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年 臺北
親子日當天——
“曹念威,不準玩電話!辈苋袅胀O虑面I盤的雙手,板著臉孔向很認真地按著號碼的念念說道。
“媽咪,念念不是在玩喔!我在打電話給叔叔啊!”念念嘟著小嘴巴,神情專注地用他短短的小食指,按著一個個的號碼。
“你昨天不是答應過媽咪,如果要打給那個叔叔,一定要先讓媽咪打通才行的嗎?怎么你今天卻自己撥了呢?你這樣不聽話喔!”
念念按下最后一個數(shù)字,把話筒交給她,異色的瞳眸閃著精明的光芒。
“我沒有不聽話啊!我只是先按號碼而已,又還沒有接通,媽咪不可以誤會我,我是乖寶寶耶!”
曹若琳真是被這賊小子打敗,這樣也能幺。
“好好好,是媽咪誤會你了,念念真的很乖、很聽話!
她揉揉念念柔嫩的發(fā)絲,無奈地接過話筒放在耳邊,卻只聽到對方無法接收到訊號的嘟嘟聲。
“念念,沒有通耶!”
“怎么可能?叔叔答應過我,說我一定能找到他的。”念念不死心地把話筒搶回來掛上后,再重復剛剛按號碼的動作。
曹若琳看著念念小心翼翼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按,那唯恐弄錯的慎重模樣,讓她心里很不舒服。
昨天他一回到家,開口閉口都是叔叔怎樣,而且還占著電話不放,就是要打電話給叔叔,連她親手煮他最愛吃的咖哩飯,都引不開他想打電話給叔叔的念頭。
要不是總裁剛好來電話通知念念,今天可以到公司挑玩具,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否則她一定整晚被他按號碼的舉止給弄瘋。
總裁辦公室對外聯(lián)絡的對講機,傳出解康宇輕快的聲音。
“若琳,讓念念進來吧!”
“耶!玩具玩具!”
正在按電話的念念停下動作,稚氣的嗓音高興地歡呼,不等她回答,便飛也似的放下電話,朝總裁辦公室奔去。
“念念等等……”曹若琳本想提醒他注意禮貌,可是話還沒說完,門早砰地一聲關上。
“若琳,等會兒有客人,你讓他直接進來就行了!
“總裁有約客人?那我讓念念馬上出來!
“不用忙了,念念留下來,等會兒我會讓他待在房里!
“但是你有客人……”雖然老板這么說,曹若琳仍覺得不妥。
“你忘了我大哥也在嗎?念念交給那個羊叔叔就行了。”解康宇戲譫道。
識字還不夠多的念念,將解康宇喚作魚叔叔,而剛認識不久的解御翔則被叫做羊叔叔。
兩個大人非常寵愛鬼靈精怪卻又貼心不已的小帥哥,連解康宇的新婚妻子——鄔蓮依,都疼愛他到了極點。
“這樣的話……那就……請問客人有幾位呢?”
“嗯……一位,等會兒送一杯蘇格蘭紅茶進來。”
“是。”
斷線后,曹若琳趕緊起身,走進茶水間準備飲品。
“總裁他們對念念真好……”不過等下還是順便將他帶出來好了,不然萬一吵到總裁談生意就糟了。
心里還是有點擔念念會惹事的曹若琳,一個不注意,撞翻了裝著方糖的玻璃罐。
“天。 碧菫⒘艘坏。
曹若琳慌張的走到后方的儲藏室,拿掃把出來清掃。
此時,總裁專用的電梯門緩緩開啟,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頎長,眼戴著反光墨鏡的男子,踩著無聲的腳步走入總裁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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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威拔下墨鏡,瞪著沙發(fā)一旁堆得老高的玩具包裹,他不太明白解御翔要他出現(xiàn)在這兒的意思。
“你們說有要事找我,這堆禮物……就是要事?”
他先坐在解御翔身邊,用手指著一旁的禮物山,疑問地看著解康宇帶著奇怪的表情站在辦公桌旁。
“是也不是,不過……你先說你怎么進來的?”解御翔噙著笑回答,他十分好奇有“她”在門口,他怎么能沒事的就這樣直接走進來。
“你這辦公室在十樓,你說我怎么進來的?”
問這什么蠢問題,巖威感到啼笑皆非,他是功夫高超沒錯,可也沒有能直飛上天的能力。
聞言,解氏兄弟吃驚地互看一眼,解康宇忍不住地問:“你就直接走進來?”
“不,我是橫的走進來。”
兩兄弟朝他虧ㄟ了一聲。
“你沒見到……什么人嗎?”解御翔接著問。
“什么人也沒見到!彼摽吹绞裁慈藛幔繋r威覺得眼前這兩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嘖!這就怪了……她應該在的。 苯饪涤钍植渲掳袜哉Z。
“你們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沒有人在很重要嗎?”巖威覺得他的態(tài)度好像在看好戲似的。
“這個嘛……重不重要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現(xiàn)在我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解御翔神秘地咧揚起唇角。
巖威挑高了眉,“禮物?沒事送我禮物做什么?無功不受祿!
“就當是你愿意將祖產賣給我們康御集團的一個回禮吧!”
“我又不是免費大放送,你們也付出了不少,這個禮物……我看還是免了!
“話別說的太早,這個禮物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喜歡!
巖威不予置評地大手一揮,“隨便你們!”
解康宇輕輕地將高椅轉過來,上頭坐著一個小孩,正低著頭認真地把玩著手中的玩具。
解御翔出聲喊:“念念,羊叔叔這邊還有玩具,你還要不要?”
一直低著頭專注地玩著樂高的念念抬起頭,“不用了,念念有這個就好了,其他的羊叔叔……”
念念說著說著,眼睛對上巖威的剎那間瞪得斗亮,他丟下手中的玩具,雙腿一蹬跳下椅子,飛也似地撲到巖威懷里。
“叔叔!你來找我了!”
“念念?”
巖威平時難得流露情緒的臉,因為他的出現(xiàn)而帶著詫異的表情。
見到這意外的一幕,解家兄弟比他更驚訝,兩人異口同聲問:“你們……認識?”
巖威掰開小手臂,反抱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是。∽蛱煲娺^一次面,他怎么會在這里?”
解御翔清了清喉嚨,正色地說:“念念是我老弟那位好秘書——曹若琳的兒子,若琳雖然是個單親媽媽,但是她將念念教養(yǎng)的很好。因為你跟念念實在太像了,我們才想要幫你做個媒,本來還怕念念會不接受你,但現(xiàn)在看他黏你的樣子……應該是沒問題才是!
巖威低頭細細凝望著懷中的念念?粗,就像是看到自己幼年的模樣……
世界上真有這么巧的事情嗎?還是……念念真的是他的……
念念坐在巖威的懷里,雙眼仰慕地看著他。
“叔叔,念念好想你,要打電話給你,可是媽咪說你是陌生人,不準我打,你去跟媽咪說一下嘛!”扯著他西裝領口的小手拜托著。
“這……”
正當巖威驚愕得不知該接什么才好時,解康宇突然問小男孩:“念念,跟魚叔叔說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魚叔叔笨笨,連念念的名字都會忘記!蹦钅钹街煊悬c不高興。
“哎。∧阍俑~叔叔說一次啦!這次叔叔不會再忘記了!
“真的嗎?”
“真的!
“那……我再說一次,你們都要記住,不準再忘記了喔!”執(zhí)著的監(jiān)視三人都點頭應允后,念念便張口大喊——
“我叫曹念威!
同時間,門口傳來女子倒抽一口氣的聲音,及一陣鏗鏘玻璃碎裂的聲音。
屋內所有眼睛皆望向門口。
在眾人還來不及出聲時,門口只剩下碎裂一地的玻璃與端盤,人影早已奔離。
只稍一眼,巖威便如遭五雷轟頂般地迅速跳了起來
他手腳快速地將念念放在沙發(fā)上,留下一句:“念念就拜托你們了!备叽蟮纳碛案烷W出辦公室。
念念呆呆的看了下門口,視線回到解御翔身上。
“羊叔叔……媽咪跟叔叔……怎么了?”
解御翔伸手拍拍他的頭,愉快地笑著,“念念好乖喔!你真是太聰明了!
“啊?羊叔叔說的念念聽不懂耶!”
“你喜歡那個叔叔吧?”
“喜歡。∧钅畹谝淮慰吹绞迨宓臅r候,就好喜歡他了呢!可是……媽咪好像不喜歡叔叔耶!因為她跑掉了!
“錯,就是因為你媽咪喜歡叔叔才會跑掉,你知道那個叔叔的名字嗎?”
念念搖搖頭。
“念念的名字叫念威對吧?”
他點點頭。
“那個叔叔叫‘巖威’,跟你的‘威’一樣,‘思念巖威’的意思就叫‘念威’,這就是你名字的由來,這樣說念念有沒有聽懂?”
念念被那“落落長”的威來威去,弄得腦袋亂七八糟,可是“思念巖威”這四個字,就聽得非常非常的清楚了。
念念先是眨了眨眼,一會兒才露出開朗甜美的笑靨,那也就是說……
“念念有爸拔了?”他驚喜的眼神射向解御翔,得到了點頭的回應后,他又望向解康宇,“他真的是念念的爸拔?”
得到的結果又是點頭!笆钦娴摹!
“耶!”念念高興地將手舉高,在沙發(fā)上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樂。
“念念,你想要爸拔跟媽咪在一起嗎?”解康宇露出微笑的問。
“當然要。 彼患偎妓鞯馗吆爸。
“那么,你就得記住羊叔叔跟你說的話喔!”
解御翔招手要他過來,念念也沒慢著,馬上踩著昂貴的沙發(fā)來到他身邊!笆裁丛?”
解御翔在念念耳邊低語交代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好不認真。
站在辦公桌旁的解康宇覷了忙著咬耳朵的一大一小,搖搖頭坐回辦公桌前,他只期望他那愛搗亂的大哥,對若琳一家能有所幫助。
畢竟,他也希望能見到念念有父親疼愛,以及若琳幸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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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若琳——也就是筒井琳子,像逃難似地狂奔出辦公室,身后伴隨著一步步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她在腦海中迅速搜尋能讓她躲藏的地方,但想來想去只有樓梯間,不過,只要能躲的掉巖威,就算要她躲在廁所,她也愿意。
被巖威突然出現(xiàn)給嚇到什么也顧不了的她,只能拚命地向前跑,眼見三步外就是安全的避所,曹若琳感到一陣安心。
她跑進安全門里反手想關上門,卻被正好趕上的巖威一掌推了開來,高壯的身軀閃進樓梯間后,才讓厚重的安全門應聲關上。
寂靜無聲的空間里,四眼相對無語,曹若琳不愿放棄,仍想轉身逃開,卻被巖威雄健的雙臂困在懷中。
“我終于找到你了!睅r威嗓音粗嘎地道,異色的瞳眸緊瞅住曹若琳慌亂的雙眼。
“不……放開我……你放開我……”仍作困獸之斗的曹若琳,雙手使力地想推開他。
這舉動逼得巖威不得不更用力地抱緊她,兩人的身軀互相貼緊密合,她胸口急遽的起伏,更引起他隱藏多年的欲念。
巖威用炙熱的眼神,俯首望著比三年前更有韻味的嬌艷臉蛋,他不得不承認,經過時間的洗禮,他初識時的玫瑰,如今已蛻變成了一朵美艷的牡丹。
只除了他最愛的一頭長發(fā)……消失了……
“念念是我的兒子!睅r威直率且肯定地盯著他的女人說。
曹若琳原本的害怕、慌亂,被他這句話給一掃而空,反倒被激怒的吼了起來:“念念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
“他長得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不是我的孩子是誰的?”
“誰說長得像就一定有血緣關系?我是他媽咪……我……我說不是……就不是!
“好!長得像也許有意外,那念念的眼睛呢?他有巖家人的特征,你怎么說?”
“那是……那是……”曹若琳紊亂的不知該如何辯解。
“還有他的名字叫‘念威’,念……威……不就是想念巖威的意思嗎?這你又怎么說?”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不要自作多情……”見到巖威她太緊張,根本沒想到他會連念念的全名都知道。
“反正這件事不用再爭辯了,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念念是誰的孩子。”
巖威受夠了她的強詞奪理,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無意義的爭辯上,他只想要回這些年來失去的溫存……
他毫不遲疑地以強壯身軀壓住她,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將唇覆在她的唇上,做了他這三年來最想做的事——
火辣辣地吻她。
巖威蘊涵著熱情、疼惜與歉疚的索吮,攪痛了曹若琳的心、打亂了她的思緒,讓她完全無法自已,只能瞪大眼看著貼近自己的俊顏……
一時間她像是活在過往的煙霧里,他的吻、他的觸碰,曾經是那么地令她感到暖心與幸福。
他代表了她這一輩子的渴望,他的懷抱是她的家,她的一切……和她的夢……
但,那個夢,早在幾年前就破滅……消失了……
剛才的驚慌失措逐漸平復,曹若琳使勁地將巖威推開,右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巴掌聲在樓梯間回繞。
“我說,放——開——我——”
曹若琳一面努力的壓下喘息,一面努力的擺出冷淡的神情,卻掩蓋不了她唇畔的輕顫。
巖威轉回被打偏的臉,表情一片錯愕。
“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放開我。”
“沒什么好談?”巖威抓住她的臂膀,染著怒焰的雙眸緊攫住她的,完全不讓她有閃躲的機會。
“我們的事叫沒什么好談?念念沒有爸爸的事,叫沒什么好談?你想剝奪我當父親的權利,這也叫沒什么好談的?你還奪去外婆當祖奶奶的權利……這些你統(tǒng)統(tǒng)稱為沒什么好談的嗎?”
聽來似指控的話語,令曹若琳怒火高漲。
“這世界上就你最沒資格說這些話!當年是誰在婚禮上聽信那些無憑無據的話,就胡亂的指控我?既然我們沒有結婚,你又有什么資格來跟我討做父親的權利!”
“琳子,那件事我知道是我的錯……我已經……”巖威無法以言語表達他的歉疚。
一想起當他查明那場差點害外婆中風的意外,全是麗子的陰謀時,他沒有大開殺戒,只是要罪魁禍首付出一點點的代價而已,而這些恩澤全是因為看在琳子的面子上。
罪魁禍首筒井麗子,被他送到伊拉克去當軍醫(yī)的助手,并懲罰她永遠不能踏出那里半步。
這些他正要說出口,曹若琳卻阻斷他。
“這世界上已經沒有筒井琳子這個人,她老早就已經死了,請你不要再這么叫我。”
“琳子,那一切都是麗子搞的鬼!
曹若琳震驚地連名字也忘記糾正,只是怔然地重復問:“是麗子?”
“沒錯,外婆醒過來后,將一切都告訴我了。”
“怎么會……怎么會是她?不可能……”
她知道同父異母的妹妹麗子討厭她,但她沒理由這樣破壞重振筒井組的機會才是啊!
筒井家會不擇手段的想與巖家聯(lián)姻,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拯救筒井家族……那為什么最后來破壞的會是筒井麗子?
“結婚那天她穿著跟你一樣的白襯衣,用錢收買了看護要她作偽證,然后跑去外婆房里,原本的計畫是要將外婆推下樓,還好你來的快,讓麗子行兇的時間不夠,才保住了外婆的一條命。
事成之后,她從陽臺逃開,換裝后再從外頭進到會場。麗子是有預謀的要嫁禍給你,這也是為什么她要換穿與你相同顏色的衣服,也是為什么那天會有那么多人看到你進出外婆的房間!
“麗子換裝回到會場的時間,就是我被眾人圍剿的那一刻……”曹若琳落寞地低喃,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琳子,我真的很抱歉,那時我對你是那么的惡劣,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諒我……”
曹若琳甩去茫然,凝望著他那對閃爍著決心的異色雙眸。
“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請你原諒我一次好嗎?讓我們一家團圓吧!”
他的話語輕柔,充滿歉意的語氣包含著絲絲柔情與不舍,曹若琳冰封住的心湖有點動搖。
只是……那道傷痕太久也太深,里頭除了對他的怨,還埋藏著她的孤獨,這又何嘗是一句抱歉能撫平的?
此時思緒紛雜,她完全無法思考,看著他充滿期待的雙眼,她輕淡的說:“讓我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