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御街大道
“這匹布的式樣也不怎么新穎,而且今年大家都穿戎裝釀服,這匹布若是我買回去了,要做什么才成?”
畢家產業(yè)之——“浪濤布莊”中,大掌柜畢納珍快速地撥著算盤,雙耳卻豎得很尖,很仔細地聽著鋪里的雇工如何應對。
“倘若大爺不喜歡,倒也可以送給夫人!惫凸ねnD了下才道。
“啤,本大爺尚未成親哩!鄙祥T購布的客相像是來找碴的一般。
“那……不如送給大爺?shù)氖肿悖俊惫凸ら_始有點結巴了。
“呸,你說的是什么話?咱家大老就大爺我這么一個獨子,你要大爺我送給哪個手足來著?”客相微惱地湊近他,帶點威脅的對他說:“敢情你是在暗示本大爺在外有什么見不得光的手足?”
“沒有的事,小的沒這么想……”雇工臉色一變,慌張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沒這么想?你方才明明是這么說的!”
“小的,小的……”
“哎呀,大爺啊……”畢納珍再也忍不住地拋下手中的算盤和筆,蓮步輕移、臉上堆滿了柔媚的笑意!澳皇莵碣I衣服的嗎?怎么會把事情扯到有無手足上頭去了?”
不就是買匹布嘛,犯得著這么大驚小怪嗎?
“你是大掌柜?”購布匹的客倌瞇了咪眼。
“是啊,就不知道大爺究竟要不要買這一匹布?”畢納珍將雇工推到一旁,媚眸直睞著客人!斑@一匹布不多不少,就只剩下這一匹了,不二價,二兩!
“二兩?”原本是惑于她的美色,然她的話一出口,他立即清醒。
“大爺,這您可有所不知了,這一匹布,可是打江南來的?椆ず屠C工可不是咱們長安城的手藝比得上的,二兩已是底價了,沒得商量!碑吋{珍可是一步也不退讓。
笑話,她從江南購一匹布。經船運至清口,再由馬車運到長安城,嘖,這可得花上她半兩銀子哩,再加上她這班人工,加加減減下來,一匹布連一兩都賺不到,倘若要她降價,她干脆別開門作生意了。
“我呸!這天底下有什么布匹要花上二兩銀子,你以為這匹布是鑲金線的不成?就算是要送入宮中的布匹也不過是這價碼,你居然敢獅子大開口?”客倌氣得通跳腳。
“大爺,您說對了,這匹布確實是鑲金線的,原本是要送進宮中的貢品、但本店偷偷地同布織局買了兩匹來,一匹賣給了城里兵部尚書的千金,而這一匹原本可是我要留著自個兒用的,是今天大爺您看上了,我才賣給您的,倘若您不要的話,那我可就自用了!碑吋{珍故作神秘地道。
“是真的嗎?”客相有點猶豫。
“三小姐!”
畢納珍正盤算著要怎么逼著他掏出銀兩,卻見府里的小丫環(huán)怯怯地湊了過來,神色有點緊張。
“待會兒再說!彼F(xiàn)下沒空睬她。
她正在做生意呢、有頭笨豬主動送上門來,她不把他給剝干凈,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但是……”
畢納珍側眼怒瞪了她一眼,讓她馬上驚若寒蟬,不敢再吱一聲。
“我同您保證,這匹布不管作男裝或女裝全都很合適,在大爺身上一定是威武昂藏,要是給您未來的夫人穿用,更襯托她出眾的容貌。這匹布全京城就只有兩匹,而且兵部尚書的千金幾乎是足不出戶,倘若這匹布讓大爺買去了,制套衣,說有多瀟灑就有多瀟灑,還怕您未來的夫人不主動靠過來?”畢納珍繼續(xù)鼓著三寸不爛之舌開始游說,就等著他把銀子掏出來。
“小姐!”丫環(huán)可真是急壞了。
“可我聽說對街開了間新鋪子,是打洛陽來的,里頭成匹樣式都很新,不如等我去那兒瞧瞧后再作打算!
“噴,打洛陽來的貨色會比得上江南的布織局嗎?”這她不信!按鬆敚热裟娴牟灰脑,那我可要收起來了,往后是找不到這花樣了。”
“三小姐……”小丫環(huán)見她不睬她,大著膽子再喚了一聲。
“吵什么?沒瞧見本小姐正在做生意啊,財神爺都教你給嚇跑了!”見眼前的客倌舉棋不定,又聽著小丫環(huán)教她生厭的怯層聲音。她不由得發(fā)火地吼著:“是誰差你到這兒觸我霉頭來著?”她到底是哪里有問題,難道看不出有客人在嗎?也不想想畢府里頭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張嘴,倘若她不做點生意,難不成要大伙兒一起去喝西北風?
知道她是在做生意,她就該識相地滾到一邊去,別擋著她的財路。
“可是府里有人來提親,老爺差奴婢同三小姐通報一聲……”小丫環(huán)扁了扁嘴,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提親?同誰提親?”畢納珍瞇了下水眸。
可別跟她說是來同她提親,她不相信京城里還有哪個男人沒聽過她的名號,會來到畢府提親。
“同小姐提親的喔,要不然奴婢何必來找三小姐。”
“是哪里來的笨蛋?”她怒聲道。
“咦?三小姐怎會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小丫環(huán)疑惑。
“你的腦袋里是裝了什么東西?你是初進府的?”畢納珍沒好氣地吼著:“這京城里的男人,有哪一個不知道畢府里的千金是娶不得的?”
怎么府里頭凈是一些只會張口吃食,卻不傳動腦做事的下人?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兩。怎么全都供給了這群混蛋?
真是教她不會透了,干脆把他們全都遣回去。還可以省的不少錢。
“哦。”說的也是。
畢納珍惡狠狠地瞪得她扮肆意垂愈低之后,才墓地轉身面對嚇得一勝俊愣的客相,露出一臉的笑。
“大爺,不知道您決定得如何?”
蠢豬,把銀兩掏出來不就成了,犯得著讓她費這么多唇舌嗎?萬一到時候還得到藥鋪里抓些潤喉的藥材,豈不是讓她賺得更少?
瞧他穿金帶銀,一到闊氣的模樣,不過是嫌他個一兩銀子罷了,犯得著考慮這般久嗎?說他是豬,果真是豬,不過是買匹布罷了,也得這般扭扭捏捏,甚至還打算同她殺價……
“這匹布嘛……”他還得考慮考慮哩。
“罷了,既然沒要買布,就到一邊去,別待在本小姐的鋪里擺闊!”她揮了揮手,催著他離開。
她還要趕回去瞧瞧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有這種膽子敢踏進畢府的門欄里同她提親。
“你說本大爺擺闊?”他氣結。
“可不是?一匹布看了快要一個時辰,結果居然不買,這不是在擺闊是什么?”她不客氣地呼道。
“本大爺買了!”他哪里受得了這種氣,扔出銀兩,大聲喝道:“五兩銀子,甭找了!
聞言,畢納珍屈身接過銀兩,“謝大爺!彪S后轉身吩咐著!澳銈冞@些愣頭愣腦、等吃等死的還不趕緊曹大爺把布匹給包好,呆在那兒作啥?本小組現(xiàn)下可是要趕著回府、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你們偷懶,就全給我走,別留在這兒吃閑飯!”
不等下人回應,她撩起裙擺,拔腿便往畢府的方向奔去。
從畢府到鋪子,若是啟輛馬車,只消半刻便能到達,若是要靠兩條腿,便至少得花上兩刻才能到。然而,她寧可用雙腿跑,也舍不得把銀兩用在不必要的花費上。
尤其,這五兩銀子可是耗了她快要一個時辰,她自然得部摸摸它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