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電鈴聲讓靖婕凝滯的心情頓時沸揚起來,她一個箭步打開大門,開心地朝外頭叫著,"凱凱回來了嗎?是不是凱凱回來了……"她拉開鐵門,卻發現外頭站的竟然是一位陌生男子。
"請問你是蘇靖婕小姐嗎?"小蔡截著墨鏡和一頂釣魚帽,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讓靖婕和站在身后的靖莉莫不升起一股戒心。
"請問你是……"靖婕從頭到腳打量他一下,并沒見過這種酷似斑馬的人。
"你不要管我是誰,有人要我交給你一樣東西,并且還要我轉告你一句話。"小蔡從手提包內拿出一袋牛皮紙裝的文件,并交到靖婕手上。
"什么話?"
"就是要你不要把情夫當成丈夫,到時候你會生不如死。"小蔡說完就轉身離去。
靖婕還一時滿頭霧水,等她回過神來,那名陌生男子已不知去向。
"姐,那是誰呀?"靖莉受岳圣綸之托來陪伴靖婕,兩人正為凱凱的下落而煩心不已時,卻又來個莫明其妙的訪客。
"我也不曉得,說了句怪里怪氣的話人就走了。"她邊關上門,還邊將那牛皮紙袋給打開。
只是里頭的照片一見光后,映入靖婕眼簾的卻是一張張岳圣綸和一名女子的親密照片,而那名有些發福的婦人,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她的思緒轉了半圈后,終于讓她回想起--
對了,就是那天下午在溪邊救起凱凱的那位先生的太太,圣綸和那位太太應該不是很熟的樣子,看他們見了面也沒打什么招呼,那又為何…會有這些摟摟抱抱和接吻的親密照片,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靖莉湊顆頭來也嚇傻了眼,這下完了、這下完了!平時穿幫還不打緊,在這緊要關頭穿幫可能就會要人命!"這怎么會這樣……"靖莉臉色一下刷白,當初引薦這位情夫給她老姐認識的,也有她一份,到時候算起帳來,她鐵定榜上有名的。
靖婕發現靖莉臉色驟白,也警覺到這一切似乎怪得出奇,她拉住靖莉,口氣從未有過這般的激動,"靖莉,你知道什么事對不對?快點告訴我!"
靖莉支吾其詞,在該講與不該講的邊緣猶豫著,她想著,目前凱凱還下落不明,要是再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她老姐,老姐鐵定心臟病加腦溢血一起爆發,到時害得老姐崩潰撞墻,那她……豈不成了一級謀殺犯?
"你啞了啊?我問你話你怎么不說呢?快講啊,你一定知道什么事對不對?"跟她做了二十幾年姐妹,她隨便動動眉頭自己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何況她整張臉都嚇成雪白色。
"姐……你不要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靖莉干脆來個相應不理,她把兩個耳朵捂住,來個裝死裝傻。
"蘇靖莉,你要是有事就要跟我說,要是你敢瞞著我,你以后就不要再來找姐姐,我也不會認你個妹妹!"煩惱個凱凱就夠要她的命了,如今又來個世紀大勁爆的問題,要是真有什么事瞞著她不告訴她的話,她一定會跳樓自殺的。
"姐,你這要我怎么說嘛!"靖莉跟只小袋鼠一樣亂跳一通,急得她拼命咬手指皺眉頭。
"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那個人說什么'不要把情夫當丈夫',是什么意思?"她把靖莉給逼到陽臺,隨時都有把靖莉逼到跳樓的可能。
"他都講那么明白了,你還想要我說什么?不過那都是凱凱和他同學想的,不關我的事喔!"靖莉推得干干凈凈,這事耍賴到她頭上的話,老姐穩拿菜刀劈死她的。
靖婕聽了靖莉這樣的提示,再看看照片上那一對不相稱的男女,的確,這種感覺就像個沒行情的老女人包養小白臉是一樣的,要是真的就如那個陌生人所說,那……那這陣子與她朝夕相處的人,不就是……
別人養的情夫?
"蘇靖莉,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圣綸是這臃腫胖女人的情夫吧?"不要啊,凱凱的事已耗掉她半條命,她僅存的半條命恐怕也保不了多久了。
"姐,你還好吧,要不要喝杯水?"靖莉覺得隨時像是要出人命,連忙把救護箱準備妥當。
"他不是小寮的叔叔嗎?怎么會變成這女人的情夫?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蘇靖莉,你不要躲在廚房,快出來跟你老姐解釋清楚!"靖婕的聲音足以震垮摩天大樓,嚇得靖莉連端水杯的力氣都沒了。
"姐……你……你先喝口水嘛!"靖莉把水杯拿到她面前,卻被她一掌拍開。
"你要再不說,我……我跟你斷絕姐妹關系!"靖婕不滿地看著眼前的親妹妹,沒想到她跟著那兩個小鬼一塊瞞她。
"我說我說,但是……你保證不要激動好不好?反正事情都發生了,就……就讓它順其自然,好嗎?"靖莉盡量化驚慌為力量,此時此刻,她可不能再讓老姐受太大的刺激了。
"蘇靖莉,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你到底說還是不說?"下完最后通牒,靖婕有一股到廚房拿刀的沖動。
"我說我說,其實……其實圣綸是……小寮她媽咪的情夫,因為小寮她老爸從大陸回來,圣綸沒地方去,就來這邊暫住一下,剛好姐夫又剛過世,所以……"
接下來的劇情,靖婕不用想也知道該怎么發展下去。"所以這兩個小鬼就自作主張,想順便把我和他送作堆,是嗎……"
"姐……姐,你沒事吧?"想不到靖婕才剛說完話,就頭腦一片空白,整個人暈厥過去,靖莉將她拖到沙發上替她順氣,只見她微微張開眼睛,氣若游絲的看著靖莉。
"我……我這輩子……就毀在你們這幾個人手上了……"說完,才正式暈了過去。
靖莉只有呆呆地杵在靖婕旁邊,她也不知該怎么辦,只好等待岳圣綸回來收這個腐爛得徹底的攤子。
小寮在等待岳圣綸爬到榕樹的一處分枝點時,才把眼睛揉得紅通通,哭哭啼啼走到倉庫邊,準備分散小游的注意力。
"小寮小姐,你怎么了,為什么哭成這樣子呢?"小游閑閑一個人玩著撲克牌,見到小寮又跑了出來,神經線馬上又繃緊起來。
"剛剛我回到房間,卻碰到財爺爺,他說……他說你的頭型實在很丑,比糖炒栗子還要難看,我……我就說財爺爺你怎么可以在小游叔叔背后說壞話,他說……他說我別管,我就說我一定要跟小游叔叔說,結果……結果他就跑到我媽咪那邊去說我在學?荚嚩伎疾缓,害我被我媽咪……打得好疼喔……"
小寮剛好把那些受傷的痕跡秀給小游看,看得他握緊拳頭,大有一拳將開車的財叔打扁倒地的氣勢。
"太過分了,敢背地里講我壞話,還害你被你媽咪打,這死老家伙,愈活是愈不耐煩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游,并沒有注意到屋頂上的天窗發出咯咯的開窗聲,一心只想著如何找財叔算帳。
"我……我就是很生氣他都愛亂講話,其實小游叔叔很好的,他為什么要罵你呢?"小寮把小游帶離倉庫,并不斷找話題跟他聊了起來。
"我哪曉得那老家伙吃錯什么藥?我想大概是上個月跟他打麻將……算了算了,跟你講這些你也不會懂的。"小游想著大概是財叔和他打麻將把錢輸掉的那件事。
"那……那你就這樣算了啊?我都因為你被打了,你自己為什么不找財叔算帳?走啦走啦,我要你替我報仇!"小寮想辦法把他帶離現場。
"不行耶,你媽咪叫我要顧著倉庫,不能亂跑,等小蔡回來再說。"小游沒多生幾條命,他才不敢胡亂擅離職守。小寮見他不上當,于是她往警衛室那頭看去,并且大叫說:"小游叔叔,財爺爺在警衛室那邊,他好像在跟秦爺爺說你的壞話喔!"
"真的嗎?他真的在警衛室?"小游在好奇心驅使下,總算多跑了兩步探頭往警衛室看,這時,剛好岳圣綸也把凱凱給救了出來,悄悄地把門打開從墻后翻了過去。
"哪里?沒有啊!"小游并沒見到半個人影。
"可能是我看錯了,那沒事了,大栗頭!"小寮看到岳圣綸已達成目的,懶得再跟他哈拉。
"你……你叫我什么?"小游仿佛聽到真正的污蔑他的人,就是小寮。
當他想通的時候,她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連個影兒也看不著。
岳圣綸開心地抱著凱凱和小寮回去,原以為靖婕見到寶貝兒子回來會欣喜若狂,雀躍不已,可在三人踏進汪家時,只見靖莉坐在餐桌上一動也不動,而靖婕則坐在單人沙發中,兩手交叉在胸前,一臉嚴肅到連空氣都好像快要結冰似的。
"媽咪,我回來了!"凱凱從岳圣綸的懷里跳下,一躍而跑到母親身邊,張開雙臂等著她給他同等的回應。
"你回來了,沒事吧!"靖婕的口氣倒顯得異常冷靜,仿佛凱凱的失而復得并沒有她心里頭壓著的那件事情來得大。
"媽咪,你不想看到凱凱呀?我被人抓走了耶,是圣綸叔叔把我救回來的,他好厲害喔,會爬樹從屋頂跳下來救我喔!"凱凱依著母親,還不斷在她面前大力褒揚岳圣綸一番。
"媽咪怎么不想念凱凱?媽咪都快急死了,你先進去洗把臉,待會媽咪再煮豬腳面線給你壓壓驚。"靖婕拍拍兒子的頭。
而凱凱則一邊看著母親,一邊望著岳圣綸,似乎感覺到有什么不可預知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凱凱走進去之后,氣氛更是凝得像霜降的節氣,靖婕并沒有因為岳圣綸替她把孩子救回來而開心地抱著他猛獻吻、猛獻殷勤,反倒是臭著一張臉對他;還有她--那個始作俑者小寮。
靖莉在餐桌旁不斷對著岳圣綸擠眉弄眼,還用一些看不懂的指揮交通手勢給他看,主要也是想要提醒他事情已經被揭穿,要他見招拆招,好自為之了。
"靖婕,我……我幫你把凱凱帶回來了……你……你不給我一些什么像……擁抱……獻吻之類的獎勵嗎?"他看傻眼了,難不成他救回來的凱凱是冒牌貨?
靖婕幾乎是用彈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她走到岳圣綸面前,勾起一抹令人心底發寒的笑,眼睛直勾勾地望進他的深眸,悄聲問道:"你還要裝什么蒜,情夫先生?"
情夫先生?!
這四個字比"世界末日"這四個字還讓岳圣綸感到震撼,莫非是靖婕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了若指掌,明白得一清二楚?
他眼角瞄到餐桌上,發現靖莉伸出食指上下勾一勾,給他比了個死翹翹的動作,而這訊息無疑是告訴他,他就算再死不承認也于事無補。
"靖婕,你聽我說,其實整件事是這樣的……"他才起個開端,靖婕就開口堵了他。
"對不起,我們家很窮,養不起情夫,請你現在馬上離開。還有你,小寮,以后汪媽媽也不許你再跟凱凱見面,而我也會找個機會幫凱凱轉學,我不要讓他跟著你學壞,年紀還這么小就懂得騙人,將來長大還得了!"
靖婕一口氣修理兩個人,她實在太寒心了,才以為可以很快又擁有一段跟凱凱他爹地在一起一樣的幸;橐觯l知道,這也不過是小孩子的一場家家酒,而可笑的是,她還是那場家家酒的女主角。
"靖婕,你誤會了,事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能不能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岳圣綸想要靠近她,卻被她嚴厲的眼神瞪得倒退好幾步。
"汪媽媽,對不起,我也是想幫凱凱找個新爹地嘛,因為我常?吹剿粋人悶悶不樂,后來我就問他為什么悶悶不樂,他就說因為爹地死了媽咪很傷心。后來我就想說我媽咪已經有了爹地,那圣綸叔叔可以來當凱凱的新爹地,后來我就把圣綸叔叔帶來,后來……"
"你還有多少個后來?你這樣欺騙汪媽媽就是不對!要替凱凱找新爹地,汪媽媽自己會去找,不用你們用這種擅作主張的方式來幫我,汪媽媽很有骨氣,不需要你們來雞婆!"靖婕正準備把兩人轟出門時,卻聽見凱凱從房間跑出來,跪在靖婕面前哭著要她不要趕走岳圣綸。
"媽咪,圣綸叔叔很好,你不要趕他走好不好?他跟爹地一樣好,你為什么要把他趕走?要不是他把凱凱救出來,你就見不到凱凱了!"凱凱一邊抹淚一邊抱住靖婕的大腿,跟岳圣綸相處的這陣子,兩人已培養出一股亦父亦子的情感,說什么他也不愿意讓岳圣綸離去。
"對啊,姐,其實情夫也沒什么不好,古代妓女都可以從良,為什么情夫就不能金盆洗手?你也看到了,圣綸挺照顧你和凱凱的,他也沒有存心欺騙你的感情,你說對不對?"靖莉看到情勢愈來愈不妙,連忙下場助這兩小一大一臂之力。
"你少在那邊妖言惑眾,我還沒找你算帳你還敢開口,給我到旁邊去站好!"靖婕正處在氣頭上,哪聽得進靖莉的殷殷相勸。
靖莉從沒見靖婕發過這么大的火,一時也嚇住,連忙扁扁嘴閃到旁邊,免得掃到臺風尾。
"既然你這么痛恨我,我也無話可說,我知道我騙了你是我不對,但是……在我跟你和凱凱相處了這一段時間后,我終于了解什么是愛的真諦,也很渴望有親情的溫暖,只可惜,也許我方法用錯了,只能說很遺憾。"岳圣綸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他的解釋對她而言已是毫無意義,情夫這頭銜始終在她腦中揮之不去,他想努力漂白恐怕也是天方夜譚。
"你說完了沒?說完了就請你趕快離開,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靖婕并不敢正眼看他,她曉得當她深情凝眸在他發電的眸子上時,又會心軟到沒半點原則。
"那我祝你早點找到適合的人選。"岳圣綸也含著淚,只不過他曉得自己是男人,不該在小孩子面前掉淚的。
"圣綸叔叔,你不要走嘛,媽咪只是氣一下下,她等會就不會生氣了,你不要離開凱凱,凱凱會想你的……"
童稚的求情聲,鉆得岳圣綸心頭情緒錯綜復雜,他也不想離開凱凱,但靖婕對他的誤會這么深,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撫平的?
"凱凱,你給我過來,要不然媽咪要拿雞尾巴修理你!"所謂的雞尾巴就是雞毛撣子,這是凱凱最怕的。
"不要……人家不要圣綸叔叔走啦!"凱凱抱緊岳圣綸的腰,短短的手臂只能環住他一半的身軀,看樣子,他寧愿被打也不想讓岳圣綸走了。
"靖莉,去幫我拿雞毛撣子來!"靖婕很少打凱凱,可是他今天不知怎么搞的,竟然這么不怕打!
"姐……不要吧!"靖莉覺得自己怎么這么倒霉,老是要做這種折壽的差事。
"你不拿我自己來拿!"靖婕準備去拿時,岳圣綸碩大的身子往她面前一擋。
"我走就是了,不要打凱凱,他沒有爸爸已經夠可憐,你要多用點心來愛他,明白嗎?"岳圣綸言盡于此,他低著頭,牽著小寮準備離開這傷心地。
靖婕轉轉眼球,強忍著不讓淚水滑下,只好注視著天花板,"我會教我自己小孩的,不用你多費心。"
"那就好。"岳圣綸轉頭不再留戀地快步離去,連凱凱要追上來他都沒有回頭,深幽的鐵門無情地阻斷他和凱凱的距離,任憑凱凱再怎么喊,他也不能回頭看凱凱一眼。
"圣綸叔叔……"凱凱雙手攀在鐵門的下端柵欄,哭得淅瀝嘩啦,連靖莉也不懂,為什么老姐會這么狠心,硬是拆散和岳圣綸之間的感情。
"姐,你這樣做不會太絕嗎?"靖莉把凱凱抱住,有些埋怨地數落靖婕兩句。
"如果你把所有的愛都投注在一個人身上,到頭來卻發現你只不過是在玩一場別人布好的游戲時,你的做法就會跟我一樣了。"靖婕要她明白,感情這件事就是要完全坦誠,任何一點瑕疵都會讓這情感蒙上陰影。
靖婕把自己鎖在房間,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傳到靖莉的耳里,讓她也替靖婕心疼不已,原本看似美好的良緣,怎么演變到今天這般地步?靖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看來,要讓兩人恢復往日的恩愛,就要靠老天顯靈了!
"小寮,等會圣綸叔叔送你到你阿媽家,你先在那邊住下來,等爸爸回來時再叫他接你回去,懂嗎?"岳圣綸牽著小寮,在快要到達一處華廈前,再次叮嚀她一遍。
"圣綸叔叔,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你都沒地方可以回去。"小寮抱緊他,心中滿是懺悔。
"傻丫頭,圣綸叔叔哪會沒地方去?我朋友多到數都數不清,你不用替我擔心了。不過你要記住,你阿公、阿媽要是問你身上的傷怎么來的,你不要說是你媽咪打的,到時候他們又要罵你媽咪了。"岳圣綸不希望事態愈擴愈大,能息事寧人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媽咪那么壞,你為什么還要對她這么好?"在小孩子無邪的心靈里,不是善就是惡,她親眼目睹李美蓉糟蹋岳圣綸的情景,自是替他打抱不平。
"其實你媽咪人很好,只是性子太急躁了點,以后長大你會慢慢明白的。"他把小寮帶到她阿媽家的矮籬墻前,替她撥了撥散亂的發,"圣綸叔叔有空會來看你的,你要乖乖聽你爹地和阿公、阿媽的話喔!"
"嗯!"小寮有預感要跟岳圣綸分開,淚水又要滾下來了。
"好,勾勾手,不能黃牛!"大手勾著小手,也勾出兩人間難分難舍的情誼。
小寮抽抽噎噎地走進阿媽的家,在看她進了大門后,岳圣綸才安心地離去。
小寮一離開,又剩下他一個人,岳圣綸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感慨著一個響當當的情夫,也會落到流浪街頭的命運,是報應吧!他的黃金歲月就像燒到盡頭的蠟燭,已經油盡燈枯,如今,他不再是別人包養的情夫,連想要安定下來當個全職的丈夫也是那樣遙不可及。
夜幕很快就籠罩整個大地,繁華的臺北街頭喧囂、繽紛、炫人,岳圣綸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其中不乏一些平凡且樸實的夫妻或情侶,那種甜甜蜜蜜、恩愛如熾的畫面,對他而言,永遠都是個夢想,誰叫他是個情夫?有所得,也會有所失的。
他看了自己的皮夾,發覺只剩下最后一張磚紅色的紙鈔,靠這張五百元,他還能過幾天的生活?一些銀行的存款和信用卡全被李美蓉給暫停止付,他什么也沒有了,有的只是一身的尊嚴和人格,但……這些能當飯吃嗎?
他不再想這些惱人的問題,不知不覺來到路邊的一處小面攤前,他揀了張圓板凳坐下來,吃著他很久都沒嘗過的路邊攤小吃。
那種滋味大概只有在他高中時代嘗試過,冒著白煙的美味湯頭,幾盤鹵味小菜,對當時的他而言早已是最大的滿足,但這幾年他卻餐餐大魚大肉,享受最珍貴的食物,說穿了,不過也是在填飽肚子,幾百塊還不是可以讓他吃得津津有味。
當他正在大快朵頤時,一輛黑色加長轎車卻從他身邊經過,電動車窗緩緩降下,里頭坐的正是他這一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這位不是鼎鼎有名,人見人愛的紅牌情夫嗎?怎么會淪落到吃陽春面配鹵菜的地步?唉,放著吃香喝辣的日子不過,要學人家談純純的愛,我看有人是文藝片看太多,腦筋全看壞了!"李美蓉要去赴一場飯局,卻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正在一家飯店旁小巷子吃面的岳圣綸。
他低著頭,不想正面和她交鋒,他并不后悔選擇這條路,要怪就只能怪他當初錯誤的一步,讓他今天想要回頭,卻是那樣倍感艱辛。
"你不用說那些話來諷刺我,我高興過這種生活,你管不著。"岳圣綸側著臉,并不覺得有什么好丟臉的。
"要是你真過得那么好,那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怎么不收留你?讓你一個人在這可憐兮兮地吃著面,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李美蓉明明知道岳圣綸會有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還在那邊惺惺作態,一副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口氣。
"李美蓉,我會有今天還不都是你造成的,你別以為你干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勸你最好適可而止,別再欺人太甚。"岳圣綸愈想愈不是滋味,要是她可以放過他,與他好聚好散,他和靖婕的關系也不會像現在一樣降到冰點,復合的希望渺茫。
"我還以為你都不會生氣,看你氣成這樣,想必受到的刺激一定不小嘍,沒關系,我李美蓉不是那種度量小的人,要是你能乖乖再回到我身邊來,我當做什么事也沒發生,還是會像從前那樣疼愛你,你想要什么我就買什么給你,這種日子不是挺好過嗎?何必談什么真感情。
"你看看我,嫁了人生了小孩,還不各過各的生活?婚姻有個屁用,只不過裝裝樣子給人家看的!聽我的準沒錯,要是你愿意,隨時都可以上車,明天我就帶你去看房子,想要哪棟我就買哪棟給你。"肥美的誘餌不斷地在吸引岳圣綸上鉤,在物質掛帥的現今社會,李美蓉開出的條件,實在很難叫人不動心的。
岳圣綸亦步亦趨往黑色轎車前進,車內的李美蓉咧著嘴竊笑暗忖,人一旦到了走投無路時,還不是乖乖當聽話的小狗,她就不信有人拒絕得了榮華富貴的誘惑。
他趴在車窗橫梁上,對著車內的李美蓉說:"真正可憐的人是你,你享受不到親情的關懷,也沒有愛情的滋潤,你的心靈一輩子都是空虛的,在精神層面上,我永遠都勝你一籌。"
"岳圣綸,你……"她氣得臉上的妝快要化裂開來,氣急敗壞地拍著前頭的財叔,"快點開車,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
財叔搖了搖頭,礙于食人俸碌也不便插什么嘴,油門一催,黑色的車影漸漸遠離,又是剩下岳圣綸一人孤零零佇立在街頭。
他付了面錢,茫然不知要何去何從,蕭瑟的身影,在即將邁入深秋的季節,更顯形單影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