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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難求 第九章
作者:章庭
   
  日子似乎又歸于平靜。

  冬一步步走遠了,來臨的春猶似融化的雪酒。

  這一日,人們莫不如癡似醉,唱著歡樂的歌,因為「哈德林斯」舉行了迎春祭典。

  簡單肅穆地朝東設(shè)立香案,瀚天主祭天地,祈禱著今年平安興旺,熊熊的營火生起,映照著他的五官陰影立體分明。

  三灶香舉起,他默念著年年回回都相同的祝禱詞——皇天后土,請保佑「哈德林斯」一切平安順利!

  再三叩禮后,眾人就展開春季的第一場飲宴。

  美釀豐食酒酣耳熱之際,青漠率直地舉杯而立,咧嘴笑道:「各位哥兒們!咱和紅玉姑娘要成親啦!婚禮定在下個月趕集之后,屆時可要為咱多喝杯慶祝的水酒哇!」

  「好呀!」這是眾所皆知、亦眾所皆料想中的好事,可是經(jīng)由準新郎倌的大肆宣布后,還是喜氣地?zé)狒[起氣氛。

  而這股氣氛也一直熱鬧到春末商集。

  每年每回「哈德林斯」舉行的商集都是盛大海派的,牧場預(yù)備好羊只馬匹,深山獵戶預(yù)備好各種獸類皮毛,還有人送來一車車珍貴的口蘑、人參、鹿茸、熊掌等珍貴藥材。

  回春的大地上,一座臨場的商集市場被搭架起來,一座座棚子下是一箱箱、一攤攤的商品,布疋、首飾、玩具、糖果……

  「哇!」每走過一處攤位,火兒口中就不由自主的發(fā)出一記驚嘆,然后便是一句問話:「這是什么?」問完再搶著想拿在手中把玩。

  「這是金頭玉簪哪,少夫人!故財偟睦掀抛有溥涞啬昧耸嘀邮疆愅聂⒆佑仙蟻,她看了喜孜孜的火兒一眼,但大半都是求證與新鮮的打量。

  原來傳聞是真實的,這「哈德林斯」的新少夫人果然是個身有殘疾的姑娘!

  真是古怪啊,一個堂堂的牧場主人居然會娶一個這般的妻子?

  「這支和那支……哪支兒好呢?」火兒猶疑不決的,看著一雙各為紅花鈿及藍花鈿的簪子,索性回首要求奢瀚天的意見。

  讓老婆子吃驚的還沒完呢!瀚天果真還在火兒身旁蹲了下來,看她先拿起紅花鈿簪,試著用單手插到發(fā)上去,可動作始終不順遂,他便伸出手掌接過,要她面向著他,然后以極其細膩小心的動作幫她完成這項打扮工作。

  他們并未注意到四下驀地悄悄靜了聲響。

  瀚天氣定神閑地審視一番后,再幫火兒取下?lián)Q插上藍花樣式的,如此反復(fù)一陣子后……

  「還是紅的好!顾麤Q定道。紅這個顏色可以襯托火兒那頭赤黑色澤的長發(fā),再適當不過了。

  「嗯!那就紅的吧!」火兒雙頰輕赧地應(yīng)了一聲,這下子才發(fā)現(xiàn)四下凈是一雙雙好奇眼神,看得她不想尷尬都不行。

  「怎么了?」瀚天順著她的目光扭頭望去,被他視線掃到的人立刻慌張躲避,聲響也立即恢復(fù)原先的嘈雜。

  在這片嘈雜當中,有個頭戴皮帽的大胡子獵戶在一陣販賣吆喝聲中,悄悄陰陰地抬起頭顱!恨毒狠絕的眼神直勾勾地往瀚天和火兒的方向瞪過去!

  那日偷襲「哈德倫」失敗的驚怒,對周三麻而言真是一大恥辱!

  打小他便怨天不公,不將他生為擁有大片產(chǎn)業(yè)的繼承人,他吃著「哈德林斯」的飯,也眼紅著「哈德林斯」的財富,在被以「怠職」這雞貓耗子大的小理由趕出牧場后,便費盡心思尋仇。

  為此,他還特意在哈爾濱膽大地同白俄匪子談條件,一塊兒偷襲場地較小、守衛(wèi)亦較薄弱的分牧場「哈德倫」,怎知老天爺竟也沒長眼兒,竟教他的計畫走樣敗北,他只能倉皇遁逃,還一度失風(fēng)險些兒被逮。

  僥幸逃過一劫后心中的恨意更深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才又借著這場趕集混回來伺機復(fù)仇!

  復(fù)仇啊復(fù)仇!周三麻眼中的神色堅定而且瘋狂。

  他已經(jīng)什么都沒了,就憑這口氣在,也非得讓瀚天嘗嘗一回痛苦、失敗的滋味……

  商場里!人來人往,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大胡子獵戶不尋常的亢奮殺意。

  周三麻右手反剪身后地握著一柄大獵刀,逐步接近正在甜里調(diào)蜜的儷影……

  ***

  戰(zhàn)栗了一下,火兒可以感覺到頸后毛發(fā)立了起來。指尖同唇角還沾留著從小攤上買來的甜果余渣,她卻已經(jīng)若有所感的左顧右盼。

  「妳在看什么?」瀚天見她驀地急急起身的探頭探腦,也跟著戒備地要張望,就看見她盯著一個獵戶裝扮、頭戴皮帽的男人直瞧,感覺得出那盯著的目光又激動又歡喜。

  歡喜?

  隱隱約約地,瀚天醋上心頭。

  「啊……」山神爺!火兒險些更這么失聲的喊了出來!

  她亢奮得直打哆嗦,好一會兒才看仔細對方凝重得不尋常的臉色。

  她呆了一會兒,看著一身凡人服飾的山神爺看了看他們后,又往另一個方向看了看,然后轉(zhuǎn)頭就走。

  火兒立即想追上去,但對方可是山神爺呢!才一眨眼工夫就連影兒也不見了,她甚至才走了一步的路哩!

  「火兒,那人是誰?」瀚天也將那人快速的消失看得一清二楚,當下驚異得不得了,醋意也立時大減,隱約開始覺得不尋常。

  火兒失神地搖頭,不知道該怎么同他解釋;倘若她直說「那就是山神爺」,瀚天肯定不信。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盡管她已經(jīng)自曝赤隼的身分,告訴過瀚天「實情」,但瀚天就是不肯相信……或者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心態(tài),不當她的「實情」是個數(shù)兒,堅決要忘卻她所說過的話,當作日子仍繼續(xù)且平常的過下去。

  為此,她很感動,明白這算是瀚天沉默且變相的請求——做一輩子夫妻的請求!

  自然而然地,她也打消了為他擋下劫數(shù)的事兒,若不打著離去的計畫,這才是認真地想要同他長長久久做夫妻。

  「他嘛……」火兒知道瀚天不吃「山神爺」那一套,便格外仔細絞著腦汁想著說詞!刚f來話長……」

  對了!山神爺剛剛眼神稍微在個定點注意了一下,為什么呢?火兒心頭總掛念著這個不大對勁的地方,總覺得那是山神爺給她的某種……暗示?

  她于是將視線轉(zhuǎn)向山神爺方才注目的方向——

  她立時渾身緊繃,抓住瀚天的衣襟便往旁拉扯,正好險險避開凌空劃下的一刀!

  「他奶奶個熊!」周三麻第一招撲空,口中立刻不干不凈的謾罵,撲殺架式也因為瀚天這個標的物突然一偏閃而險險跌個狗吃屎!

  「周三麻!」聞聲辨人,瀚天回神的同時便將火兒的腰肢一摟一帶,往旁邊安全的一放,更神乎其技地一邊應(yīng)付著周三麻的攻擊,再兩三下振臂使手刀砍向?qū)Ψ降耐蠊,對方手中的大獵刀應(yīng)聲而掉在地面上,聲音鏗鏘響亮!

  「抓好他!」瀚天冷眼看著趕過來的青漠,他正帶著人手蜂擁而上!负么蟮哪懽樱≈苋,你不思量著怎樣離『哈德林斯』愈遠愈好,竟還笨得回過頭來自投羅網(wǎng)?現(xiàn)下我瞧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啐!」周三麻唾口水給他瞧!冈弁氵@嬌生尊貴的大少爺還有什么話好說著?老子硬是要得!要殺要剮,十八年后投胎又是一條好漢!」言下之意便是他決計不求饒。

  「確實是沒什么話好說!」瀚天手指一彈!笇⑺喝氩穹筷P(guān)起來!趕集結(jié)束后再來好生處署!

  火兒在一旁驚魂未甫的眨眼,瀚天握緊她的手拉著走,走到一座臨時搭建、休息專用帳篷里后,二話不說地馬上擁緊她,那種似乎要將她揉入四肢百骸的擁法,讓她既覺得窒息卻又覺得安全。

  半晌后他稍稍松開她,雙掌迫切地在她身上拍撫游移。

  火兒眨眨眼,這才領(lǐng)悟他是在檢查她身上有無傷處,而陰森的眼底凈是凝然。一待確定她毫發(fā)無傷,他便倏然反身,大踏步離去……

 。

  這場趕集就這么草草落幕,不過幸好時辰正要晌午,牧場便提早備席宴請遠道而來的商隊同其它與會的獵戶等人,再開始談判真正的大交易。

  關(guān)內(nèi)的商隊將要買關(guān)外的馬匹、羊只、毛皮、藥材等等回去關(guān)內(nèi),男人們抽著煙袋,喝酒交談,直到傍晚時分才算告一段落,明日請早。

  類似這般的交易,你來我往的,少說也要花上三天的光景。

  瀚天真正踏入主屋、踏入自己的房間時!月兒早已偏西。

  火兒睡了嗎?

  慢慢步、輕輕聲、小小心,瀚天只是打算躡著手腳好好地看她一眼,卻不意峙上一對清清醒醒的透明水漾眼兒,氣氛頓時尷尬。

  咳了一聲,微微閃躲火兒的視線,瀚天盤腿在她身旁坐下,低著嗓門道:「嗯……妳怎么笨成那般?刀子可是不長眼的!

  萬一她受了傷……無邊境的恐懼在苦苦地鎮(zhèn)壓過他整個白日后,此時猶如江水潰堤般爆發(fā),讓他不得不緊握雙拳,彷佛要那般的用力,方能讓他保持在清醒邊緣,不至于讓他沖動地想毀損、撕裂些什么。

  深深地,他因為她而怕、而懼著……

  但是,火兒不也是相同的心思,她微微一笑,相對于他竭力的隱藏,她倒是坦率公開著,「刀子不長眼,若是傷著了你,我疼……」

  簡單的字句,是那么深深地撼動瀚天的心,她毫不猶豫、遲疑、婉轉(zhuǎn)地道出。

  然后,兩人皆沉默了。他們各自仔細、緩慢咀嚼彼此的話語,一字字的,如石投水面產(chǎn)生的漣漪,一圈圈的漣漪,影響的是他們的心湖……

  分不清楚是誰先開始動作的,只有燈火的光線,映照出他們剪影似的身形。

  他們一件又一件為彼此褪去衣物,高大強壯的一方動作憐惜卻又激烈;嬌弱纖細的一方動作仍猶自青澀、顫抖。

  兩人動作異同,心思倒都相同,他們像是要印證他們最簡潔字句下的最有力情感,用最赤裸原始的結(jié)合來落實印證……

 。

  遠離主屋寧靜、甚至帶些旖旎的氛圍,柴房又冷又黑地孤立在牧場的一角,里頭彌漫著男人已然有氣無力卻依然聲聲口口的咒罵。

  周三麻落到這般地步了,仍是兀自怨天根地的怪罪他人,一會見忽地自艾自憐,一會兒又忽地咬牙切齒,一會兒忽地猙獰面目……千萬般的情緒,就是沒有絲毫的懺意,只有無止盡的憎氣,在在絞得他的五官扭曲。

  「三麻子……三麻子……」

  小聲、小聲的,有人躡著腳步靠近柴房,小聲、小聲的,真的有人啞著嗓子叫喚他的小名。

  「姑母?」精神一振、雙眼一亮,周三麻開始使勁兒蠕蹭著身體往聲音傳入的窗口而去!甘枪媚赴桑抗媚,快救我!快救救小三子我!」

  「噓……」送消夜下藥迷昏兩名守衛(wèi),周嬸兒含著淚音示意對方噤聲!腹媚钢皇恰皇莵砜纯茨憧砂埠。三麻子,你怎么傻得跑回來呢?姑母不是將積蓄全給了你做盤纏,叫你往外發(fā)展去做番大事業(yè)嗎?你怎么……怎么……」

  死老太婆!那幾個銅板兒哪叫盤纏。窟B塞牙縫都不夠!

  「嗚……是三麻子給鬼迷了心竅。」媚。三麻子好悔恨啊!姑母一人把咱拉拔到這么大,三麻子居然還沒供您享福就……唉!一切都來不及了……姑母。∪樽右呀(jīng)被關(guān)在這里了……不孝!三麻子只能來生再……」

  「不!」外頭的周嬸兒立即斥道,聲音也緊張了起來!腹媚浮媚笌湍悖∪樽,這回你可得努力地跑得遠遠兒,別再回來,知道嗎?」

  一柄短小的匕首從窗扉外頭往里頭塞擠,「匡啷」一聲落下!

  周三麻急忙拖著身體踏著地面捱過去撿。

  周嬸兒則是忙著在外頭找打開門的機關(guān),忙著從守衛(wèi)身上找鑰匙,然后破涕為笑地顫著手,拿著鑰匙試鎖孔。

  一回又一回,鎖著的機關(guān)終于「鏘」地應(yīng)聲而開。

  「快!快出來……快走吧,三麻子。」周嬸兒看著好不容易脫身的周三麻,急呼呼地催促著他,轉(zhuǎn)身想引路到馬廄,好偷一匹快馬給他騎。

  周三麻撿起倒在地上的守衛(wèi)的槍技,面色詭異的看著他的姑母牽出一匹棕馬,在交手韁繩后就執(zhí)高槍托,狠狠地朝周嬸兒的腦門砸下,她連一聲都來不及吭地就倒地不醒。

  「逃?咱才沒那么窩囊廢!」周三麻尖笑一聲,翻身上馬背,「駕」地一聲就跑,只不過跑的方向不是奔向自由的外頭,而是朝牧場里的主屋而去——

  ***

  「失火了!」

  隨著這一記驚天動地的宣告,「哈德林斯」整場騷動了起來!

  瀚天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溫柔鄉(xiāng),沖往失火的現(xiàn)場。

  火是在主屋外頭的一處矮叢發(fā)現(xiàn)的,火勢不大,人們忙著提來一桶桶的水,在瀚天幾個指令下便被璞熄。

  「怎么會失火呢?」

  青漠彎腰看著已經(jīng)成一片干黑的焦土,瀚天則是撫摸著下巴沉思。

  眾人已經(jīng)先散去一大半,只留下原先的值夜牧工。

  「你們先到四下去巡巡,看看有什么狀況沒!瑰靽诟乐,然后又想到什么似地追加道:「對了,先派個人去柴房那瞧瞧!」

  青漠在一旁高高挑眉!复蟾绮粫钦J為……」

  「我沒那般說!瑰斓溃钢皇穷A(yù)防萬一,周三麻他……」

  「呀!」

  驀地,一記女性的尖叫響起,好似要印證瀚天心中的不祥隱憂般。

  兄弟倆互看一眼,接著一前一后沖入主屋,只見人人不是慌張叫喊,便是失措的來回跑著!

  其中婢女小芬看見了瀚天,顧不了平常對這位主子的懼怕,徑自跑過來大喊道:「大少爺!少奶奶在他手中,那個周三麻手中!」

  瀚天還來不及響應(yīng),就又聽見一記接一記槍聲響起!

  一聽見素來安全溫暖的主屋內(nèi)竟有槍聲橫行,幾個膽子較小的女人家已經(jīng)昏厥。

  「瀚天!」桐月夫人一臉蒼白,一身凌亂的衣著也是同旁人一般,剛剛才從床上被人給挖起來的!改莻周三麻不知怎么竟然脫困了,放火引離牧工注意力后,直接就攜槍闖進來了,現(xiàn)下人正在你房里,火兒她……」

  「是的!我知道了,娘!瑰齑驍嗤┰路蛉说脑。他無法聽下更多了,他必須冷靜!改?沒事吧?」

  「沒……」桐月夫人還想說些什么,但書房方向又傳來槍聲,接著是周三麻提高嗓門的巨吼——

  「龜兒子!那個『哈德林斯』的蒙古雜種!過來呀!你的殘廢婆娘在我手中,看我怎么一槍斃了她!殺不了你,拿她開刀也行!」

  聞言,瀚天著實大怒,緊繃的情緒恍如沒有聲音的風(fēng)暴,源源不絕地打他身上散出。

  他必須深呼吸好幾回合,然后用一種平靜得不大自然的聲音開口:「娘,請領(lǐng)著其它女眷先避出屋外。青漠,我要你率部分人手躲在我房外窗旁待命。其它的人按我的指示守在屋子里每個出入口。」

  青漠默默地點頭,沒有勸阻瀚天預(yù)備獨自赴險的腳步,因為如果里頭的人換作是他的紅玉姑娘,他怕是不能像大哥這般冷靜哩!

  現(xiàn)下照瀚天的話做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咱們行動吧!」青漠立即領(lǐng)著眾人行動起來,回首對瀚天比了比大拇指。

  瀚天感謝地一點頭,隨手將一把小巧匕首插在自己靴筒內(nèi),以防不時之需,再踏著沉穩(wěn)的步伐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

  房門虛掩著一條縫,瀚天才走過去,便聽見火兒又嬌又怒的斥聲——

  「你這個惡人:休想拿我要脅瀚天!我會反抗的!」

  「不許亂動,妳這沒手沒腳的婆娘……唉呀!妳竟敢咬我?」周三麻又摑下一掌,那聲響聽得瀚天牙關(guān)喀喀作響,恨不得當場沖入房里。

  忽地又聽見火兒軟聲含糊,顯然是被摑腫的肌肉阻礙她發(fā)音的清晰度。

  「不然你……你殺了我吧!殺我……妻代夫受是應(yīng)當?shù)摹瓪⑽摇瓪⒘宋野!?br />
  「哼!妳想死?老子偏不給妳死!老子要妳給咱做見證,瞧他是如何被老子千刀萬剮……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旋即又是一記踢踹聲,隨后是一聲如小動物般的悲慘輕嗚。

  「嘖!昏了?啐!老子還沒打過癮呢……誰在外面?給咱滾進來!」

  瀚天殺氣凝肅著,知曉是他剛才聽見火兒遭到毆踢時發(fā)出了咒罵聲引起了周三麻的注意,可他沒多大后悔自己行蹤被發(fā)現(xiàn),仍是一臉的鎮(zhèn)靜,實則是一腹怒火中燒著他頗筋暴起——

  在見著倒縮成一團的火兒時,他的氣勢更是如一只幾乎要沖柙而出的猛虎,全身血液滾滾沸沸!

  「我來了,」他朗聲道,推門而入。

  「你來了?正好!」周三麻一怔,不知道是料不及他真的會來,抑或是他來得太快,槍口的角度略抬高,一腳大剌剌地踏在地面的人體身上。「把你的槍扔掉……對!腰刀也要,都給咱踢過來,快!」

  瀚天冷眼道:「放開她,你就可以見到我給你下跪磕頭!

  「啥?」周三麻聞言傻了一下眼,旋即放聲狂笑,「堂堂的『哈德林斯』大少爺,居然肯為一個殘廢下跪磕頭?很好、很好,咱該叫全『哈德林斯』全關(guān)外的人來瞧瞧這奇跡!好,就給老子下跪,跪!」

  許是周三麻疾聲厲色的聲音太響亮,被踩在腳底下的火兒從昏迷中稍稍清醒了一絲絲,那雙透明水漾的眼微微張開一條線兒,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她立時難過得心頭都絞了起來。

  她想幫瀚天的忙,但又束手無策。難道他們就只能這般聽由這個惡人羞侮嗎?

  雙膝緩屈點地,瀚天即便是下跪,那姿態(tài)竟也顯得昂藏高貴無比,反倒顯得周三麻的面目與舉止更加卑鄙不已,教他益發(fā)生氣。

  「磕!給老子重重地磕三個響頭!」周三麻顯然被瀚天這般的不卑不亢、不懼不畏給結(jié)實氣著了,他放開了踩在火兒身上的腳,大步逼近瀚天面前,槍口抵至瀚天的眉心之間,瘋狂的表情十分駭人。

  瀚天卻不懼不怕,只是嫌他阻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火兒的情況。她還好嗎?

  「給老子求饒!對,咱周三麻瞧你這蒙古雜種不爽很久了,現(xiàn)下老子可要過癮一番,看你給老子下跪磕頭,自然也得聽聽你的哀聲才算數(shù)兒!快點說『求求周大爺開恩,饒命』,快說!」「求求周大爺開恩,饒命。」瀚天果然照念了,可那音調(diào)毫無抑揚頓挫!令人聽了非但得意不起來,反而更是憤怒。

  「說得不夠好!」周三麻本想假意開槍嚇他,旋即心思一改,重回火兒身旁并對準她的雙腿部位。

  他這舉動果然讓瀚天臉色大變,再也平靜不了。

  「哈哈!笑死人了!原來你對這殘廢婆娘這般看重認真哇?」哼!就是這樣!他周三麻總算享受到快感的滋味了!竾K嘖!不知這殘廢婆娘在床上怎般令你銷魂?不過你同她倒真是天生一對!她同你那張惡心丑怪的面目相親時,有沒有嘔吐啊?你抱著她又會不會習(xí)慣呢?哈哈哈哈……」

  周三麻放笑狂笑,防衛(wèi)的姿態(tài)不由得松懈了些許,瀚天一見機會來臨,倏然起身地沖撞地的腹部,后者吃痛地一跌,差點兒就倒落在火兒身上,讓她做了墊底。

  可是這周三麻毅力也強,自始至終都牢握手中槍技,沒有瀚天所預(yù)計的脫落。

  「去死吧!」瀚天隨后撲過去,抽出藏在靴筒內(nèi)的匕首和周三麻扭打成一團。

  周三麻拚命想扣下扳機,瀚天則竭力阻止,更動手想把槍奪走!

  經(jīng)過一番惡斗,最后站起來的竟是——

  「瞧我一槍斃了你!」周三麻站立著,獰笑著持槍扣著扳機——

  「啊——」

  得意突然變成一聲尖嚎,他一邊的小腿被一口白牙咬得密實,那力道用力得簡直是要被咬下一塊肉!

  周三麻吃痛得臉部抽筋,反射性的將腳一踹,火兒當下被踢得滿口鮮血,頭兒一偏、側(cè)身摔在地上,氣息未定就又被踹上一腳,身子疼得一蜷縮!

  「你……要殺……殺我…殺我!」不顧身上的痛楚,火兒像蠻牛般又沖撞過去,周三麻又惱怒地回過頭,瀚天乘機撲了上去!

  「啊呀——」

  「砰」的一聲!叫聲同槍響齊齊響起,然后是一片不祥的死寂……

  「唔……」火兒雙眼圖瞠,看著那發(fā)射后冒著一縷輕煙的槍口,被打中的胸口同時鮮血噴流。

  瀚天悲憤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同時才把周三麻撂倒,重擊他倒地不起!

  這一連串變故都發(fā)生得太快,瀚天來不及,破窗而入的青漠也來不及,一切都來不及——

  「不——」瀚天跪在火兒身旁,火兒的傷勢幾乎讓他發(fā)狂!

  他激動的想一把抱起她,卻又怕她流出更多的血;他只敢用發(fā)顫的大掌測試她的傷處!力道輕柔得有些虛浮,呼吸屏得緊窒。

  「火兒……火兒……火兒……」他口中連連喃喃。

  「咳!」鮮血在火兒的體內(nèi)逆流著,她嘔出一口又一口鮮血,感覺上嘔出的不單單是血,就連五臟六腑也一并似的……

  「火兒……」

  誰在喚她?是誰在那般急切悲傷喚著她的名字?

  努力壓制著即將魂飛魄散的分離感,透明水漾的眼緩緩凝焦,火兒雙唇微啟,似是想響應(yīng)瀚天的喚聲,卻是連一個字音都發(fā)不出來,頭便突然往旁一偏,再也沒氣息……

  瀚天探不到火兒的鼻息!不相信地抱起她的身體,她的身形竟也突然起了急遽的變化,不斷縮小,接著是衣物隨之剝落,直到每一雙眼睛都瞧得如此分明清楚——

  是一只少了一邊翅爪的赤隼尸首蜷縮在瀚天的懷中……

  ***

  接下來的萬般紊亂,反倒在瀚天的記憶中不重要了。

  火災(zāi)同槍戰(zhàn)的損失?也不重要了。

  周三麻是扭送官府抑或自行處決?不重要了。

  他自己身上的傷勢……更是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癡然的眼,始終一瞬也不瞬的,到現(xiàn)下就只礙在那只赤隼尸首上,彷佛天地萬物就僅僅剩下這個……

  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我就是小赤,那只赤隼。

  一遍又一遍……火兒的喚聲在耳邊響了又響,到最后,竟變成了瀚天呼息的頻率以及心臟的頻率……

  一次次、一回回,無法消散……

  「大嫂是那只赤隼……」青漠倒是想起件往事!鸽y怪她初初聽見我和瑪倫的聲音時會害怕……」

  因為當初就是他倆命令放槍射擊赤隼的。對于險些殺害自己的人,相信任誰都會怕的。

  全「哈德林斯」氣氛消沉得不得了,現(xiàn)下四處口耳相傳著火兒的事,幾個女眷甚至心軟地哭泣連連,沒人對這位少夫人的真實身分感到害怕,而是沉痛與悲傷。

  「咱們真該死!該死呀!少夫人在的時候,怎么沒好好服侍過她?」

  「是啊!好……好羞愧!我以前對少夫人多般不敬……」

  諸如此類的自我怨艾此起彼落響起,然后是數(shù)名婦女抱頭痛哭一場。

  頓失年輕的女主人,桐月夫人亦是強忍失去兒媳的傷痛來操持大小事務(wù),還要擔(dān)心長子會不會想不開而尋短見。

  「瀚天……」桐月夫人敲著那自變故以來便深鎖的房門,擔(dān)心的喚問著,「你給娘開開門啊!你是醒的吧?至少……至少得吃些東西!

  瞟眼擱在門口的涼冷膳食!桐月夫人一顆慈心益發(fā)不安。

  「兒啊,你別嚇娘啊!瀚天……來人……快來人哪!」她索性欲叫人來,好一斧將這門給劈開。

  「娘……」

  「咿呀」一聲,門開了,露出瀚天憔悴的臉孔,深削而失神,整個人如同行尸走肉般,讓桐月夫人瞧得是既心酸又心痛。

  「瀚天……」諸多時候,言語說得再多也是枉然的,只有一記又緊又深的擁抱,方讓瀚天凍寒的心房微微溫了一下。

  他的眼睛空洞茫然,這些日子以來,他就只抱著赤隼的尸首……不!是火兒,只是她現(xiàn)下在發(fā)冷,所以才昏昏入睡了……

  對的,他得抱著她一起睡,給她取暖兒才行。

  想著,瀚天推開了娘親,恍惚地又要返回床上。被窩里的火兒正等著他哪!

  「不!瀚天!」桐月夫人強忍著鼻酸,擋在沒有防備的瀚天前頭,一把掀起棉被、抓起那具赤隼的身子,然后用力地擲在地上!

  「娘!您在做什么?」猛然一震,瀚天發(fā)狂地沖過去大吼又跳腳。

  可桐月夫人一揚手,含淚用力摑了他一掌,哭音抖顫的說:「你才在做什么!瀚天,火兒舍身救你,難道是要你這般要死不活地過日子嗎?你說她是為你來擋劫數(shù)的,那么你怎還舍得這般輕賤自己的生命?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看,這樣對嗎?這樣對嗎!」

  對?還是不對呢?

  瀚天撫著被娘親摑紅的臉頰,再度恍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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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時間是整治一切的良妙丹藥,春芽、夏綠、秋霜、冬雪,「哈德林斯」終究是慢慢走出失去火兒這位少夫人的重重陰霾。

  生活是一直步在正軌上的,人們的沉哀心思終究會被撫平,會被撫平……

  「明日起又是一年一度的商集了!

  高大的身影盤腿席地而坐,瀚天的眼神溫柔的注視著隆起的墳冢。

  「可還記得嗎?火兒!妳那時玩得好開心,咱們還共同挑了支紅花鈿的簪子,插在妳發(fā)上可真好看……」

  他垂睫,改而望向如今孤伶伶的、失去女主人的飾品在他的手掌心中。

  「不如今年我再找一支簪子給妳,好嗎?嗯!妳愛白花的或黃的?也許綠花的也不錯……」他仰頭望天,盡管現(xiàn)下四處無人,但他仍不想讓淚水真的潸然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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