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威走出辦公大樓,訝異地在門外看見葉秋。
“你站在這兒干什么?怎么不進去?”他皺眉問道。
葉秋聳聳肩。
“我是想進去,可是你們的警衛(wèi)問東問西的,我—時不知道該怎么答,干脆在外頭等——”
“經(jīng)過上回的爆炸事件,公司的安全措施就加強了!饼埻⑿Φ卣f:“我看我替你辦張通行證好了,下回就可以直接進去了!
葉秋手撫著臉上的傷,僵硬地點頭,令龍威納悶不解。
“怎么了?”
“呃——沒什么!”葉秋淡然一笑!皼]事!不過聽見你說起爆炸的事,傷口——竟像又疼了起來!
龍威聽了,了解地笑笑。
“別多想,已經(jīng)過去了啊!這樣吧!我還沒吃晚餐,你等了這么久一定也餓了。一起去吃東西怎么樣?”
葉秋眼睛一亮。
“去哪里?”
“隨你挑!
葉秋開心地拍手。
“去士林夜市好不好?我—年多沒有去了,好想念那邊的蚵仔煎、魷魚羹,還有大餅包小餅。”
“你能吃這么多?”龍威被她天真的表情逗笑了。
“如果是吃這種小吃,我的肚量是很驚人的,你的荷包得小心了。”
“哦?那就去試試能不能吃空我的荷包了,”
龍威說著往停車場走去,葉秋跟了過來。
“先告訴你,那兒幾乎每個晚上都擠滿了人,可不好停車。”
龍威聽了停下腳步。
“很難停車?”
“怎么?不去了?”葉秋滿臉的失望之色。
龍威真的不想去了,繞著圈圈找停車位向來是他最痛惡的事情。
想這么告訴葉秋,卻看見她—副失望的表情,—向硬漢形象的他竟然不忍心了。
他真該他媽的離女人遠一點,她們是全世界最麻煩的動物。
他為難地點頭。
“你等等,讓我去想想辦法,一定帶你到士林夜市! 闭f完他走向警衛(wèi)室。
十分鐘後,龍威騎著一輛摩托車載著葉秋往士林方向馳去。
“哪來的摩托車啊?這么拉風!”葉秋坐在后座,高興地問。
“警衛(wèi)的,他老幻想自己是騎著哈雷機車的警察!
“沒想到你也會騎摩托車!”
“你以為我一出生就有轎車開啊?不過倒真是很多年沒騎摩托車了,實在應該找兩頂安全帽來戴上!
葉秋笑道:
“警衛(wèi)先生的安全帽一定很帥吧?”
“是啊!像機器戰(zhàn)警,我猶豫了半天就是沒勇氣戴上它!
“算了!我們騎慢一點嘛!你該感謝他的車不是女孩子騎的50cc車,否則你—個人就把它壓扁了,哪還有我的位子?”
龍威大笑,忽然為了閃避一輛轎車而緊急煞車,葉秋猛地撞上他的背,并且不經(jīng)意地抱緊他的腰。
“你沒事吧?”龍威問。
葉秋搖搖頭,發(fā)現(xiàn)他看不見才又說:
“我沒事,不過我就這么抱著你好不好?這車子——我找不到可以抓的地方!
龍威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情急之下抱住他并沒有讓他感覺有何異樣,聽她這么一說不由得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她所碰觸的地方。
天!隔著層襯衫,龍威對她的雙手分外敏感,他心跳加速,腰際—片火熱。
“喂!怎么樣?”他沒回答,于是葉伙又在他耳朵旁喊。
“呃——什么怎么樣?”
“我說能不能讓我抱著你?我怕摔下車。”
“你——不是抱著了嗎?”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放開。”葉秋吶吶道。
“說什么傻話!”隔了一會,龍威用左手輕輕碰觸交握在他腰際的那雙小手!氨Ьo點,可別摔下車了。”
在夜市里,龍威跟著葉秋吃了蚵仔煎、魷魚羹、大餅包小餅,到此他就投降了;以後的當歸土虱、臭豆腐、水果拼盤他都是坐在一旁看著她大快朵頤。
葉秋塞了塊西瓜進嘴里,忽然睜大眼看向他,好不容易把西瓜吞下。
“我到公司找你有事的,差點全忘了!彼闹亍
“什么事?”龍威問,又蹙眉!澳愠月稽c,免得噎著了!
葉秋點頭,接著說起正事。
“曲南星他——他究竟接不接受若蓮提出的條件啊?怎么好幾天了都沒有消息。”
“條件?有這回事嗎?”
“你不知道?他沒跟你提起?”葉秋氣憤地放下叉子說:“他一定沒把它當一回事!
“到底文若蓮提出了什么條件?聘金一千萬?”
葉秋狠狠瞪他。
“若蓮不是貪財?shù)呐,她不會要曲南星半毛錢!
“我只是開開玩笑嘛!”龍威苦笑,他最近好不容易有了點幽默感,卻好像沒有人欣賞。
“這是他欠若蓮的,沒理由拒絕!比~秋仍然怒意未消。
“到現(xiàn)在你都還沒說出重點,要我怎么判定?”
“什么重點?”
龍威翻白眼。
“文若蓮到底要曲南星答應什么條件才肯嫁給他?”
“不過是要他到若蓮的父親面前表明想娶若蓮為妻,你說這是不是最基本的禮數(shù)?”葉秋說。
龍威點頭。
“這倒是很應該!
葉秋聞言神色稍緩,繼續(xù)道:
“若蓮未婚懷孕,還堅持生下孩子,文伯伯對此很不諒解,到現(xiàn)在還不肯原諒若蓮,連她的電話都不接。你說,父女之間走到這步田地是不是很可悲?”她嘆口氣,又接著說:“這一年多,若蓮沒有一天忘記過這件事。每回她父親掛她電話,她總是默默掉眼淚,喃喃說著自己不孝,給家人丟臉,我見了好不忍心!
“這幾天,若蓮心事重重,經(jīng)過我一再逼問才說出了這件事,她說曲南星聽完她的話轉身就走,一定是認為她無理取鬧。這算無理嗎?他應該知道這對若蓮來說有多重要。”
“我想他只是急著將婚事搞妥,所以對文若蓮的要求感到不耐,并非就一定沒希望了啊!”
“如果南南不是他的小孩,我拼死也會要若蓮離開他。他根本就沒有良心!”
“別氣嘛!”龍威安慰道:“他這個人看起來冷酷,其實人并不壞;他會因對象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反應。我覺得文若蓮正是他的弱點呢!婚禮——我想不會太遠了!
“你說得還真樂觀!
“而且準確度八成以上。”
“那我希望他別考慮太久!比~秋重新拿起叉子!叭羯彽臉幼印憧戳艘矔y過的!
葉秋終于承認她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拉著龍威擠出專門賣小吃的區(qū)域。
到了滿是店面,遍地攤販的狹長街道,葉秋抬頭問:
“你急著回去嗎?不急的話陪我逛一逛好不好?我知道男人都討厭逛街,這里又那么擠;但是——這里有很多便宜又漂亮的東西,而我以后又不大可能再來——”
龍威嘆了口氣,知道拒絕的話又要看見她失望的表情,而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喜歡她開心拍手的模樣;于是,的確恨透了逛街的龍威點頭了,他甚至命令自己要露出笑容。
葉秋果然沒令他失望;她開心拍手只差沒擁抱他,道謝之后又拉著他往人群里擠。
來到夜市之后,由于人實在太多了,葉秋幾乎時時都拉著他的手,開始逛街更是如此,連擠進人堆里挑東西時都不曾放掉。
雖沒有專研過心理學,龍威可以肯定地說這個女子缺乏安全感;而她平日表現(xiàn)出的強悍冷靜其實不過是一種保護色。
憶起和她第二次見面,她肯定他在追求她,還向他道歉,說她無法接受,當時他對她簡直厭惡透了,把她當成這輩子遇見的第一大花癡。而現(xiàn)在,他對她的觀感改變了這么多,除去他們不愉快的第二次見面,她在各方面的表現(xiàn)經(jīng)常會讓他不由得感到訝異。
在飛機上她很敬業(yè),很親切,對老人和小孩更是熱心,他看見她替熟睡的老太太拉好被子,還看見她微笑著把頭上的發(fā)夾送給了吵鬧不休的小女孩。
然后,他碰巧看見她在對一只大狗示好,那是她首次表露她面對恐懼的處理方式。那只龐大的動物令她害怕,但是她沒遠離它反而強迫自己學著去克服。那時候的她真是可愛。
龍威接著想起她無辜地被卷進爆炸案中,不僅受到驚嚇還在臉上留下了疤痕,然而她只感激他抱著她跳開,從未為了疤痕的事責怪他,也沒有神經(jīng)兮兮,怨天尤人。
最近,他更是體認了她對朋友的忠誠。從前她幫著文若蓮逃離曲南星;現(xiàn)在又極力想促成他們,文若蓮能與她為友實三生有幸。
龍威承認自己迷惑了。這個女人具備了所有他認為上天忘了賦予女人的美好德性,而這些特質似乎有點,當然只有一點點,吸引了他;以他對女人一向的評價來說,這一點點已足以令他慌亂了。
終于,葉秋在買了一副耳環(huán)、一把梳子、一個出氣娃娃后滿足地表示她逛夠了,龍威好不容易松了口氣。
“要走了?”他問。
“你是不是很不耐煩?對你們來說逛街肯定是最無聊的了!比~秋—臉歉意。
“我沒說無聊,是你自己想的。”龍威只得這么說。
“真的?”葉秋眼睛又亮了起來!澳俏铱梢猿运灏鼏?那邊攤子做得好好吃——”
“你又餓了?”龍威不敢相信地說。
“走了這么久的路啊!”葉秋說得理所當然。
龍威搖頭。
“真不知道你把東西都吃到哪里去了!這種食量還能當上空姐實在不容易!”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是空中小姐,能吃當然就多吃嘛!——好不好?陪我去買,買了我們就回去。”
“好,陪你去買,讓你餓肚子回去太說不過去了!
這回葉秋高興地挽著他的手帶他往水煎包攤位走去。龍威發(fā)現(xiàn)她好像越來越習慣碰觸他;而他對這種情形也越來越喜歡。他真該放自己一天假好好想一下這個問題。
葉秋停住,轉頭對他說:
“你等我一下,我去買!
“去哪里買?我沒看見什么攤子啊?”
“喏!那兒有一堆人看見沒?就在那里,我要擠進去買!比~秋神情興奮!皠e擔心,雖然我好幾年沒練習了,相信大學時代的實力還保留了七八成!
“拜托!你說得好像要參加橄欖球比賽似的!饼埻纯磾D在那兒的一大群人,又看看她纖瘦的身子!拔铱催是我去吧!也許我不用擠進去,老板就看見我了!
“哎呀!看見你沒有用,買這家的煎包是不能規(guī)規(guī)矩矩排隊的,擠不進前頭的話排到明天也沒包子吃!
龍威皺眉道:
“不能吃別家的煎包?”
“味道不及這家的十分之一啊!”葉秋邊搖頭邊說。
龍威心—橫,爽快地說:
“你在這兒等,我去買。”耍流氓他不用學就很像了,如果他要擠到最前面,相信沒人敢擋他的路。
于是葉秋站在原地看著他往人堆里走去。他那么高大,她隨時都可以知道他在哪里——天!她笑了,他竟然毫不費力就擠進了第一排。
她正笑著,猛不防被人從后頭狠撞了—下,撞得她幾乎跌倒在地。撞她的人連抱歉都沒說一句搖搖擺擺就要走,這令葉秋下禁火大了。
“喂!先生!你撞了人連對不起都不會說嗎?”她忍不住大聲喊道。
那人醉眼惺忪地轉過身,瞇著眼睛看她。
“你——你說什么?”
“我說你撞到我起碼該道歉!
“道歉?”那人咧嘴吐出一句臟話:“你擋著老子的路還——還敢大聲?”
葉秋想別跟他計較了,畢竟跟一個醉鬼是不可能講道理的,尤其這個人又一副混混的模樣;于是,雖然她一肚子火,還是只有強忍憤怒撤頭不理會他。
誰知道葉秋的退讓看在那人眼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搖晃著走回來,并指著葉秋鼻子罵:
“怎么?你的表情是看不起老子了?”他更靠近,葉秋聞到濃濃的酒臭味。“去你媽的,你這個丑女人竟敢——”
他沒機會說完他的話,突然傳來一個怪異的聲響,葉秋赫然發(fā)現(xiàn)那個喝醉酒的家伙跌跌撞撞地倒在一旁;當他掙扎著要站起來時,龍威握緊拳頭一臉怒意地站在她的側邊,左手拿著剛買來的煎包。
那醉鬼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也許是真醉了吧,竟像沒看見龍威巨人般體型似地咒罵著,并朝他沖過來,被龍威一腳踹開。龍威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拉著葉秋穿過圍擠過來的人群逕自離去。
走往停車處的一路上龍威都沒有說話,葉秋偶爾偷看他一眼,總見他板著臉好像非常生氣。這種體型的男人生起氣來最讓葉秋害怕,他們一旦失去控制往往會有極大的傷害力。
恐懼習慣性地浮上心頭,葉秋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只—下子,她和龍威之間已相距了約一百公尺。
他不會對她怎么樣的,葉秋不斷這么告訴自己。雖然他個子高大,看起來又兇惡,卻很能控制自己的脾氣不是嗎?
可是,話說回來,她從未見過他像今天這般氣憤,又如何肯定他此刻不會喪失理智對她動粗?她的腳步放得更慢,想起他毫不費力就把一個大男人打趴在地上,忍不住在心里揣摩那拳頭若打在她身上會有多痛。
葉秋沮喪地嘆氣,她不是有意惹事,但受了氣還默不吭聲實在與她的個性不符。但——就算她在那么熱鬧的地方不顧形象與人爭執(zhí),丟了他的臉,他大可直說啊!有必要這么鐵青著臉生悶氣嗎?再說,他一拳把人打倒在地,后來又補上一腳的行為可比她要引人注目多了。
吃著他遞給她的煎包,葉秋時而委屈地看向前方的高大身影。
曾經(jīng),她以為他是不同的,畢竟他是勸她不要在乎外表的第一個人,而今天她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就算他真的可以忽略她臉上的疤,也許他仍希望她至少遮掩一下,別拋頭露臉讓人看笑話。
她根本不該要求他陪她來這里,只是——和他在—起是那么自在,她總以為他也有相同的感覺。
嘴里的煎包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美味,—想起這是他辛苦買來的就讓她好想哭。她真的搞砸了一切,不是嗎?
一抬頭,葉秋發(fā)現(xiàn)龍威回頭看不見她,正四處看著;而當他的目光終于對準了她并大步向她走來,她慌得把手上的包子灑了一地。
龍威一看,跑了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急速縮短,葉秋心里的恐懼卻如氣球充氣般擴大。當龍威皺眉站在她的面前,伸手要——她忍不住雙手抱頭低泣,并喊道: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龍威驚訝得過了整整一分鐘才說得出話來:
“你——你在說什么?我為什么要打你?”
葉秋像沒聽見似地只是抱著頭啜泣。龍威伸手想拉她,她卻畏縮地后退并哭得更大聲,把龍威搞迷糊了。
“喂!你——秋子!”他跟著文若蓮這么喊她!澳憷潇o點好不好?我沒有要打你,別再哭也別再這么躲著我!彼秃。
葉秋終于抬頭看他,淚眼婆娑的雙眸明顯仍有懼意。
龍威嘆氣,不解地問:
“你究竟哪來這么荒謬的念頭?我從不打女人的,有什么特殊理由該為你破例?”
葉秋吸吸鼻子,怯生生地說:
“你——我看你好像很生氣——”
“你不生氣嗎?”龍威張大眼反問。
“我?為什么——”
“那無聊的醉鬼糾纏你,還指著你大聲吆暍。我真該揍得他爬不起來,最好在醫(yī)院住個十天半個月!饼埻暤馈
“這么說——”葉秋拭了拭眼淚說:“你生氣是因為那個人——”
“那種混混根本就以鬧事為樂,誰見了不生氣?”龍威看著她!昂昧!你究竟為什么哭?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以為——”葉秋破涕為笑!皼]什么,是我太笨了,以為——”她搖搖頭,為自己鬧的笑話感到臉紅。
龍威當然沒這么容易放過她。
“說清楚點!我要知道你為什么忽然這么害怕,煎包都灑了一地!
“真的沒什么,只是我——”葉秋聳聳肩,她不再害怕,卻也知道自己很難對面前的人解釋。
“你把我當兇神惡煞,還嚇得哭了,我覺得我至少有權利知道原因。”
“你氣瘋了,我離你遠一點以免受到波及,很正常啊!”她不自在地笑笑。
“事情絕不是這么簡單,你哭著求我別打你,這——這太不尋常了,你一定沒說實話!
“就當我不想說吧!別問了好不好?”葉秋說。
“我一定要知道!饼埻䦂猿。
“那是我個人的隱私!
“說出來就變成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我保證不會告訴第三者。”
“你——”
“說吧!否則我們就在這里耗著了!
看著他堅決的神情,葉秋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只好無奈地嘆口氣說:
“我一向最討厭人家同情我!
“我很少濫用同情心!饼埻坏。
葉秋想了想,開口說:
“我的父親——他和你一樣是個大塊頭;不同的是他從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氣,甚至把發(fā)脾氣當成他建立威嚴的方法。”
“從我懂事,我母親就總是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過錯挨我父親揍,我?guī)缀趺刻於伎梢栽谖覌屔砩险业角嗑G紅腫的傷痕,那些傷痕來自各種工具,掃帚、皮帶、雞毛撣子、球棒;只要他—火起來,身邊任何可以拿到的東西都可以成為他的武器。”她苦笑!俺宋覌專乙彩墙(jīng)常挨打的人,只不過因為我媽會護著我,所以鞭子落在我身上少,落在我媽身上多。
“不用說當時日子有多難過了。我雖還小,卻能由母親的表情和眼神感受到恐懼;只要我父親在,我媽和我真可說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地無事不謹慎小心;而即使如此,我們幾乎還是天天挨他拳腳!
“難怪你會——”
“挨打倒還不至于讓我變得這么神經(jīng)質。我說過痛的人多半是我母親,我這個小孩子只是直覺地討厭、怨恨,偶爾天真地夢想著帶母親一塊逃離這個地獄。
“真正令我對男人,尤其是高大的男人感到懼怕的原因應該是我國一時的某一天——那天下午我放學回家,推門進去,剛好看見——”
“看見什么?”龍威狠著心追問。
葉秋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仍覺心悸不已。埋在心里這么久的一幕,甚至對若蓮提起時都是幾句話帶過,真能對眼前的人全盤托出?
“說出來吧!然后把它忘了別再去想。”
葉秋看看他,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才拉開門就看見我媽被我爸一巴掌打得朝我飛過來,差一點就撞上我——其實,我真希望她是撞上我而不是——而不是撞上玻璃窗,那么她就不會臉上身上插滿玻璃碎片,鮮血像水流般涌出來——”
“別說了!”龍威走近她。“我很抱歉讓你去回憶這么可怕的事,我只是想——也許你說出來會好過些!
“我的確是覺得好多了!比~秋擦擦剛冒出來的眼淚!艾F(xiàn)在想想為了這個原因就無緣無故對身材魁梧的男人感到厭惡實在有點可笑;其實我心里知道并不是高大的人就有暴力傾向,尤其是你。你救過我,我卻把你想成這樣——真的很抱歉。”
“沒什么!很多人看了我都會不自覺往后退兩步,我早就習慣了!
“我實在很愚蠢——”
“好了!”龍威不耐道:“我苦苦逼問可不是為了聽你道歉。你愛吃的包子都臟了,還要不要去買?”
“算了!也許那個醉鬼還在那兒!比~秋笑笑。
“就算在那兒照樣讓他躺下,有什么好怕的?”
“說不定他到現(xiàn)在還沒爬起來呢!”她想著有點擔心!拔!你會不會對他太過分?他喝醉了——”
“喝醉了就可以胡言亂語嗎?還說你丑——”
“我現(xiàn)在的確稱不上漂亮。”葉秋擠不出笑容,只有低下頭去。
“就是沖著他胡說我才揍他!”龍威的聲音沙啞。“我覺得你很漂亮,一點也不丑。”
“別逗我了!”葉秋靦腆地說:“我臉上沒疤的時候已經(jīng)吸引不了你的目光;現(xiàn)在——你又怎么會認為我漂亮!”
龍威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很了解我呢!”
“什么?”
“我從來都只說我想說的,你還說過這是個可愛的個性,不是嗎?”龍威說著不好意思地撇過頭去。
葉秋的臉更紅,心跳也加快了,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人就這么耗了幾分鐘,末了是龍威拉起葉秋的手往摩托車停放的位置走去。
將車子還給公司警衛(wèi)後,龍威撥了電話給曲南星。
“總裁!到底有沒有婚禮要舉行?”他懶懶地說。
電話那頭發(fā)出詛咒聲,接著是一聲嘆息。
“我總覺得那女人是故意要考驗我的耐性。”曲南星說:“我們結婚不過是萬不得已,她真當我在追求她啊?居然要我上她家提親!”
“你的意思是你不去了?”
“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哪有空去?”
“那婚禮呢?就這么吹了?”
電話那頭咒罵聲更大。龍威不由得把話筒拿離耳朵遠一點,過了一會才又拿到耳邊。
“婚禮沒了,孩子歸誰?”
“如果她不肯結婚,我一定會想法子把孩子要回來!
其實又何必想什么法子呢?文若蓮不是曾提過把孩子給他,只要他答應她隨時可以來看孩子?但——沒有婚禮,不知為什么,曲南星怎么想都覺得不舒服。
“搶走她的孩子?你忍心嗎?她上回都給你跪下了!饼埻@么說。
“勉為其難的是我。她以為為了孩子我什么都會答應她嗎?”
“她沒這么威脅你不是嗎?倒是人家為了你——你的兒子讓她老爸給逐出家門。難道你不該為這事負點責任?”
“我打算光明正大娶她進門了,這還不夠?”曲南星吼道。
“夠是夠了,不過既然這件事對她來說這么重要,就當是你體貼陪她回去一趟又怎么樣?”
曲南星沉默了一會,說:
“你好像完全站到她那邊去了。”
“我不過是看起來像壞人,其實我一向心腸軟。你堂堂一個男子漢有錢又有勢,而對方不過是個癡情可憐的弱女子兼未婚媽媽;雖然我不十分贊同這門婚事,但我的心自然而然往那邊偏,這也是情有可原啊!”
“你是拐著彎罵我無情無義?”曲南星的聲音真像從牙縫里進出來似的。
“我向來有話直說,拐什么彎?”
“那就直說啊!你是不是覺得我該下南部一趟?”
“是!”
電話那端又無聲了,龍威趁機為自己泡了杯即溶咖啡,再回來剛好聽見曲南星說:
“公司你替我注意一下,我最慢會在后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