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縣山區的某處公墓內
"大姐,我求求你,別哭了,你這樣哭下去,姐夫的左鄰右舍都會跟姐夫抗議的。"蘇靖莉一邊抽著面紙,一邊安慰著剛喪偶的姐姐蘇靖婕。
靖婕哪聽得進靖莉給她的好言相勸,還是抱著死去的老公墓碑大唱英臺哭墳記。
靖莉站在靖婕旁邊站得腿都快酸死了,算算時間,從早上八點哭到現在都快十二點了,難道她都不會餓嗎?
靖莉晶澈的眼珠子一轉,朝著在她身后的小外甥汪煜凱--凱凱望了過去,她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小衣領說:"凱凱,去跟媽咪說,小阿姨肚子快餓扁了,叫她別再哭,我們該去吃午餐了。"
"我有什么辦法?講過幾百遍她也不會聽,爹地的照片我收起來她又把它拿出來,然而又亂亂地丟了一地,最后還不是我在收?我又要上學又要照顧她,快累死了!"身為靖婕兒子的凱凱,噘著一張半天高的嘴,不解爹地都過世一個多月了,媽咪還天天以淚洗臉,比他這個當兒子的還不堅強。靖莉想想她這老姐的個性,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姐姐是在家靠父母,出嫁靠老公,老公過世靠兒子,終其一生都沒辦法一個人堅強過生活,真虧凱凱年紀這么小就懂得照顧母親,換成別的小孩,早就受不了而自行離家出走了。
頂著大太陽,靖莉實在是忍不住了,不為她自己受紫外線荼毒的肌膚著想,也要替她可憐的小外甥心疼一番。
"老姐,你要是再不走,我以后就不陪你來這見姐夫,連凱凱我也要一起帶走喔!"靖莉斜背著小皮包,走到靖婕身邊下著最后通牒。
"什么?你……你要連凱凱也要一起帶走?我……我怎么這么歹命啊!"靖婕一聽更是把丈夫的墓碑抱得更緊了,"親愛的,你聽聽看你這小姨子講的話,她竟然要把你寶貝兒子從我身邊帶走?我不要活了,你帶我一起走,我要去陪你啦!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親愛的……"靖婕的淚水就跟八七水災的雨水一樣,一下又是泛濫成災。
"老姐,姐夫已經過世了,你若是再不堅強起來,凱凱他的生活起居誰來照顧呢?下個禮拜學校就要開學了,幫他去注冊了沒?還有新制服買了沒?你看看他那雙布鞋都爛成開口笑了,你還不替他換雙新的。"
"你有空就多忙這些事,別老是抱著姐夫的墓碑猛哭,姐夫不會再醒過來的!"靖莉快看不過去了,怎么老姐可以如此萎靡不振,好歹也要想想她還有一個小孩要養啊!
靖婕有些不好意思,卻又覺得委屈地抿起嘴,"凱凱以前……以前的功課都是他爸爸在顧的,上下學也是他爸爸去接的,連……連便當也是他爸爸替他準備的,我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要我怎么幫他呀!"
"老姐,你什么事都交給姐夫去做,那……你都在干什么啊?"說起她這寶貝姐姐,靖莉早就不敢奢望她對這個家還會有些什么豐功偉業。
"我……我有空就去Shopping,還有和以前的大學同學去喝下午茶,晚上回到家就有你姐夫煮好飯等我回去吃,連凱凱的澡他都幫我洗好了,我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不過……有一次你姐夫出差,我有替凱凱簽家庭聯絡簿,他們老師還說我簽的字很好看,我也有在幫這家庭做點事啊!"靖婕說得理直氣壯,可靖莉卻不這么認為。
老姐實在是被保護得太好,過慣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如今姐夫去世,看老姐怎么挑得起一家子的重擔。
"媽咪,我們快回去啦,我暑假作業還沒寫完,你的衣服也還沒洗,昨天幫你買回來放在餐桌上的宵夜也還沒清,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耶!"凱凱走過去拉母親的手,跟她耗了一整個早上,他別的事都不用做了。
"那凱凱明天還要跟媽咪到這來陪你爹地,好不好?"靖婕張著兩汪清澈的眸子,帶著乞求的意味。
"姐,你夠了吧!人家凱凱都已經能夠從喪父的陰霾中回得過來,你怎么還這樣振作不起來?你要凱凱怎么能夠依靠你過活?他還需要你的照顧啊!"靖莉急得直跺腳,兩管手臂在半空中揮啊揮的,氣得都不曉得自己在比劃些什么。
"可是……可是我想你姐夫啊……"想起死去的老公,靖婕又轉身倒向墓碑,開始下一波的淚水攻勢。
靖莉一手貼著額頭想,我的媽呀,老姐已經是蝕腦穿心沒得救了,她一手拉起凱凱的手說:"小阿姨帶你去吃麥當勞,讓你媽咪在這哭個夠好了。"
"可是她……"
"別可是了,她哭餓了會自己離開找吃的,你不用替你媽咪操心,要讓她學著獨立,你不要再照顧她了。"靖莉挽起凱凱的手便往山下走去。
靖婕見姨甥兩人愈走愈遠。也哭哭啼啼跟了上來。
"你們不要把我放在這邊,我也要去吃麥當勞啊……"靖婕哪曉得她這老妹說走就走,一點慈悲心都沒有,看她哭成這樣還忍心舍她而去,也只有這個狠心的親妹妹做得出來。
到山下后靖莉發動車子,見靖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跟上前來,心里不免擔憂,要再不找個可靠又像她姐夫這樣顧家的好男人來疼老姐,恐怕深受其害,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她那可憐的小外甥,小小年紀就要照顧他那永遠長不大的媽咪了。
一星期后康莊小學
"凱凱、凱凱……你為什么都不理我?"黎小寮在凱凱后頭追著,這人怎么變得怪怪的,開學典禮完就頭低低地離去,跟老同學見了面也不打招呼?
"小寮,你走開啦!不要跟我講話。"凱凱趕了一星期的暑假作業,又被他那寶貝媽咪給折騰得睡眠不足,精神自然不好。
"聽說你爹地死了,是不是?"這種小道消息在小學生的世界時,散播得比口蹄疫還快。
凱凱停下腳步,回頭瞪了黎小寮一眼,"大嘴婆,我爹地死了關你什么事?誰告訴你的?"
"因為我看到你媽咪今天才來給你辦注冊,以前都是你爹地帶你來開學的,你媽咪出現一定是你爹地死翹翹,這大家都知道的。"她一臉無辜,同學們有幸見到汪媽媽,那可是一件難得可貴的天文奇觀。
"你很愛管耶!我媽咪才不是那么沒用的人,她也會幫我注冊,很厲害的。"凱凱不希望同學老把他媽咪當成是一無是處的傻女人。
"沒有注冊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也是沒有注冊,到今天才注冊的啊!"黎小寮卷著她那一頭自然卷的小辮子,睜著無邪的大眼對望回去。
"你……你也忘了注冊啊?"凱凱還以為全班只有他一個人到今天才注冊,這下可好,至少丟臉也不會只有他一個人。
"上學期我也忘了注冊啊,不也是那小白臉叔叔來幫我注冊的,你還比我好,爹地沒來還有媽咪,我爹地只顧著賺錢,我媽咪每次都去那個三缺一,就只好小白臉叔叔來幫我注冊了。"她也不避諱跟凱凱說這些家丑,反正她媽媽養這位小白臉叔叔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她早見怪不怪了。
"小寮,你好好喔,有兩個爹地,像我……一個爹地都沒有了……"說著說著,凱凱也不禁悲從中來,畢竟在八歲這樣的年齡,還是希望有個父親來疼愛,再怎么堅強的小孩,看到別人的幸福一面,還是會忍不住觸景傷情。
"你不要難過,那我把我的小白臉叔叔給你當爹地好不好?他人很好喔,只要我媽咪給他錢花,他就很聽話,比我家那只可卡還聽話。"小寮覺得自己好像美少女戰士,就要將凱凱給救離苦海。
"真的嗎?你那個小白臉叔叔真的可以讓給我當爹地?"早就常常在聽黎小寮吹噓她那個小白臉叔叔有多么的好,如今她肯答應把小白臉叔叔讓給他當爹地,他自是求之不得。小學生的童言童語向來把事情看得很輕松,凡事都很單純以二分法的方式來看這世界,特別是在小寮的心里,她也不過是基于幫助同班同學的立場,況且,她對凱凱還有一份淡淡的小少女情懷,這個忙當然是非幫不可。
"真的啊,要不然等一下他幫我注冊完,我就去跟他說,叫他當你的爹地,你就不會那么難過了。"她開心地露出那一排牙套嘴,頗為自己的日行一善而沾沾自喜。
"可是……可是你那小白臉叔叔要是不要呢?"凱凱多少也知道,這種事哪有那么好,說有爹地就馬上找得到爹地。
"放心好了,我那小白臉叔叔很疼我,要是他不答應,我就去跟我媽咪講,說他偷看我洗澡,他就拿不到我媽咪的錢了。"小寮一肚子壞水,十足的人小鬼大。
"真的嗎?你真的愿意把你的小白臉叔叔讓給我當爹地啊?"凱凱總算露出開朗的笑,明顯的雙眼皮在喜悅的光芒陪襯下,更是明朗有神韻。
"對啊,這樣你很快就會有一個爹地,我們一人一個剛剛好。"她好開心,見到他展露笑顏,她也與有榮焉。
"那我們打勾勾,你不能騙我喔!"凱凱伸出小指頭與小寮勾手,還用力地蓋了個章,他這下總算可以放心了,有小白臉叔叔在的話,以后不用再一大早爬起來買早餐給他媽咪吃了。
他們兩人手牽著手,愉快地走進教室里頭。
要命喔!
這學校沒事蓋這么大做什么,害得她要找個教務處也得搏上老命。靖婕在一群婆婆媽媽堆中,好不容易才問到補注冊的地方。
只是她萬萬也沒料到,幫小孩子補辦注冊并不止她一個人,大約有百來位跟她一樣粗心又脫線的家長,非得要撐到開學日當天才來繳錢,使得教務處的門口大排長龍,比排麥當勞的HelloKitty還要綿延好幾十公尺長。
她拿著小手帕?著,熱浪不停侵襲著她白皙的臉龐,靖婕不禁自嘆了起來,想到要是凱凱他爸爸還在的話,注冊這種小事他早就辦得好好的,也不會像她現在這樣要頂著大太陽排這種無聊的隊伍。
就在她快要見到辦理注冊人員的那顆頭顱時,正慶幸苦難終將結束,這時,突然有一名男子往她前面那婦女中間插了進去,還若無其事地認為插隊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這太霸道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做這種下流到極點的行為,奇怪的是,還沒半個人吭氣,可見現代人的道德感都被狗吃了,怪不得這種無賴才敢這樣囂張到了極點。
靖婕熱得腳底快被煎熟了,自是不甘心看到有人這樣目中無人,她往前頭走去拍拍那位男士的肩膀,大聲對他喊道:"喂!先生,你插隊了你知不知道?"
男子才轉過頭,靖婕立即被他那雙深邃且靈動的閃亮烏眸給懾住心魂,那雙眼睛,就跟靖婕他爸一樣,雖然是內雙,但睫毛長得漂亮,特別是眼珠子黑白分明,一點濁污的混色都沒有,最特別的是那眼尾勾得如同鳳凰的羽翼,翕張之間,連眨眼都能讓人的精神頓時僵凝,不知思緒飛向何處。
"小姐,你在叫我嗎?"岳圣綸挑了挑那對自信的雙眸,瞬也不瞬地直盯靖婕。
過了十秒,靖婕才回過神來,"對,我就是在叫你,你……你怎么可以插隊?"
岳圣綸那張俊美帶些頑皮的臉,笑起來還有淺淺的梨渦,他對著她說:"誰看到我插隊的,你倒是找出人證啊!"
靖婕見他做了壞事還不知羞,馬上拉著排在她前頭的那位太太說:"你說,他是不是插到你前面?這我可是親眼看見的。"
那位太太望著岳圣綸,不知怎的,兩個眼睛跟蠟像一樣死盯不動,嘴角還微微開啟,隱約中,還有口水在唇邊潺潺流動,只差沒流下來而已。
"太太,你倒是說話啊!"這個大水桶婆怎么跟被點住穴道一樣都不動了?
"喔……你要問什么?"她的眼睛竟然可以看著岳圣綸然后和靖婕講話。
"我是說他插了你的隊,你知不知道?"靖婕發現跟花癡說話的確吃力。
"插?插什么?插我什么?"她的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兩眼已呈無神狀,對于靖婕的話也是斷章取義,不怎么專心地聽著。
這位胖太太的一席話,有著明顯的性暗示,早惹來一旁的家長竊竊私語,靖婕拍著那位胖太太的手說:"他插你的隊啊,你沒看見嗎?"
胖太太回頭朝岳圣綸一看,立即又被他那雙晶爍如恒星般的眼眸給迷住心魂,那對眼睛真是美啊,隱隱還發出強力的淺藍電光。
"這位可愛迷人的小姐,請問我有插你的隊嗎?"岳圣綸用他那有磁性的聲音,朝著胖太太望去,末了,還給她一記秋波,眨得對方直想與他翩翩起舞。
"沒……沒有,你當然沒有插隊,給你排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我無怨無悔。"胖太太還懂得什么叫欲語還休,兩頰泛起桃紅色的光澤,這不是發春的征兆又是什么?
"這位太太,要不要我讓你嘴邊咬朵玫瑰花,這樣更有情調?"靖婕冷嘲熱諷的對著胖太太說道。
"不用了,我……"胖太太突然回過魂,她極不客氣地瞟她一眼。"我要你管啊?莫明其妙!"
"小姐,你聽見了沒?這位迷人的又窈窕的小姐說她不要你管。"岳圣綸靠著他那張類似希臘人的精致臉龐,還有一張擅長甜言蜜語的嘴,不知風靡多少女人,怪不得黎小寮她媽媽肯灑大錢包養他。
"她明明胖得像豬,你還說她窈窕?她是窈窕在哪里?"沒什么社會經驗的靖婕,說起話來是直得跟高速公路一樣。"你才胖得跟豬一樣!我就偏偏要讓他排我前面,你想怎樣?"胖太太一手將岳圣綸拉到自己面前,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岳圣綸眨眨他那對電波眼,仿佛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靖婕無力招架,那份成就感,讓他不覺自鳴得意了起來。
"你看到的,我沒有要插隊,是這位善解人意、鳳情萬種的小姐要給我排的,這下你可沒話說了吧?"他直視著靖婕,看到她愈氣,他是愈感暢快。
這世界變了,變得如此道德淪喪,靖婕想到以往她要是被別人欺負,凱凱他爸爸就會出面挺身替她解圍,而今……而今她連排個隊都排不贏人家,還得受人家聯合起來欺負,想到自己活到這樣凄涼的境界,淚水不自覺地便從鼻翼處滑了下來。
"我怎么這么苦命啊……老公,你看到沒有?有人在欺負你老婆啦!你為什么要去世得那么早,留下我孤單單的一個人?"靖婕才不管身邊一大堆看戲的人,又把前一星期在墓園哭墳的那一段拿出來演。
岳圣綸一聽到她是死了老公的,心中不免罪惡感盈生,他剛才對她是過分了些,可這也不能怪他,她臉上又沒寫著"喪偶"兩個字,能猜得出來才有鬼。
被她的哭聲搞得全場把矛頭都指向他,岳圣綸自知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便走到后頭說:"那我的位置給你排,這總該行了吧!"
"誰希罕你借花獻佛啊?我才不做那種沒人格的事!"雖然老公不在身邊,她也知道人絕不能偷雞摸狗過活。
乖乖,這女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拿到好處不知恩還對他又吼又叫,要不是看在自己是人家的情夫張揚不得,他會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一點苦頭吃的。
"那你就請自便吧,恕不奉陪。"岳圣綸也挺有個性的,要他去哄個女人,除非是黎小寮她那凱子娘。他徑自走去補辦注冊。
他真的一點也不讓步,也不過才罵他兩句他就使性子連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想起過去凱凱他爸總會千方百計把她哄得服服帖帖,就算整夜不睡也要讓她心情平復后才肯放心,可這……豬八戒,為什么就不能跟她親愛的老公一樣讓她?這是不能原諒的!
靖婕走到岳圣綸身邊,她把他手中那張繳款單搶了下來,張著一對銅鈴眼說:"你剛才……你剛才對我太兇了,讓我……讓我心情愈變愈沮喪,你……你要負責哄我,讓我氣消為止!"
他有沒有聽錯啊?叫他哄她?
岳圣綸掏了掏耳朵,又不是她直系親屬,也不是她旁系親屬,更不是她什么再造恩人,他管這個瘋婆子做什么?
"小姐,這里是學校,不是瘋人院,你不要在這邊半路認親戚,要人哄你找你朋友,不要來煩我,我還有很多事要辦的。"可憐喔!大概是老公過世才承受不了打擊,岳圣綸想想,打發她走就算了,也不要再跟她雄辯些無意義的話題。
"你說的那是什么話,我會哭是因為你惹我哭的,當然要你哄我,你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靖婕才不顧旁人圍觀,當場拉住他手腕,準備"勾勾纏"到底。
"說的也是,你就哄她兩句,要不然我們大家都不用注冊了。"一名中年爸爸挺個啤酒肚出來調停。
"我來哄她?你們說的那什么話,是這女人來找我麻煩,憑什么要我來哄?"岳圣綸也是硬骨底的,他是堂堂的萬人迷,來這里幫他那位凱子娘排隊注冊就夠嘔的了,還要叫他當眾哄一位……愛哭鬼?!
"你要是不哄我兩句,大家都別注冊,你們家的小孩就不要念書了!"靖婕霸占整個注冊組的門口,打算來個同歸于盡。
這場面的確緊張,靖婕反正都死了老公,她也不管丟不丟臉,拗到底就對了。最難下臺的該算是岳圣綸,他這雙電眼怎么都迷惑不了這個大腦少一邊的女人,莫非……她真的是想死去的老公想到有點頭殼變形?
"先生,你就哄她兩句大家都沒事,不然這些家長的小孩就不能辦注冊了。"辦理注冊的一位戴方眼鏡的教員,探頭出來化解僵局。
"聽到沒?人家的小孩子要都是沒學校念的話,你就是罪魁禍首!"靖婕才不管他那桃花眼在那里瞟來瞟去,在這緊要關頭,她可不能松懈意志。
這女人看樣子是存心卯上他了,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他還想在情夫這一行鴻圖大展,絕對不能栽在這女人手上。
"小姐,你最漂亮了,請你讓大家趕緊注完冊好回家,好不好?"岳圣綸皮笑肉不笑地在靖婕身邊輕聲細語說著,整個臉繃得像石膏一樣難過。
"不行,你沒說迷人大方。"以前她老公都會加上這句的。
岳圣綸壓抑內心快要爆發出的熊熊烈火,又開口說道:"這位漂亮又迷人大方的小姐,請你讓大家趕緊注冊好回去上班工作好不好?"
靖婕想了想,才又突然想到,"那……那你可不可以加上有氣質和內涵……我覺得我也很有內在美的。"
"喂!你別太過分喔,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岳圣綸的表情跟七月半的厲鬼差不多,看得靖婕心臟一縮,退到教務處里頭。
"你要沒誠意就不要勉強,我豁出去了,我今天就跟教務處共存亡,早點死一死去陪我老公好了!"靖婕搶起那位注冊小姐桌上的美工刀,作勢要引頸自殺。
"這位先生,反正你說都說了,也不在乎多講幾句的,你就快點,我要回去煮午餐了。"一位外省籍的老媽媽,操著上海口音拜托岳圣綸。
"是啊,也沒看過一個男人心眼這么狹小,還虧人長得那么帥,一對眼睛那么好看。"站在岳圣綸身邊的一位妙齡媽媽,有點遺憾地說。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激得他只好棄械投降,今天算是他農民歷上的兇日,早點結束這場夢魘,也好早點回去睡大頭覺。
"好,我說,這位漂亮又迷人大方,而且有氣質和內涵的小姐,請你讓大家趕緊辦完注冊好回去,可不可以啊?"他那張臉已經不顧形象,裝出米老鼠的甜美笑臉,看得靖婕心頭這下才舒服多了。
"這還差不多。"靖婕雙手向上一揮道:"好了好了,大家一起過來排隊吧!我這個位置讓給你們排,謝謝你們這么支持我,我的小孩讀二年三班叫做汪煜凱,希望你們的小朋友可以來跟我兒子當朋友,我很喜歡熱鬧,大家有空多來我家坐坐。"她只要心情一好,馬上就能跟大家打成一片。二年三班?
不就跟那小麻煩讀的班級一樣嗎?
岳圣綸在心里想著,整個學校這么大,偏偏她的小孩就跟他的金主小孩讀的是同一間,實在是冤孽喔!
就這樣一遲疑,所有的家長早就蜂擁而上搶著注冊,使得岳圣綸倒排在最后一個,他看著開心辦著注冊手續的靖婕,心里一團無名火便熊熊冒出,最好這張臉下次別再讓他碰到,否則他會加倍討回今天丟盡的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