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習(xí)習(xí),卷起幾絲枯黃的雜草在空中盤旋,空氣中滿是成熟果子的香氣。
莊曉夢拿著約尺馀的長柄金鏟,在一只鐵鍋中不停的攪動,隨著鍋中的水氣愈來愈少,泛著金黃色澤的明亮糖漿也愈來愈稠,看得一旁的胡蝶心急起來。
“好了沒有?我等不及要吃吃南海晶精所熬出來的糖漿,光聞這帶花香的味道這麼的香甜,我?guī)缀跄軌蛳胂癜谓z之後的味道!焙粗且诲伻缃z綢般柔軟的糖漿,原本水靈的眸子更添光彩。
莊曉夢憐愛的凝視著目不轉(zhuǎn)睛的胡蝶,說她是小孩子心性她還不服.看到糖漿會高興成這樣的人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這熬糖漿得捺著點性子熬得欠火和過火都會拔不出絲束,你再等會兒好嗎?“莊曉夢寵愛的輕笑道。
一直以來有什麼事他都往心頭放,久而久之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珊麉s是個什么事都向外丟的人!和她處久了,他也變得輕松起來。
“理論我是知道的,可耐性卻是我沒有的!焙鰦傻耐律囝^!半y怪我煮不出一道像樣的菜!彼觞N會不明白打小她只要說要入廚,就會聽到哀聲連連,所有的人都希望她飯來張口,就是不要動起下廚的腦筋。
料理講的是刀工和火候、是心平與氣和,偏偏她什麼都不缺獨缺那兩樣。
“我煮給你吃就好了!
他深邃的雙眼凝啾若她,眸中的深情似那熬著的糖漿般,既熱也甜,瞧得胡蝶芳心咚咚亂跳。
“你有這麼好的手藝,P煮給我吃,會不會太可惜了?”胡蝶咬著下唇,偷眼瞧他。
神廚比賽後,莊百味原是要莊曉夢回去繼承百味軒,但他拒絕了龐大的財富和華美的生活而選擇和胡蝶一起回到食翳谷。
“有什麼可惜的?在這兒偶爾和谷中的人切磋廚藝,偶爾練士制陶,遠(yuǎn)離凡俗塵囂,反倒悠然自在!币运粣酃葱亩方堑男宰,這樣的生活反倒適合他。“更何況對我來說,眾人的掌聲比不上你的一抹笑容,只為你做菜又有什麼可惜來著?”他輕綻一抹笑靨。
胡蝶霎時紅染雙頰,他是個不大會說話的男人,就連喜歡那兩個字也不知道磨了他多久,才終於從他期期艾艾的口中擠出來,可有時他又會突然說出一、兩句讓人措手不及、臉紅心跳的話,每每總教她心湖澎湃久久無法平息。
“還說呢!你明明是不想礙著你大娘和你爹,才會和我在這食翳谷住下的。”胡蝶投給他一個輕斥的白眼。“你這濫好人,明明受了這麼多委屈,還體貼的替所有的人著想。幸好是有我跟在你身邊,不然你遲早被人吃得死死的!
“是了,如果沒有過去那一切,我又怎麼會遇到你?這樣說來,也算不得委屈了不是嗎?」他輕聲道,語氣中無風(fēng)也無雨,想來恬靜超脫的個性已深植在他的心頭。
“遇著了我,你就不委屈嗎?就連一向疼我的爺爺,都說配我是太委屈了你。”胡蝶噘著嘴。
“別氣了,爺爺是說著鬧你的。”他輕捏她粉嫩的臉蛋。“來,先吃個拔絲山楂,看看合不合口味?”莊曉夢小心的吹過后才交給她。
“嗯!”胡蝶連連點頭,臉上綻出好大一個笑靨。
莊曉夢伸手順順?biāo)陌l(fā)梢!叭粽嬲f委屈倒是你比較委屈了,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用把那經(jīng)給燒了。”
胡蝶停下品嘗的動作她深凝著他。“你也相信‘那與華合,天下可成’這件事嗎?”
“傻瓜!你想到哪兒去了,你還不明白我要的天下就只有你嗎?”莊曉夢輕責(zé)的敲敲她總愛亂想的腦袋瓜。
“那你為什麼要提那經(jīng)呢?像那種奇怪的邪書,燒了算了!
“其實話不該這麼說的,邪的不是那本書而是使用的人。那經(jīng)中寫的是食人志,若單純以天地自然生息的道理來看,禽獸相噬并非少見是以就食人這件事來說,并無悖於食之本性!币苍S是跳脫了昔日的噩夢,他可以用一種較客觀的角度來看這一件事。
“你贊成吃人?”胡蝶皺起眉頭。
不會是她把他欺負(fù)得太過火,他終於發(fā)瘋了吧?
“你等我把話說完嘛!”他好笑的看她一臉的驚恐。“這華典是食心,那經(jīng)為食性,我想鱔國師最終定是明白了,存食性而無食心,與禽獸有何異的道理,才會把那經(jīng)留下來和華典放在一起。因為就算是物的味道再美,若食用的人不能用喜悅的心來接受的話,再美味的食物也是枉然!
“喜悅的心?”胡蝶突然明白,”難怪華典記的全都只是普通的食材,華初、華初,這意是不是最初時的光華,那種用膳時的幸福滿足感?那經(jīng)或許記的是天下難得的美味.可若忘記了最初的食心,美味也將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感覺罷了。”
“沒錯!這就是我的意思,我想傳說讀了那經(jīng)會心志扭曲,應(yīng)該是在追求美味的道路上忘記了,真正好的料理是會為人帶來快樂的。”莊曉夢輕喟出聲。
“我總算明白華典的奧義是什麼了。”胡蝶興奮的抱住他!澳阏媸锹斆,竟然想得出食翳谷一二百年來沒人想得到的道理!
“那是因為我曾經(jīng)歷過一些事,才看得比較清楚!彼桓揖庸Α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明白華典的意義,那就算看了那經(jīng),也不算違背家訓(xùn)了吧?”胡蝶吐舌頭,臉上笑得有股如釋重負(fù)的得意樣。
“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那經(jīng)已成為灰燼。然有點可惜不過,至少還有一點可以安慰的,因為那經(jīng)在眾人的面前燒了,那些還想著‘那華天下’的人也不得不放棄,不會來找食翳谷的麻煩。”這是唯一甚感安慰的一點。畢竟食掌天下仍是許多人的夢想。
“我也是這麼想的。”胡蝶點點頭,旋即嘴角溜出一抹邪笑!爸徊贿^有件事,我不知追該不該講?”
“不能說嗎?”莊曉夢輕點她的鼻頭,他怎麼會不明白她是在賣關(guān)子,瞧她賊溜溜的眼珠子這麼不安分,不讓她說才真的會悶死她呢!
“你好討厭,你應(yīng)該一臉好奇的追問我嘛!”胡蝶鱖高紅唇,不依的說。
莊曉夢愛極她那親昵的女兒嬌態(tài),笑笑的順著她的話!笆鞘颤N事?”
只見胡蝶咕嚕一聲的把口中的拔絲山楂吞進(jìn)肚子,臉上漾著得意。
她附在莊曉夢的耳邊輕輕的說:“我好像沒有告訴你,我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