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難怪小真兒愿意同妳逗趣!
瀚天放慢著胯下坐騎的蹄步,慢慢地踱入廣闊無際的牧原間。
「這『哈德林斯』里,素來就是陽盛陰衰,小真兒本來就難得個年紀相仿的女娃兒作伴,更甭提拌嘴什么的了。小赤,自從妳來了后,就是給她解了許多悶兒呢!」
「吱吱吱吱!」
好神氣的由他的肩頭飛起,小赤低飛展翅,打個圈兒轉(zhuǎn),像是為了瀚天的贊美般感到驕傲哩!
「不過,」感覺到春夏正在悄悄交替的暖暖徐風,瀚天黑眸微微一斂,「等我把夏翠娶回來之后,小真兒就會感覺熱鬧多了吧?屆時就不會動不動喊悶喊沒伴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國人千百年來的人生大事呵!
瀚天見過夏翠兩三回,是個嫻靜的姑娘,有張紅撲撲的圓臉,淡淡平平的,對她,他談不上有什么情呀愛的,卻也是頗有好感。
「我想妳會喜歡夏翠的……她是個道地的牧場姑娘,『哈德林斯』將會多個不可多得的好幫手……」
不知不覺的,瀚天開始講述起他那未過門的妻子,即將要舉行的是盡情鋪張的婚禮……講著、講著,他壓根兒沒注意到旋在低空中的小赤鳴聲早就靜止,一雙眼睛的銀藍色光芒溜溜地轉(zhuǎn)動出某種乍然聽聞的驚訝情緒!
原來鳥兒的眼珠子同人是一般道理的,也會有喜怒哀樂。
「將來我和夏翠若有了第一個兒子,會給他起名叫倫德,這是我爹的名……」
「吱——」
一陣羽翅陡然疾拍的聲響,小赤突然由下往上沖飛!長長的鳴聲噴往天際!
如果以人的舉止來替代一下,牠這模樣就如同個姑娘家在生著悶氣,翹起鼻尖跨步直直沖似的,只差后頭沒有一個滿頭大汗的年輕漢子在追趕著。
這種比擬好似太可笑了點!瀚天這么地取笑自己的想象力,也就放任赤隼在前頭飛翔。
瞧牠時而飛得低矮、時而飛得高遠,在白云藍天中戲耍出火焰般的光彩,簡直要迷花了他的一雙眼呢!
。
藍天在夏季時分顯得格外清亮,翠綠柔軟的柳條伴著碧色的江水,各色的花朵搶著綻放,沒有邊際的牧野洋溢著一股興奮的氣息。
說來,「哈德林斯」是山海關(guān)外有頭有臉的家族!辦起喜事來的鋪張當然也不可能小家小派;半個月前起,派給各家牧場的喜帖,已經(jīng)在快騎的遞送下如花粉般播散。
「好久不見了!桐月夫人!
鄰場的受邀牧家,紛紛帶了賀禮前來道賀。
「恭喜了,瀚天!」
年輕的男人在抵達時,都會按禮先敬新郎倌一杯酒。
年輕的女人則在這等難得的社交場合中,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一道道酒菜在桐月夫人的調(diào)派下順利上桌,四下一片嘻嘻哈哈的,每個人似乎都想找新郎倌敬酒說話。
瀚天從來沒有這么開懷過,簇新的新郎衣冠讓他看起來精神奕奕的,酒氣染得他的五官有一絲醉意。
「不了……我不能再喝了!棺詈螅χ茀s,「否則怎么趕得上凌晨的吉時良辰迎娶呢?」
沒錯,新娘的送親隊伍已經(jīng)駐扎到「哈德林斯」外的營地了。
「瞧你猴急的!瀚天兄,」一名牧場之子帶著醉意取笑他,「洞房花燭夜時可別把新娘給駭跑了呢!」語畢,引發(fā)出其它男人會心的哄堂大笑。
「吱!」
一記清脆的鳴聲、一道黑影驀地往發(fā)言者沖去——
「停!小赤!」幸好瀚天反應(yīng)得快,否則一雙鳥爪早凌厲地抓花那人的眼睛。
那影子動作來得疾,止得也快,在那聲喝斥中硬生生地改了去勢的方向往屋頂飛,在眾人驚嘆的目送下「咻」地俐落踅落,棲到牠慣常所在地:瀚天的肩頭上。
「哇喔!」差點受到攻擊的人瞪眼拍胸,驚悸未平地喘息著說:「這……這可是瀚天兄養(yǎng)著的?怎么兇成這樣……」
「真是對不!對不住……」瀚天頻頻拱手致歉,心中也納悶著,還略略偏了眼角看向小赤。
一記帶了些許責備的神色,讓牠再次發(fā)出鳴聲,好似是更頑強的抗議,讓瀚天的雙眉嚴厲地蹙起!
「小赤……」牠怎么兇成這樣?他發(fā)出低沉的警告聲,「夠了!別鬧了!
「吱——」
他不說還好,一說完一記尖鳴聲便陡地響起,存心的。
「吱!」牠又鳴,一聲比一聲尖銳。
如果這些聱音是人話,也許就是在為自己辯駁些什么吧!
可惜這只是鳥叫聲,所以音色再響亮都只是純粹的噪音,已經(jīng)有忍受不了的人捂起雙耳,并且紛紛看向瀚天。
這種的「備受矚目」讓瀚天罕見的覺得難堪狼狽,只見他腳跟踅向屋外,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走!」
一到屋前門口,他微微聳著肩膀,意欲要這只赤隼飛去,突;蝿拥牧Φ来_實讓牠一驚,并且將雙爪離了他,但一等這動作靜下來時牠又不死心地再度回返!
哪知瀚天是鐵了心、硬了腸,身姿很干脆的閃過牠的歸勢。
「吱!」
鳴聲陡然放大了,赤隼似是又對主人生氣了,那勢態(tài)一氣呵成,竟再一次的、毫無預(yù)警地往他襲去!
「啊——」
從來不曾預(yù)想過!瀚天發(fā)覺不對勁而回頭時——
一只鳥爪凌銳地撩過他的一邊側(cè)顏,一片皮肉當場翻花!
「啊——」
痛!
痛徹心肺!
瀚天捂著臉,血汩汩地由指縫間流出。
「啊——」
「怎么回事?大哥!」
聽見不尋常的叫喊聲,一馬當先沖出來的青漠,看見瀚天受傷的模樣時臉色是變了又變,再瞪向在空中急呼呼打著圈子轉(zhuǎn)的赤隼,他怒得將眼瞪如銅鈴般大。
「可惡!看我宰了你這只畜生!」
「瀚天?瀚天……」第二個瞧清楚怎么一回事的是桐月夫人,結(jié)果她是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后昏厥。
「開槍!」沖過來及時扶住親娘的瑪倫亦是狂怒地吼道,對著趕聚過來的長工下令!
一管管的槍口抬起,槍聲震耳欲聾的同時響起——
「砰砰砰砰砰砰……」
那一年的初夏,將瀚天的運命就此改寫……
。
五年后
春去,夏去,秋又來。
關(guān)內(nèi),今年聽說是災(zāi)得又干又水,荒得讓眾多農(nóng)耕的人民不得不收拾細軟,扶老攜幼拚命找著活計下去的生路,妻離子也散的,有些索性賣身到極缺人手的關(guān)外,當起奴傭長工。
牧場人家也欣然的接受他們的到來,有的人家不只是需要工作上的人手,甚至還有人打著找妾室或媳婦的,好來傳承自家的香火。
「來、來、來!這位就是桐月夫人了,頭低成那般做什么呢?抬高一些,桐月夫人可是美得像菩薩,怎么偏生妳們這些女娃兒竟是怕得像貓見到耗子?她又不是山神爺來著!」
邊關(guān)的——牙婆一見自己帶來的年輕姑娘家各個頭都低低地杵在當場,急著打哈哈圓場外,更不住的用肘拐子輕捅姑娘們的小腹,暗示她們開口打聲招呼。
「夫人好……」
受到暗示的數(shù)字姑娘這才忸怩不安的出聲,廳堂中霎時是一片鶯聲燕語,姑娘家嗓音中的甜美嬌滴,聽來好不悅耳。
「好、好!」桐月夫人含笑地審視著年輕姑娘們,「孩子,妳叫啥名字?」第一眼,桐月夫人便鎖定一名五官嬌嫩的姑娘,拉住對方的手,看著那原本不習慣勞動的白嫩肌膚因為突然強迫性的工作而起的粗糙水泡。
「我叫紅玉!鼓贻p姑娘頭低低地應(yīng)道,一派大家閨秀風范。
「識字嗎?」
「識,我祖父還曾考上秀才!
「好、好……」桐月夫人滿意地直頷首,再換下一個姑娘,「妳呢?叫啥名字呀?」
「我叫小芬……」
如此一個個詢問過去!桐月夫人總算「審查」到排到隊伍最末端的姑娘,可沒想到她的手還沒握著對方的,就教對方的小手快速一反給藏到身后去了。
咦?桐月夫人有絲驚訝,她看著這名頭垂得低低的姑娘,一頭黑色水濕般的發(fā)絲,卻是亮出一片不容人錯看的紅彩。
「孩子,妳叫啥名字?」難不成這孩子是同白俄的混血兒?她暗忖。
「我叫……」才吐了兩個字,她就頓住了,像是在努力憶起自己的名字般……「我叫火兒!
「火兒呀!」桐月夫人見她吞吞吐吐的,卻也不怎么在意,倒是想去牽住她的手。
火兒卻像是怕著了什么似地一縮,甚至整個人往后退步。
「哎呀!妳這個丫頭是怎么地?」卜牙婆眼尖地趕了過來,站到火兒背后不許她逃。「桐月夫人可是在同妳說話呢!還不往前一些!」說完,她還順勢推了她一把。
「呀!」
火兒的腳步顛了一下,幸好是被前頭的桐月夫人給扶住了,不然不知道會跌得多難看。
「對、對不起!夫人……」原本低垂的腦袋終于抬了起來,那是張普通、干凈、沒任何特別貌色的素臉蛋,若真要說有特別的地方,許是那雙皮單尾狹的眼兒亮著一種很特別的光彩,還有……
「。〔淮蚓o的!雇┰路蛉朔词州p握住火兒的一只小手——只有一只!她這才真正愕了一下。她握住的是火兒的右手,卻很明顯可以看出左邊的衣袖是空的,她沒有左邊的手臂?
「夫人……」
火兒再次不安地顫著步子后退,桐月夫人這才又發(fā)現(xiàn)她的一只腳是跛的!
「夫人,我……我雖然是長得這般……少了一手一腳,可我會比別人更加努力做活兒的!」許是發(fā)現(xiàn)桐月夫人眼光探查的地方,再加上那不可置信后而思考的神情,在在讓火兒急了、怕了,以為自己當下就會被趕出去!刚娴!我只是動作較不方便罷了!可絕對不會給您偷懶以及帶來困擾,真的!」
「唔……」桐月夫人溫軟了下來,「那……火兒,我派妳到廚下去,幫幫掌廚的周嬸兒,好唄?」
「謝謝!」火兒激動的反應(yīng)可大著的,「咚」地一聲雙膝點地,小腦袋猛磕著!钢x謝夫人的大恩大德、謝謝夫人的大恩大德……」
「好了、好了!妳就別謝了。對了,肚子餓嗎?」桐月夫人招手要一名婦人過來。「芳姑,麻煩妳先帶這娃兒去廚下,瞧瞧還剩什么吃的就給她吧!然后再帶她去統(tǒng)鋪休息。」
「是。」婦人禮貌應(yīng)聲,依命行事。
接下來,桐月夫人才繼續(xù)「審查」其它姑娘,陸陸續(xù)續(xù)篩選下,紅玉留到了最后!其余的姑娘各有所司,準備明兒個上工。
紅玉忐忑不安的眨著眼,將南方姑娘那欲語還羞的風情表露無遺。
桐月夫人看著這美貌的姑娘,笑問:「紅玉,我瞧妳識字,模樣兒又好,給妳派到咱『哈德林斯』的大少爺身旁服侍,愿不愿意?」
「夫人……夫人這是什么意思?」叫一個姑娘家去服侍一個男人?紅玉的臉羞紅了起來。
「我意思是……唉!我的大兒子瀚天,早到了成親的時候了,我瞧妳模樣好,如果能和他看對上眼,妳就來當咱『哈德林斯』的大媳婦!诡D了一頓,桐月夫人的雙眼發(fā)起熱霧!肝业腻毂臼莻開朗的孩子啊!若不是五年前那場意外……唉,讓我慢慢講給妳聽……」
。
一輪飽滿的明月安靜地斜掛在天際,草原一片寂寥的色彩,隱在夜色里頭。
屋外屋內(nèi)都是休眠后的悄然,但大統(tǒng)鋪里卻有道瘦弱的身影起了身,盡可能地不擾到別人的慢踏入外頭的夜景中。
大統(tǒng)鋪外頭是數(shù)口水井以及馬廄,幾株大樹枝葉張得像開傘,遠遠矗立在牧綠之間。
盡管是夏夜,可溫度仍寒涼得緊,但兩、三天不曾沐過身體的火兒實在是按捺不住了。不論怎樣都好,她只想弄點干凈的水洗洗手腳。
于是,她跛著腳、拖著身子,好不容易才走到最近的水井邊,伸出唯一的一只手,去拉那綁著汲桶的繩索。
「咿……唔……!」
繩索本就粗糙,再加上裝了水的汲桶頗有分量,火兒單手本就拉得夠吃力了,再加上不熟練和一個不小心,繩索在掌中突地松開,等于是狠狠地刷擦過她的掌心,莫怪乎會刺痛得讓她輕喊出聲了!
「痛……」她急急將手兒舉抬到唇邊,小口、小口的呼著氣,好一會兒后她仍是不死心,又開始動手放下繩索,再度重復著放桶、汲水、拉起的動作……
「涮——」
但這回是她自己腳跟不穩(wěn),繩索再度自她的掌心中松開,粗糙的摩擦幾乎要磨去了她掌心的一塊皮膚!
「好痛……」她咬著下唇,一滴清淚淌下頰側(cè)。
忍著嗚咽的沖動,她猶不死心,胡亂將手掌往身上的衣服拍了拍,第三度去握住繩子……
一心一意和汲桶「開打」的火兒,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有道視線正在看著她。
不過是打些水,有這么困難嗎?視線的主人面色很寒的扯動一下嘴角。
「噢……」
一而再、再而三,這下子可變本加厲的慘了!那綁在滑輪上頭的繩結(jié)不知怎地松開了,整個汲桶都「撲通」一聲落了水。
「糟了!」火兒呆呆地喃喃,不敢相信居然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視線的主人哼了一聲,微微瞇起眼角。
怎么辦……怎么辦……火兒挫敗地跌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形看起來疲倦不已,她有一種「寡婦死了兒子」——沒救了——的絕望感。
好啦!這下可好了!火兒呀火兒,妳真是沒啥能耐啊妳!
想著、想著,她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決計不是什么愉快的笑聲,而是有些苦、有些澀,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嘲弄!
愈笑愈啞的,她一直笑到完全沒聲音了,才垮下肩頭、垂下頸子,看似隨時都會被一陣風給吹拂得融化般!
視線的主人大大一震。
呿,沒想到自己竟還有這般悲風傷月的情緒?思忖間,他仍牢牢地被火兒的一舉一動吸引,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看得移不開視線。
唉!只得先回去睡了吧!等明天東窗事發(fā)再來請罪啰!火兒如此告訴自己,別無他法的,她踅回來時的方向,慢慢地跛行回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由相反方向走出一個人影并且接近水井邊……
。
月亮終于往西踱下了天幕,很快的,太陽榮登天際的寶座。
「什么?失手把汲桶落入井中?」一大早照例早起忙著煮飯,周嬸兒邊抽空對著追新來幫忙的火兒喳呼起來。「妳是怎么著?沒做活就在偷懶,沒放屁就在放屎?!丁老頭,跟著她去看看怎么回事!
「噢!」被點到名的老頭子應(yīng)了一聲,拿起一枝嵌了勾子的木棍,示意火兒帶路,準備去撈起那只「蒙難」的汲桶。
可火兒走到那口昨夜里「失事」的水井邊時,嚇了老大一跳——什么落了井?根本就是好端端地放置在一旁的地上!而且連那粗糙的繩索都好端端地綁在滑輪上。
「是這口井?」丁老頭見火兒呆掉的模樣,問道。
「是……不不不,不是的。我明明就不小心把桶子……我們再去另一邊瞧瞧。」火兒認為自己走錯地方了。對,一定是的!
可一一檢查其它的水井后,火兒倒是開始嚴重懷疑起自己的神識了?別說是有一只桶子落入井中!就連只蛾子也沒浮在水面上,每口井水水面都干干凈凈、透透明明的,像在嘲笑火兒當下不解的怔忡。
「我看是你昨晚沒睡好,發(fā)了夢!拱着芰艘惶耍±项^沒好氣的說。「走了!回去做活吧!」
。
深深吐納出第三口長氣,紅玉拿著托盤的雙手總算沒顫得那么厲害。
一步又一步,她頂著桐月夫人的拜托及希望,往東面的廂房走去。
「大少爺。」終于來到了廂房門口,紅玉輕軟軟的喚著!复笊贍,請您來開個們吧,送早飯來了。」
房內(nèi)沒有響應(yīng)。
「大少爺。」清了清喉嚨,紅玉繼續(xù)喚道:「您聽見了嗎?奴……奴婢給您送早飯來了。」
還是沒有響應(yīng)。
「大少爺……」怎么辦?里頭怎么始終沒個應(yīng)聲啊?如果門始終不開,她要一直這么杵在這里?
「大少爺——」不死心,第三回喚聲才剛開始,就倏然被一記由身后傳來的聲音截斷。
「妳甭白費力氣了,我的好姑娘!
我的好姑娘?紅玉皺皺瓊鼻,當下就決定要討厭這個口氣如此輕薄的聲音的主人。
她半旋過身,看見自己幾步遠的地方,一個年輕高大、綠眼帶笑的男人,以一種慵慵散散的神態(tài)注視著自己。
「我來猜猜,妳肯定是新來的姑娘,要被派來『服侍』大少爺?shù)陌桑俊咕G眼男人一語中的,趁紅玉訝異地眨睫時欺近,將臉探到她的鼻尖前,駭?shù)盟唤笠煌,手中托盤也差點拿不穩(wěn)。
「你、你是誰?」她沒料到自己退,他居然也跟著邁進!
好不要臉!紅玉嘟著唇,一雙水瞳再怎么用力地瞪都沒用,一雙長睫再怎么眨都沒用——這家伙沒因此就消失或識趣地摸摸鼻子走人!
「別管我是誰!鼓腥宋χ麖埬,甚至冷不防伸手摸向她的酥胸!笂吘蛣e去『服侍』那個里頭的大少爺了,來『服侍』我吧!」
「啊!」紅玉在驚嚇之余,倏然松開了雙手,托盤險些應(yīng)聲摔地——如果不是一只大掌,像是預(yù)料地實時伸出,輕輕松松捧個正著,肯定就是摔成一地的稀巴爛。
不過紅玉已經(jīng)管不了這許多,她被這突然出現(xiàn)、又大膽輕薄她的男人給嚇得只想竄越過他的身邊,逃命去也!
「唉唉唉!好姑娘,妳想往哪走?」年輕男人就是存心的,一手托盤,一手更輕輕松松就圈住她。
男人的手勁不知比女人大了幾倍!紅玉瞬間成了在老鷹爪下掙扎的小雞。
「放、放開我!」紅玉發(fā)現(xiàn)不管雙手怎么用力,都扳不動那一只似乎是黏在腰際上的大掌,不禁又羞又惱。「你這個、你這個登徒子!我、我要喊人了!」
「喏,」男人不僅沒被恐嚇到,反而還咧嘴開心地鼓吹著!「喊吧、喊吧!把桐月夫人喊來告狀吧!到時她發(fā)現(xiàn)妳連給大少爺送個飯都做不到——妳說,會不會給妳趕回關(guān)內(nèi)去?」
會!
紅玉想都不必想這可能性——不不,那不是可能性,而是必然性了,咬咬下唇,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男人真是絕頂?shù),絕頂?shù)摹恚『萌思议|女不能說那個字眼的……不過他真是絕頂?shù)、絕頂?shù)摹?br />
「混蛋!」
「哦?」年輕男人右眉一挑,「混蛋?我嗎?」
啊啊!紅玉倏地抿緊雙唇,又懊又惱自己居然真的脫口而出……好……好不雅啊!她整張臉蛋都紅了。
紅玉再氣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挺有骨氣地把身一轉(zhuǎn)——
「早飯?」兩個字,一句問號,將紅玉的腳步硬生生釘住,猶豫沒多久,不得不……注意喔!是「不得不」停下來。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紅玉踩著重重的步伐踅回他面前,仰首看著這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伸出雙手。「還我。」
「還妳?」男人聽見她的話,反倒把托盤舉得更高了些!高@是妳的嗎?讓我瞧瞧……咦?妳名字是寫在哪兒,我怎么沒瞧見?妳叫什么名字?」
「紅玉!棺炝镌挸隹冢⒓春薏坏靡嘧约洪L舌。
「紅玉?好名字!鼓腥思毤毦捉肋@兩個字,然后斂下一張正經(jīng)八百的神態(tài)。「好了,妳可以走了。早飯我會給妳送進去的!
「不行,」紅玉柔雖柔、嬌雖嬌,但纖細的身子骨天生偏傲!赴淹斜P還給我。送早飯給大少爺,是我的職責。我……我被買來,就是要『服侍』他的!
倔強的底下,是種認了命的澀酸。她……本來也是小康人家的閨女。!若不是……若不是……
「唉!」男人的綠眸中,有某種神情在軟化了。他把托盤還她,淡聲吩咐:「記得一件事。」
「什么?」正高興地拿好托盤,紅玉不能理解地仰頭。
「進去,千萬別暈倒。」
「什么……」這第二聲疑惑尚未問了,男人已然揚聲喊了起來。
「大哥,我是青漠,可以進去嗎?」
「進來!
青漠?二少爺?紅玉怎樣也沒想到這男人竟會是這等身分!
「大哥!挂蝗腴T,光線略嫌陰沉的空間,背著門口,高大的背影正伏案桌首。
「大……大少爺!骨嗄膯韭曌尲t玉也急忙開了口!概臼羌t玉,給您送早飯來了。夫人差我,從今后專門服侍您……」
「服侍?」男音沉沉冷冷哼過來。「滾!現(xiàn)在妳還可以用自己的雙腳走出去,待會兒妳就等著被人扛出去!
「這……奴……奴婢不懂……」紅玉陡然怕了起來。為什么這大少爺?shù)脑捦贍斶@般相似?
「還不懂?」手中的提筆「啪嚓」一聲放下,紅玉就瞧著大少爺?shù)谋秤傲⒘似饋,椅子發(fā)出被拉開的吱嘎聲響,然后——
紅玉驀地瞠大眼,看著大少爺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往她走來,一步、兩步、三步……
在旁的青漠暗自準備好,擺出隨時可扶抱住她的姿態(tài)。
「現(xiàn)在……懂了沒?」紅玉瞪著前頭站得極近的男人,看到他刻意俯下臉孔,口水吞了又吞,雙手開始打顫,托盤上的碗碟跟著乒乒乓乓響。
「我……請大少爺用早飯。」好、好可怕……不……不能怕!不……真的好可怕……「我先將……放這里……」顫顫顫顫顫,雙手努力保持平衡,在一旁幾面上放下托盤。
兩個男人全程注視她害怕卻又鼓足勇氣的舉止。
「請……慢用!诡濐濐濐濐,怕怕怕怕怕……逃逃逃逃逃!
紅玉僵硬地牽扯一下嘴角,也不管是否有勾出笑容就草草了事。她繃繃直直地轉(zhuǎn)過身,想邁出腳步卻眼前一片黑黑花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