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的話——
以上空白。
這段時間的獅子沒有時間寫日記,他全心全意在母獅子的身上。
不知道多久過去,郁倪從茫然的神游中醒過來時天色已經全暗,窗外的云彤只剩下瑰麗的最后一抹尾巴染在天際。
挪動侵坐太久的身體,手腳居然都麻木了。
她這么坐不住的人居然發了一下午的呆,把好好的時間都浪費了,她到底變成怎樣一個陌生人?
都是這張臉害的,都是這張可怕的臉,與其這樣茍且偷安的活著,不如死了算了。
死。這字眼一鉆進青春正盛的她心底,就像魔咒似的拴住她,郁倪悵然苦笑,或許,一死百了,九泉下還有她的家人好作伴呢。
麻痹的往外走,她邊走邊想,怎么死呢?網路上有一堆網站專門教人家怎么死,一百零一種的死法都丑斃了,呵呵,像她這種人要死還想要死得美美的,千古艱難唯一死!
“你終于肯踏出房門了?”外頭倚著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火安琪,托她的福,他學會自動打招呼了。
“我出不出來關你什么事?”她沒好氣的應了一句。
鬼鬼祟祟杵在這里算什么?監視?站崗?免了吧!
“精神不錯!彼蓳乃懒,她一個人面無表情的發了一下午的呆,看在他眼中只能干等急,說什么她都不該是這樣的人。
“我肚子餓!被鸢茬魑嬷稽c贅肉也不見的小腹喊飯也許讓她忙些,容易忘記傷痛。
“我去煮!碧彀,她煮飯婆的本能還沒被拋棄呢。
想尋死的人居然還自告奮勇要去煮飯,看起來,她想死的念頭還不夠堅定。
“你煮的菜好吃!彼矊W會小小的諂媚。
“摸著你的良心說。”“是真的!”一發現郁倪不信他,火安琪就急了。
“小傻瓜、我逗你玩的!闭f也奇怪,只要看見他那張天使般的臉,她心中的雜亂就不見了。
他讓她覺得平靜。
她轉個圈,外面有個他臨時搭蓋的小平臺,就充當煮飯炒菜的地方,鄰居們給的食材都還放在上頭。只是經過稍微的日曬青菜有些干縮。
火安琪找個地方一屁股坐下,瞧著她忙碌的身影。
也許是安了心,精神松懈下來,他曬黑的眼皮不禁緩緩蓋上,一頭歪著沉入靜寂的世界。
郁倪把東西準備好,這一回過頭睨見沉睡的面孔,他完美無瑕的臉上抹著一撇灰,看著看著,心中一軟,她用自己也沒發覺的溫柔表情朝他踮著腳尖走過去。
瞧他一身臟兮兮,她心憐的以指輕拭去他俊容上的臟污,細細婉言,“傻瓜。忙了一下午,你這樣拼命做給誰看?看你搞得這一身,跟小豬在泥巴堆里打過滾啊?又臟又拙,我……舍不得你知道嗎?”說完已經語帶哽咽。
“我想……你是女生,要洗澡的,所以,去幫你把水引回來!被鸢茬鲝堥_眼,有些難以啟齒。“你會喜歡的!
“你裝睡!”郁倪臉上緋紅,一拳就要捶落。
“我本來快要睡著了,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不由得醒過來!边好他醒得對,“我喜歡你的毛手毛腳!
哇咧,這吃豆腐喊嫩的家伙!郁倪祭出玉女派鐵砂掌,就要重重賞他一記剛出爐的鍋貼。
“什么時候開動吃飯?”他也不躲,可一雙眼苦巴巴、可憐兮兮的,低訴他早已餓得干扁的胃。
“你這只變身狐貍!”她嬌嗔的斜他一眼,懷念起他不愛說話時的憨樣子。
火安琪唇角微微上揚,一臉疲憊的重新閉上眼。
這回他真的睡著了,直到她弄好飯菜才把他叫醒。
“下午你到底在忙什么?”吃飯配話是郁家特有的習慣,郁倪夾了一筷子的空心菜送進嘴里。
“引水!彼曇,嘴巴都是食物。
對喔,煮菜前他似乎提過。
“在哪里?”摸摸黏答答的衣服,她有幾天沒洗澡了?
她好像也搞不清楚。
“我帶你去!卑淹肜镱^的飯粒扒完,他牽著她來到木屋的局面,一個用竹片搭起來的竹圍下,一窟暖氣四溢的溫泉水是現在兩人面前。
“真暖!庇裟叨紫聯破鹚ǎ牡赘袆赢惓。
要造池子不容易,不知從何方引來的水又要花去多少心思?
“讓我看你的手!彼龑χ刈诱f話。
火安琪遞出他從來沒做過苦工,如今都是粗繭的手。
她捧起他的手,慢慢放到頰邊,“我居然笨到想去死。”
“你說什么?”他驚問。
郁倪又哭又笑,帶著濃重的鼻者說,“太久沒洗澡,好想立刻撲下去泡到全身浮腫起皺紋!”
“那我走開。”
他真的走開了,走得很遠,她仔細聽著他再也聽不見的腳步聲,才脫下衣服浸入熱騰騰的水池里,重重的吁出滿足的一口氣。
在夜空下沐浴,天上閃爍著點點星辰,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發現火安琪還體貼的在一旁放置清潔用品,她在頭發上打了皂,慢慢搓洗,微涼的徐風拂過裸露的肌膚,逐漸地,睡意來撩撥她,在這完全松弛的時刻,她舒服的讓身子浮沉,最后,清水漫過她的耳和額,剩下一管鼻。
“咳咳咳……嘔……咳……”
從鼻子跟嘴巴哈出來的氣讓郁倪不舒服極了,她驟然挺起身體大咳特咳起來,背部一直輕拍的手支持住她全身的重量,讓她不至于失去平衡。
她抬頭,從凌亂的發間看見火安琪著火的眼。
“我怎么……”她頭昏不已,鼻子疼得緊,剛才她不是在洗澡嗎?怎么洗到床上來了?接著她驚叫一聲,“把頭轉開,不許看我!
她居然只包著一床被單。
他十指齊張真的松開,她失去支撐的身體霎時往后傾,頭部立刻跟墻壁做最親密的接觸。
“唉唷喂,痛痛痛……嘖,你存心不良是不是?”忙著推卸責任的她杏眼大睜,纖纖細指戳著他更結實的胸口,可是這么一來,本來包成粽子的被單滑呀滑的,一大片酥胸還有白皙的背部就春光披露。
她咄咄逼近,火安琪卻一步步棄守。
他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擱才適當,最后幾經轉折,他見鬼似的跳開好大一步,杵在門口,眼睛鎖住門框的某一個點。
“你在浴池里睡昏了!
他那尷尬的楔樣又噱又糗,害郁倪忍不住爆笑出聲。
這家伙比她還清純一百倍呢。
她忍不住有了逗他的心情。
可腳指頭才下地……
“你別過來!”一句話接不下去,他索性轉頭出去。
她愣了下,雖然被受傷的情緒啃噬了下,但是,她馬上振作起來。
“咯咯,他不會是第一次大開眼界看到女人的裸體吧,哈哈,好好笑喔!”她不可思議的睡著床榻,笑聲一直傳到外頭驚魂未定的火安琪耳朵中。
可接下來,他不得不按著小鹿亂撞的心重新進來。
“有人找你!
“哦。”郁倪拖著長長的被單尾巴就想出門見客,忘記耿耿于懷的臉傷。
他把她拉過來,指著堆在一旁的衣服。
“我忘了!”
這種事怎么能忘?火安琪寵愛的搖頭,先行出去。
他的君子風度深深烙上她的心頭。
來訪的人是周念祖夫婦,兩個老人家焦急的表情滿滿的寫在滿是皺紋的瞼上,直到瞧見郁倪安然無恙才放松緊張的情緒。
“這位是……”周老太太愈看火安琪愈喜歡,在他身邊直打轉,不管他避她避到墻角,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老婆子,這還用問嗎,郎才女貌,想也知道是心心喜歡的人,要不然她怎么會不辭辛苦的丟了我們兩個老的,跑回來會情郎!”周念祖自以為是的替郁倪的夜奔找到理由。
“周叔,我不是郁心,”她得趕快越這個機會正名,他們老是有理說不清。
周念祖摸摸鼻子,“我們找錯人了?不可能啊。”
“郁心是我異父異母的姊姊!
“不可能。你們的臉蛋有八分像啊!碑惛府惸福遣痪褪菗旎貋淼?
“因為我們都是喝同一口井長大的咩。”郁倪最喜歡人家說她跟郁心是郁家兩朵花,不至是沖著贊美,是發自真心把郁心當親姊妹看待,自然也希望人家看出她們“水濃于血”的模樣。
“難怪我跟你周叔這對老花眼錯得離譜啊!敝芾咸腥淮笪。
“這不要緊,我很希望姊姊也跟我一樣還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有像你們這么好心的人把她帶回家!
老實的周念祖夫婦實在不知道要怎么接話,只能面面相覦,絞著手。
好一會之后,周老太太才道:“那我們回去了,天晚路不好走!彪m然只有相處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實在會不得就這樣把郁倪交出去。
她一步一回頭,眼看就要淚灑當場。
“你們……留下來!被鸢茬鞫阍诮锹,卻把三個人的感情都有入眼中。
他需要有人照顧郁倪,在他忙碌的時候。
“安琪,你說他們可以住下來?”郁倪跳到他眼前,不是問過夜,直指他心里頭想著的事。
“你需要伴,我看他們也是!彼幌胝f服誰,但是,問的人是郁倪,他就必須回答。
郁倪像蚱蜢似的又跳回周念祖夫婦旁邊,兩眼發亮的問:“留下來好不好?拜托啦!
她嬌憨的撒嬌樣立刻逗笑周念祖嚴厲的臉,他著向火安琪,感激不盡。
“謝謝你給我們夫妻臺階下,我家這婆子心里頭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她臉皮薄推我說,偏偏我也說不出口,要不是你一句話,我回去會被接成肉醬,另外罰上三天三夜端洗腳水呢。”
“死老頭,你少虎爛,講話這呢歹聽,不過,看在你還有點本事,能找到心心……
哦,阿倪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
“連包袱都款來了,你再說就不像啦!
“你這只死老猴!”
郁倪笑著嘆了口氣,唉,這對老夫妻也是對寶貝。
一下子爆增成四口人,木屋再怎樣也塞不下,大家全勉強湊合著睡。
翌日,他們全被嘈雜的噪音吵起來,屋子外面來了各式各樣的人跟車。
“這些青仔捕每個都人模人樣的,還穿制服、戴安全帽咧!敝芾咸珜χ倏v水泥攪拌車還有搭鋼架的工人及工程師品頭論足起來。
“查某人咽宰都麥講啦”周念祖潑她一桶冷水。
“我去叫安琪起來問問!庇裟呦雭硐肴,把火安琪挖起來是最簡便的方法。
幾個月沒睡好的他變成一沾枕就能睡,睡著就不容易清醒。
一個習慣睡法國席夢思床的天之驕子,如今在地上墊了塊三夾板,依舊睡得甜滋滋的。
郁倪看他幾絡發絲垂在脖子,輕輕的幫忙挑了開,什么時候他變得不一樣了,初見他,他好看的輪廓還帶著幾分青稚,白皙爾雅的模樣像迷路的王子,而今,皮膚曬黑了,下巴的胡碴明顯的昭告著他的成熟,急速抽高的身體更顯得高挺,她根本是要仰著頭才能跟他說話,更甚者,現在是他反過來在照顧著她,曾幾何時,她的世界顛覆至此?
她不自覺的畫著他仍舊柔嫩的皮膚,畫呀畫的,他在夢里頭感覺到癢意,憑空一抓,準確的握住她的柔荑,送往自己的被窩里,她被他一拉,整個人失去平衡的往下跌,姿勢不雅的摔在他的身體上。
火安琪悶哼一聲,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醒了過來。
“放開我!”郁倪尷尬的吼。
但是她柔軟的嬌軀緊密的貼合著他,圓潤的胸脯正好抵著他的下巴,這使他像被閃電劈到般,身體所有的功能都在一瞬間失去作用。
她跟他深邃的眸子相交,也驚訝得忘了闔上小嘴。
“Hello,有人在家嗎?”洋腔洋調的拗口話語突然冒出來,接著傳來“咚”一聲,因為來人個子太高,撞到屋子的上方,“MY GOD!”
原本要把美國國罵好好溫習一遍的外國佬,因為看見地上的情況再度睜大圓圓的眼,“sorry,繼續吧你們!
都這樣了,就算真有什么,誰還繼續的下去啊?
火安琪不動聲色的讓郁倪先起來,自己也拍拍屁股。
“咦,沒戲唱了嗎?”高鼻子金發的外國佬一臉失望。
“麥可夫,安靜!”火安琪睨了麥可夫。福斯一眼。
英美混血的麥可夫拋個媚眼,“My angel!闭f著就要飛撲過來狼吻火安琪。
想不到一個踉蹌,后來居上的人把他往前一推,像面餅皮似的貼上墻。
麥可夫身后的兇手是個長發酷哥,身高超過兩百公分,五官相當性格,身材強壯得像大金剛一樣。
他雙眼晶亮,看見火安琪就跟小別勝新婚的愛人一樣沖上前,獨臂一伸就要抱。
“Baby……I miss you much……”
火安琪腳步俐落的閃躲,順便把郁倪帶走,讓他撲了個空。
“嗯,我們說好誰都不許對安琪出手的,想占便宜,你找死!”麥可夫兩眼一瞪,一個嬌斥跟長長的飛鞭卷上大金剛——伊文。布蘭思的手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一個美女也跟著出現,頂著一頭紅褐色短松發,俐落精干,足蹬八公分高的高跟鞋,走路有風。
“你也來湊熱鬧!币廖哪玫羰滞蟮钠け。奇怪,沒聽到直升機降落的本音?
“安琪有麻煩我怎么可以不來?”
美艷如頂尖模特兒的美女叫奧貝荷。凱薩,美印歐混血,全球重量級投資銀行摩根史坦利集團總裁。
而伊文除了繼承家業的人力公司外,還是全球最大一家網路科技的企業家,旗下的軟體公司和電腦雜志出版社橫跨歐亞,鍍過好幾層金的身分炙手可熱。
至于麥可夫是德國宮廷里的謎樣人物,就連火安琪也不是很清楚地的來歷。
三個重量級人物不甘示弱的互瞪以后,不約而同的將目標轉換到獵物——火安琪身上。
“想死你了,天使。”
“你無聲無息的在網路消失,害人家等不到你!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哇咧,這是堂堂大男人、大女人該說的話嗎?聽起來還比較像爭糖吃的小鬼頭,一旁的郁倪暗自咋舌。
“嗯,你少惡了!”奧黛荷看不慣男人對男人撒嬌。
“老女人,老牛吃嫩草,回去找泡尿照用再來!丙溈煞驉憾镜恼f。
“你這個人盡可夫的臭沙豬!眾W黛荷賣弄著她剛學的成語。
幸好麥可天的國語還停留在“謝謝”、“你好”的幼兒級程度,要不然一場口水戰又免不了。
伊文可不想浪費口水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趁著被漠視的機會就往火安琪身邊靠攏,可那股又想靠近又怕火安琪生氣的神情令人發噱。
“班奈還沒到嗎?”火安琪不疾不徐的問。三個各有特色的男女把木屋塞滿,旺盛的人氣蒸騰得他不舒服。
“我早來了。”像是回應他的活,門外,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閃身進來。
郁倪眼睛發直。
老實說,這個渾身發亮的黑人要比安可夫他們更加英俊,模特兒的身高架式,雪白健康的牙齒,黑玉般的眼睛還有嘴唇,帥呆了。
他也不多活,直接走到郁倪面前。
“嗨。”
“Hello!”
“我叫班奈。史卓。”他的國語非常標準,紳士的與郁倪握手。
她圓睜一雙眼問:“你在醫院工作?”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點出他的工作性質。
“聰明的小姐!卑嗄钨澷p的笑了笑。
“班奈是美國最優秀的外科美容醫生,他會把你臉上的傷痕治好,一點痕跡都不會留!敝韵葦睾笞鄬嵲谑且驗樽罱牧耍矝]想到這些朋友來得這般迅速,臨了才跟郁倪解說。
“太突然了”看到這么多穿金鑲鉆的男女,郁兒突然懷疑起火安琪的真實身分,她認知的恐怕不到他一根小指頭。
“奧黛荷自愿來幫我們蓋房子,她開銀行,最多的就是錢,而班奈是我通知他來的,因為我不想看你為了灼傷天天心情郁卒,至于麥可夫跟伊文……并不在我的邀請計劃里,我不知道他們來做什么!被鸢茬鲹䦟嵰愿。
“我就說安琪有私心,你瞧,他只通知奧黛荷一個人,什么嘛,都不把我們當朋友!”麥可夫大發嬌咳,酸味四溢。
“幸好我在她的電腦里裝了接收器,嘿嘿!币廖膶ψ约旱念A知能力非常驕傲。
奧黛荷立刻橫眉斥罵,“媽的!你這駭客,敢在我的電腦動手腳,我等一下就叫人把你摸過的電腦全部丟掉!
“別發火,我過濾了安琪的E-mail,其余閑雜人等給你的情書我一封都沒看,我這么君子,你沒感謝我還趕盡殺絕,不好吧。”不模糊焦點恐怕會不大好過,她的恰查某名聲雖然談不上赫赫有名,但一卯起來,他不死也得重傷,別因自己過不去,中國人有句話說得好,退什么幾步,就海闊天空了嘛。
“伊文。布蘭思!”奧黛荷不顧淑女形象的大吼。
“保持你的風度!”哇塞,她使鞭的功夫愈來愈好,不知床上功夫如何?
兩個衣冠楚楚的大人滿場飛,郁倪看得津津有味,火安琪卻皺起眉來。
“麥可夫,”火安琪冷下臉,“這兩人就交給你處理!
“接令!”麥可夫咧開嘴,作了個OK的手勢。他就知道來湊熱鬧值得。
“班奈,我們換個地方談!币蝗航腥祟^痛的寶貝蛋,早知道就連奧黛荷也別通知。
火安琪開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