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國際機場入境大廳,紛至杳來接機的群眾擾攘不已,摩肩擦踵的都是人,讓戴著墨鏡前來接機的秦方不由得皺了皺眉。
今日,晴空萬里,天空特別的藍,云朵特別的白,太陽也特別的耀眼,仿佛是專程為了迎接今日從加拿大回臺的那個男人。
發(fā)生那件槍擊案至今已兩年了,當初震驚整個企業(yè)界的黑道槍擊案件,在一年多前,由臺灣與美國警方聯(lián)合偵破,自此,大家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怕自己是下一個被綁票勒贖的對象,到現(xiàn)在的云淡風清,似乎都已經忘了兩年前那目無王法的黑道人士,對風擎宇近乎瘋狂的殺戮與追逐。
不向黑道低頭是風擎宇幾乎因此致命的最大原因,風云財團龐大的利益早就是黑道覬覦的目標,絕大多數(shù)企業(yè)為了怕多生是非,多少都會買他們一些賬,只有風擎宇擺明著不買。
沒死,是他命大,卻因此離開臺灣兩年,一步也沒有再踏回來過,所有人都以為他怕死,只有自己這個他的死黨兼倒霉鬼,知道事實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今他卻出人意料的說回來就回來,只在出發(fā)前給了他一通電話要他來接機。
風云財團未來接班人要回國了是何等的大事,消息一出定引來一堆蜂擁而至的記者媒體,害他也只好偷偷摸摸地躲在這入境大廳的暗處,還戴著深黑色的墨鏡免得讓人給認出來。
唉,堂堂風云財團臺灣分公司總經理,竟然要充當開車司機……門都沒有!秦方溫文的面容下勾出一抹捉弄的笑意。
“怎么?看樣子你似乎等得很不耐煩了?”
一名高大身影鬼魅似的趨近,驚得他直覺的出手
風擎宇嘴角噙著一抹輕笑,不動如山,秦方的拳都已探到了他的喉頭,還是面不改色。
“是你?”意識到來人是誰,秦方驀地收手。
“不是我是誰?”風擎宇薄而性感的唇淡抿著,微發(fā)的黑發(fā)不羈的垂在腦后,稍稍柔和了他冷峻的完美面容,讓他看起來較和藹可親些。
他,有些不同了,究竟是哪里不同?秦方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也許是他的笑容多了些,也許是他今天的心情特別好,所以少了往常的冷漠,也許……只是他很久沒見到他的一種錯覺而已?
“歡迎回國,副總裁大人!彼⑿Φ纳斐鍪。
風擎宇只是淡笑著,冷冷地掃了他懸在半空中的手一眼,轉身就走,“先報告一下臺灣分公司的概況吧!
他這次回來可不是因為對這里難以忘懷,也不是回來敘舊。
“只是表示歡迎握個手而已,你不會這么小氣吧?”秦方跟上他,俊美的臉上僵著一抹冷笑。
這個風擎宇……竟然連他這個死黨都不給面子?再怎么說,他也為了他做牛做馬了兩年啊!該死的家伙!
“你知道我一向不來這套!辈幌矚g與人親近幾乎是他與生俱來的人格特質,也許是一種人格上的潔癖吧?
“我剛剛洗過手了!鼻胤焦室鈿馑。
風擎宇停下腳步,好笑又好氣的看他一眼,“就算你剛剛才從美容中心出來也一樣!
秦方瞪著他,美容中心?他把他當成小狗送去美容?
“你真是一點也沒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瞧他剛剛還以為這個男人到那種慈眉善目的地方混了兩年,所以比較有人性一點呢,真是大錯特錯。
風擎宇一笑,雕刻般俊美的臉龐在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奪目,“你不是也沒變?總喜歡挑戰(zhàn)極限。”
不需要任何家世背景、身份地位的襯托,只要風擎宇出現(xiàn)的場合,一定會吸引眾人驚嘆的目光,不只是因為他俊美非凡的外表,還有他天生王者的氣勢,總能輕易的凌駕所有出色的男人,不管老少。
挑了挑眉,秦方未語,眼角已瞄見他們身后聚集越來越多的人潮,“唉,又有一堆蒼蠅黏上來了!
“那堆人里頭,最好沒有記者。”風擎宇連看都懶得往后看一眼,高大的身軀昂首闊步的往前走,“車呢?”
秦方笑得十分迷人,口氣溫文,“不遠了,再往前方走二十公尺。”
“二十公尺?”風擎宇瞇起了眼,冷冷的掃向他。
“是你叫我想辦法躲好的,我那臺拉風的跑車再怎么躲,也躲不過那些眼尖的記者啊,所以我們只能努力的走到機場大門口去搭計程車了!彼晃防洌廊恍Φ妹匀巳f分。
“你叫我去搭計程車?”風擎宇不以為然地挑起了眉。
“像一般老百姓一樣搭計程車才不會被認出來啊,你不是見不得人嗎?副總裁大人?”
其實,他是存心要這個好命的大少爺多走點路,誰叫他像使喚傭人一樣的叫他“準時”把車開到機場來當他的司機呢?這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懲罰而已。
“謝謝光臨!崩盥鼉撼x開華軒樓的客人有禮的鞠個躬,柔美恬適的臉上除了常掛著的微笑,還有令人看了便會心疼的一絲絲蒼白。
那絲蒼白卻未減損她看起來令人舒服的感覺,反而令人更心生憐惜之情,也許她稱不上是頂尖的美人,但卻是那種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對味的女人,以二十二歲的年紀而言,她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恬淡氣質,顯然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
“李曼兒小姐,你可以下班了!憋埖甑念I班經理任之棟不著痕跡地走向她提醒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任經理!彼⑿Φ某c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忍住頭暈目眩的感覺。
換班時間一到,更衣室里分外的嘈雜,才一走進,李曼兒頓覺耳膜嗡嗡作響,頭暈得更厲害了不說,竟還惡心的想吐。
昏眩的她順著墻邊的椅子坐下來,伸手不住的撫著胸口,想把那股惡心感給驅除。
“你又怎么了?總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這里可是六星級的國際大飯店耶,你當是釣凱子俱樂部啊?”江伶如嘀咕著。她邊把制服脫下露出姣好的身材,邊拿出晚上約會穿的緊身露房小禮服給穿上。
她最受不了每天上班時,看見李曼兒跟領班經理眉來眼去的親密模樣,更受不了她總是動不動就昏倒在男人懷里祈求同情與憐愛,一個大學工讀生竟還能進入六星級飯店里工作,想也知道是走后門進來的,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不是味兒。
她,江伶如,頂著一流大學學歷經過千辛萬苦才考進這家,在連個餐廳小領班都得是大學畢業(yè)的風華飯店里工作,雖然每天面對的是國際政商界的名流,英文的使用機率高于中文,但也僅是個大學畢業(yè)的高級服務生而已,依然要端盤子,對客人沒尊嚴的鞠躬哈腰。
“江領班!崩盥鼉旱拇蚵曊泻,對她的冷言冷語及苛刻態(tài)度沒有作任何的回應。
江伶如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我在問你話呢,你當我是個瘋婆子自言自語是不是?”
“我只是頭有點暈,謝謝江領班的關心。”
“頭暈?你哪一天不頭暈的?要是哪一天因為你頭暈的緣故,不小心把湯或是咖啡倒在客人的身上,我一定讓你走路。”
“江領班請放心,我會很小心!崩盥鼉河X得頭暈的狀況好點了,這才拿下別在制服上的名牌起身更衣。
她看似柔弱無骨的身子,在衣衫半褪之后竟是肌若凝脂,雪白勻稱,說不上是頂尖的魔鬼身材,卻是令人羨煞的纖合度,連身為女人的江伶如看了都不禁紅了眼。
如果她的膚色有李曼兒的十分之一雪白剔透,也許每年就可以節(jié)省數(shù)來萬的保養(yǎng)品預算了。
感受到身后注視的目光,李曼兒換衣服的手不由得一頓,微紅著臉轉過身去看了江伶如一眼!坝惺裁磫栴}嗎?江領班?”她將還未穿上的衣服遮在胸前,微紅的雙頰讓她看起來平添幾分媚色。
江伶如沒想到自己的注視被對方抓個正著,不由得有些生氣,眉一挑,涂著深紅色唇膏的唇冷冷的吐出一串話,“怎么?你就這么尊貴得不能讓人家看一眼?還是你哪里見不得人?”
說著,一雙染火的美眸更是肆無忌憚的審視著她,卻是越看越羨,越看越妒。
“不是,只是沒什么好看的!崩盥鼉旱膽司。
“本來就沒什么好看的,說胸沒胸,說臀沒臀,看了我倒胃口,你最好多吃點,免得讓客人看到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連吃飯的好胃口都給搞沒了!背芭臄(shù)落了她一番,江伶如這才搖搖擺擺的離開。
李曼兒直到聽到關門聲后,才回過身繼續(xù)穿衣服,此時,耳邊卻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朝她走近。
“曼兒?你還好吧?”是同值夜班的服務生林筱涵,她小李曼兒兩歲,畢業(yè)于臺灣一所餐飲管理?茖W校。
她實在有點不明白江偉如為什么老是喜歡找曼兒的麻煩,進入風華飯店這將近兩年的日子,曼兒沒遲到也沒早退,一向謹守本分在做事,安安靜靜的替客人端盤子、遞茶水,一貫溫柔的笑容讓客人得到最佳的飯店服務,她這么做還不夠好嗎?
然而自從江伶如進飯店這一年多來,幾乎每天都要在曼兒面前冷言冷語一番,連她這個局外人看了都滿身不舒服。
“嗯!崩盥鼉簻厝岬某恍Γ瑳]說什么。
“她似乎真的很討厭你,你跟她真的沒仇嗎?”林筱涵拿著包包的手晃啊晃的,已經換好衣服在等她。
“沒有。”她輕輕地搖搖頭。
“上一代也沒有?”
她笑了,“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我出身一個平凡不過的人家,哪來那么多恩恩怨怨?”
“也對喔!彼B大學都因為經濟因素要半工半讀,家境說出來也鐵定平凡得可以悶死人。
“你在等我?”
“嗯,今天星期天你不必上課吧?我們一起去吃宵夜,我請客!绷煮愫蠓降呐呐男馗瑤Φ哪樕鲜菍儆谒@個年紀飛揚的青春。
“我請吧,怎么可以每次都讓你請!
“拜托你,李曼兒,我的薪水比你這個工讀生多一倍耶,還是我請吧,不然我一定罪惡得晚上睡不著覺!彼氖,走到飯店門外便伸手攔了一部計程車。
李曼兒笑著搖搖頭,上了車,溫柔安靜的沒說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說我奢侈浪費啦?”林筱涵望了望窗外夜空中散落的星子,開始又傻傻笑了起來。
“你想上哪去吃宵夜?”李曼兒也望向窗外,卻無法對那一大片星空優(yōu)笑。
她,想哭,在每一個幽暗的夜里,但她總是忍著,非常努力的強忍著……
“你不是孤單的,女兒,我會像星星一樣每天在上頭陪著你!迸R終時,爸爸緊緊拉著她的手對她道。
當時,窗外除了黑,還是一片張狂的風雨,刮起一道又一道近似哀號的呼吼,她什么也聽不見、看不見……
“曼兒、曼兒!”林筱涵伸長手在李曼兒的眼前揮了半天,這才看見眼眶似乎帶著霧氣的她緩緩的轉向自己,“天啊,你哭了?怎么了?是不是還在生那個江伶如的氣啊?”
她搖搖頭,笑了笑,“我沒哭啊,你眼花啦?”
“我眼花?”
“就是!崩盥鼉河采鷮I往肚子里吞,早在兩年前她就已經決定要堅強、快樂、勇敢的自己活下去,她不要也不想當個淚人兒。
“好吧,算我眼花好了。”林筱涵不放心的又看了她一眼,也許她真的眼花了吧?李曼兒在笑,看起來好得很。
風云財團的臺灣分公司于信義計劃區(qū)的嶄新大樓里,近一個禮拜以來,因為總裁未來接班人風擎宇的回國而增艷不少……
辦公室里穿短裙的女人,據(jù)說比平日多了百分之一百二十五,她們衣服的顏色也從平日的灰、藍、黑,轉為鮮明的桃紅、黃色、翡翠綠,衣服剪裁的裸露尺度,也從一雙藕臂變?yōu)橐浑p穿著蕾絲褲襪的美腿,再加上低了一公分至兩公分的胸口或挖空的裸背……
“在這棟公司上班的男人越來越有眼福了!鼻胤匠芭频膩G了一張傳真紙,給低著頭工作的風擎宇,“看看這個報告,全都是因為你耶,風副總裁!
風擎宇瞄了上頭的黑字一眼,冷冷的挑著眉,一雙無情的眼批判似的掃過秦方的臉。
“喂,不關我的事,那是總裁秘書奉總裁之命,把她在加拿大當?shù)乜吹降纳虡I(yè)周刊內容,給剪下傳真過來讓你過目的,為的就是要你在臺灣的所作所為檢點一點,不要鬧桃色新聞?偛玫男呐K可承受不了丑聞所帶來的打擊,搞不好一個不小心,你這個未來接班人的位置就會因此被換掉!
換掉?那也得那老頭有本事再找一個比他好的人來接啊,要是那老頭有更好的人選,他就不必這么辛苦了。
將傳真紙揉成一團扔進字紙簍里,風擎宇根本對這個問題懶得回應,又低下頭繼續(xù)做事,仿佛秦方的存在是空氣。
“開個金口會少你一塊肉?”秦方不怕死的上前一步,整個風云財團敢拈虎須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人,這很讓他得意呢。
“要什么就直接說,不要一直杵在這里煩我,我很忙!
“再忙也要吃飯啊!
風擎宇挑起眉,終于將眸子落在他身上,“你在我面前晃了半天,就是為了要跟我吃飯?”
“不是我要跟你吃飯,而是有人請我代她邀你一塊吃飯——”
“不吃。”他想也不想的便開口打斷秦方未完的話。
“喂,給點面子,那個人是——”
“就算那個人是英國女皇也一樣。”
“那個人不是英國女皇,但你如果可以勞動尊駕跟她吃一頓飯,上億美金的訂單可能在一夜之間便搞定了!
風擎宇間言,冷冷的放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來看著他,“你可不要告訴我,這兩年來風云在臺灣接單的生意,都是你陪人家吃飯吃來的。”
所有的努力付出,被這個害他這兩年在臺灣做牛做馬的罪魁禍首說成這個樣子,秦方縱使擁有再好的度量都不由得變了臉。
“就算是普通的交際應酬,也需要吃飯!彼麣獾靡а溃嫦肷锨耙话雅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的脖子。
“那就你去吃。”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你回國了,要不是對方三番兩次說要親口跟你談,你以為我會來這里看你大少爺?shù)哪樕磕莻女人可是在臺灣政商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先不提那上億美金的訂單,光是交到她這個朋友就已經價值連城了。你是做生意的,事情輕重你自己衡量,時間就訂在今天晚上七點風華飯店,要不要去隨你!
沒想到他的面子也一點用都沒有,知道這樣的事實真是令人氣結。秦方話畢,人已大跨步的走出副總裁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