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畢進寶下了階梯,一時認不清方向,便一路隨著人多的方向走,就連走出城了,自個兒也渾然不覺。
第二天
畢進寶在記外奉茶的亭子里回來,又繼續朝著人多的地方走,約走了半里路,餓得再也無力氣的她,只好隨便找處破廟窩上一晚……
第三天
畢進寶依舊想不通自個兒身在何處,只管打起精神往前走,約走了半里路,發覺實在是餓得受不住,遂隨便找了一戶鄉野人家的柴房,和干稻草窩窩上了一下午,睡至方才甫醒。
只是,才踏出柴房趕了沒多久的路,眼前使出現了不速之客。
“你們別擋著我的路!”畢進寶有氣無力地喊著。
她快要累死、餓死、渴死了,身旁的人能不能離地遠一點了。
“小姑娘是要上哪兒去?要不要咱們兄弟倆送你一程?”
兩個看似地方惡霸的男子攔住她,氣得她牙癢癢的。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以對。
咬,她怎么會落入這境地?
自從離開萬壽寺,她至今都未嘗過任何東西,只在溪邊攫取了一點冰冷的溪水潤口,肚子里空得什么都不剩了,然她卻依舊不知道畢府到底在哪里?
都怪百祿,居然沒叫馬夫把馬車停在顯眼的地方,害她沒找;著,反倒是找上這荒郊野外來了。
面前更是出現了兩個奇怪的男子硬擋住她的去路,讓她趕也趕不開。
對了,她干嘛一定要趕他們走?她可以問問他們身上有沒有可讓她果腹的東西?
不對,這事若是讓姐姐們知道,她們一定會說她丟盡了畢府的臉。
眼前這兩個怪異的男子又不似兩位姐夫那般好看,既沒有大姐夫的逗趣,更沒有三姐夫的沉穩,鐵定是不能同他們問起畢府該怎么走。
唉,這下子不能伸手乞討,又不能開口問路,她會不會離畢府愈來愈遠?
“小姑娘在想什么?怎么不瞧咱們一下?”這兩個男子又開聲了。
“能請兩位兄長別擋我的路嗎?”她站得腿都發酸了,他們為何不滾遠一點?若是待會兒她又走不動的話,豈不是又要和那堆干稻草睡上一晚了?
“不能!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決定往回走,橫豎她現下已經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了,往回走說不準可以想起回畢府的路。
一見她往回走,這兩個男子索性一前一后包圍她。
畢進寶抬眼看著擋在她前方的男子,而后她垂下螓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且她的雙腿已經酸得發麻,再加上今兒個的天候極冷,無奈之余,她索性雙腿放軟,跌坐在黃土上暫作休息。
橫豎看這陣仗,他們是要同她耗到底了,既然如此,她還不如先坐下稍作休息,省得她待會兒發暈。
“你怎么坐在黃土上,這豈不是可惜了你一身的好衣物”她這舉動反倒是讓兩個男子感到不解。
打一開始便發覺她的穿著不俗,臉蛋雖是弄臟了,但瞧起來倒也不差,想必是大戶千金;正打算劫財劫色,孰知她古怪的行徑,反倒是讓他們倆大感詫異,欲進不前了。
“不就是衣裳?”穿得暖和不就得了?
能不能別再同她說話了,她想要多保留一點體力,待他們走了好上路。
“小姑娘,我問你,你是打哪兒來的,怎么不見你身邊有丫環伺候?”擋住她前頭的男子俯下身子,直截了當地問。
她微挑起眉,累得沒力氣回答他,索性不理睬他,當沒聽著。
“小姑娘,咱們在問你話,你好歹也要回答一聲吧!焙箢^那名男子見狀也蹲在她身后。
畢進寶頓時發覺自個兒累得連雙眼都快要合上了,但這兩人怎么靠得更近,讓她快沒了自己的空間。
唉,坐著也使腰挺累的,還是躺下舒服些,只不過這黃土地也比不上她房里那張又軟又暖的床鋪好。
這黃土地又凍又硬的,甚至還帶著一抹淡淡的青草味,薰得她頭發暈,幾乎快要暈了過去。
“這是怎么著?”
遠遠地傳來一聲極為冷厲的吼聲,畢進寶原本是想要把眼睛睜大一點來瞧的,可是她又倦又累、又餓又渴,身上再也擠不出半點力氣,只好放任自個兒的心神隨處飄蕩了。
“不知道!边@兩名男子見季叔裕慢慢逼近,趕忙退到一邊去。
“又欺負人了?這次連小姑娘都不放過?”季叔裕放下肩上的扁擔,蹲下身去審視著畢進寶,“我不是同你們說過了,不能再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嗎?怎么,你們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季叔裕抬起眼,一張極為年輕的俊臉滿布惱意。
“沒有,上天可明鑒,我們真的沒對她做什么,是她自個兒倒下的,我們什么都沒做!边@兩個男子忙將手指向天發誓。
“真的?”他不太相信。
他住進這村落的時間不算長,卻老是撞見這兩個人在這片林子里干起傷天害理的事,他動手修理了他們幾次,但照眼前的情況看來,八成是他人太軟,下手太輕了,才會讓他們有膽子再干這種事。
“真的,我們可以發誓!背赃^太多次虧了,這兩個男子發誓的手一直不敢放下,就怕他若是不信,又要一拳揮上他們的腦門。
乍見他時,還以為他是打哪兒來的年輕公子哥兒,孰知他的臉雖是充滿稚氣,然年紀卻不算小了。
他的臉看起來極為俊美,性子卻是極為火爆,而且身子看似纖瘦,讓人以為好欺負,實則十分地結實,拳腳更是有勁。
上一回挑釁之后,這兩人硬是躺在床上近半個月下不了床。
“可是我不信!”季叔裕將扁擔丟到一旁,猛然向前一踢,動作快速得仿似一陣戾風。
轉眼間,這兩個男子皆不見蹤影,只剩從林子里傳出的微弱呻吟聲。
“別再讓我看見你們!”他對著林子里見了一聲。
真是的,為何老是發生這種事增,非得要他要路見不平,“丟擔”相助。
這可好了,這姑娘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睡著了,又似昏了,總不能要他把她留在這荒郊野外?!
這路是前往長安城的唯一路徑,來來往往的人并不少,若是讓人撞見了,這姑娘家的清白八成不保,說不準連這身上值錢的裘衣玉帶都會讓人給扒走!
但若要帶她回家,那他豈不是又替自個兒給招惹上麻煩?
他可不想再招來以身報恩的姑娘了,但又不能讓她一人在這。
季叔裕挑起濃眉稍作思付,半晌之后,便將竹簍子給提了過來,輕輕將她抱起,放進他的大竹簍里。
罷了,老天讓他撞見這一幕,就是要他救她的吧!
***
餓啊……好餓啊,真是快要餓死她了!
她好想張開眼,可是餓得、累得連一絲眼皮都抬不起來,更別妄想要轉個身!
她該不會又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吧?
這一次她又躺在哪兒了?
不過,這地方似乎是不怎么冷,難道她今兒個窩到了什么好地方不成?
不對啊,她明明記得好似有兩位公子擋住她的去路,更過分地一前一后將她包圍,使她站到腿發酸,才在黃土地上給坐了下來;就是會得有點不舒服,她遂躺了下來,而后才又不小心睡著了。
呵呵,她真是的,怎么又不小心給睡著了;若是讓姐姐們知道她身處在荒郊野外,都能這般怡然自得,鐵定又會給她一頓臭罵。
唉,總也要等她回到畢府,才聽得見姐姐們的責罵吧。
她連現下身處何處都不知道,連自個兒到底還捱不捱得下去也不知道,說不準的就快要昏睡餓死在這鄉野之間了,尤其年關甫過,天氣冷得快將骨頭給凍疼了。
但她為何不覺得冷?她該不會是已經睡進黃泉了吧?要不然她明明是睡在黃土地上,怎么毫無冷意?
不要,她就算是睡死,也要死在自個兒的房里,不想睡死在這無人經過的鄉野野地!說不準她的身子會讓這林里的野獸給啃了,也說不準這衣裳會讓人給剝光了,屆時她豈不是死得很難看?
不!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美美的;要插滿簪花,還要貼上花鈿,更要換上最精美的雙鳳繡羽衫,然后再換雙紅頭履,點上胭脂……
嗚嗚,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當餓死鬼!
“來人啊,給我一點吃的東西!彼帽M全身的力氣喊道。
她至少也要吃得撐些再死,要不然死后豈不是成了餓死鬼,要一直餓著肚子了?
“嗚嗚——”就算她身旁有人也沒用啊,難聽得見死人的聲音?
“知道了,正準備著呢,犯不著哭吧。”
畢進寶一愣,渾身一僵,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想要確定方才自個兒到底是不是聽錯了?她該是死了吧,既然已經死了,又怎么會有人聽得見她的聲音呢?
“真是的,就知道是給自個兒惹上麻煩了!奔臼逶蕚渲砩系纳攀常槺銛[上幾張甫烤好的烙餅,夾上三兩口小菜,再拿上一小碟的魚醬。
背著她回他的小茅屋后,她全無動靜,就連他把她擱在隨意搭起的床板上頭,她也無任何反應,而且身上更是冰冷透了,害他真還以為她已經……不過她現下會哭喊討飯吃了,表示她差不多要醒了。
“誰?“她驚問。
確實有人聽見她的聲音了,而且還在她耳邊叨絮著雜念著,但那個人居然說她是個麻煩?她是麻煩?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喂,你不是醒了嗎?”季叔裕端著東西走到床板邊,把膳食擱在他釘制的茶幾上頭,順便再拉了把自制的矮椅落座!靶」媚?”
“你是誰?”她驚顫道。
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何會有一道可以聽見她說話的聲音一直回應著?
那道沉穩低暖的聲音愈來愈接近,仿佛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是……”季叔裕思忖著自個兒到底需不需要同她說那么多?“你先起來吃點東西吧,然后再把你的狀況告訴我!
暫且還是甭說那么多,她既然都已經喊餓了,還是讓她先起身吃點東西果腹才是。
只是,她既然已經醒了,怎么不把眼睛睜開?難不成她打算就這樣躺著,半吃半睡?
“吃?!”她驚呼道。
有吃的東西?真的嗎?可是她怎么沒有聞見一股教她食指大動的香味?
“可不是?”季叔裕見她古怪的反應,不由得微蹙起濃眉睞著她的消臉!澳阕詡兒不是說餓了嗎?”
她該不會真的打算就這么用膳吧?
倘若真要躺著用餐,那她八成會哽住吧?
“對,我是說了!彼烧媸求@愕不已。
真有人聽見,而且還回應了她的話,她是真的死了嗎?倘若是真死了的話,又怎么會有人同她說話?
“那還不起來吃?”他嘆著氣道。
她到底是哪一大戶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會懶成這樣?
瞧他這次到底是給自個兒找上了什么麻煩,她不起來吃.難不成要他喂她吃嗎?
“可以喂我吃嗎?我動不了了!彼馄鹉鄞揭笾
嗚嗚,不管了啦,她都快要餓死了,管它是生是死,更不管這道聲音的主人是妖是魔,橫豎只要先給她一點東西嘗嘗就好了。
“咦?”他一愣,恩付著她會不會是病了,連忙拿起一塊烙餅夾了些瓜萊,再多添了一點魚醬!翱,你張開嘴!
嘖,這下子可真是麻煩了,她是個姑娘家,倘若真是病著了,他要照顧她可是一點都不適宜的,這該如何是好?
“這是什么東西?”輕咬一口,她不禁皺緊眉頭。
怪了,她該是沒死吧,八成只是餓暈累昏了,要不然她怎么還嘗得出味道,甚至還感覺得出來自個兒的口中確實有著溫熱的美食可嘗呢?
只是這味兒倒是挺新鮮的,以往似乎沒嘗過。
雖然不算挺好吃的,但倒也不怎么難吃就是了。
“烙餅加魚醬,味兒還不錯吧?”他倒滿引以為傲的!安贿^,若你真是餓著了,得要自個兒起身,要不然待會兒噎著了,我可不負責!
這鄉野之地,可不比京城那般繁華,有這等熟食可享用,算是不錯了。
“嘎?”畢進寶使盡全身最后一股力氣,用力地睜開雙眼。
她不是死了?還是只餓暈了?而這地方……
她的蛾眉一皺,不解為何映人眼簾的梁柱上頭都布滿了茅草,直覺這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你可醒了?”季叔裕見她睜開眼睛,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
等她的體力好些,屆時便把她趕回家去,省得待在這兒礙他的眼;他認為救人歸救人,但總不能賴在他這個破舊的小茅屋不走吧?
“是你救我的嗎?小公子?”她把眼珠一轉,總算是瞧見了聲音的主人。
不過,這小公子的聲音可真是成熟,同他這一張臉,似乎一點也不怎么搭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