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馭天爺爺!”
龍音遙的清脆聲音開放了龍家的早晨,讓人感受到年輕的活力。
“早,小遙,我不在的這幾天家里都還好嗎?”龍馭天在定位坐下,吩咐傭人們端上早膳。
前幾天他為了一樁石油開發(fā)案遠赴中東,今兒個一大早才搭專機回日本,看見多日不見的寶貝孫子依然精力充沛的模樣,總算是放下心來。
“好得很,而且我有新客人要介紹給爺爺認識哦!待會兒他們就會來了!
話才說完,史汀偕同司晝走進餐廳,看見龍家的老總裁,他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這位是?”龍馭天精明的眼掃過史汀,見他一副從容優(yōu)雅的模樣,他肯定眼前人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你好,我叫碧野·W·史汀,久仰龍先生大名了!笔吠√嫠緯兝_椅子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她身旁,“昨天來到貴府拜訪,原本是想將打擾多時的小晝帶回去,不過龍音遙先生堅持要留我們作客,所以……”
“那當然,遠來是客,如果不忙就多留幾天,我們家小遙挺喜歡司晝的!
“對呀,爺爺,我做得沒錯吧?”龍音遙得意揚揚地討著功勞。
“是啊,從你生下來到現(xiàn)在就這件事沒做錯!蔽骶艞l深雪插入爺孫之間,他端著親手做的奶汁火腿三明治放到龍音遙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多吃點,這可是我一大早特地起來做的,你如果沒吃完,我會難過到無法再做任何東西給你吃!
龍音遙吐吐舌頭,“那你就別做這么多,看看這一盤,足足有兩人份。”分明是想脹死他嘛!
“西西,怎么沒看見皇軒?又窩研究室了?”龍馭天問道。
“他昨天忙到凌晨,吩咐我們別去吵他!逼鋵嶟埢受幨窃谡{(diào)查史汀的其他資料,希望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四哥成天就知道抱電腦,上次我拜托他的事也不知道辦好沒有!饼堃暨b邊咬著熱騰騰的三明治邊抱怨,都那么久了,四哥還沒有把司晝的檔案叫出來嗎?
聽見這句話,正在替龍音遙倒熱紅茶的西九條深雪一下子滑了手,整壺茶因而翻倒在桌面,濺得他的白唐衣上都是斑點,連長發(fā)都潑濕了。
“西西!”龍音遙大叫,眼見那還冒著蒸氣的紅茶即將流到褲管上,他連忙從座位上跳開。
“抱歉,我馬上叫人來收拾。”西九條深雪隨手將茶壺扶正,放置在桌上,徑自匆匆離去。
“西西?喂!你沒被燙到吧?”龍音遙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我想他是去換衣服了,你是不是應該先把他特地做的早點吃光?涼了就不好吃了。”史汀還是保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對于周遭的慌亂仿佛無所覺。
“先生……”司晝輕扯史汀的衣袖,“他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然昨天的龍皇軒和今天的西九條深雪怎么會這么反常?
“或許有,也或許沒有!笔吠〉谋添谒樕限D(zhuǎn)了一圈,低聲笑問:“你是不是應該跟去看看你的救命恩人有沒有被燙傷?”
“先生?”她不懂,史汀到底在想些什么?
“去呀,”史汀推著她的手肘,“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去看看漂亮的藝術(shù)品是不是被水燙壞了!
司晝的心里其實很想去看看西九條深雪的情況,再加上史汀的鼓勵,于是她匆匆離席,在西九條深雪的房間前找著了他。
他正坐在走廊上,面對著后園滿地花草,一身印染紅茶斑點的白色唐裝半褪著披掛腰間,上半身只著一件無袖短衫,露出一雙絲毫不受日曬影響的結(jié)實臂膀,長發(fā)已經(jīng)解開來,或糾結(jié)或散亂地披垂他身后,那模樣活像是從中國水墨畫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只是性別倒錯了。
“深雪?”司晝悄俏地靠近他身旁,彎下身子問:“你沒事吧?”她還以為被熱水燙到的他應該去沖冷水,沒想到他卻愣在這吹涼風。
西九條深雪聞聲回轉(zhuǎn),見是她,他側(cè)過臉繼續(xù)盯著滿園造景,“抱歉,好好一頓早餐被我弄砸了!彪m是道歉,可他的語氣卻沒半點這個意思。
“沒關(guān)系的!北凰涞驍嗔岁P(guān)心,她原本想說的話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有什么事嗎?”見她沉默,他忍不住回過頭,“你不用回去陪史汀先生?他特地來日本找你!
是她多心了嗎?她總覺得今天他的話好酸哪!難道說……他對自己也……不,不會的,一定是她多心了,依他的條件,要什么樣的女朋友沒有?怎么會喜歡上她這個一點也不起眼的女孩,他甚至長得比她還美哪!
“回去之后多得是時間,不差這幾分鐘!彼糯竽懽釉谒砼宰,她還是有點好奇,為什么西九條深雪對她的態(tài)度突然變了,自從史汀出現(xiàn),他就開始怪怪的,如果不是因為嫉妒,那會是為了什么?
聽見她的回答,更叫西九條深雪怒火中燒,“你們住在一起?”那表示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非比尋常了嗎?否則如果只是單純的監(jiān)護人關(guān)系,何必住在一起?
他發(fā)現(xiàn),比起司晝與史汀是否為流浪者,他更想知道的是,他們的關(guān)系到什么樣的程度。
司晝點頭。她打那時起就和史汀一起住,這有什么不對?史汀是她的監(jiān)護人呀!
“這么說,你和他真的是……”他問不出口,即使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
“我和史?”她想了想,點頭道:“是呀,我們是父女沒錯!
她的回答讓西九條深雪差點撲跌進庭園里,他打直身子面對她,重復一次,“父女?你和史汀先生?這怎么可能呢?”他們的年齡有差那么多嗎?他記得史汀四十三歲,而且本人看起來還年輕許多,就算說他和自己差不多歲數(shù)都不會有人懷疑。
“史汀在二十八歲時收養(yǎng)八歲的我!彼眯牡奶嫠獯稹
“他收養(yǎng)了你?你和他……是親戚嗎?”他記得資料上說她父母雙亡,而她也說過,她早已沒有家人。
司晝搖頭,“我和他非親非故。”
“那么他……”
“你真想知道嗎?”她嘆了口氣,“這不是一段什么值得回憶的往事!
冷風刮過兩人之間,吹亂了西九條深雪一頭長發(fā),他看著斂眉沉思的她,輕聲說:“如果你不愿回想,那就別說!北绕鹬浪倪^去,讓她因而回憶過往痛苦,他寧可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想說!彼胫喇斔宄诎档倪^去后會作何反應!澳阍敢饴爢幔窟@也許……也會引起你不好的回憶!
“如果你想說,我很樂意當聽眾。”
司晝做了個深呼吸,緩緩道來,“我生在一個很貧窮的家庭,父母在我之前已經(jīng)生了兩個哥哥,我的出生無疑是個沉重的負擔……”
依稀記得,每天醒來時,她總是看見一面充滿污垢的天花板,然后父母會把她叫起床,要她陪著母親一塊兒去收別人家的衣服回來洗,好貼補家用。
走過長而黑暗的街道,在連天都只是微亮,街上只有送牛奶與送報的少年騎著單車工作時,她已經(jīng)和母親開始洗著山一般高的衣物,瘦小的她總是洗到雙手發(fā)紅麻痹為止才能休息,而哥哥們則是跟著父親到街上去賣東西,偶爾替人家打打零工賺點錢。
這樣的生活,她并不抱怨,其實,她也沒有時間抱怨,每天忙碌著,除了想著下一餐飯,她沒有考慮多余的事情,直到那個惡夢來到。
“惡夢?”西九條深雪瞧著她,黑澄的眸里沒有半點光亮。
“是的,我叫它是惡夢!彼緯凕c頭,“那一天雨下得很大,母親和我在家等著父親和哥哥們回家,可是到了夜半,突然警察來到家里,告訴我們父親和哥哥出了車禍!
“他們就這樣過世了?”
“如果是的話,我就不會稱它是惡夢了。”司晝抱著膝蓋縮成一團。
“大哥死了,二哥成了植物人,父親斷了一條腿和一只胳臂,變成殘廢。”她幽幽地回溯過往,“我們一家是外地移民,在沒有穩(wěn)定經(jīng)濟來源的情況下,一家人的生活頓時陷入困境,只靠母親和我工作根本無法撐起一個家,她停下敘述,抬眼看向他,“你猜猜看,后來我父親怎么處理這件事?”
看著她幽黯的眼神,西九條深雪心中一凜,“莫非……不會有這種事的,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你的母親不也對你不聞不問?”她露出苦澀的微笑,“沒錯,父親決定殺了我、二哥和母親,然后再自殺!
“司晝……”他終于明白了,為何司晝那天聽見他說那段過去時會流淚,因為她自己也有著相同的切身之痛,而且比他傷得還重。
“放心,我沒事!彼^續(xù)陳述,“因為父親掐著我時,我昏了過去,他以為我死了,接著用枕頭悶死,哥,再下手殺害睡夢中的母親,然后開瓦斯自殺,幸好鄰居發(fā)現(xiàn)得早,將我們送醫(yī)急救,結(jié)果只挽回我一條命!
“所以你因此成了孤兒?”多么令人心疼的遭遇,她那時候才多大年紀?還是個小小的女孩子而已,怪不得她總是一副落寞的模樣。
“是的,當我走出醫(yī)院門口,依照大人們的吩咐在那兒等社會福利工作人員前來接我時,史汀出現(xiàn)了!
“史汀先生?”他怎么會在那里?
“他好像是到醫(yī)院接受治療的,詳情我也不清楚,總之,他見我孤零零地坐在大門口,于是走過來跟我談話,然后他問我肯不肯跟他走。”
“于是你就這么跟著他了?”還真是好騙,萬一史汀是個人口販子呢?
“反正那時候我的情況已經(jīng)壞到不能再壞,而且也不想再待在那個國家當次等公民,所以史汀把我?guī)У脚_灣,替我辦好了一切手續(xù),還幫我取了‘司晝’這個名字,并且收了我當養(yǎng)女!被貞浀酱送戤叄緯兦浦骶艞l深雪,“事情就是如此!
父親殺了一家人然后自殺,她等于是殺人兇手的女兒,所以對于未來,她從不抱任何的希望。
西九條深雪靜靜地望著她,站起身,脫下身上的外衣自頭頂罩住她,然后傾身向前,盡可能動作輕柔地摟住她微顫的細瘦肩膀,安撫她發(fā)抖得令人心疼的身子。
“沒事了,司晝!彼崧曊f:“想哭就哭吧,別忍耐了!
積蓄了多年的悲傷因為他的安慰而潰堤,淚水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濕透那白色唐裝,她拉住他的手臂,死命地抱緊,仿佛溺水者終于覓得一塊足以救命的浮木。
史汀對她也很溫柔,但他不會這么安慰她,因為當初他帶她走的條件是,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她在史汀面前只能學習獨立自主,可她總是個女孩子,她需要人哄、需要人呵護、疼愛,但是,有誰敢接受一個殺人兇手的女兒?
多年來,她以為自己早已死心,卻沒有想到竟會在如此戲劇化的情況下,與足以融化她心里那片冰天雪地的對象相逢。
這么一來,對她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
“!真是不幸!”
偌大的客廳內(nèi),龍音遙與史汀窩在沙發(fā)上頭打電玩,可是龍音遙每戰(zhàn)必敗,讓他沮喪透了。
他丟下手中的玩具槍,“不玩了,你怎么那么強?我還以為自己的射擊技術(shù)已經(jīng)夠高竿了。”
“這是因為我訓練有素,史汀翻身躍起,熟練地讓玩具槍在手中轉(zhuǎn)了三圈半插入口袋中。
“怪不得你那么厲害!饼堃暨b隨口贊賞他的高超技術(shù),彎下腰在一大堆光碟片中搜尋著可能勝過史汀的游戲。
“怎么,不想試著超越我?”史汀坐到他身旁,“中途放棄可不像個男人。”
“歐吉桑,我還是個男孩!饼堃暨b的唇角勾起,“而且我身旁有這么多人搶著保護我,不管誰來都碰不著我的,那我又何必勞動自己。”
史汀挑高一邊眉毛,看著他兀自裝上光碟片開始玩游戲,他不禁要開始評估他早已看穿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小遙,你在哪?”西九條深雪的聲音打從外頭庭園傳來。
“我在這里!西西!饼堃暨b大叫著,視線倒沒離開過螢幕。
西九條深雪今天依舊穿著他的招牌唐裝,只不過顏色換成難得的黑色調(diào),袖口與領口還滾上手工繡花的銀邊,長發(fā)編成辮子垂在身后。他循聲匆匆趕到,看見史汀也在客廳,身體立刻下意識地繃緊。
“喲,我還以為是哪幅古畫里的美人走出來了。”史汀瞇起綠眸打量著西九條深雪。
“謝謝你的‘贊美’!蔽骶艞l深雪沒空和他抬杠,走到龍音遙身旁,“皇軒在找你,還不快點去?”
“叫四哥等一等,讓我破了這一個關(guān)卡再說。”龍音遙頭也沒抬就說。
“小遙!”西九條深雪只想把他從史汀身旁帶開,無奈龍音遙不肯合作。
“放心好了,我只是待在這兒打電玩,不會有事的!饼堃暨b說著往史汀瞧了一眼,“你說對嗎?史汀先生!
這下史汀確定了,這小鬼果然識破他的身份,真是不簡單!但他怎么看穿他的?又為了什么原因沒有當場揭穿他?
西九條深雪拿他沒轍,只得放棄,改守在他身旁,但是他的舉動卻換來龍音遙的白眼。
“西西,你沒事老纏著我做什么?司晝姐姐呢?你怎么不去陪陪她,再過幾天她就要,“跟著”史汀先生回臺灣了耶!”龍音遙邊說邊往史汀的方向看過去,還拋給他一個微笑。
這小鬼,每句話都帶刺,想抱怨他要帶走司晝大可直說呀。史汀終于稍稍能體會侯家兄弟的心情了,這樣古靈精怪的孩子,只要是跟他對上了,再怎么樣鎮(zhèn)定沉靜的人都會忍不住想掐死他。
不過史汀倒是從龍音遙的話里聽出他有意撮合司晝與西九條深雪,既然如此,他就陪他玩玩這個媒人游戲吧,反正他待在龍家這段期間也不可能對他下手,正好拿這事來打發(fā)時間。
“其實,我們也不必急著回臺灣,因為我現(xiàn)在正在放假!笔吠堃暨b報以微笑。
“史汀先生的意思是可以留久一點了?”龍音遙按下暫停鍵,轉(zhuǎn)頭問:“怎么樣?嘗過西西的手藝后就舍不得離開?”
昨晚他特地開了張媲美滿漢全席的菜單給西西,要他極盡所能地挽留史汀的“胃”,看來是生效了。
這又讓史汀想起昨天色香味俱全的豐盛晚餐,肚子里的饞蟲也跟著開始吵鬧不休。說真格的,西九條深雪的手藝實在是好得沒話說,難怪龍音遙老纏著他煮東煮西的。
“托你的福,昨天我終于明白人間美食的定義何在!笔吠〕骶艞l深雪點了個頭。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似乎談得挺開心,但西九條深雪可擔心得很。
雖然說流浪者總是維持在重重警戒下,闖關(guān)取走獵物的殺人原則,但不表示他永遠不會變改原則,萬一這次他覺得要闖入龍家太麻煩,決定直接對小遙下手怎么辦?
“小遙,先去找皇軒!蔽骶艞l深雪語氣堅定地下達命令。
他難得的堅決讓龍音遙乖乖收拾好電玩向龍皇軒報到去,臨走前他拍拍史汀的肩膀笑道:“史汀先生,我就當你決定多逗留幾天了?”
“如果每天都有西九條先生的手藝可品嘗的話,我很樂意留下!
“我保證餐桌上絕對少不了你那一份!饼堃暨b說罷便揮揮手離去。
西九條深雪一直等到龍音遙的腳步聲走遠,身上那股緊繃才告解除,他彎下腰開始收拾一地的混亂,盡可能不去注意自史汀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無形壓力。史汀雖然笑得很優(yōu)雅,舉止行為也很禮貌,但是總在不知不覺間帶給人一種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史汀邊喝著茶邊打量沉默不語的他,在他經(jīng)過面前時,突然伸手拉住他的長辮子,瞇起眼笑問:“你是用什么牌子的洗發(fā)精?頭發(fā)保養(yǎng)得真好。”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西九條深雪反射性地將身子一轉(zhuǎn)以抽回自己的發(fā)辮,然后擺出備戰(zhàn)姿態(tài)。
史汀心中為他的迅速反應喝采,嘴巴上卻忍不住想捉弄他,“你那么緊張做什么?”他輕聲笑道:“我只是想替小晝換洗發(fā)精,所以才想問問你的經(jīng)驗,
西九條深雪放下雙手,雙眉依舊蹙緊,“抱歉,現(xiàn)在龍家正處于非常時期,所以特別容易緊張,如果我有什么失禮的地方請多見諒!
這“非常時期”指的應該是他想暗殺龍音遙這件事吧?史汀心想。
“沒關(guān)系,這件事小晝已經(jīng)告訴過我,不用在意!笔吠⌒χ鴳哆^去,“比起那個,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用了什么洗發(fā)精讓頭發(fā)保持得這么漂亮?我想讓小晝留長發(fā),可是她老說自己發(fā)質(zhì)不好,不適合。”
西九條深雪不知道史汀到底有什么用心,但一聽見司晝的名字,他殘留在心中的疑問忍不住迸出雙唇,“司晝說……當初是你收養(yǎng)了她是嗎?”他真是不懂,如果史汀真是超A級殺手流浪者,為什么要收養(yǎng)個小女孩替自己找麻煩?就算他想找個繼承人,也該去孤兒院找個小男孩才對,為什么會看上司晝呢?
史汀那兩道金色眉毛微微往上挑起,臉上的笑意在瞬間退去幾分,他盯著西九條深雪,問:“小晝都說了?”
“是的!
“那么,你何必再問,既然小晝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大可以問她不是嗎?”史汀暗忖,看來司晝對西九條深雪不是普通的在音心,否則也不會隨便將她過去的回憶說出來,想當初他可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與她溝通,好不容易才讓她相信他、依賴他,而這位西九條先生倒是挺能干的,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將司晝洗腦換心。
唉!遇上這種情況,他這個監(jiān)護人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原本他就沒有打算讓司晝跟著他走這條不歸路的,如今她找到自己心儀的人,他是不是該用“父親”的身份恭喜她?
可是他舍不得司晝,過去十二年來,她是他唯一的伙伴,像女兒、像妹妹、像情人,對于她,他早不知如何厘清心中的感情該是哪一種。
“我只是不懂,那個時候你為什么會想要帶走司晝?獨身的你照顧司晝不是很辛苦?”這一點是他最無法理解的。
史汀瞧了他一眼,他看得出他在想什么,在黑暗世界打滾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因為我寂寞!笔吠〈鸬弥苯亓水敚p唇在他俊秀的臉龐劃出一道淺彎,“我也是個孤兒,那個時候,我仿佛見到了過去的自己,所以我把她從那個地方帶走!边@些話可是出自肺腑,沒有半句虛假。
他嚴肅的表情讓西九條深雪不得不相信他的回答,他猶豫著該不該繼續(xù)往下問,“那么你……”
“你是想問我對小晝的感情嗎?”史汀燃起一根煙,白霧在瞬間迷蒙了兩人之間的視線,也掩去了他第一時間顯露出來的表情,他吐出一口煙,“你為什么想知道?”
他知道司晝在意西九條深雪,但卻不明白西九條深雪的心意,他必須確定西九條深雪也對司晝抱持同樣感情,才能夠安心放手讓她去追尋這份幸福。
“因為……”西九條深雪有著片刻的猶豫,他試圖尋找適合形容的字眼來道出他與司晝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因為我們是……朋友!彼銖娬业揭粋替換用的名詞,即使他打從心里不喜歡那個詞匯,“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我關(guān)心她將來的幸福!
史汀不甚贊同地皺眉,“朋友?”別笑死人了,這么差勁的謊話連小孩子都不屑講,這個西九條深雪不會是空有漂亮臉蛋卻毫無大腦的笨蛋吧?
“有什么不對嗎?”他的聲音有絲心虛,但他仍是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
史汀漫不經(jīng)心地輕哼,“沒,我只是在想,司晝?nèi)绻浪心氵@么個好朋友。不知會有多感動?改天我一定會轉(zhuǎn)告她,要她親自向你道謝!迸笥?好個騙死人不償命的說法,他決定照實跟司晝說,到時候司晝?yōu)榱诉@“朋友之情”決定離開他的時候,就算他哭得梨花帶淚可都來不及挽回。
西九條深雪將手一揮,制止他的廢話連篇,“這倒是不勞你費心,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你對司晝到底是什么感情!
在他看來,司晝似乎是喜歡著史汀,姑且不論這其中尊敬與報恩的成份有多少,但是她喜歡史汀,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所以他現(xiàn)在只想知道史汀是否也以同樣的心情看待她,而他到底能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
史汀的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看得西九條深雪自覺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背脊一陣發(fā)涼。
他對著西九條深雪吐出一口白煙,嗆得他連聲咳嗽。“我想,你好像弄錯問題的重點和發(fā)問的順序了,西九條先生!笔吠∥⑿Φ。
西九條深雪被煙熏得眼睛發(fā)紅,他掩著臉避開彌漫的煙霧,“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問的,不是我怎么看司晝,而是司晝怎么看我吧?”史汀在煙灰缸里敲掉即將掉落地毯的煙灰。他討厭臟亂。
“我知道她怎么看你的。”那是他一直不愿去面對的事實,否則那天他也不會抱住她、安慰她,他早該抽身而退。
史汀繼續(xù)吞吐著白色煙圈,“哦?這倒有趣,你說說看,她對我是什么感情?”
“她喜歡你,雖然我不知道愛情的成份有多少。”他猜想司晝應該是為了史汀那個流浪者的身份在煩惱,因為沒有人會愿意見到自己心儀的對象成天玩這種賣命的游戲。
“廢話,”史汀搖著頭,“她要不是喜歡我,怎么肯讓我養(yǎng)育她十二年?再者,我細心照顧了她十二年,她會不喜歡我那才有鬼!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她了?既然你可以無怨無尤地照顧她十二年!蔽骶艞l深雪沒注意到指甲正深陷于他的手掌心。
“還是廢話!笔吠】焓懿涣肆,“我要不喜歡她,干么白養(yǎng)她十二年?”
“那么……你會給她幸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剛被手術(shù)刀劃開一個缺口,鮮血正從里頭汩汩流出,慢慢地催化他的死亡。
“當然!倍F(xiàn)在首要的工作就是敲醒他那不知變通的腦袋。
“那么,你沒有考慮……換工作?”他不想撕破臉,將事情攤開來講只會弄得大家不好受,在史汀還沒有執(zhí)行流浪者的工作前,他決定說服他自此中止行動,好給司晝一個安定的生活,否則等到他傷了小遙,龍家人是說什么也不會放過他的。
“換工作?”史汀在心里暗笑,原來西九條深雪是想說服他別殺龍音遙,之前還拐彎繞了一大圈。他搖頭,“我現(xiàn)在的工作很好,有穩(wěn)定收入和固定產(chǎn)業(yè),為什么要換掉?”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在這兒跟他廢話了,找龍音遙那小鬼聊天斗嘴還有意思得多。
見他不在乎的態(tài)度,西九條深雪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什么穩(wěn)定收入和固定產(chǎn)業(yè)?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那堆資料不過是一派胡言,你從事的工作怎么能夠保護她、讓她得到幸福?”
“為什么不能?”史汀明白在沒有確切證據(jù)好證明他是流浪者之前,龍家是無法動他一根寒毛的,所以他決定裝傻到底,還反駁得理直氣壯,“你倒是說說看,我這個電腦工程師為什么不能保障司晝的幸福?”
“因為你……你是……”西九條深雪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仍然忍住了。
“我是什么?”史汀捻熄香煙站起身,繞過長桌走到他面前,差不多的身高讓他們得以四眼相對,“說呀,我是什么?”他催促著。
他沒有答話,只是蹙著一對死緊的眉瞪住史汀。
“我不知道你想說我是什么樣的人,但我可以確定你是什么樣的人!笔吠≡谒缟嫌昧σ慌,并且稍稍施壓,令他不得不傾斜身子以承受他的力量。
西九條深雪沒吭聲,只是用眼神回問。
史汀把臉貼近他,冷聲道:“知道嗎?西九條深雪,你要不就是個超級大白癡,再不然就是個道地的膽小鬼。”
“我拒絕接受這兩個形容詞!彼敛晃窇值鼗貞词故吠∩砩仙l(fā)出來的殺氣足以將人凍僵。
“可是你實在太符合這兩個形象了,說你白癡是因為你看不清司晝的心還自以為是;說你沒膽是因為你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不肯爭取!笔吠☆D了下,“怎樣,你還有任何異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