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南,龍母接到大兒子從臺北打來的電話。
“媽!我是龍威。”
“阿威啊!你怎么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我正在看歌仔戲哪,哪有空陪你談天?”龍母說完,也跟著電視哼唱起來。
“我沒有要跟你談天,媽!我只是想問問阿雁最近怎么樣了,她心情好些了沒?——拜托你先別唱了,認(rèn)真回答我好不好?”
“哎呀!恰好是廣告時間,有話你就快說吧!”
“我問阿雁的事。事情過去那么久了,以她的個性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事了吧?
“那可難說。”龍母嘆氣!笆苋吮撑训母杏X不好受,尤其背叛者還是自己想托付終身的人,簡直是嚴(yán)重打擊阿雁的自尊嘛!說不定她就這樣郁郁寡歡一輩子了。”
“我真該打死那個王八蛋!”龍威在電話那頭咒罵。
“你去找過張瑞昌?”
“他對不起阿敏就得付出點代價!
“沒怎么樣吧?”龍母問。
“沒死就是了!
“我是問你,你沒事吧?”
“拳頭擦破了點皮,秋子替我上過藥了。說起來她也踹了張瑞昌好幾腳,鞋跟都踢斷了!
“什么?你帶你未婚妻去打架?”
“她堅持要一起去。”
“唉!真是好孩子——對了,你們也該選個日子把婚事辦一辦,家里好久沒有喜事了。”龍母也許想起女兒的婚禮,所以嘆氣聲不斷。
“我們是打算結(jié)婚了,不過不希望太鋪張。也許我們會選個日子去法院公證結(jié)婚!
“那怎么行?一點也不熱鬧!
“阿敏呢?如果我結(jié)婚,會不會——”
“你擔(dān)心會刺激她的話,就立刻結(jié)婚吧!她不在,我逼她出去玩幾天了。”
“跟誰?”
“自己一個人!
“你讓她自己出去玩?”龍威喊著。
“我要她跟村里的阿公阿婆去,但她不肯嘛!”
“媽!阿敏是個頗具姿色的年輕女孩啊!”
“哦?是嗎?——哎呀!電視開始了,我要掛電話了!
“先告訴我阿敏去哪里玩了!
“好像她同學(xué)胡美琦給她介紹了一個地方。是哪里,我沒問!
龍威真想尖叫,有這樣的母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胡美琦的電話呢?”他問。
“不知道!饼埬赣衷诤吒枳袘。
“去翻阿雁的通訊錄,我等會再打回來問!
“阿威!媽要看電視——”
“我不想威脅自己的母親;不過——如果沒有阿雁的消息,我跟秋子的婚事就無限期往后延!
天微明,龍雁睜開雙眼看著木屋破舊的天花板,她不是醒得早,而是一夜沒睡,睡不著。
那本心理學(xué)書籍就在她的枕邊。雖然只看了三分之一,她已經(jīng)驚訝地發(fā)覺自己的征狀跟書中的描述是七八不離九,八九不難離十,幾乎無一不符,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整夜闔不了眼。
她戀愛了嗎?
不說“又”戀愛了其實是有道理的,以書中的診斷看來,她跟張瑞昌根本連戀愛的邊都沾不上。
好吧!就算這回才是她的初戀,還有傅希敏的異姓哥哥關(guān)強;計程車司機就甭提了,而她對丁漠和關(guān)強甚至還不及對阿胖來得喜歡呢!
她這么說其實有點在欺騙自己,畢竟那么多跟書中相符的征狀全是因為一個人才產(chǎn)生的,那個人就是丁漠。
這表示她愛上丁漠了嗎?
唉!她實在無法確定,想了一整夜仍在懷疑。
丁漠這個人——怎么說呢?他有一個浪蕩的過去,出獄后雖完全改邪歸正,卻由于自身的羞愧及不見容于世人而變得自卑和自慚形穢。
對于這點,龍雁經(jīng)常是想起就替他心疼,可是書上沒說過心疼幾次以后會變成愛啊!何況受到張瑞昌的背叛,她自覺已經(jīng)是對愛失望透頂了,有可能情感這么豐富,一眨眼又愛上別人?
呀!似乎不該說“又”。不是說過二者情況不同嗎?
龍雁側(cè)過身,看著對面那張床上背對著她而眠的丁漠,忽然有抓他起來問個清楚的沖動。
喂!昨晚我們不是抱在一起嗎?你覺得有沒有觸電的感覺?
要這么問嗎?聽起來實在三八了點。
早離開這個鬼地方也許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干嘛執(zhí)意留下來?說是要讓傅希敏那個丫頭對丁漠死心;可是萬一她自己也陷進(jìn)去,豈不是面子掃地、臉上無光?
想著想她連躺都躺不住,倏地坐了起來,趴在地上的阿胖抬起頭來看著她。她對它笑笑。
“噓!別吵醒你的主人,我們到外頭走一走好不好?”說完她躡手躡腳下床,找了件外衣披上,大狗自己也做了些獨特的伸展運動,搖搖尾巴跟著她往外走。
在這里實在很難想像現(xiàn)在是酷熱的七月。一出屋外,只覺得涼風(fēng)徐徐,甚至還有點冷。
龍雁四處走動,偶爾撿起小樹枝跟阿胖玩你丟我撿的游戲,一人一狗追追跑跑,竟也出了一身汗。
狗兒把樹枝又叼回來,龍雁喘著氣笑。
“你都不累啊?我快昏倒了呢!”
阿胖期盼地看著她,尾巴搖得飛快。
龍雁無奈道:
“玩最后一次了喔!這回丟遠(yuǎn)一點讓你找不著。”她把樹枝使勁一扔,居然扔進(jìn)木屋旁一間半開著門的方形建筑。
阿胖興致勃勃地往那里沖,龍雁也緊跟著跑過去;她早就注意到那個地方,猜想是堆放柴火的地方,所以沒有多問。如果里頭真堆滿柴火,讓阿胖進(jìn)去可就不妙了;它看見那么多樹枝,一定興奮不已;如此一來,你丟我撿的游戲不就玩得沒完沒了?
等她跑到門口,阿胖已經(jīng)咬著樹枝站在那里搖尾巴等她;而她既然到了門外,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她不由得往里頭看看。這一看可嚇住她了。里頭哪里是堆什么柴火,空空曠曠似乎只擺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座座的雕刻品。
龍雁忍不住推門而入,并拿起桌上的火柴,點燃了煤油燈,小屋里立刻充滿溫和的明黃色。
四面墻中有三面倚著制作粗糙的木櫥,木櫥有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格子,有的格子空著,大多數(shù)則擺著各種木雕品。
龍雁見過丁漠拿著木頭在刻,因此猜測這里的東西是他的作品;看了這些肯定可以稱之為藝術(shù)的東西,她又發(fā)現(xiàn)了丁漠叫她訝異的另一面。
三個木櫥中有一個放滿了大大小小的阿胖,從小狗到現(xiàn)在的模樣,大小都有;有睡著的、吐著舌頭的、翻肚的、抬起前腳的,各種表情,憨厚自然,栩栩如生。雖只是原木色澤,卻雕出了深淺明暗,看得出雕刻者對這只狗的濃烈感情。
第二個櫥柜則放置著一幅幅的風(fēng)景木雕,一塊塊的長方形木頭上刻著山水花鳥;構(gòu)圖并不復(fù)雜,意境卻深遠(yuǎn)清幽,耐人尋味。其中有一幅非常眼熟,龍雁一看就知道雕的是小木屋及附近的景致,表現(xiàn)得很真實。
第三個櫥柜倒是空著的格子多,只擺著一尊觀音像跟一座彌勒佛。
“你這么早就醒了?”
后頭傳來低沉的聲音,龍雁像做賊被當(dāng)場抓住一樣,心虛地回頭,支吾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擅自進(jìn)入你的工作室,是因為我跟阿胖在玩——”
丁漠微笑了笑。
“別緊張,這里的東西沒什么見不得人的,誰都可以看。”
“全是你雕的?”龍雁問。
“嗯!”
“雕刻是你的職業(yè)?”
“不完全是。”丁漠淡然道:“我沒有所謂職業(yè)可言,以前在山下不過是打零工賺點生活費。住在這里其實并不需要多大的開銷,我跟狗有飯吃就夠了。至于雕刻,我還在讀國小的時候,就喜歡拿木頭刻的,算是一種興趣吧!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靠它吃飯!
“現(xiàn)在你還替人打零工?”
他搖頭。
“透過關(guān)強他父親的關(guān)系,市區(qū)幾家小藝品店愿意出售我雕的一些小玩偶和動物。既然寄賣這些東西賺的錢養(yǎng)活我跟阿胖綽綽有余,我自然不用再去打零工看人臉色。”
他沒有明說。龍雁卻可以想見他求職時一定遭受過不少挫折,否則他又何必帶著條狗孤單地住在這偏遠(yuǎn)的山區(qū)?一思及此,對他的同情不禁又多了幾分。
“你很喜歡雕阿胖嗎?我看你雕了一柜子的阿胖。”龍雁怕他沉溺過去,于是岔開話題。
“它是我最?匆姷臇|西,而且——我總覺得它有換不完的表情跟動作!
龍雁笑道:
“我也覺得它實在是一只超級好玩的狗狗——它是什么狗?”
“普通土狗。我一出監(jiān)獄大門,它就跟上我了。當(dāng)時它渾身臭兮兮的,還有皮膚;我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連我停下來吃碗豬腳面線,它都坐在椅子旁等著;趕了三、四次,它又跑回來。沒辦法只好收留它了。”丁漠憶起那段往事不由得一笑。
“真好!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好。帶著只丑八怪狗要找個地方住可是難上加難。”
“你只是嘴巴這么說,其實你是很喜歡有阿胖陪在你身邊的;否則你怎么會雕了一個又一個阿胖!”
丁漠但笑不語。
龍雁接著問:
“有沒有想過把阿胖的雕像縮小了尺寸出售?”
丁漠蹙眉思索,說:
“阿胖?它只是一只土狗,外表看起來傻傻憨憨的。你覺得人們會喜歡這種模樣的狗雕刻品?”
“誰說有血統(tǒng)的狗才討人喜歡!我覺得像阿胖這樣呆里呆氣的最可愛,它的每個表情都像卡通片里的主角——你說對不對?阿胖。”她對此刻正四腳張開趴在地上半睜著眼的狗兒說。
丁漠笑著說:
“你對它的評價真高!
“試試嘛!我的眼光不會錯的!彼龢O力鼓吹。
“我會找時間試一次,得找?guī)追N尺寸看看哪一個適合。”
龍雁滿意地點點頭,繼而又問:
“這個——這第三個柜子是用來放置人物雕像的是不是?為什么只擺了兩尊佛像?你還雕過其他什么人物?”
這問題似乎讓丁漠感到為難,他沉默了半晌,聳聳肩說:
“我沒有仔細(xì)想過這個問題。人物我的確雕得很少。事實上,除了幾尊佛像之外,我沒雕過其他人物像;現(xiàn)在想想原因應(yīng)該是我接觸過的人太少了!
“傅希敏呢?還有關(guān)強,你跟他們都很熟不是嗎?”
他撇撇嘴角。
“他們是我這輩子不會忘記的好朋友沒錯,但這種情感并沒有強烈到讓我渴望為他們雕像;我總覺得應(yīng)該是更深的一種感情才能驅(qū)使我創(chuàng)作,例如父親、母親、手足這種割舍不去的愛,只是——這些我都不曾體會過。也許有一天我會雕一個,是我在獄中的典獄長,他應(yīng)該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丁漠似乎覺得自己說太多了,黝黑的臉孔微微泛紅。
“你自己在這兒看吧!我去準(zhǔn)備早餐了!
“我很想自告奮勇,但我的技術(shù)——”龍雁慚愧地說:“不過我可幫忙;有什么需要助手的地方,你盡管說,我會盡力的!
“不用了,只是簡單的早餐而已?你吃不吃得慣?”
“有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對吃的最不挑了。準(zhǔn)備吃的本來是女人該做的事,我在這里打擾你這么多,卻連煮個早餐都不會,這已經(jīng)讓我覺得夠汗顏了;如果你還遷就我的喜好,我豈不是太過喧賓奪主?你答應(yīng)我千萬一切照舊,別太費神了,否則我真是要羞愧得睡不著了!饼堁悴⒉涣(xí)慣說這種交際的客氣話,所以說完還真有點反胃,感覺就像是暈車。
丁漠嘆氣。
“你才是客氣得過份了!既然都留下來了,何不干脆自在些?”
“你一直希望我離開,現(xiàn)在我勉強賴在這里,當(dāng)然要盡量避免增加你的麻煩!饼堁汶m故做自然,誰知話說出來就是帶著點委屈的味道。
“我希望你離開并不是——我說過那是為你好!倍∧朕q解又不知從何辯起,心中有點懊惱。
“我還是很感激你終究沒有強制要我走!
“你——你這么說好像不相信我真是替你著想的本意?”丁漠張大眼睛。
“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你顧慮什么名節(jié)問題有點好笑。你把自己當(dāng)成大壞蛋,卻忘了真正的壞蛋絕對不可能提出這種警告;照我看來,你根本就是一個大好人!饼堁阈毖劭此,嘴角調(diào)皮的笑意。
丁漠又臉紅了,原來就少有對象說話的他在這個女人面前似乎更是連一點優(yōu)勢都占不到。
“你這是不是叫不知好歹?”他問。
龍雁聳聳肩。
“我覺得我這是對人性的精辟見解!
“男人沒幾個是好心眼的,何況我是個前科犯!
“拜托!我知道你在牢里待過,別一再強調(diào)好不好?沒用的!我已經(jīng)認(rèn)定你是大好人了。丁漠!要不要我以后都稱呼你為‘披著狼皮的羊’?”
丁漠覺得臉又熱了起來,于是轉(zhuǎn)身往外走,說:
“我去煮粥了,二十分鐘以后來吃!
“謝謝你啊!羊兒!”
丁漠把門摔上,龍雁則賊賊地笑了。
搞清楚了,全明白了,沒想到居然這么簡單。
天已經(jīng)全亮了,她吹熄了煤油燈,蹲下來抱著阿胖的頸子說:
“胖狗狗!我愛他,我確定我是愛上他!一聽見他那段渴望擁有家人的話,我就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擄獲了。這下子我更有理由留下來了,怎么樣也得阻止傅希敏再纏著他是不是?”
阿胖伸舌頭舔舔她的臉。
“哈!我就知道你會同意。那么如果我跟她打起來,你會站在我這邊吧?”
阿胖又舔舔她的臉。
龍雁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心里想著:
“怎么樣才能讓他也愛上她?做不到的話,她就會淪為第二個傅希敏,只能死纏著他。那有多遜啊!”
傅希敏一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去找丁漠。暑假開始到現(xiàn)在,她去找他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從那個女魔頭來了之后,這兩天,她跟她的丁大哥幾乎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丁大哥是不是真讓她迷住了?
傅希敏愁眉苦臉地想著,隨即又搖搖頭。
不會的,他才不會喜歡上那個怪物。那個叫龍雁的甚至比她更缺乏女人味,而且還很兇悍,輕輕一踢就踢壞了丁大哥的墻,丁大哥一定嚇了一跳,躲都來不及了,怎么可能會喜歡她?
哎呀!在這里東想西想做什么?干嘛不親自去看看?
丁大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那個潑婦送走,她也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向他道歉,她上回真的不是有意拿他的雕刻品亂扔。
一下定決心,傅希敏在兩分鐘之內(nèi)換好了衣服,并沖進(jìn)浴室,快速梳洗完畢。她本打算立刻到丁漠身邊去,不料卻在客廳被攔了下來。
“你還沒吃早餐呢!”正坐在客廳低頭研究統(tǒng)計學(xué)的關(guān)強頭都沒抬地對她說。
“我不餓,有事要先出去,回來再吃!彼f著又要往外走。
“不行!阿姨說一定要盯著你吃早餐,否則哪里也不許你去!
傅希敏揚起眉。
“你故意惹我是不是?關(guān)強!
關(guān)強放下手中的書,微笑道:
“阿姨吩咐的,而且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
“你這么聽話,我媽說什么你都當(dāng)圣旨?”
“只要是為你好的,我都聽!
“我沒說不吃,只是待會才吃!
“還是先吃吧!”關(guān)強看著她。
“你真的很羅嗦也!我已經(jīng)升高三了,又不是小學(xué)三年級!彼荒蜔┑馈
“你就算是大學(xué)畢業(yè)了,一樣叫人擔(dān)心!
“你究竟讓不讓我出去?”
“吃過早餐,你想去哪里?我送你過去。”
“我才不要你送——不讓我出去是不是?——我媽呢?我自己跟她說!
“阿姨跟我爸已經(jīng)出發(fā)了!标P(guān)強又拿起他的書。
“出發(fā)?去哪里?”傅希敏喊。
“去旅行啊!你忘了?”
“不是明天嗎?為什么今天就出發(fā)了,而且是這么一大早?”
“我爸手頭在趕的東西進(jìn)展并不順利,跟藝?yán)冉?jīng)過一番溝通以后,決定暫時將它擱置,待旅行回來再處理!
“要提前出發(fā)至少該說一聲啊!”
“我想他們也是昨晚臨時決定的,昨天晚上阿姨并沒有提起要今天走。我也是從睡夢中被叫醒才知道的!标P(guān)強笑著說。
傅希敏嘟起嘴。
“既然記得叫醒你,怎么就忘了要告訴我一聲?我在這個家這么不重要嗎?”
“是叫過你,沒叫醒罷了。”
“不可能,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真的,我跟他們一起去叫你,你不是咕咕噥噥,就是推開我們的手,一次也沒醒來過!
傅希敏臉紅地說:
“那——至少該留張紙條跟我說聲再見吧?”
“留了啊!兩個人都寫了留言,字條就貼在你的門上,如果你不是這么急著要出門,一定會注意到的!标P(guān)強忍著笑說。
傅希敏這下子沒理由再發(fā)作了,只好瞪了無辜的關(guān)強一眼,跑回房間撕下貼在房門上好大的一張紙條。
紙上密密麻麻寫了一大堆。關(guān)叔叔的還好,寫著要她早睡早起,注意安全,還說回來時,會帶南部名產(chǎn)給她;接下來的就讓她越看越不開心了,她老媽真當(dāng)她是三歲孩子似的,東也叮嚀西也叮嚀,要她事事都聽關(guān)強的,還說已經(jīng)授權(quán)給關(guān)強,讓他在她不聽話時盡管處罰她,一點也不用客氣。
這像一個母親說的話嗎?她根本就忘了自己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傅希敏氣呼呼又沖回客廳,一把拿開關(guān)強手中的書問他:
“我媽是不是當(dāng)真的?”
關(guān)強訝異地問:
“怎么了?”
“我媽準(zhǔn)你處罰我,你會照著做嗎?”她怒聲問。
“阿敏——”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你打算怎么處罰我?打我屁股?還是罰我不許吃飯?”
“阿敏!阿姨只是說說,你反應(yīng)過度了!标P(guān)強苦笑道。
傅希敏憤怒未平,她是比關(guān)強小了幾歲,但也不至于白癡到什么事都無法自己判定吧?
“你保證絕不會拿我媽的令牌來壓我?”她瞪著關(guān)強問。
關(guān)強嘆氣說:
“你以為我喜歡欺負(fù)你?阿姨這么寫只過是希望我在她出門不在的這段期間約束自己的行為,少惹禍——”
“我是惹禍精嗎?”
“我沒這么說——”
“其實是你太乖了才顯得我特別不安份!备迪C艋厮@么一句。
“我只是比較安靜!标P(guān)強為自己辯解,接著又嘆口氣:“我們只是關(guān)心,怕你傷了自己。這樣也值得你生這么大的氣?”
“我討厭人家把我當(dāng)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關(guān)強看她氣鼓鼓的雙頰,既憐愛又無奈地說:
“這樣好不好?如果你好好照顧自己,不做危險的事,你不小心惹的麻煩,我會盡量替你收拾。我這么說可不是鼓勵你任意闖禍。你總得表現(xiàn)良好,別人才會相信你,不再把你當(dāng)小孩子,你說是不是?”
“我覺得我一向都表現(xiàn)得很好,可是大家只顧著看你而忽略了我!彼桓蔽灰芽蓱z兮兮的樣子。
關(guān)強益發(fā)不忍,拉她坐下。
“別這樣,你知道其實大家最寵的就是你!
“你不會打我屁股吧?我已經(jīng)長大了!彼龁柕馈
“我不會,不過你得小心遠(yuǎn)離危險,注意自己的安全!彼约阂蚜(xí)慣她的惹禍能力,最讓他擔(dān)憂的就只有她不會照顧自己這一點了。
傅希敏這才神色稍緩地點點頭,隨即又叫:
“啊!我要去找丁大哥,凈顧著跟你吵,差點忘記了。我回來再吃早餐好不好?對于上次亂扔丁大哥東西的事,我想先去跟他道歉!
關(guān)強自然是不想她去,可是不讓她去,她一定會鬧脾氣;她若一鬧起脾氣,他還不是依著她?既然如此,又何必阻止她?
所以,他無奈地笑道:
“那么你去吧!話說完了,就回來吃早餐。自己承諾的,不要黃牛喔!”
傅希敏開心地敬個禮。
“以童子軍的名譽發(fā)誓,我一定會信守承諾!闭f完,一刻也不停留便往外沖。
關(guān)強見她不到三秒鐘就消失無蹤,搖頭苦笑,喃喃自語:
“少來這一套了!你有沒有當(dāng)過童子軍,我還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