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梅戲情 第六章 作者:丁千柔 |
蘇州風(fēng)揚山莊 年家是京城首富,是以年冷梅看多了富麗堂皇的宅院,話雖如此,這風(fēng)揚山莊的精致典雅,仍讓她大吃了一驚。 在冷梅所居住的京城,園林多是北方式的,也就是高閣長廊、富麗堂皇的雄偉;而眼前的風(fēng)揚山莊,則全然是南方的小橋流水、剔透玲瓏的娟秀。 冷梅和風(fēng)馭飛搭船在蘇州城外的風(fēng)陵渡口上了岸,換馬一路來到風(fēng)揚山莊,由于冷梅不識馬術(shù),便由他領(lǐng)著她共乘一馬。初時,冷梅也曾覺不妥,但在風(fēng)馭飛的堅持下,也只得妥協(xié)。她暗暗安慰自己,反正現(xiàn)在的她扮的是男裝,兩個男人共乘一騎應(yīng)是無妨,就算給人見著了,應(yīng)該也不會說什么話才是。 這馬才來到風(fēng)揚山莊外,冷梅便明顯感受到風(fēng)家在蘇州城的地位。他們才一入城,便處處有人必恭必敬的朝風(fēng)馭飛喊著風(fēng)少莊主;而凡是女子,也必是翹首以盼,顧影流轉(zhuǎn)、頻頻回首不忍離去,這情形,一點也不下雪松哥出現(xiàn)在京城的騷動!鞍Γ¢L得好看的男人真是吃香!彼稽c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把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 “是嗎?”他低悶聲中似有些笑意。 “本來就是,”反正都被聽到了,冷梅便高談闊論起來!把┧筛缫彩沁@般,走到哪里總是有人投以愛慕的眼光,反正像你們這種人,只要老板是女的,買菜不用說都會送蔥,買肉還會打折! “你這話是打哪聽來的?這形容詞我還是頭一次聽到!边@回他真的笑開了。 他知道這話兒大概是她打市井聽來的,不然以她的身分,哪里會知道買菜、買肉的事呢? “我……” 冷梅正要辯說,這風(fēng)揚山莊已到,或許風(fēng)馭飛回來的事已傳至山莊,只見山莊大門敞開,一排下人排排而立。 風(fēng)馭飛在門前勒住了馬,一個翻身便俐落的下了馬,留下冷梅在馬背之上,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微瞪大了眼睛。 他不會就這樣把她留在馬上吧!她可不懂得怎么下馬,這馬又這么高,要是一個不小心,她可能就真的活不到她的生辰--死于落馬。 風(fēng)馭飛似乎由她臉上的表情明白她的想法,他溫柔的一笑,伸手一把將她抱下馬,還不忘輕敲了她的頭一下,似是輕責(zé)她對他的沒信心。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把你留在上面?”“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忘了我,我可是第一次不是由雪松哥帶我騎馬,萬一你要真忘了我,那我可除了用摔的之外,再也想不出任何下來的法子!崩涿芬荒樀恼J(rèn)真。 “你和你哥哥會共乘一馬?”他聞言莫名的蹙起眉頭,似是有些不悅。 冷梅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讓他這般臉色丕變,還道是他不相信她的話,“不是曾經(jīng)共乘,而是一直以來就只有雪松哥會帶我騎馬,你也知道我不擅騎術(shù),真要上馬,也只得由雪松哥帶著! “不許。”他突然出了聲。 “不許什么?”冷梅不甚明白他情緒的轉(zhuǎn)變。 “不許和別的男人共騎!”他語氣緊繃的命令。 “我當(dāng)然不會隨便和別人共騎,可是雪松哥是我的哥哥,他哪算得上是別的男人,若真要說是別的男人,你才是別的男人!崩涿凡环恼f。 這個男人也管太多了吧!而且說的話一點道理也沒有。當(dāng)初,她想另租一輛馬車,是他堅持不要,這會兒竟然怪起她來了? “我才不是別的男人,我是……” “是什么?”冷梅等著他說下去。 “是你的馭飛大哥! 雷翔宇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一下子讓冷梅的注意力全落在他的身上。 “翔宇大哥,你怎么會在這兒?那一天你怎么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就走了?” 冷梅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 “大哥那天有事,所以先走了,你不會生氣吧?你這一路一定累了,我請人帶你去梳洗休息一下,你說好不好?至于我會在這兒,是因為我找馭飛有事,不介意我借走他吧?”雷翔宇用壞男人的口氣笑笑的說!八植皇俏业,說什么借呢?不過,翔宇大哥,你可得小心一點!崩涿芬荒樥J(rèn)真,看得出她不是在開玩笑。 “小心什么?”雷翔宇順口問。 “他大概是趕路太累了,脾氣有點怪怪的,要是他又突然生氣了,你可得原諒他,我想他不是有意的!崩涿泛眯牡恼f。對于風(fēng)馭飛剛剛的反常,她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這話一出口,當(dāng)下風(fēng)馭飛和雷翔宇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奇怪,其中雷翔宇只微愣了一下后立刻放聲大笑,正確說來應(yīng)是仰天狂笑。 “有什么好笑的?”風(fēng)馭飛的臉難看極了,口氣更是少見的火爆!白鞆堖@么大,小心風(fēng)沙!” 雷翔宇對冷梅擠了一下眼,然后又看了看風(fēng)馭飛臉上的表情。“原諒你,因為我知道你‘累瘋了’! **冷梅這一路行來也算得上是風(fēng)塵仆仆,但或許是初出遠(yuǎn)門,對眼中所見之事物皆存有一份好奇,稍稍梳洗,躺在床上竟怎么也無法入睡,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冷梅便捺不住的起身。 她推開房門,向四周望一望,在確定沒有人會理她之后,心中打定了主意。 風(fēng)揚山莊的園林設(shè)計極為精巧,層層疊疊的,讓人在山窮水盡之時還有柳暗花明之喜,她方才跟著下人一路曲曲折折的走來,雖是只窺一角,已覺奧妙不已,這會兒不如來探一探究竟,也好開開眼界。 她沿著房前的長廊,憑借剛剛的記憶來到了中庭的天井,天井四周的墻上開有許多的漏窗,漏窗外看不到什么惹人的景色,只是看見了更多的漏窗,在層疊的幾片曲折之后,在長廊的盡頭便窺見內(nèi)院的園景一角。 她看見以天井為中心的四周有不少石牌、匾額,其上落款的盡是雁池、書館、鳳池、掬茗亭、迎風(fēng)閣、復(fù)斯樓、陽雪酒肆……等等,一看也知道這是各院的標(biāo)的。突然,一塊約一人高的太湖石引起了她的汪意,不是因為這少見且價昂的太湖石對她有什么吸引力,而是因為其上鏤刻的兩個大字—— 梅嶺! 她聽人說,南方的園林多用梅花造景,品種繁多得不勝枚舉,以風(fēng)揚山莊園林的精巧不凡,這座喚作梅嶺的園子定搜羅了不少的珍貴品種。 打小她便對這和她名字相同的花兒有偏愛,現(xiàn)下發(fā)現(xiàn)了這莊子中有梅園,怎不讓愛梅成癡的她心中狂喜,當(dāng)下便選定了梅嶺作為她的目的地。 梅嶺使的是障景的手法,一入了園,便看不到任何的圍墻,因為這圍墻皆以假山沿墻堆棧,山上再以各式梅花栽植,一眼望去,竟似身入滿山梅林,真不辱其“梅嶺”之名。 時值大寒之時,園中百梅齊放,千樹萬樹梅花開,應(yīng)和著白雪皓皓,竟是滿園白雪和梅花瓣卷著清冷的梅香共舞。 此情此景,引得冷梅不覺興致大發(fā),一張口便輕聲唱來:“春才幾日,早數(shù)枝便開,笑他紅白。仙徑曾逢,萼綠華來記相識。修竹天寒翠倚,翻認(rèn)了、暗侵苔。縱一片、月底難尋,微暈怎消得?” “脈脈,輕露濕。便靜掩簾衣,夜香難隔。吳根舊宅,籬角無言照溪側(cè)。只有樓邊易墜,又何處、短亭風(fēng)笛?歸路杳,但夢繞、銅坑碧斷! 冷梅唱的是浙西詞派亞圣李良年的【暗香.綠萼梅】,此曲乃是赫赫有名的詠梅調(diào),本是不好吟唱,但冷梅唱來卻輕柔且?guī)е佳琶撍字,直入詞曲之意境。 “你這娃兒倒有幾分內(nèi)容,這曲唱得不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冷梅罷歇之際傳來,嚇得冷梅連連退了兩步。 她定神往聲音來處一瞧,才發(fā)現(xiàn)在梅林中竟有一方以大石頭鑿成的石亭,亭中有石桌、石椅,和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老人的身旁還有一壺水正燒著。 “您是什么人?”冷梅也不怕生,來到老人面前出口便問。這老人除了是風(fēng)馭飛的爺爺之外還會有誰。這風(fēng)老爺子個性一向孤僻,不善和人交往,可眼前的小娃娃卻引起了他的興趣;蛟S是因為她方才的曲子唱得動聽,也或許是她明明是個女娃娃,卻做男童的打扮,讓他對她頗感興趣。 “老夫沒問你,你倒先問起老夫來了!边@老人緊皺了一下眉頭,口氣不甚友善,這是他一貫的口氣。 冷梅倒也不生氣,只是天真的一笑,“老爺爺定是覺得相見何需相識,這樣說來是我太不識大體,這使得,今日有緣相見梅林,不如爺爺就喚我梅娃兒,我也稱爺爺一聲梅爺爺如何?” 這童言童語實在可愛,任憑這老人的性子再不好,也不覺笑開,“這梅丫頭和梅爺爺?shù)姆Q呼倒也妙,虧你這娃兒想得出來,好!我就叫你梅娃兒吧!” “梅爺爺,您在品茗嗎?現(xiàn)下的這可是西湖獅峰的龍井?”冷梅深吸一口氣,覺得一股撲鼻茶香溢滿胸口。 冷梅的爹爹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茶癡,舉凡天下的珍茶名種,再多的錢也舍得搜羅。 久而久之,也養(yǎng)成年家的人對茶的了解。 “你這梅娃兒,對茶也了解嗎?竟認(rèn)得出這是天下第一的獅峰龍井,你倒是說說,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說了解倒不一定,算是識得一、二。”冷梅謙虛的說:“這獅子峰上的龍井乃龍井中之上品,分為雨前(谷雨之前)和明前(清明之前),明前又高于雨前。而梅爺爺這壺獅峰龍井即屬珍品的明前獅峰龍井。此種龍井形如碗釘,沖泡于杯中則芽葉成朵,一芽一葉皆朵朵直立,一旗一槍立如生,且茶色碧澈,聞之清香撲鼻,入口甘如蘭香,故以‘色綠、香郁、味甘、形美’四絕名甲天下。” 冷梅娓娓道來竟是如數(shù)家珍,讓風(fēng)老爺子也不由得心生相惜之感,“好一個娃兒,你太謙虛了,聽你之言,想必對茶道也有所知。” “梅爺爺,您這就太抬舉我了,茶道博大精深,豈是我能參出?我最多也只飲得了一個‘舍得’之意! “舍得?你倒說說看。”冷梅一看老爺爺似是真有興趣,便大方的點點頭,“說出來梅爺爺可別笑我,這舍得之意不過是能舍才有得,一如品茗,若舍不得將第一泡之水棄之,這茶上之濁味不除,就不能得茶中之清然純味,亦壞了茶的質(zhì)感! “舍得嗎?”風(fēng)老爺子聽了冷梅的話,先是低迥再三,然后竟像是被震動了身子似的微晃了幾下。 “梅爺爺,您沒事吧?”冷梅連忙起身扶他。 “老夫大半輩子喝茶,竟然連小娃兒都不如,這舍得之意,老夫為何就沒喝出呢?”風(fēng)老爺子大大的嘆了一口氣,似是氣悶的說。 “梅爺爺,您是為了此事氣悶嗎?其實悟道在于心,各人有各人之悟,亦有其之不悟,又何必這般掛心?這舍得之意不也如此,能舍己之不悟才能得己之悟,不是嗎?”冷梅連忙勸說,她并非存心引人不快,只是稍早這爺爺似是想聽,所以她才說的。 風(fēng)老爺子一聽,初時眉頭深鎖,但旋即松了開來,“虧老夫虛長數(shù)十寒暑,今日竟要你這小娃兒來點破,真是后生可畏,若不嫌棄,你可愿和老夫結(jié)個忘年之交如何?” “梅爺爺不嫌梅娃兒年幼,梅娃兒哪敢說嫌,只是有一件事兒想跟梅爺爺說清楚。” “你說!憋L(fēng)老爺子不明白眼前的小孩為何吞吐了起來。 “其實我是女的。”冷梅吸了一口氣,欺騙風(fēng)馭飛和雷翔宇實屬不得已,但她實在不想再說更多的謊了。 風(fēng)老爺子心頭早雪亮,但仍作出一臉驚異的問:“你為什么要女扮男裝?” 冷梅老老實實的把所有的事兒全說了一遍,“梅爺爺不會怪梅娃兒騙了您吧!”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風(fēng)老爺子似是很好奇。冷梅咬了咬下唇,一臉的羞愧,“騙了馭飛大哥和翔宇大哥,我的心一直很不安,若再騙爺爺您,我會覺得自己真是壞到了極點,畢竟說謊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風(fēng)老爺子只覺這小姑娘真是天真可愛,如果他猜得沒錯,以馭飛和翔宇這兩個渾小子的頭腦,或許早就知道她的身分,只是沒有點破。而這不點破他只有一個可能性,大概有人看上這天真的娃兒了。 只是不知道那個人是馭飛還是翔宇罷了。 “你名喚冷梅是吧!我還是喚你梅娃兒來得順口,如果你想說的事說完了,那老夫剛剛的提議你覺得呢?” 冷梅一聽也知道這老人不怪她,當(dāng)下臉上綻出好大的笑容,“謝謝梅爺爺! 我就知道爺爺定是個好人,人生有緣為友,自是緣分,爺爺,不如我們以茶代酒,梅娃兒交定爺爺這個朋友了! 風(fēng)老爺子一聽大喜,蒼老的臉上浮出一個笑容,柔化了他初時的嚴(yán)厲!罢f得好!我們就以茶代酒,以這天下之絕的名茗,結(jié)一個天下之絕的情誼。” ※※※ “你別老看著窗外,她不過去休息一下,你這么掛心作什么?”雷翔宇端起桌上剛泡好的茶,小啜了一口,然后抬頭促狹的看著頻頻看向窗外的風(fēng)馭飛。 “別瞎說,我不過是看看窗外的落雪罷了!北徽f中心事的風(fēng)馭飛,俊秀的臉上浮起幾絲訕然。 “喲!這倒奇了,怎么年年飄雪,我卻不見你何時這般注意過。”雷翔宇明知故“損”。 “少說了,我請你查的事如何?”風(fēng)馭飛回身至桌邊坐下,一揚手,打斷他表哥多事的探索,把話題轉(zhuǎn)了開來。 “我還以為你沒心思聽這些哪!”雷翔宇以扇就口的打了一個呵欠,擺明了就是和風(fēng)馭飛唱反調(diào)。沒法子,他是天生的風(fēng)流胚,而他這表弟卻連女人也不沾,現(xiàn)在好不容易拖他下了水,此時不損更待何時。 “你若不說,我便喚人請姑母來帶你回去了!憋L(fēng)馭飛也有制敵之計。對付這玩世不恭的浪蕩表哥,他可說是天不怕、地不驚,但一提起他娘便似耗子見了貓,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是是是!我說就是,別又把我娘找來,今早我好不容易才從家中溜出來,再慢一步又要被抓去看帳了! 雷翔宇連連擺手,臉上驚悸之色猶存。誰教他這個風(fēng)流浪子天生見不得女人哭,而他娘的眼淚更是其中之最。 “你倒說說看,你的小道消息探得如何?” 雷翔宇抓著扇子尾端,輕輕的敲了兩下桌面,“你知道南龍山莊背后撐的是誰的旗子嗎?”他一臉神秘。 “火云堡。” 風(fēng)馭飛的回答倒教一臉自得的雷翔宇立時垮下了臉,“你怎么知道?這可是我和玉春院的馬二娘磨了好久才探得的消息! 原來風(fēng)馭飛早就知道了,害他還為了這個消息對那丑得可以驅(qū)魔避邪的女寡婦下了好大的功夫,早知道得的是這樣不值錢的消息,他還不如用那些時間去找紅紅、荃兒、棠花這些鶯鶯燕燕來得劃算些。 “我不知道,只是依那名字猜的,那人之方屬南,而云又從龍,這拆字一番就得了火云兩個字,只是不敢肯定!鄙洗温飞锨捎龅臏y字先生引起了他的聯(lián)想,這一代換,竟由南龍逼得了火云這字。 “你的不肯定和我乍聽的驚異定是一樣的吧!” 風(fēng)馭飛點點頭,“火云堡之主人行事雖詭譎,但倒也甚少逐名江湖,而且以他的身手名聲,似也不需使用這般毒計! “我也是這么想,只不過南龍山莊的英雄曾聽說要擺九樣天下至寶,分別是金蠶絲胄、追靈刀、柳棉拳譜、玉雪松香、九蟀靈蛇鞭、月牙銀劍、瑯珊玉笛、天外霹靂火和千年續(xù)命白玉杞,這幾樣不是神兵利器就是天下奇珍,其中尤以千年續(xù)命白玉杞為火云堡前堡王的珍藏,聽說服之連心脈俱裂、藥石罔救之人都可回春,乃天下絕無僅有之至寶,若不是出于火云堡之授意,又如何會出現(xiàn)在這南龍山莊! 雷翔宇幾乎百分之百肯定,這些事定和火云堡脫不得干系。 “我覺得事情可能沒這么簡單,火凜天并非膚淺之人,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風(fēng)馭飛想起船上的巧遇。 他不得不承認(rèn)火凜天確是邪魅難測,但那不容人忽視的氣質(zhì),實在很難相信他會玩這樣不入流的手段。 “不管是與否,反正小心一點就是了,如果火凜天沒有為這事背書,那事情就簡單許多,反之就難辦了! 雷翔宇笑一笑,他不怕火凜天這個在江湖傳言如邪魅的男人,只是江湖上的繪聲繪影若十之有一可信,這火凜天可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了。 “或許我們可以放出風(fēng)聲探探虛實,火凜天會來蘇州定不是支持南龍山莊,定是為了調(diào)查此事而來。” 風(fēng)馭飛將這些事結(jié)合起來,再仔細(xì)推敲,所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結(jié)論,當(dāng)下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火凜天來蘇州?你才回來蘇州,怎么這消息我還不知道你卻知道了?”雷翔宇有些吃驚的問道。 風(fēng)馭飛便把在船上如何巧遇火凜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向雷翔宇交代,“火凜天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以他瞬間橫越江面的身手,他犯不著使出這般下三濫的手法,他大可點名挑戰(zhàn),以他的修為,看來這世上也少有人能出其右! “比起你如何?可別說你的馭飛劍法打不過人家,這要給外公他抓進(jìn)靜心房閉關(guān)!崩紫栌钊允峭媸啦还У拈_著玩笑。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冷梅的童言重語,或許就知道結(jié)果了!彼恼Z氣無責(zé)怪之意,倒像是滿滿的寵溺。 “聽你那口氣,你可能忘了她是你未來娘子的妹子,合該得叫你一聲姊夫。 ”雷翔宇故意提醒他。 “年家這門親事我結(jié)定了,但對象是她。我已修書派人送至年家,擇一吉日,便上門提親下聘。”風(fēng)馭飛語氣堅定的說。 雷翔宇為風(fēng)馭飛的話高高的挑起了眉頭,他是不難看出風(fēng)馭飛已是深陷情網(wǎng),但他沒有想到他的動作竟是如此迅速。 “你回絕姊姊的親事又要娶妹妹,你以為年家的人會同意嗎?再者,你以為我娘和外公會讓你這般胡來嗎?”這時雷翔宇倒真有些后悔了,初時他的湊合絕大多數(shù)是為了看熱鬧,原只是想教風(fēng)馭飛在情海中好好煩心一番,哪知會玩成今日的局面。 “我的個性你明白,我要做的事沒人改變得了,不管全天下的人是否反對,反正我這一生非年冷梅那丫頭不娶。” 這就是風(fēng)馭飛!一個看似謙和其實個性強硬。平時的他是溫文佳公子,一旦決定的事,就算天皇老子也不可能動搖他的心意半分。而今他已下定決心,那位打入他心房的女子,已是他這一生的執(zhí)著。 雷翔宇知道自己這禍闖得不小,少見的皺起了眉頭,“你有問過她的意思嗎?你想她會接受一個本該是她姊夫的男人嗎?再者,你以為她為何年屆十八而未定親事?你聽過京城無人不知的傳言嗎?” “我要定她了。”風(fēng)馭飛重申。 “你知道她可能活不過十八嗎?”雷翔宇平地投下一聲雷。 風(fēng)馭飛像是被人刺了一刀的倏地整個人彈跳了起來,完全沒了他平日溫文的形象,他一把提住雷翔宇的領(lǐng)子,急急的逼問:“你說什么?你打哪兒聽來的話?” 雷翔宇用扇子格開風(fēng)馭飛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的坐回椅子上。“這是京城人人知道的事,年冷梅一出生便先天不調(diào),全因高人喂以護(hù)心靈芝和九轉(zhuǎn)大還丹才得以保命?赡歉呷艘差A(yù)言,冷梅滿十八時必有大劫,能不能過全靠運氣,是以年冷梅遲遲不定親,是因為年家人亦無把握她能不能過得了十八,還不如留在家中好好照料! 風(fēng)馭飛一聽,心頭不禁一震,說什么他也不能相信天真純潔的冷梅竟如此紅顏薄命,“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他恨恨的握緊雙手,眼中流露出無比堅定的神情。 她是屬于他的! 沒有人能在他的羽翼下將她帶走,她這輩子只許留在他的身邊。若有人想將她從他的身邊帶走,即使是違抗天命,他也會去做的。 “這……”雷翔宇無言以對。 對于男女情事他是見識得多,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也多屬于合則聚不合則散,有錢好說話的歡場女子,曾幾何時有過對一個女人這般強烈的情愛。 “馭飛,你回來了,我聽下人說,你帶回了一個小男童,而且在門前的舉止多有曖昧,這事不會是真的吧?” 雷風(fēng)靜思輾轉(zhuǎn)由下人的口耳相傳中,聽到風(fēng)馭飛了帶個小男童回山莊的事。 由于風(fēng)馭飛在莊門口不尋常的表現(xiàn),現(xiàn)在滿莊風(fēng)雨,許多人都傳說少莊主的不近女色,是因為他根本有斷袖之癖。 這一聽還得了,風(fēng)馭飛幼年失怙,全靠她這個姑姑一手帶大,而風(fēng)馭飛又是風(fēng)家一脈單傳,要是他真有什么特別的傾向,教她如何向地下的兄長交代!是以她才在一聽到這消息,便馬上喚人驅(qū)車來到風(fēng)揚山莊,向風(fēng)馭飛問個究竟。 “娘,馭飛正常得很!崩紫栌顡u搖頭。 外公替他娘取的名字真是取得不好,他娘明明就是那種雞飛狗跳的性子,偏還叫什么靜思。他就沒看過他娘靜思過啥事。 人言道:“取什么名是因為命中缺什么的緣故!保F(xiàn)在他是愈來愈相信了!澳闵俨遄,叫你看帳你跑得不見人影;馭飛出門你也不好好跟著,竟讓他染上這什么惡習(xí),你說說這象話嗎?” 雷風(fēng)靜思的話讓雷翔宇住了口。 算了!他還是哪邊涼快哪邊去,一遇上他娘,他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他對風(fēng)馭飛一攤手,使了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后,便乖乖的喝起他的茶來!肮霉,我很正常。”風(fēng)馭飛嘆了一口氣。 “可是,所有的人都說你不僅和那男童共乘一騎,而且還抱他下馬,甚至處處對他溫柔異常,你的動作擺明了就是你和那男童的關(guān)系很特別! “我是喜歡她!”風(fēng)馭飛不諱言,不過他趕在姑姑嚷嚷之前又接著說:“她是個姑娘家。” 雷風(fēng)靜思一聽,心中的大石頭一下子落了下來,她呼了好大一口氣,“是個姑娘就好,你差點嚇?biāo)拦霉昧!币宦牭侥莻男童是個姑娘改扮,雷風(fēng)靜思著實寬了心,但旋即又緊皺起眉頭。“你喜歡這個姑娘,那年家那邊怎么辦?” “還有更糟的事呢!那姑娘偏偏還是年寒竹的妹妹!倍嘧斓睦紫栌钊滩蛔〔遄。“什么?”雷風(fēng)靜思一聽,簡直快昏過去了,“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退了人家姊姊的婚事來娶妹妹,這傳出去能聽嗎?別說年家的人一定會反對,就連爹那一關(guān)也過不了! “我這輩子只可能娶年冷梅這個娘子。” 風(fēng)馭飛也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只要能擁有這個占據(jù)他心房的小丫頭,不管是什么樣的困難,他全看不在眼底。 “你這個……”雷風(fēng)靜思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風(fēng)馭飛是她一手拉拔大的孩子,他是什么樣的性子她怎么會不知道,她知道,現(xiàn)在自己說什么也沒有用,只是心中不免好奇,那年冷梅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女子,竟會引得馭飛投注他全然的情愛。 “少爺,不好了!” 一如方才雷風(fēng)靜思出現(xiàn)的突然,內(nèi)院的丫鬟小綠驀地出現(xiàn)。不知道是不是驚慌過度,她不僅忘了敲門,也忘了請安,只是口中不停的嚷嚷著。 “發(fā)生了什么事?”風(fēng)馭飛出聲問。 “剛剛……剛剛小綠去看冷少爺……”她說得上氣不接下氣,讓風(fēng)馭飛的心全懸了起來。 “冷……少爺怎么了?”風(fēng)馭飛的聲音一下緊縮。 “我去看冷少爺睡得好不好,發(fā)現(xiàn)他不在房中,我連忙去找,卻發(fā)現(xiàn)冷少爺竟然闖入了梅嶺,小綠不敢進(jìn)去尋人,只得趕忙來請示少爺! 在風(fēng)揚山莊中,人人都知道梅嶺是風(fēng)老爺子的私人禁地,平常人不得隨意闖入,要是闖入者,輕則髕刑驅(qū)逐,重則喪命,人人都敬而遠(yuǎn)之。 冷梅初到風(fēng)揚山莊,對莊中規(guī)定一概不曉,這會兒竟誤闖禁地,看來是兇多吉少了。 “這下糟了!要是被外公發(fā)現(xiàn),那……”雷翔宇也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 但反應(yīng)最大的要算是風(fēng)馭飛了,他沒等小綠把話說完,身影極快的向梅嶺飛奔而去,口中還不停的喃喃念著:“我的小丫頭,你可不能有事呀!” ※※※ 一路上,在風(fēng)馭飛的腦中轉(zhuǎn)了千百次冷梅現(xiàn)在可能的處境,但怎么也沒有想到他來到了梅嶺,看見的是如此教人吃驚的一幕。 別說是他,就連后腳跟著進(jìn)入的雷風(fēng)靜思和雷翔宇也是吃驚得幾乎合不攏嘴巴。只見冷梅喬扮的小男童和一向不太與人親近的風(fēng)老爺子同桌品茗,而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們竟還有說有笑。 笑?這太不可能了,風(fēng)老爺子一輩子笑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像現(xiàn)下這般爽朗大笑。 “這姑娘真是不可思議,我有多久不曾聽過爹爹的笑聲了!崩罪L(fēng)靜思看著這一幕,心中當(dāng)下決定,不管年家的人如何反對,她是幫定了馭飛。 因為這樣一個能讓她爹發(fā)出愉快笑聲的女孩,定有她過人的地方,而且她又讓飛兒對她這般傾心愛戀,錯過了,這世上或許難再尋另一人。 “咦?馭飛大哥、翔宇大哥,你們的臉色怎么這么奇怪?是了,這雪下得大,你們一定凍著了,快過來一同喝杯熱茶袪袪寒。還有,這位阿姨如何稱呼?” 看到他們的臉色,冷梅還以為他們因為天冷凍著了,連忙倒了三杯茶招呼他們過來。 “她是我女兒!憋L(fēng)老爺子指了指雷風(fēng)靜思。 冷梅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是梅姨! “梅姨?”雷風(fēng)靜思被這聲梅姨喚得有些不明白。 “梅爺爺是我在梅嶺識得的老爺爺,梅爺爺?shù)呐畠鹤匀皇敲芬塘。”冷梅理所?dāng)然的講。她可不覺得她的說法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說得好!”風(fēng)老爺子現(xiàn)在完全傾向于這位能和他談遍名茗的忘年之交,對冷梅天真的說辭還報以贊許。 “爹!”雷風(fēng)靜思有些哭笑不得,還好他們是在梅嶺相識,要是識于南廂院內(nèi)的蹣月谷,那她豈不變成了“蹣姨”(蠻夷)?不過,只要她爹爹高興她也無所謂。她面向冷梅,“那你就叫我梅姨好了。” “咦?你們怎么會來這兒,事情都談完了嗎?”冷梅一點也不覺空氣中那濃濃怪異的氣氛,仍是天真的來回打量所有的人!拔沂锹犘【G說你沒休息就跑得不見人影!憋L(fēng)馭飛語帶責(zé)怪。 冷梅吐了吐舌頭,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對她這女兒家的嬌態(tài)皆不以為意。“我不累,所以就出來溜溜?墒且皇侨绱耍乙灿霾恢窢敔斄,他真的是一個好人,而且他還有好多好聽的故事,每一個都好精采!崩涿泛门d奮,因為剛剛她聽了好多她以前從沒聽過的事兒。 “你今天故事聽得也夠多了,該讓爺爺休息一下!憋L(fēng)馭飛方才驚嚇的心情仍未乎復(fù),相對于她的興奮,他的口氣就略嫌冷淡。 “哎呀!爺爺?shù)墓适抡f得太精采了,我都忘了時間過了多久,梅爺爺,您不會生我的氣吧?”風(fēng)馭飛這一說,冷梅才想起自己的確來梅嶺有一段時間了。 “不會,能有你和我論茶品茗,我這老骨頭的時間才過得快活,畢竟人生最要緊的是好好把握,有時機會過了就不會再來。馭飛,你說是不是呢?” 風(fēng)老爺子原是回答冷梅的話,但未了卻像是語帶雙關(guān)的問著風(fēng)馭飛,那看過近七十寒暑的蒼老眼睛閃著精光,似是對眼前的一切心中已有個底。 冷梅不太明白風(fēng)馭飛和梅爺爺互相對視的眼中到底傳達(dá)的是什么,不過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因為她正沉迷于她的新發(fā)現(xiàn)—— 馭飛大哥和梅爺爺竟有一對極為相似的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