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來到墓園,張筱旬才知道原來楊哲融是要帶她來見他的母親,她的表姨,這里以前是他和他父親最愛來的地方,現(xiàn)在他父親行動不便,而他又長年在外,所以掃墓的工作就落到她的肩頭上。
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對于未曾謀面的表姨,她有說不出的親切,在受委屈沒有人可以說話的時候,她會一個人到這一里來說給她的表姨聽,而她知道以前表哥也常常這么做,在他心中他的母親根本沒有離開過他和他的父親。
“表姨一定很高興看到你回來!
“只怕如果她真的知道我回來了會打我一頓,然后罵我是個不孝子,竟然放著自己的父親臥病在床而不管!睏钫苋诳嘈χf。
“不會的,她一定會諒解,并信任你那么做有你的原因!
“別安慰我,其實你的心在恨我,對不對?”
“沒有!彼芸斓姆裾J。
“別騙我,如果你沒有恨找,為什么要負氣的說你要嫁給張永勝?”
“我說過那是阿姨的意思,我沒有選擇的朽利!
他不贊同的說:“有,只要你不愿意,我相信她拿你沒辦法!
“你希望我以死明志嗎?”
“沒必要那樣。”
“否則就是要我置表姨父不顧,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你知道阿姨會如何對待表姨父嗎?”張筱旬頓了頓,定定的看入楊哲融的眼中,想探出點真心,而后她完全沒有信心的問著,“你也希望我嫁給張永勝?”
“當然不希望!
她納悶的問:“那為什么要幫我們介紹設計師?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管我做什么,我只要你答應我,相信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而且我不會讓你嫁給張永勝!
她愈來愈不懂他的想法,神神秘秘的,好像有很多事情瞞著每個人,又好像……總之,她猜不到他現(xiàn)在的真正心意,所以也就無法完全的信任他。
“我連你想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相信你呢?”張筱旬苦笑道。
“就像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會跟著我,現(xiàn)在就無法那樣嗎?”
九年,那并不算短的歲月,多少會改變一個人,讓一個人成長,也讓一個人變得膽小,而等待更讓她害怕了傷害,他給她太多難以抹滅的傷口,連輕觸都會感到疼痛,所以她真的很怕沾惹愛情那個東西。
“也許我嫁給張永勝是最好的解決之道,皆大歡喜不是嗎?”
突然,楊哲融扯起她的手,拉著她貼近他的胸膛,他粗魯?shù)耐耆劜簧蠝厝岬呐e動弄痛了她的臂膀,也讓她感到驚慌。
她說了什么足以讓他那么生氣的話了嗎?她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不是嗎?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又為什么去了外國九年沒消沒息?
“你聽清楚……”
她是很認真的聽著,但是他的話卻讓她更不懂了。
“你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我的,所以我絕對不會松手,更不會讓你嫁給張永勝!
★ ★ ★
他說她是他的人,他一輩子都不會放手的,所以她別想要嫁給張永勝,這些話一直盤繞在張筱旬的腦際,而除此之外,張永勝也沒有給她松口氣的機會,張永勝幾乎天天報到,更夸張的是張永勝竟然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酒伴。
另外,她又多了個麻煩,每天都會有人送花來,送花的人依然署名迪亞飛的總栽,人雖從來都沒有現(xiàn)身過,倒是給她制造更多的困擾,也給阿姨找她麻煩的機會。
這一天又是一束花,其中還夾著一張卡片,所幸阿姨不在家,是由她親自簽收花束,還有親閱隨花附上的小卡。
翻開卡片,她才發(fā)現(xiàn)那是張邀請卡。
阿姨出門前還千萬的交代她不可以到處亂跑。一定要她在家等著張永勝的電話,可是,她很想見見迪亞飛的總裁,因為她想問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正當她煩惱著該找何名目出門,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張筱旬執(zhí)起話筒,那頭便傳來楊哲融的聲音,“筱旬嗎?”
“是!
“你現(xiàn)在可以出來嗎?”
“出去?你不是和張永勝去喝酒?要我去做什么?”她才不想去看兩個酒鬼喝酒,更不想去著他奉承張永勝的模樣。
她真的不懂表哥,他說不要她嫁給張永勝,另一方面卻又和張永勝搞友誼大賽,真是叫人捉摸不清呢!
“我不去!
“你一定得出來一趟,我有個東西要請你幫我送過來,幫個忙好嗎?”
她還想拒絕, “我不能出門,阿姨吩咐我……”
“我事先向她報備過了,她知道我和張永勝在一起,所以你出來見我們沒事的!
“我才不想要去見你們呢{”
“好,我知道你討厭見到我們,但是我告訴你,他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所以你來他也不會纏著你不放的!睏钫苋诒WC道。
“他醉了?”
“是啊!”
這是個好機會,她還想著不知道用什么名目出門,這下可以出門,又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通過阿姨那一關。
“怎樣?”
“要我送什么過去?”她問。
“我放在桌上的一個牛皮紙袋幫我送過來。”
“你在哪?”問清楚了地點,拿了楊哲融要的紙袋,張筱旬便匆匆的出門了。
★ ★ ★ ★ ★ ★ ★ ★ ★ ★ ★
抵達楊哲融所說的地點,張筱旬遲疑著不敢走進去,眼前是一柜私人華宅,有不少人陸續(xù)的走入華宅之中,以其個個穿著打扮來看,這兒應該是在舉行著什么宴會,因為每個參與的人士全都盛裝而來。
為什么表哥要她送牛皮紙袋到這來?她想不通。
“小姐,你再不入場宴會就要開始了!
“宴會?”張筱旬望了望自己手中的紙袋,歉然的說:“對不起,我不是來參加宴會的,是有人要我送東西過來,可是他應該是在酒店之類的地方……”
“酒店?你弄錯了吧?這附近的所有屋宇都是迪亞飛家所有,根本沒有你說的什么酒店,你會不會是被人捉弄了?”
迪亞飛?為什么她會跑到這里來?又為什么表哥給她的住址會是迪亞飛的宴會地點?
“不可能吧?你說這里是迪亞飛的宅子?里頭正在舉行宴會?”
“沒錯,迪亞飛家的宴會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參加的,除非有邀請函,否則是進不去的,所以要不是你被人捉弄,就是要你送東西的人也在會場里頭,或許你告訴我你要找的人的名字,我?guī)湍氵M去問問看。”
“我要進去……”
因為沒有盛裝,守衛(wèi)當然不肯讓她進去,“別開玩笑了,隨便讓你進去我可會丟飯碗的,你暫時在外頭等著吧,我替你進去問問。”
張筱旬沒給守衛(wèi)再度拒絕她的機會,很快的便拿出放置在皮包之中的邀請函,她這才又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很特別的邀請函,有別于剛剛進入會場的人給守衛(wèi)的邀請函,且還是由迪亞飛總裁簽名邀請的。
“你是……”守衛(wèi)很恐慌的致歉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總裁的特別客人,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系!
“我這就帶你進去!
“麻煩你了!睆報阊疀]拒絕,因為她認為有人帶領可以省去她找人的麻煩,而她不能耽擱太久,得快點見到迪亞飛的總裁。
這華宅里頭之大,還真是猶如迷宮,進入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拒絕守衛(wèi)的帶領是正確的,如果她自己進人,不但會述路,還可能會鬧笑話。
放眼望去,竟然只有她穿的是普通衣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普通,所以在她進人之后,馬上引來眾人注視的目光。
張筱旬感覺渾身不舒服,讓人緊盯著的感覺像小丑,所幸的是,守衛(wèi)很快帶領她進人一合格局很棒,又可以阻隔掉外頭喧嘩的書房中。
“請你在此稍待,總裁等會就會過來!
“謝謝!
守衛(wèi)離開之后,張筱旬就走向窗口,從窗口往外看她可以看到迪亞飛總裁宅邸的后花園,比起前庭,后花園要有趣的多,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的后花園竟然有溫室哩!
正當她想著,好想去看看里頭有什么花的時候,門板傳來敲門聲,她輕應著,“請進!
進來的是剛剛那個守衛(wèi),他一進門就說:“總裁讓我來告訴你,他現(xiàn)在在后花園的溫室之中,如果可以,請你到溫室中去找他!
去溫室?廳堂中不是正在舉行宴會?看來這個迪亞飛的總裁也是個怪人,正如報章雜志上說的那樣,又連報章雜志都不能夠讓他曝光,可見他多么注重隱私權,沖著這話,張筱旬對他的好奇心更劇了些。
沿著守衛(wèi)告訴她的路線,她一逕往里走,更走入其中,便看到通往后花園的大門,推開之后,便聞到撲鼻而來的花香,讓人頓時心曠神怡。
最后,她來到了溫室的門口,可是外頭掛著一個“非請勿入”的牌子,而且那是個電動門,沒有主人開啟,旁人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不過,幾秒之后,門自動開啟了,而她終于看到溫室里頭的全貌。
她一直以為楊家的玫瑰溫室已經(jīng)夠美麗,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以前那么多品種的玫瑰,可是在一般花園或者是平常人家家中也不多見,但這里卻有數(shù)不清種類的玫瑰,而正值玫瑰盛開的此刻,撲鼻的就是那清淡的花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剛到楊家的記憶。
小時候她把楊家當作城堡,是王子與公主的城堡,但是漸漸的長大之后,城堡似乎變小了,況且王子不在,那里也沒有真正的公主。
而這里,卻再度讓她想起了那個童話。
“喜歡我的溫室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個怪怪的略微駝背的男人。
他是迪亞飛總裁?如果他是,那么那些花就可以解釋的過去,但是她實在不敢相信一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人,竟然會是報章雜志上所說的商場黑馬?
“要請你到我的溫室來還真不容易,我想我已經(jīng)送了上百束從這里剪下的玫瑰,卻又想著,是不是把這里的花都剪光了,還是請不到你的大駕光臨呢?”
張筱旬不可思議的問:“你說那些花都是從這里剪下來的?”
“可不是!
難怪她會覺得那花特別的新鮮漂亮,與一般經(jīng)過輸送與冷藏的玫瑰不同,這個人真的不是普通的有心,問題是他如何得知她的喜好?
“你調查我是不是?”
雖然在楊家,阿姨幾乎沒有讓她有任何的隱私權,可是她還是不喜歡別人太過了解她的事情,被人跟蹤或者是調查都讓她有種被窺視的感覺,心中很不好受。
“如果你調查我,我希望你立刻停止那么做。”
“我沒有調查你!
“那么為什么你會知道那么多關于我的事情?還是你別有目的?如果是,那么我也要請你立刻住手,關于你與我阿姨的恩怨都與我無關,如果你認為可以用我來打擊她那么我必須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我在楊家的地位沒有那么重要!
喬裝過的楊哲融心疼的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用你來打擊任何人,你知道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他想什么都與她無關不是嗎?他們沒有過交集,過去、將來也都不會有,所以她并不在意他對她的感覺如何。
“你需要個朋友,我只是這么想的!
“我不認為你真的那么想,而我也不需要!
楊哲融向她走近,幾乎逼視著她詢問,“你一直都是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嗎?對于別人的好意?”
“無功不受祿,所以我不認為一個陌生的人會無緣無故對我付出,我猜想你若不是想試探我阿姨的反應,就是要估計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可是我請你不要繼續(xù)玩這種游戲,我有喜歡的人了,不管你多努力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所以不要浪費你時間與金錢!
楊哲融突然指著周圍的花兒,嘆息地說道:“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么?他到底想說什么?
張筱旬靜靜的望著他,不回答,只是等待著下文。
“花兒在哭泣了,你看到了嗎?”
這人呵……要不是浪漫的無可救藥,就是自以為自己是個大情圣,竟然會說出這種對白?她以為這樣的對白只有在那種非現(xiàn)實派的小說之中方看得到,好像嘴巴不說愛,沒對方會活不下去似的。
他弄錯對象了吧?
張筱旬如此想著,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竟然會被他吸引,雖然他長相并不是很好看,但是他有雙真誠的眼睛,不容許他對他的話懷疑半分。
她怕這個人,因為她發(fā)現(xiàn)他真的有辦法動搖她的心哪!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竟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可是來這里找表哥的,而不是來參加他的宴會。
“對不起,我不是來參加宴會的,而是來找人的!
“找人?”楊哲融佯裝不懂的問, “你不是來參加我的宴會的?”
“當然不是,我不認為我該參加你的宴會,我是來找我表哥的,他叫做楊哲融,你認識他嗎?”
“表哥?雖然說出來你會不高興,但是據(jù)我調查結果,你說的那個人和你幾乎沒有什么血緣關系,你說的喜歡的人應該是他吧?”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彼煌嘎度魏斡嵪。
“我只是關心你。”
“謝謝,但是沒有你的關心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楊哲融打斷她的話,兀自說著,“你真的認為自己現(xiàn)在過很好嗎?別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過得很好,我就不會這么費心的想要討你歡心了,剪下我最愛的花卻只是想要看到你臉上多一點笑容,我的想法就只是這么簡單,你知道嗎?”
不管他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讓她為之動容,想那些話要是出自她喜歡的人口中,即使此刻要她的命她都愿意的。
可惜他不是她喜歡的那個人哪!所以一切不會有任伺的改變。
★ ★ ★ ★ ★ ★
自從見過迪亞飛之后,張筱旬總是無意的會想到他所說的一些話,想到他那么大方的割舍自己所喜愛的花,就只是為了博得她一個笑容,那種用心很讓人感動,光是沖著有人還在乎著她的喜怒哀樂,她都應該讓自己快樂一點才對,可是望著鏡子,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笑不出來,以前她雖然處處受到阿姨的欺壓,但是有表哥在一旁保護她,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現(xiàn)在的她卻毫無安全感。
望著喝得醉醺醺進門的楊哲融,她有說不出的氣憤,更有說不出的心痛。
想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卻和一個要娶她當花瓶的男人喝得爛醉如泥,這樣的他還是她所熟悉的他嗎?又他真的可以真如他自己所承諾的,一輩子保護她嗎?
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才把他扶進他的房間,但是她并未馬上就離開,反而追問他,“你為什么把我叫到那個地方去了!
“叫什么?”楊哲融張著惺忪的眼,故做不解的反問!
“你心里有數(shù),讓我到那個地方去的用意是什么?我要知道!
“你到底想問什么?如果不是很重要,可不可以明天再談……”
從來不在人前落淚的張筱旬第一回落淚,因為她對愛情一事完全都捉摸不清,人說她像座冰山,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冷漠,反而是脆弱得不堪一擊,而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一個人可以傷害她,那就是眼前的他。
“如果你要整我,不必用那樣的方法,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
“筱旬……”楊哲融慌亂的捧起她的臉,邊拭著她的淚,邊問著,“為什么哭?為什么落淚?”
他清楚的,不可能不知道,她等了又等,終于把他等回來了,可是回來的卻是個她完全不熟悉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所有的等待到底有什么意義存在?
“告訴我……如果你一點都不在乎我,請你告訴我,只要你告訴我,你希望我嫁給張永勝,我就嫁!彼龝䦟λ麖氐椎乃佬。她把這句話保留在自己心底,為的是替自己旨點最后的尊嚴。
但,她等到的卻是一記懲罰的吻,一記含有血腥味的懲罰之吻,而后他探望入她的眼,很慎重的說著,“我不許你嫁給他,這輩子永遠都不許!
“那為什么……”
“不要問,我有我的苦衷,但是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相信我!
張筱旬垂著淚眼,絕望的望著他問:“我還可以相信嗎?現(xiàn)在的你讓我感到好陌生,你要我怎么信任你呢?”
“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回復原來的我,總有一天……”
他是真的醉了,連步伐都站不穩(wěn),結果,在這句宣言之后,他一頭栽進他寬大的床榻之中。
“表哥……”
“嗯……”回應她的只是一個鼻息,他動也不動的沉睡著,可是手卻緊握著她的柔荑,生怕她消失不見似的。
張筱旬望著他的睡臉,再望向剛剛吻過她的唇,那里沾著一點血跡,是剛剛她反抗所留下的杰作,一股心疼讓她撫上他緊閉的唇瓣,而后,她將自己和著淚的唇瓣印上他的唇。
可,糟糕的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初進門時,她竟然忘記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