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不該懷疑他對自己的真心?
只憑兩個別有居心的女人胡說八道,就判他「有罪」,似乎說不過去,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滿懷責摯,她的心不可能半點也感受不到愛戀。
但他為什么不說實話呢?跟她說實話、向她表白,真的那樣羞于開口嗎?
季薇薇很想相信他,然而愛得越深,就擔心越多。
如果,她們所說,他是來報復的……
呵,她拉緊衣衫,頓時覺得倫敦的天氣驟然變冷,凍得她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天黑得很早,夏日無限夕陽的黃昏,到了深秋卻只剩一縷暗淡的光線,季薇薇加緊步伐朝約會地點走去,一心想逮住他,快快把事情問個明白。
路邊一間頗有情調的餐廳,立著明亮潔凈的落地窗,客人可以靠在透明的玻璃旁,欣賞漫天落葉的樹。
季薇薇無意中看著眼前這燈光四溢的地方,腳下呆了住。
一對情侶,正親密無間地依偎在一起用晚餐,頗有法國人似的浪漫,映襯深秋蕭索的街景,格外顯得甜蜜。
那是凱琳和阿曼!
世界運轉的速度真是快得驚人,才幾天沒見,這對男女的關系就已經突飛猛進了?更何況,之前凱琳還跟塔西斯王子鬧出緋聞!
感到有人正盯著他們倆,抬頭透過窗子,看見了站在樹下發怔的季薇薇。
阿曼滿臉通紅,凱琳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向她招手。
「進來坐坐──」隔著玻璃,聽不見聲音,但從凱琳的口形,她知道是這個意思。
本來,不該打擾人家的甜甜蜜蜜,但心中的疑問始終放不下。收不住步伐,她不知不覺已邁入餐廳中。
「我知道妳想問什么!」不等她開口,凱琳率先回答,「我跟塔西斯王子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所以,他的事不要來問我。」
攙住阿曼的臂,表示自己很守婦道,沒有紅杏出墻。
「我不是想問這個……」季薇薇一時之間竟感到難以散齒。
「乖妹妹,有什么問題盡管問,姊姊我很樂于助人的!」凱琳一副知無不言的模樣。
「曦駿就是沙伊爾勛爵是嗎?」
問題一拋出,凱琳霎時睜大眼睛,阿曼張大嘴巴、手中的叉子掉了下來。
「妳、妳知道了?」凱琳掩面一聲驚呼。
「剛剛知道的!构皇钦娴模瑘蠹垱]有騙她,她的敵人也沒有騙她,騙她的,只是雷曦駿一個人而已。
「知道多少?」
「仍有許多疑惑,」季薇薇干脆坐下,「所以想請教兩位,首先,我想問阿曼先生……」
「來來來!」凱琳親熱地握住她的手,「我們到化妝間去聊,這大庭廣眾,說不定隔墻有耳,暴露太多隱私對誰都不好,有什么問題就問我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阿曼就算了,他是曦駿的死黨,不會出賣朋友的。」
拉著她,一溜煙奔進化妝間,牢牢鎖上門,不讓外人打擾。
并不急著說話,對著鏡子,凱琳先拿出一瓶乳液給皮膚喝夠水,再讓櫻唇恢復紅艷閃亮,這才幽幽嘆道:「看,還是妳好,不施脂粉也能國色天香,難怪曦駿這么愛妳!
「愛一個人會舍得欺騙她嗎?」聲音里滿是委屈,季薇薇好想哭。
「為了要讓對方在乎你,施些小手段是必須的!」凱琳理所當然的站在雷曦駿那邊。
「哼,小手段已經把我耍得團團轉了,若換成大手段還得了?說,曦駿跟阿曼到底是什么關系?」
「放心,反正不是同志關系!」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阿曼曾經說過,他欠了曦駿一個很大的人情,到底是什么?」
「哦,那個呀!阿曼是意大利人,妳知道吧?」
「廢話!」
「他是意大利人,卻在巴黎成名,巴黎是座任性的城市,對待外鄉人,一會兒熱情無比,一會兒又冷若冰霜,可阿曼偏偏知恩圖報,覺得是巴黎培養了自己,怎么也不肯離開,但,這下子麻煩來了!」
「怎么說?」
「有一年,他想開個別出心裁的時裝發表會,便于廣場中央搭建起一頂奇大無比的帳篷,把噴泉圍在里面,打算在那兒進行時裝秀,誰知,秀未開始,警警倒來了,說是帳篷內通風不足,會危害賓客的健康,阿曼答應立刻改進,警警卻說要等專家來評估,眼看發表會馬上就要開始,阿曼急得想跳樓!」
「后來呢?」季薇薇像在聽一個傳奇故事。
「幸好這時曦駿出現,租下一段已廢棄的地鐵,救了阿曼的燃眉之急!
「廢棄的地鐵跟發表會有什么關系?」季薇薇感到不解。
「妙就妙在這里,虧曦駿那小子想得出來!他在站臺上擺滿椅子,當作賓客的席位,而模特兒們則乘坐著一輛嗚嗚的火車翩然駛來,火車門一開,便閃亮登場,這場另類的時裝秀造成轟動,當年在巴黎傳為美談,隨便翻一張當時舊報紙,妳都可以讀到相關報導!
「所以阿曼先生才覺得欠了曦駿一個很大的人情?」她的思緒終于清晰起來。
「對呀,事后阿曼想設法報答他,他卻從不接受,就連送去的幾套西裝,他也照樣付錢……唉,最后終于,阿曼等到了那一天!
「哪一天?」
「就是妳到他小公寓找禮服的那一天呀!曦駿從來沒有請阿曼幫他任何忙,那一天,卻為了妳跟別的男人約會穿的一件衣服破了例!」
他真的對她……這么特別?
心中的憤怒似乎被什么澆滅了一點,雖然并不打算為這點小事就原諒他的欺騙行為,但在心中流動的暖流卻讓她暫時沉默。
凱琳把她的反應看在眼里,繼續充當說客。
「恕我多嘴,曦駿到底哪里對妳不好?百依百順,忠貞不渝,簡直把妳寵上了天,只不過,他沒有告訴妳另一個名字而已,況且那個名字是他叔叔給他的,知不知道也無所謂,不是嗎?你生那么大的氣就因為一個無用的名字?」
「總之他不能騙我,什么事都不能瞞我!」季薇薇耍著任性,嘴巴翹得天高。
「那么妳呢?妳對他又有多好?」凱琳指著她的鼻子數落,「先前以為他是下人,就對他的愛視而不見,為了貪慕虛榮去追求什么塔西斯王子!」
「我沒有貪慕虛榮!」她大聲反駁,「塔西斯王子是我從小到大的偶像!」
「為了一個虛無的偶像,放棄身邊實實在在對你好的男人,妳的行為又比欺騙好多少?」
「妳憑什么指責我?」扠起腰,她不甘心的吼道,「妳還不是一樣貪慕虛榮,去跟王子上床嗎?」
「我那個叫做助人為樂……」凱琳忽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岔賄話題,「哈,好兇哦!曦駿慘了,怎么會愛上妳這么一只小野貓?」
「等一下,什么叫助人為樂?」季薇薇耳尖,不讓她轉移話題,「妳勾引我的王子男朋友,還好意思說自己助人為樂?」
「要不是因為我,妳會看清他的真面目嗎?」凱琳也不服氣了起來,「小妹妹,我犧牲了自己的肉體,是在幫助妳耶!」
「厚臉皮,」季薇薇大聲嚷嚷,「妳如果把自己跟王子上床的事告訴阿曼,看看他會不會稱贊妳樂于助人!」
「阿曼才不會生氣呢,這一切都是曦駿……」凱琳再次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吐了吐舌頭。
「曦駿?關曦駿什么事?」季薇薇再笨,也聽得出事有蹊蹺。
「沒、沒什么……」凱琳連連擺手。
「妳說不說?」季薇薇揚起拳頭,「妳要是不說,我就砸爛這面鏡子,然后用玻璃劃破妳的臉!」
「唉,好吧,」凱琳在胸口劃了個十字,「為了保護自己,我也只有出賣曦駿了,實話告訴妳吧,是他叫我去勾引塔西斯王子的。」
「是曦駿叫妳去的?!」季薇薇瞪大眼睛,舉起的拳頭也愣在半空中,「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妳呀!為了讓妳看清王子風流的本性,投入他這個默默守候的癡心人懷抱,雷曦駿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騙人!」嘴唇囁嚅,身子打顫,季薇薇被嚇得不輕。
「在侯爵夫人的銀婚慶典上讓我驚艷登場,吸引王子的目光,然后故意勾引他上床,讓你們『正巧』撞見,這一切,都是雷曦駿安排的,而我,之所以會答應友情出演,就是因為他說會幫我得到阿曼的心,妳的小女仆也知道這件事,去問問她就知道了。」
連瑪麗都當了叛徒!她身邊的人還有哪個不是他的棋子?
雷曦駿……真是一個可怕的名字!
「他用什么方法幫妳得到阿曼的心?」
「他叫我假裝被王子拋棄,受了打擊,要割腕自殺,沒想到,阿曼真的上當,沒看清我手腕上涂的是紅藥水,當場狠狠的抱住我……這個計劃,一石二鳥,實在太偉大了。」
原來她就是那只被算計的呆鳥!
本已漸漸消滅的怒火此刻重新熊熊燃燒,季薇薇氣得牙關咯咯作響。
「妳被他利用了還這么開心?」望著凱琳笑嘻嘻的臉,她十分不解。
「我也利用了他呀!」凱琳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還很滿意地點點頭,「反正那天我跟塔西斯王子也沒有真正上床,你們的適時出現,挽回了我的清白,讓我可以把少女的貞操送給心愛的阿曼……」
「敗類!」如此令人發指的行為,季薇薇再也聽不下去,她揚起早就握緊的拳頭,一舉將面前的鏡子擊得粉碎,然后,拿起一塊尖銳的玻璃──
「喂喂喂──」凱琳連忙躲閃,「我都已經招供了,妳可不能言而無信!」
出乎意料的,季薇薇沒有將手中的玻璃刺向她,反而將那利器放入自身口袋,紅著雙眼,邁著驚天動地的步伐,向外走去。
「天啊,難道她要去找曦駿尋仇?」凱琳驚訝的捂住嘴巴。
為什么她好心勸合,卻越勸越糟糕呢?若有個男人肯為自己如此大費周章,她定會為他的癡情所感動,可是,眼前的女孩為什么會如此生氣,與她的反應大相徑庭?
善良的凱琳很想打電話通知雷曦駿注意安全,不料對方手機一直沒開,她只有祈求上帝,保佑她的朋友能安全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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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曦駿脖子上繞著格子花色的羊毛圍巾,站在路口,如同情竇初開的大學生。
如此寒酸的打扮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因為,今晚他決定向季薇薇坦白,不再扮演窮小子了。
下午他回公司逛了一圈,給叔叔打了個電話,答應明天開始銷假上班。
今夜最后一戰,希望能抱得美人歸,與所愛的女人結婚生子,共享天倫之樂。
不過,美人的脾氣古怪,攤牌的時候得講點策略,不僅要言辭婉轉,還得想辦法利用同情心,把她感動得痛哭流涕,忘記責怪他的欺騙。
雷曦駿正作著白日夢,忽然就看見季薇薇朝他奔來。
只是奇怪,這小傻瓜腳步為何如此沉重,臉上殺氣騰騰,甚至不顧紅綠燈的存在直往前沖,來勢洶洶的連行人都畏懼她三分。
「喂,雖然妳遲到了,但也不用這樣著急吧?」他趕緊上前拖住她的手,「再久我都會等妳的!」
季薇薇手腳冰涼,繃著臉沒有笑容。
「手怎么受傷了?」發現了她的手背上血跡斑斑──是打破玻璃時留下的傷痛。
他連忙掏出手帕替她包裹,卻被她給掙脫。
「不要!我現在熱得要死,不想把手給悶!」她故意把手伸向冰冷的空氣。
滿腔怒火在體內燃燒,叫她怎能不熱?
「又在生誰的氣了?」雷曦駿想盡辦法逗她。
「今天出門的時候,我跟我那親愛的母親大人聊了一會兒……」她硬邦邦地回答。
「哦,又跟她吵架了嗎?」雷曦駿捏捏她鼓起的臉頰,「放心,以后不用再看她的臉色了,我已經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隨時可以帶妳搬出來住!
「你猜錯了,這一回我并沒有跟她吵架……」季薇薇似有深意地盯著他,「喂,今晚我們到哪兒吃飯?」
「附近有間不錯的餐廳,我還為妳準備了一份驚喜!
「我也有『驚喜』要給你!」她咬牙切齒地答,「那地方夠安靜嗎?」
「很安靜,最適合我們談情說愛了。」雷曦駿點頭。
「好,那么我們就到那兒好好的『談一談』!」
她又邁開大步伐,讓雷曦駿只能莫名其妙地跟上。
餐廳里果然沒有其它嘈雜的人聲,一切布置得優雅悅目,燭臺旁擺放著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季薇薇才一坐下,就有樂手拉著小提琴制造浪漫氣氛。
「想吃什么?」雷曦駿熟門熟路地遞上菜單。
「內臟!」她兩眼朝天。
「雞肝還是鵝肝?」
「心和肺!」某個人的狼心狗肺!
「呃……」雷曦駿為難了起來,「這種東西菜單上好像沒有!
「那就隨便吧!我要吃生的東西!」最好能把他生吞活剝!
「五分熟的牛排!」雷曦駿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處于危險之中,仍然笑嘻嘻地對服務生交代。
「這地方看起來很高級──」她的目光掃射四周,「這頓飯一定不便宜吧?」
「還可以!顾憫鹦捏@的回答,期待她能夠滿意。
「喂,你過來!」季薇薇朝那個樂手勾勾手指,「你奏的是什么?」
「浪漫小夜曲!」樂手熱情的回答她,「專為情侶譜寫的樂章。」
「我怎么聽起來像安魂曲?」她皺皺眉頭,「你演奏一首曲子,他付你多少錢?」
手指轉了方向,指向雷曦駿。
「呃……」這可把樂手問倒了,「小姐,他已經把我包下來了,演奏一整晚,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一首曲子多少錢,這得算一算……」
「現在是晚餐時間,這間餐廳卻顯得如此安靜,是因為生意不好,還是因為它也被某人包下來了?」她斜眼瞟向經理。
「當然是因為被這位先生包下來了!菇浝砟目铣姓J自己的餐廳生意不好。
「看來你今天找到了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嘛,」她瞪向雷曦駿,「告訴我是哪間公司,明天我也去應聘。」
「妳去應聘,可能不會被錄取。」
「我去應聘總裁夫人,也不會被錄?」
「呃?」雷曦駿一驚。
「我猜那間公司的總裁必定叫沙伊爾勛爵,他還有個中文名叫雷曦駿,我說的沒錯吧!」她緊盯著他。
「薇薇,我正難以啟齒,妳竟然猜到了?」雷曦駿如釋重負,「妳實在太聰明了,」
「不,我很笨,否則也不會被人騙了這么久!」她忿忿不平的反駁。
「我……」巧言善辯的雷曦駿居然頓時啞口無言。
「招供吧!」季薇薇雙臂環在胸前,一副高高在上、審問犯人的模樣,「你這小子如何從一窮二白變成暴發戶的?」
「其實我的叔叔……相當富有,他供我上學、栽培我,讓我替他管理公司……十年過去,不知不覺,我就逐漸成了有錢人!顾鬼拱住
「荷蘭國際管家學院為何肯當你的同謀?」
「他們的院長跟我叔叔有幾分交情,而且每年的畢業生,我都會幫忙推薦……」
「所以你就仗著自己有錢有勢,回來報復我?」她柳眉一挑。
「報復妳?」雷曦駿錯愕地張大嘴,「薇薇,此話從何說起呀?」
「因為我從前拒絕了你,所以你就回來破壞我跟塔西斯王子的好事,順便把我拐上床,炫耀你得逞的陰謀!」她一字一句的數落罪狀。
「冤枉!冤枉!」雷曦駿百口莫辯。
「冤枉個屁!凱琳把事情都告訴我了,是你叫她勾引塔西斯王子的!」
「塔西斯那個家伙外表道貌岸然,內心卻是個十足的風流色鬼,薇薇,我是不愿妳羊入虎口呀!」
「你這只老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居然還敢笑她是笨羊?
「至少,我是真心的……」顧不得樂手、服務生和餐廳經理投來好奇的目光,雷曦駿紅著臉當眾表白。
「我相信你是真心才有鬼!你簡直就是歧視女性!」
「我歧視女性?」雷曦駿百思不得其解。
「你把凱琳的肉體當貨物一樣利用,還敢說沒有歧視女性?敗類!」
「是她心甘情愿與我答成協議的!」他滿臉無辜。
「主謀難道不是你?能想出這么損人的毒招,早該千刀萬剮了!」
「唉,薇薇……」雷曦駿急得幾乎跪在她的面前,「妳要怎樣才能原諒我呢?」
「要是你能早點坦白交代,可能還有希望減刑,誰叫你不肯早點自首?被人揭發了才來痛哭流涕,就是法官也不會輕判你!」季薇薇拍案而起,「我恨你欺騙我,更恨你狂妄自大,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以為自己是萬能的上帝!」
「薇薇,我全是為了要保護妳呀……」他是打算坦白一切的,可惜晚了一步。
「你少再找借口了!哼,保護我?請問我會有什么危險?」
「被男人騙的危險,那個塔西斯王子……」
「你不要再提塔西斯王子了!至少他從來沒有騙過我,倒是你,每句話都在騙我!」她氣得直跺足。
看著她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雷曦駿忽然臉色一黯,酸酸地道:「你恨我……是因為你還喜歡塔西斯那個家伙吧?所以,恨我破壞了妳跟他的好事!」
「你……」季薇薇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倒地身亡了,她為這個騙子付出了自己的身心,到頭來,卻被倒打一靶?于是,不經大腦的話語沖口而出,「對,我就是愛他,就是討厭你,怎樣?」
雷曦駿怔了怔,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明白這個時候,他若上前牽牽她的小手,親親她的小嘴,可能事態不至于嚴重至此,但相愛越深,誤會越深,本來求和的話語一出口,卻變為傷害的利劍。
他知道她是在說氣話,但這一句氣話,卻讓他痛徹心肺。
他也知道自己欺騙的行為十分惡劣,但為什么她眼中只看到了他的惡劣,卻沒有看到他的癡情?
別人可以罵他卑劣,但她不行,因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愛她。
雷曦駿自認只是一個凡人,付出了這么多卻只換來心上人的責罵,不傷心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妳就去找他好了,」他淡淡的拋出一句,「相信他此刻還沒有回西班牙!
「姓雷的,你……」你說的是什么鬼話?居然要她去找另一個男人!
她深深吸了口氣,讓悶痛的胸口減少起伏,擠出一個頑強的笑臉。
「好,我這就去找他,謝謝你的成全!」
她忽然從口袋里拿出那片尖利的碎玻璃,往自己雪色的手腕上一劃,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鮮血滴滴墜落,浸濕她毛衣的下襬。
「雷曦駿,我發誓,如果這輩子我再理你,就讓我斷子絕孫!」
她本想用這利器割破他的喉嚨,但看了又看,始終不忍,只好割傷自己,讓他心痛!
雷曦駿疼痛的眼神告知了她陰謀的得逞,季薇薇洋洋得意,把玻璃往地上瀟灑一扔,推掉服務生好心遞上的毛巾,任血肆意地流著,轉身離開餐廳。
外面的空氣像凝成了霜,冰凍的傷口卻并不覺得太疼。
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先前過于激動,她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跑到街角,不由得回頭一望,雖說已與他恩斷義絕,但身心皆受傷的她,畢竟是盼他能追出來認錯的,雖然,原不原諒他,另當別論!
然而,身后什么也沒有──完全不見雷曦駿的影子,只有沖燈靜靜佇立在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