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得吃,阿房不挑的。
幾道家常菜肴,她每樣都吃,因為管孤鴻不停的夾到她的碟子上。
“我可以把這些剩下的東西帶回去吃嗎?”
見她真的吃不下,他拿起碟子把剩下的菜扒到自己的大碗上,雖然慢,卻大口大口的把全部的菜飯吃得干干凈凈。
看他把飯菜吃干凈,阿房突然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他說得對,在這種艱困的地方,不管什么東西都要愛惜,就算一粒飯、一片菜葉子也是,而她,是個不務生產的人,還這樣不珍惜糧食。
她慚愧的低下頭。
“喝水。”
“咦,謝謝!卑⒎颗D出笑容。
“你的身子很差,作息亂七八糟的!笨此齽偛胚M食,左手一點力氣都沒有,罪惡感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來。
“對不起!边@里每一個人都盡力的在工作,她……也想住下來,住在這塊和善的地方,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也想當個有用的人。
“以后要錯過用膳時間就往這里來吧,我有時候工作太晚,廚房的大娘們會幫我多留一份食物,咦……你剛剛說了什么?”她說對不起?管孤鴻用力把茶水吞進去,細想了下,是哪里不對?
“不要緊,我要是餓死了活該,誰叫我這樣的身體在你這里只有浪費糧食,我聽春綢說,這里不收閑人,讓我餓上幾頓,見了閻王,你也省事!彼难塾U著水杯,清澈的水倒映出她迷離的眼眸。
“不許你這么說自己,我怎么說你怎么做,來到黑山堡你就安心的住下來,我說過這里沒有餓死的人!彼粤孙垺Vv過話,神情還算正常,也沒有要昏倒的跡象——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感謝起四方各路神明了。
“謝謝大當家的好意,春綢姐晚上就回來了,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
他不喜歡被拒絕,才惱得要開口,又記起她受不得刺激,只好硬生生把火苗壓下。
“你那個頭是怎么回事?”亂蓬蓬的像鳥巢,她這樣居然也出門,打扮得賞心說目不是女人的天性嗎?
“這個喔,很難看對不對?”阿房拉了拉自己不是很聽話的辮子,“已經很努力想把它梳好,可是它就是不聽話!彼犷^發是沒問題,可辮子需要雙手并用,以前有春綢幫她,她一不在,就什么都不行了。
管孤鴻本來想輕斥一聲,可是看見她那只放在裙兜上的左手,心火被兜頭淋下的冷水給澆息了。
方才她用飯也只用右手,跟魚刺奮戰了老半天,還是他幫忙剔掉的。
她只有一只健全的手,要求她把儀容整理得跟一般人一樣,是苛求了她,沒有靈活的雙手,要怎么把辮子綁得烏黑光亮、整齊美觀?還有她那身過于寬大的衣服……
管孤鴻倏然轉身。“四喜!
四喜神奇的從門外進來,原來他一直守在外面。
“去把小姐房間里的東西全部帶過來,從今天起她要住在這里,你搬去隔壁跟八福一起睡!
“慢慢慢,我又沒有答應!卑⒎窟B忙阻止。
“在這里,我說了算!”
他又恢復獨斷獨行的脾氣了。
管孤鴻嚴峻的眼神一遞,四喜馬上點頭,轉身出門去。
無力回天,阿房閉上嘴不說話了,方才逐漸表現的和善也不見蹤影。
“你知道嗎?你一天要吃好幾餐!蓖忸^有一堆繁雜的事等著他,他卻在這里花盡心思哄她同住,唉。
“嗯!
“常常因為睡過頭趕不上用膳時間?肚子餓的感覺不好受吧?”
這還用他強調?她也不是天性如此,肚皮一叫空,人就乏力,乏力腦袋就不管用,迷迷糊糊到底。
“你在這吃住都方便,我這兒大,小跨院后面有間小房,我帶你去看,你一定會喜歡的,要是不成,我們再商量。”
他那好聲好氣的口吻是阿房沒聽過的,她為什么會覺得心兒亂了調?
她從來都不是討人喜歡的女子,姐姐總說她性情古怪,也許過不了幾日他就受不了她了。
暫時先住下來或許是個可行的主意。
* * *
說房間小是客氣了。
自從她點頭答應要住進來以后,管孤鴻陸續叫人搬了許多家具來,讓房間增添不少溫暖氣氛。
阿房這兒摸摸、那里看看,心中百轉千回。
她從來不曾有過像樣的房間,最常是跟姐姐們擠一間房,小時候倒也還好,等大家長大,身子都抽長了,她就成了最不受歡迎的受氣包。
為了歡迎阿房住進來,管孤鴻不知道接受了誰的建議,幾上擺了一盆很富有喜氣的迎春花。
阿房輕觸著花瓣,迎春花是春天最早出現的花,迎春,是歡迎她這春天嗎?
不管怎樣,才一下子的時間,她對這間房子動了心。
最特別的是這屋子有一間可供凈身沐浴的地方,別說山下少見,在山上這樣偏僻的地方,可以每天把身體洗干凈,簡直是天大的奇跡。
由于左手的關系,阿房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把身體洗干凈,接著是頭發,雖然不方便,花了更多的時間,她還是覺得很值得。
整年的污垢似乎都被洗干凈了。
走出來,沒想到管孤鴻鋒利的眼就瞅著她。
她退了一步,臉色驚疑不定。
“張裁縫把衣服送來了,你試穿看看!惫芄馒櫤靡幌虏虐蜒劬ε查_。
他不懂女孩家為什么一洗過澡就像變了個人,本來干凈的眉目更是出奇的白凈,他聽人講過所謂的出水芙蓉就是這樣吧。
他不是文人,也沒生就浪漫的骨頭,心里面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心的角落有一處不時會想到阿房,已經很夠驚天動地了。
阿房套上衣服拉整一下,這才伸手去撫摸那些料子。
衣服裁縫的方式很簡單,料子也不是很高貴的布質,但是,她很感動。
“我沒有錢給你,不過我發誓會努力不給你找麻煩,就當是報答你了,這樣好嗎?”她從小到大不曾裁制過新衣服,總是撿姐姐們的舊衣服,她不怨恨,萬般生來都是命,現在,她滿心感動,“你的恩情叫我怎么報答?”
“我不要你記我對你的好,只希望你忘記我曾經錯待了你!彼F在不再動不動就昏倒了,那么他可不可以期望他心里最擔憂的事情能夠慢慢的煙消云散?
阿房的手從布料上收回來,不說話了。
他這是交換條件嗎?
“咳,到底,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哪里來的?”管孤鴻馬上改變了話題,他不應該浮躁的想一次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是宜室穿過的舊衣服,我年紀最小,娘說撿她的衣服穿就好,宜家的衣服不給人撿,她說她寧可給叫化子,也不給我!彼龔膩頉]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
“你的兩姐姐?”宜家、宜室,聽起來都是溫柔乖巧的好名字,但是這世間,多得是名字跟人不合的。
“嗯。”
“她們討厭你的理由是什么?”
阿房猶豫了下。
管孤鴻耐心十足的等著。
“……宜家討厭我有時候不小心看見她的心事!
看見?他聽惟獨提過在遇見他們之前,她是個算命師,這些玄怪的東西他不排斥也不盡信。
“哈啾!”她濕透的長發還披在肩膀上沒擦干,出來好一陣子又忙著跟管孤鴻講話,禁不起風吹,打了噴嚏。
他回過神來,隨手抓起長巾就住她的頭頂罩去,看她只用一只手擦拭,忍不住接手。
方才她洗了那么久的澡也是因為不方便吧……
“痛!”男人的手勁大得嚇人。
阿房怕自己的頭會被壓扁。
他停了下,學習輕手輕腳不是容易的事,對他這樣巨大的男人來講。
“這樣呢?”再動手,力道輕了,也緩了。
“嗯好……”
他聽見阿房低低的聲音從長發下飄出來。
女人,是不可思議的動物,輕輕碰就會碎,想當日,他那一刀根本沒出多少力氣,竟然讓她痛苦至今……
自從接掌了家業,他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良心,也理所當然的拋棄少年時的心性,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僵硬之時,卻遇見了她。
。 * *
少年的管孤鴻是什么模樣?
手里抓著從杏樹上拔下來的杏子,兜了一個裙子,阿房席地坐下,抓起裙擺輕輕的把它們上面的細小絨毛擦掉。
擦呀擦的,一會兒就堆了一小堆。
“桃花嫣然出籬笑,短墻半露石榴紅,芙蓉榭暖春鴨游……咦,阿房姑娘,佳人胭脂半點倚綠松,你說我吟的這詩好不好。俊卑拙I的衫子,皮背心,手搖孔雀翎扇,逍遙穿過小拱門,是有段時日不見的管惟獨。
阿房站起來,杏子灑了一地!岸敿!
“我喜歡別人叫我名字,這樣比較親切,二當家聽起來就是比大當家沒擔當、沒氣魄,矮人一截怎么聽都不舒坦!
他居然計較這個,“不好,我不管稱呼你什么都顯唐突,我覺得還是稱呼你二當家比較順口。”
“你在怪我對不對?怪我把你帶到這里來。”他腦袋聰明,心眼透明。
阿房彎下腰,慢慢的拾撿那些果實。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經很久不再想這個問題了!彼蜓矍暗那缈杖f里,鳥聲啁啾,“人活著,總是要往前看,老往后想,沒什么意義!
想不到管惟獨也跟著蹲下來,“那,我要說歡迎你在黑山堡永遠住下去嘍!
“謝謝。”她回報一抹笑容。
“我聽說你搬進我大哥住屋的小跨院啦?”他明知故問。想必這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整個黑山堡已人盡皆知了。
“嗯!彼赂业狞c頭。
“謝謝你心胸寬大,不計前嫌!惫芪┆毜穆曇糇⑷肓苏,這讓阿房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你以前那些兇狠凌厲的臉色都到哪去了?跟現在完全不像耶!彼辉傩钜馊ジ杏X他身上的味道,這樣覺得自然多了。
“需要我的懺悔嗎?我那時候真的很緊張,畢竟劫囚車被逮可是死罪一條,想我這般英俊瀟酒,要是英年早逝豈不悲哀!惫芪┆毐砬樨S富,唱作俱佳,跟之前給阿房的印象簡直南轅北轍,完全不同。
“不過,我跟你說,我大哥的性子跟我不同,他個性溫柔,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彼p腳一伸,往后就倒,整個人以大字型躺在草地上。
溫柔?好男人?這些名詞怎么也夠不到管孤鴻給人的印象。
他說的溫柔男人是她認識的那個嗎?
“別懷疑,的確是你想的那個人。”
“你跟他兄弟感情一定很好,才會在我面前說他好話!卑⒎康恼Z氣透露著欣羨,卻不是很相信管惟獨的話。
“還好啦,誰叫我很不幸跟他生在同一個家庭!彼Φ每傻靡饬恕
“你那表情有哪點不幸?”阿房忍不住糧他。
“哈哈,被你看穿了!彼浑y相處嘛。剛開始也許是有心結,會讓人覺得她個性略顯陰沉,現在,有點改觀了。
人果然不能拿第一印象做準則。
“不瞞你說,這黑山堡是我們的家業,想甩都甩不掉,注定了,就像人一樣,生下來注定當老大就是老大,除非有人把你干掉,要不然這輩子都不可能卸掉老大的責任。我大哥也是,少年的他溫柔謙虛,心腸好人又長得俊,可是,家業的擔子把他臉上的笑容都趕走了,也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币撬芷诖,期待有個女子能改變他大哥日漸冷漠的個性,那該多好。
“就像我家一樣啊,我跟姐姐們繼承的也是家業!备改傅钠诖3兂砷L兒女的負擔。
至于大當家的——或許她有些懂,管孤鴻對她的那些體貼,不是因為對她懷抱歉疚才有的行為,是他溫柔的天性。
“算命也有家業的喔!
“不過幸好我不是爹娘期望中的人,我活得很自由。”自由的代價是沒有人對她付出關心跟愛。
這樣值不值得呢?
“阿房姑娘,我們兩人的想法、性子都很接近,不如湊成一對,你說這交易如何?很不錯吧?”他說什么都不考慮后果。
“二當家,你愛說笑!彼研幼佣翟谝黄,準備離開。雖然她覺得管惟獨好相處,不過說話也太過百無禁忌了些。
他們了不起只說過幾次話,終身大事哪能這樣草率的?
“你別走,我可以發誓,我是真心誠意的,要是不夠誠心,我愿意被天上掉下來的豆腐砸,砸到腦袋開花為止。”他心里挺高興的,她似乎不為他的“美色”所惑。
阿房站起來,臉上有少見的不悅。
“二當家,或許我不應該交淺言深,但是,你不覺得把多余的時間拿去幫大當家處理公務,分擔他一些煩勞,比你用一張嘴巴說說還來得實際嗎?”
管惟獨也跳起來,這姑娘真是無法叫人不欣賞。“好!我中意你,我決定把正妻的位置留給你,你說我這樣夠不夠誠意、夠不夠真心?”
就在他想去拉阿房的手時……
“你的真心誠意還是留給自己用吧,要娶妻先創業,男子漢沒有事業,你想讓一家老小都跟著吃苦嗎?”
聲音入耳,管惟獨腳底冰涼,頭皮發麻……“大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要不然我應該在哪里?”一身泥濘的管孤鴻面色黝黯,顯然才從溝渠地回來。
“整個黑山堡都歸你管理,你自然有忙不完的事,嘿嘿嘿……”他不自然的干笑。
天啊地啊,瞎貓碰到死耗子,怎么會這么巧,這時間他大哥不都應該還在外面忙得不見人影?除了前面那句話,應該沒有別的被他聽去吧?
“黑山堡都歸我管理,嗯,我了解了,我活該就要這么辛苦的!惫芄馒櫲粲兴。
唉唷喂啊,他大哥從來不曾用這種酸溜溜的口氣跟他說話,“哪里,大哥勞苦功高,我感激都來不及了……”
“你除了這些言不及義的東西,還有什么要說?”
“沒有……沒有了。”管惟獨連忙搖頭。
“你跟我來!
管惟獨搔頭,“不要啦大哥,我以后不會再亂說話就是了。”
管孤鴻冷冷一瞥,“誰跟你說話,我說的是她!彼恢钢赶虬⒎。“我沒做錯事,為什么要跟你走?”她眄了管惟獨一眼。這就是你說的溫柔的男人?
看著阿房跟管惟獨兩人眉來眼去,有人山洪爆發了。
“我相信你的身體大致上都好得差不多了。”
“是的!
“你也應該知道黑山堡不養米蟲!
“大哥……你想做什么?”管惟獨努力想救阿房。
管孤鴻劍眉拱得老高,白牙齜露,“你有意見?”
管惟獨低下頭!皼]有沒有,我有事,我先走了。”嗚,阿房姑娘,你好自為之,我人微言輕,救不了你。
泥菩薩怕被逮回去,以尋常人無能比的速度消失了。
“你準備好嗎?”管孤鴻收起白牙,臉上全沒了表情!靶枰⒎孔鍪裁,請大當家的吩咐吧。”阿房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就算再氣憤,在人家的屋檐下,又怎么能夠不低頭。
* * *
阿房要做的事可多著。
不過管孤鴻要是知道阿房都怎么做那些事,恐怕會恨不得先捶自己的心肝。
阿房或者懂天地玄黃、陰陽五行,或許寫得一手好字,對數字有概念,可是說到做家事,她可就不行了。
要她殺雞,雞還活蹦亂跳,她一刀差點切到別人的小腿;要她提水,人差點掉進水井;要她洗碗,所有的碗筷都被水流走。
灑碎米喂雞吃這么簡單,三歲小孩子都會的事,該不會再搞砸了吧?
女眷們讓阿房離開廚房重地,心想這樣應該不會再出事了。
阿房灑過了碎米,就蹲在竹籬笆外看雞啄著米粒、翻身滾沙。
雞寮的旁邊是一片濃密的樹林。
原先她聽見沙沙沙的聲音不以為意,以為是雞群撲玩所發出,慢慢傾耳細聽,那粗嘎的聲音是從樹林傳出來的,像是某種動物踩在干樹葉所發出的聲響。
她扶著籬笆起身。
是什么東西?聲響由遠而近,中間還摻雜著小樹枝折斷的斷裂聲。
當她看見自樹林里驟然出現的龐然大物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雞寮的門打開,放雞出來,要是雞沒了,整個黑山堡的人日子可更難過了。
“咕咕……咕咕……”她技散著頭發瘋狂把雞只從里面往外趕,雞群狂蹦亂跳,有的公雞還以為她要入侵地盤,朝她猛攻,恰巧啄上了她手腕的舊傷,疼得她倒吸一口氣。
最后,是龐然大物的嘶吼替她趕跑了全部的雞只,當她回過頭看著空蕩蕩的雞寮,這才想到自己。
她扭身就跑,跑了兩步又想到,她這一跑不是把那只棕熊引到大家干活的地方去?
她渾身冰冷,還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后頭地牛翻身般的巨響已經接近了她,一只比蒲扇還大的巨掌朝她后腦勺撲去……
“你還發什么呆?”
千鈞一發之際,那道如閃電般的身影纏住她,阿房只覺得腰身一緊。接著滾入了草叢,正感頭昏腦脹時,腰際的手松開了,有個她耳熟的聲音堅定的吩咐,“從下面的小路去找人來,叫大家把所有的家伙都帶上!”
阿房不敢遲疑,也沒能喘氣,抓起裙擺就沖下小路。
小路是條捷徑,平常鮮有人跡,濕滑的青苔讓阿房摔了又掉,她咬緊牙前進,盡頭處,恰恰好是工人們施工的工地。
她連喘口氣都沒有,用盡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大喊,“有熊!熊!大當家的要大家帶家伙前去,他一個人,那只大熊會殺了他的……”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害怕。
三三兩兩的工人聽見,在最短的時間內組成一隊人馬出發救援。
。 * *
等待的時間比什么都難熬,日頭都偏了,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阿房,大當家不會有事的,吉人天相,你別擔心!眮砼惆榈拇壕I看見阿房坐立不安,只能盡力的安慰。
房門是開的,阿房來回的探頭,對于春綢的好意,她是很想回應些話,可聲音梗在喉口出不了,只能揪著裙子眺望沒有動靜的外頭。
“阿房,來,喝點水,不會有事的!贝壕I端來了水。
她麻木的接過,卻沒有就口的意思。
春綢搖頭,托著肚子,慢慢走開。
阿房等著、等著,眼酸了,身體也失去感覺——
突然一股騷動驚擾了她,讓她呆滯的眼珠轉了轉,本來沉寂的空氣有了不尋常的改變。
阿房揚高了頭。
屋外,站著渾身浴血的管孤鴻。
他,站得筆直,目光也是。
阿房驚叫一聲,搖搖晃晃的撲向他。
管孤鴻沒有移開,他伸出手,接住飛奔向他的小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