直到她快要再落入攫魂的夢境中,才突地想起話筒正在她的耳畔!拔梗降资钦l呀!不說話的話,我要掛電話了。”真是的,到底是哪一個不知死活的人打擾她的清夢?難道不知道她是一個很辛苦的采訪記者,得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嗎?
過了半晌,對方仍是無語,她不禁惱了。
“你是神經病,既然打電話來一定有事,要不然你干嘛打電話來?不知道現在還很早嗎?本大小姐我還沒睡飽,最好是有事快說、有屁快放,不然別怪我掛電話了!”再差一點,她就打算要摔電話了。
她最重視睡眠,絕對不允許可惡的惡作劇電話。
(叫令慊聽電話。)
電話那頭又停頓了一會兒,才徐緩地說著,森冷淡漠的語氣令徐姿瑩驀然一愣。
令慊?
她的腦袋像是被打結似的,搞不清對方的意思,直到她惺忪的睡眼探到了身旁赤裸的軀體,迷糊的心神才像是遭殛雷擊中一般,震懾得說不出話。
糟了!這里不是她的住處,她還以為這兒是自個兒的家中,不但私自接了裴令慊的電話,還出言不遜地斥罵對方,完蛋了!
“電話!彼奶摰負u著背對著她的身軀。
裴令慊轉個身,冷驚的眼眸緊盯著她手中的電話,微蹙起眉,接過電話,隨即起身往浴室走去!拔?媽,我知道……我幾天后便會回去了……”
聽著裴令慊益發不耐、遠離的低沉嗓音,羞紅臉的徐姿瑩隨即坐起身,趕緊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好。
怪了,她是什么時候睡在臥房里的?
難不成是他抱她進來的?天啊,這么一來的話,豈不是代表她的身子不只被他摸遍,也被他看光了?
想著他懾人的眼眸肆無忌憚地瀏覽著她空無一物的身子,她的臉像是被炭火燒燙過的烤肉,不但紅了,也焦了。
不行,她現在沒有辦法和他共處一室,她必須好好地思考未來的問題。還是先別和他見面好了,現在的她只要一想起他深情的告白,她便會覺得自己無法掌握大局,會任由他牽制。
趁他在講電話,她還是先走好了。
徐姿瑩想了一會兒,隨即站起身,才剛要打開門走出去,卻聽到細微的聲音自浴室里流瀉而出。
“媽,你在說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過了半晌!又聽到他提高音量吼著:“媽,我認為我的年紀已經大得可以自主了,我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我自己會尋找,用不著你替我安排!”
徐姿瑩聞言,握在門把上的手不禁有點遲疑。
或許是身為新聞人的基本反應,她不禁再將門給關起,躡手躡腳地繞到一旁,躲在緊閉的浴室門板外竊聽。
“媽,她不是你說的那樣!彼@得有點無力!澳阏f的沒錯,我就是要她,我就是打算娶她,你用不著再為我擔心這些問題!”
倏地,整間臥房里不再有任何聲響,霎時落入令人窒息的靜默中。
? ? ?
徐姿瑩愣在原地,忘了自己原本要離開的打算,整個腦袋里轟然作響,一直重復著他剛才所說的話。
那是什么意思?那一句話是針對她的嗎?她沒有辦法聽到對方說了些什么,但光是聽到他的回話,就已足夠令她錯愕不已。她的一顆心惶惶然的,像是無所歸依,難以將他剛才的怒濤和昨夜的殘暴聯想在一塊。
她向來不習慣別人對她好,那會令她渾身不自在、手足無措,她會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面對他。
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人喜歡她,每個人總是想盡辦法要將她推開,想盡辦法地羞辱她,逼得她流落街頭,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像他這樣珍惜她。這種感覺和務晴、桓愷不一樣,不只是純然的友誼,還帶著一點點厘不清的甜蜜情愫。
難道他昨天說的都是真的?
她還記得在飄飄欲仙之際,他似乎說了要她陪伴在他身邊的請求,像是一句魔咒般地箍住她的心神,是恁地魅惑她的心。
從來沒有人這樣要求過她。
或許是想得太過入神,連浴室的門被打開了,她亦渾然不覺。
“你在發呆?”裴令慊斂下眼眸,睨著徑自失神的她。
“嘎?”她驚慌地抬眼,瞅著他那一雙戲譫的眼眸,心沒來由地狂顫,幾欲昏厥!澳汶娫捴v完了?”
“你都聽到了?”他挑眉問道。
甫一打開門便見到她鬼祟地站在門邊,不難猜想她應該已經聽到他所說的話了。
無妨,他也不怕她聽到,更沒有興趣隱瞞自己的心意。至少現在的他確實是十分需要她的,她不只可以陪在他的身邊,更可以當他的擋箭牌,防止母親對他過度的迫害。
“聽到什么?”她裝迷糊,尷尬地笑箸!拔沂裁炊疾恢溃裁炊紱]聽到,我要出去一下!
她轉身要走,卻被他輕易地擒住了手,一個閃神,隨即納入他的懷里,她立即驚覺他仍是未著半縷,而他雙腿之間的硬挺正抵著她的腰際;她剛才只看著他的臉,沒瞧見他的身體……
“你既然已經聽到了,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你一定要幫我。”他低嘎地喃道,埋在她的頸窩之間,汲取她身上的清香。
“幫你?”她愕愣住。
什么意思?
“我母親想要我去相親,但是我告訴她,我現在的身邊已經有你了,所以你必須要幫我,當我的女朋友!彼麎阂种闹锌裆那榫w,借著她身上的香氣遏抑他心中漸生的不滿,對家族的不滿,對母親的不滿。
“什么?”
徐姿瑩倏地掙脫他的懷抱,怒眼瞪視著他。
原來他是要她當擋箭牌?這算什么?她還以為他是對她有著情意,以為他是需要她的。然而他只是想要一個可以為他擋去婚姻束縛的女人,而她碰巧出現在他的身邊,所以他不假思索地選中她?
原本以為他的花言巧語只是為了讓她不要揭發裴氏機密,而今又誤解了他虛偽的話語,居然寡廉鮮恥地以為他是真的需要她;是因為打從心底的需要她,而不是為了某種利益的結合。她真是蠢到極點了!
“當然也是因為我想要你。”他睨著她,旋即發現她又誤解他的意思。
倘若不是因為要她,他又怎么會向母親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根本只是為了你自己!”她氣怒地吼著,俏臉上有著難堪的紅暈!拔腋嬖V你,你根本不能證明我的身世是否和你失蹤的妹妹相同,你知道你現在的作法有多可怕嗎?我告訴你,我不想幫你,也不想再待在這里了。你要相親、要結婚,全都隨便你!”
她的腦袋像是被搗成泥狀似的無法運作,說出來的話是全然的憤怒,連她也不太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只是她絕對不讓自己的感情淪陷在利益沖突上。
徐姿瑩以黑白分明的大眼怒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去。再待下去,她只會覺得自己的真心看在他的眼底像是一文不值的垃圾,只能不堪地擱在一隅。
“姿瑩……”他的長臂輕而易舉地擒回她,深深地將她納入懷里!澳悴灰`會我,成熟的人該有成熟的處世態度!
她的反應、她的心情看在他的眼底,只覺得心里彌漫著醉人心脾的甜蜜,令他不由自主地擁緊她,像是要將她深刻地揉入他的生命里。
“你在說什么?”她掙扎著,卻動不了他半分。
事到如今,他到底還想要狡辯些什么?她不想聽,也不愿意承認他口中曖昧的情感,就當她之前只是睡迷糊了,就當她不過是欠缺關愛而探情索愛,就當她只是一個寂寞卻又不愿承認的人。
“我想要你,怎么可能只是因為那些無聊的問題?”他親吻著她緊抿的唇,勾心攝魂地笑著!叭绻銚难壣系膯栴},我可以帶你到醫院檢驗,這些問題好處理得很!
他向來不在意這些問題,根本不將那千萬分之一的奇跡看在眼底。
“你是因為愛我,才要我待在你的身邊?”她挑眉問道,反正她已經夠丟臉了,不在乎再多丟一次臉。
“愛?”他反倒有點不解;不過是想要她陪伴在身邊罷了,這樣子也能算是愛嗎?他不知道,畢竟在他的記憶里,他從來沒有過那種情感,有的只是對家族的忠誠和對父親的尊敬。
“你根本可悲得連自己是個怎么樣的人都不知道!北M管她不敢明目張膽地表達愛意,但她倒還分得清何謂依戀、何謂愛戀。
“再給我一段時間吧!”或許他會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情感。
“那么在這一段時間里,我可以公布我所知道的一切嗎?”她有點挑釁意味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應。
“最好不要!
他已經跟母親提過她的事了,如果到時候由她來揭發裴氏丑聞的話,只怕他到時候也掩護不了她。
“是嗎?”
那么……她懂了。
? ? ?
“我不會答應的。”
薄心綺保養有道、韻味猶存的麗顏上難得有著過分懾人的光痕,一瞬也不瞬地瞪視著飯桌另一端的裴令慊。
“媽,我們不過是在交往。”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索然無味的佳肴。
他好不容易將徐姿瑩拐到醫院檢查,直到今日才拿到報告,確定兩人之間果真沒有血緣牽絆,他才會大方地回家向母親報備,想不到母親的態度竟是如此的生硬,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薄心綺挑起眉,犀利地笑著!拔抑滥且粋女人的身份,更知道她是為了什么目的而接近你,你別以為我現在待在家里,便什么事都不管。你是裴氏企業惟一的接班人,而你的孩子也注定要接掌裴氏,所以你的妻子必須由我選擇!
“媽……”他簡直快要受不了她的專制。
母親是在睜眼說瞎話,全然將父親在外的私生子摒除在外,仿佛只有他才是父親的兒子,其他的全都是上不了臺面的垃圾;重要的是血緣,而不該是人情束縛的包袱。
“令慊,你是裴氏集團惟一的總裁,你必須有這一項自覺!北⌒木_不悅地說著,堅定的眼眸象徵她不變的意志。
裴令慊無奈地看著她,只覺得這過長的飯桌或許是氣派,但卻拉長了他們母子間的距離,且愈拉愈遠,終至他再也不愿意靠近她。
“我吃飽了!
他厭惡將自己的人生任他人隨意安排;他的人生理應由他自己決定,誰也沒有資格替他安排,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一樣。
裴令慊無視薄心綺怒不可遏的眼神,徑自走到客廳去,翻看著他今日順便帶過來的檢查報告,心底不禁暗嘲著自己竟會為了這么一點小事上醫院去,只為了確定兩人之間有無血緣牽連。
他早說過了,機率只有千萬分之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裴令慊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呼嘯的風雨,心里不禁有幾分擔憂;聽說今天來了個臺風,如果他待在這里沒有回去的話!不知道她會不會害怕?
為了確定臺風的動向,他打開電視,在現場轉播的新聞里,猛地發覺那個站在風雨中的小小身影,似乎挺眼熟的……
“據氣象臺發布的消息,十一號臺風為十三級颶風,確定會在今天晚上十點登陸東北角,還請東北沿海居民嚴防豪雨,而北部地區的居民也要……”
裴令慊的眼睛幾乎快要突出眼眶,貼附在電視螢幕上,亟欲確定那個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身影,是否就是令他魂牽夢縈的人。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她不是說過她有一個月的假嗎?為什么一個月的時間未到,她會出現在SNG的轉播上?難道她不知道她此刻站在外頭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嗎?
他怒目瞪視著電視畫面,確認她的所在地后,倏地帶著檢查報告,抓著車鑰匙隨即往外跑。
“你要去哪里?”薄心綺碰巧自飯廳出來。
“我去帶她回家!”他怒吼了一聲,指著電視畫面,隨即奔入門外狂肆的暴風雨中。
薄心綺不解地望著電視,上頭那抹不甚清楚的身影,卻令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顫——是她?令慊正在交往中的女人是她?
該死!調查報告里頭并沒有附上照片,遂她不甚在乎,但現在見到本人了,她豈能再放任他們之間的感情?
現在懸崖勒馬,應該還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