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若櫻早早就來到預約好的西餐廳,這家義大利餐廳是她看了許多美食雜志、并且還在某天中午親自來試吃過。由于相當滿意,才決定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在這里用餐。
她對自己的選擇很滿意,這家位于酒店頂樓的餐廳,裝潢典雅華貴,大理石圓柱和仿制的浮雕看起來豪華又不失品味。
她記得十八歲那一年,她陪父親去羅馬參加宴會,在那里和風天御不期而遇。當時已經是「神天」集團副總裁的他,第二天卻愿意撥空陪她遍覽整個羅馬城。
許多人都說他太過沉穩冷靜,可她卻看到他溫柔和善的一面。在他的眼里也有澎湃熱情,尤其是面對那些古代的雕塑和藝術品時。
所以,當她看到雜志大力推薦這一家非常具有古羅馬風格的餐廳時,就在心里決定,一定要找個特別的日子和他來這里吃飯。
看了下手表,她對侍者說她正在等人,晚點會再點餐。她悠閑的拿起杯子喝水,愉悅地望著窗外的夜景。
她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半個小時到,還特意打扮了一番——湖水綠的雪紡貼身晚禮服,同色調的祖母綠項鏈和耳環,銀色的GUCCI小提包,以及她刻意打扮過的精致妝容。
她對自己的打扮很滿意,也希望風天御喜歡。在今天這樣特別的日子里,她想獲得他特別的注意,哪怕只是她的穿著也好。
半個小時后,她的心情漸漸緊張起來,因為喜歡的男人可能隨時出現在面前。聶若櫻一直不斷的望著入口處,任何人影都會讓她的心跳加速。
一分鐘、兩分鐘……又半個小時過去了,她始終不曾看到他的身影。天御向來準時,他答應過的事從來不會失信。但今天是怎么了?
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心情驀地緊張起來,她趕緊摸出手機,撥通他的電話,傳入耳際的卻是令人失望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手機未開機,將為您轉接語音信箱……
他關機?她的心跳更加劇烈,趕緊又撥了他公司的電話。但內線電話一直無人接通,那么他也不在公司嗎?打去家里,管家也說少爺沒有回來。
怎么會這樣?不會真的出了什么事吧?她突然想到,有可能他去外面辦事了,公司里時常會發生各種緊急情況。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也有過一次,本來約好了兩家父母一起吃飯,可是他臨時要飛去拉斯維加斯,結果也因為聯絡上出了問題,害大家白等一場。
今天也是同樣的情況嗎?聶若櫻不敢離開,只好繼續的等下去,并且在他手機里留言了好幾次。
可是,眼看餐廳里的客人越來越少,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還是沒有他的一點消息。她落寞、孤寂地一個人坐在那里等他。
「小姐,我們要打烊了,不好意思!故陶咦哌^來提醒她,聶若櫻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她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笇Σ黄。」看來,她打擾別人關門了。說不出來此刻的心情是怎樣的,她不希望風天御出事,可也想不出他不來赴約的理由。為什么他不給她打個電話呢?
她的頭好痛,因為想不出來像他那樣一個守時守諾言的人,為什么會沒有如期出現?
恍惚間,聶若櫻走出了餐廳,不小心在門口撞到一名高大寬肩的男子,她連聲忙著道歉:「對不起!沟椭^,她并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
「若櫻?VIVIAN?」對方卻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聲音滿是驚喜。
她驚訝的抬頭!赴?」艾利克·斯通是她在美國時認識的朋友,可是他們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過面了。此刻,在她眼前的果然是那個愛笑的金發碧眼男孩——不是,現在他已經不再是男孩,而是人高馬大的男人了。
艾利克看到她顯然非常高興。他是個典型的美國男孩,外型俊朗又充滿自信,再加上身材高大,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點。
「妳怎么會在這里?」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甘莵聿蛷d吃飯的?」
「本來是,不過我等的人沒來……」她嘴角的笑容看來有些虛弱。
「是什么人敢放妳鴿子?沒關系,我陪妳一起吃飯,我們好久沒見,正好可以聊一聊!」他用英文說著。
「已經關門了!顾仡^看了餐廳的玻璃門一眼,臉上盡是失望的表情。其實她現在也無心與他敘舊,雖然是好久不見的朋友,但自己現在的心情卻已經沉到了谷底,又擔心著風天御。
「這有什么問題?」他對她眨了眨眼,然后轉身推開玻璃門。「這家餐廳是我開的!
「艾利克!顾齾s一把拉住了他!肝覀円院笤倭陌,我把我的電話給你,現在我有些事,所以……」
「妳的臉色不好!顾崎_門的手又收了回來,神情嚴肅的審視著她!傅降资钦l失約了?妳不會一直等到現在吧?」他似乎現在才意識到時間已過半夜。
她低下頭,眼里突然泛出淚光。他鄉遇故知,本來是多么高興的一件事,可是在他面前,她的心情卻比先前更沉郁。
「我聽說妳在今年春天嫁給了風天御,恭喜妳,終于夢想成真。」看著眼前低垂的小臉,艾利克似乎猜到了什么。
「還說呢,你都沒有來參加我的婚禮。就只發了封E-mail草草了事,說什么你在南非挖礦,之后就沒消沒息!顾妨怂幌拢K于找回了點好心情。
好不容易重逢的朋友,她不想讓對方擔心。
「那么,今天失約的就是那個家伙對不對?他對妳不好嗎?」艾利克的神情開始變得憤怒起來,他和聶若櫻曾在同一間中學就讀,那個時候因為參加同一個社團而熟稔起來。
他當時的家境雖然是中上,父親擁有一家前景不錯的中型公司,可是和聶若櫻的家族相比,還是相差了一大截。
所以,大學畢業后,他就和父親一起前往南非再創業,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變成讓她父親欣賞的人才。
可是,沒想到他甫回到美國,卻得知她已經為人妻的消息,對象正是那個她喜歡了許多年的風天御。好吧,既然是姓風的這小子,那他也沒什么話好說,畢竟他也知道,若櫻喜歡那小子很多年了。
可是,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可以見她一面。正好自己也想投資臺灣市場,于是就來到了臺北,沒想到卻看見她被人「放鴿子」的情況。
「不、不是!孤櫲魴掩s緊揮手,她不想讓他胡亂揣測艾利克一直是她的好朋友,也是少數幾個知道她喜歡風天御的人。
「妳不要撒謊了,我知道今天是妳的生日!苟纳站尤痪瓦@樣白白虛度?!風天御那小子簡直太可惡了。
艾利克目光銳利的看著她!溉魴选N艺J識妳不是一天兩天,我眼中的妳一向開朗樂觀,可是現在妳的眼里全是悲傷!顾o緊握住自己的拳頭,心中狠狠詛咒風天御那個混蛋,他艾利克愿意用生命去愛的女子,那男人居然毫不珍惜!
他還記得自己的生日?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若櫻感到很高興,然而可悲的是她自己的丈夫卻一點也不知道。
「記得以前,每一次妳過生日,妳父親都會為妳舉辦大型的舞會派對,還邀請我們這些同學朋友一起去參加。那個時候,妳每一次生日都辦得豪華而隆重!顾⑽⒓又亓俗约旱恼Z氣!杆词共惶鎶呣k宴會,但陪妳一起慶祝生日總可以吧?還居然讓妳等了他一個晚上……」
「艾利克!」聶若櫻抓住他的手臂說:「你真的不要誤會,天御……他不在臺北,所以無法替我慶祝生日。我約了其他朋友來吃飯,可是她遲到了,我一個人回家也沒有事,所以就獨自一人待到餐廳打烊……」她無法說出實情,不想讓艾利克討厭天御,所以只能撒謊。
「真的是這樣?」看著佳人一副懇求他相信的神情,艾利克抿緊了嘴角。
「真的!顾冻鲂θ荩⑶矣昧c頭。
即使知道她在撒謊,但此刻他也不能說什么。
「那就讓我送妳回家吧,或者……妳愿意和我去喝一杯,讓我替妳補過這個生日嗎?」他看著那張和記憶中一樣清靈秀氣的臉蛋,心里的渴望在暗暗澎湃。
「不了,我有點累。我們以后再聊好嗎?你不急著離開臺北吧﹖」她其實心急如焚,一直沒有風天御的消息,她打算回家去等。
「我送妳!顾膊辉賵猿!肝也⒉患敝x開,起碼會待半年以上。」
「那太好了,下次讓我約你,好不好?」
艾利克略帶深思的瞅著她。她瘦了,明明應該一臉幸福的她,看起來卻是心事重重。風天御,你娶到了這樣可愛的妻子卻不懂得珍惜,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一直低著頭,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聶若櫻,一點也沒有發現艾利克眼里噴射出來的怒火。她一心想著風天御的事,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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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天御揉著額頭、滿臉疲憊地走進屋子,玄關里亮著燈,其他地方則是一片漆黑。
他這時才猛然想起,今天早上若櫻千叮萬囑的事情。風天御楞在當場,他居然把事情忘得一乾二凈?!
為什么沒有想起來?遇到再天大的事,他也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餐廳里啊!而且照她的個性,一定會一直死守著等他的!
他拿出手機,這才想起他在醫院里就已經把手機關了,而后發生了太多的事,所以他一直忘記開機。
打開手機,他仔細收聽留言,其中有六通留言都是若櫻打來的,她的聲音越來越驚慌焦急,這讓他更加責備自己。
趕緊回撥,可熟悉的鈴聲卻在他附近響起。她回家了嗎?
他隨著鈴聲快步走向一旁的大客廳,黑暗里,手機發出的綠色光芒顯得非常刺眼。
「若櫻!顾却蜷_了吊燈,這才發現她斜倚在沙發上,一臉疲憊的睡著了。
他趕緊關上自己的手機,小心走到她的身邊。
一定是等他等累了,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為什么不開燈呢?那樣他回來還能知道她在等他。
風天御緩緩低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可還是驚動了她。
聶若櫻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就倏然的張開!柑煊,是你嗎?你回來了?」她用力的瞪大雙眸,既焦急又憂慮的望著他。
看著她如此單純的眼,看到她眼里對自己的擔心神色,風天御內心就閃過深刻的內疚!甘俏,我回來了!
「我好擔心你!顾辞宄搜矍罢娴氖撬,便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柑昧,你沒事,你沒事就好!
「我……」他的眼里閃過心虛!腹纠镉屑笔,所以我趕去現場做緊急處理了。忘了給妳打電話是我不好,以后絕對不會這樣,再也不會。」他急促的保證,這種狼狽還是生命里第一次。
「沒關系,只要你回來了就好!瓜胍膊幌,聶若櫻對他寬容的笑了笑。「我一直擔心你會出事,一直在門口等你!
「為什么不開燈?」他忍不住伸手撫過她有些憔悴的臉!竿盹埑赃^了嗎?」看著她對自己表達出一徑的信任關切,心里就有陣陣的暖流涌出。
可是他呢?他卻撒了謊騙她,并且將對她的承諾忘得一乾二凈。強烈的自責和歉意竄過胸膛,讓他更緊的抱住了她。
「你呢?晚飯吃過了嗎?」她記得他一工作起來就是不要命的樣子,其他一切都可以拋諸腦后,難怪會忘了和她的約會。
她還在關心他!他幾乎有種沖動想要把真相告訴若櫻——可是耳邊也響起了另一個女子的叮囑,他已經對不起對方,再也不能不遵守對她的承諾。
「我去把廚子叫起來,妳要吃點東西!顾梢钥隙ㄋ欢ㄒ煌砩鲜裁匆矝]有吃的在等他!
轉身想要將她放下,卻被她阻止了!覆挥媚敲绰闊抑缽N房里晚上都會替我們準備消夜,熱一熱就能吃!褂袝r候,他一個人在書房里通宵工作時,她也會替他送些點心。
「那我去拿,妳坐在這里!顾p柔地將她放回沙發。
「不要了,我去……」
「不行!」他溫柔的阻止了她!附裉熳屛胰!顾劾锏膱远ㄗ屓魴颜酒鸬纳碜佑肿拢⑽Ⅻc了點頭。
今天的他和平日不一樣,他眼里有著對自己深深的歉意。雖然他在極力掩飾,可還是讓她看出來了。
她不想讓他對自己懷有愧疚的,是人總會有疏忽的時候,何況他和她是夫妻,夫妻之間哪來那么多的對不起呢?
于是她微笑說道:「好吧,就當作是你今天放我鴿子的補償!
聽到她這樣無所謂的說出來,風天御緊繃的心才微微放松了一點。照她的態度看來,她應該愿意原諒自己了吧?
「明天晚上我們再去吃飯,好嗎?」他跨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回身看著她。
聶若櫻淡淡的笑了笑,點點頭,笑容有些飄渺。
風天御明白,她有多期待今天的約會,可是他卻無法赴約。他也不是有心的,只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倉促、太緊急,太讓他感到措手不及,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他會彌補她,未來的每一天他都要盡量趕回家陪她吃晚餐。不論有多忙,也要從現在起,把她放在第一位。
她才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生一世都必須要照顧的女子。
見風天御轉身向廚房走去,若櫻的眼里終于流露出遺憾與悲傷。因為過了這一晚,就不是她的生日了。
這是她成為他的妻子后,第一次的生日,她只想和他兩個人一起度過?墒,現在卻永遠失去這個機會了……
低下頭,淚水滑過臉頰,她又用力的擦去。
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傷心的樣子。她要努力去微笑,只有這樣做才能給她自己力量,給他們共度未來的力量。
今年錯過了,可是還有明年、后年,和以后的每一年啊!聶若櫻不停的這樣安慰自己,她微笑,等待著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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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御,我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嗎?」加長型的豪華白色轎車里,聶若櫻緊張地向丈夫詢問道。
今天的她,一身水藍色露肩小禮服,頸項間的鉆石項鏈雍容高貴,襯得整件禮服燦然生輝,光采照人卻又不失清純,有如落入凡間的精靈般輕靈飄逸。
「很漂亮。」坐在身邊瞅著她的風天御,一襲純黑色的燕尾服配上白色領結,同樣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聶若櫻還是有些緊張地捏著沒有戴上的白色手套!高@是我第一次在臺北參加正式宴會,真丟人,居然會覺得這么緊張!顾龔男〉酱髤⒓拥难鐣呀洈挡粍贁盗,為什么還會有這樣緊張的感覺呢?
「沒什么,跟美國的社交圈比起來,臺北這里是要更謹慎一些。等一下,妳跟著我,我介紹一些可以交心,不會亂說話的朋友給妳認識!
「對了。我之前有看一本雜志,上面說臺灣的社交界有四大家族——風、林、夏、龍,今天都會到場嗎?」由于其他三家的主要經營業務都不在美國,聶若櫻還沒有機會見到其他三家的繼承人。
「什么四大家族?」風天御不以為然的看了她一眼,望見她眼里濃烈的好奇心,不禁失笑。「妳也這么八卦嗎?那都是雜志上自己亂取的名字!
「可這也證明了四大家族在經濟上的雄厚實力!」她噘起小嘴,不服氣的又說了一句。
風天御嘴邊的線條更加柔和了幾分。最近,只要他待在她的身邊,就會不由自主放下多年來習慣的不茍言笑。
以前總是怕別人可以輕易窺探出他的內心世界,所以才刻意隱藏,就連在父母面前,他也不可能完全放松下來。
可是,面對她就不同了。她用最甜美的笑容在他身邊撒下了一道防護網,讓他知道,在她的身邊不管流露出怎樣真實的感情都不會被猜測、不會被利用,更不會被攻擊。
「天御,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你真心的笑容!挂郧埃袀女孩曾這樣對他說過。而當時,即使在「她」面前,他也無法如此真心的露出笑容。
「我不知道妳所謂的三大家族繼承人會不會到,可是我會介紹我的朋友們給妳認識。池熙鈞、夏睿楓、龍定延,他們應該都在臺北!
「你們四個人是好朋友嗎?」她睜大了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鸽s志上的介紹說你們天生就是對手,互看對方不順眼,甚至連話也不說……」
「哈哈哈哈……」他看著她一副愕然又驚奇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伸出手,他輕拍她的頭!溉魴,妳千萬不要相信那些雜志的報導,知道嗎?」
「天御,你也笑得太夸張了吧!」她不好意思的嘟起小嘴,然后又笑著靠向他的肩膀!高@么說來,其實你們的關系很好?」
「天生對手這句話可能是真的,我們從小就喜歡相互競爭。但這些都是良性競爭,絲毫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友誼!
就在說笑的當下,車子已駛入林家莊園的車道。前方停了許多輛等待入場的各色高級轎車。聶若櫻也收起玩笑之心,正襟危坐。
風天御的嘴角掠過一絲真心的笑容,他相信,他的朋友們一定會跟他一樣喜歡上她的。
即使他們曾激烈反對過他的婚事,而且集體抗議不來參加他的婚禮。
可是只要讓若櫻站在他們面前,讓他們看見她純真開朗的笑容,大家一定會像他一樣,喜歡上這道陽光的。
喜歡——風天御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心里用上了這個辭匯。
汽車停在門口,他等著司機開門,然后優雅地牽起妻子的手扶她下車。
他收起嘴角的笑——在人前,他永遠是那個內斂深沉的風天御。
他們一起走出車門,邁入那豪華的宴會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