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瓢潑似的大雨落了下來,起初只是一點點的雨滴打在黃土路上,激起一派塵灰,等到他們找到了一間破廟來躲藏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遠處是山水蒙蒙,近處是泥水一攤。
他們倆走到這小廟里,云深深先找塊干地方讓謝清華坐下,又從廟里翻出些干柴稻草點起火苗。
「一窗春雨一窗景,一脈青峰一脈山,一壺濁酒一瓢飲,一剪燭下共相望!怪x清華看到此情此景脫口而道。
這用來形容被大雨困住的兩人是再合適不過了。
謝清華擰了擰衣角上的水,對于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而被困于荒廟的人來說,他們兩個離狼狽還有段距離。
衣服并未全濕,小廟雖破卻還能遮風擋雨,何況他們眼前還有火堆,不但煮了粥,還烤了一只雞。
云深深從那片刻不離身的碧竹箱里摸出一個玉瓶子。
「這可是石乳汁喲,要在石洞里接上一年才能接這么一瓶,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她獻寶似的給他倒了一杯。
「這有什么用呢?」他看著杯中白色的汁液問道,
「據說,喝了之后皮膚會滑滑的。」云深深一邊摸著自己的臉,一邊陶醉地說道。
花一年的時間接一杯水,只是為了讓皮膚變得光滑一點,但她成天都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這樣做有意義嗎?
謝清華搖頭,表示不能理解。
只是,她到底長得怎樣呢?
「云姑娘!
「我現在是云公子!乖粕钌钪钢缸约荷砩系哪醒b指正他的稱呼。
「云深深!购寐闊,對她總要換稱呼,從云大娘到云老伯,她除了小孩沒扮過,她好象都扮過了。
「什么事?」她正在將火堆稍稍弄小一點,她要開始每天必做的功課,為他煎藥。
「我想見見妳真正的樣子!顾麑⒛抗舛ǜ裨谒樕。
「呃?」云深深詫異地看看他。
外面雨聲隆隆,廟里靜默一片,不知道是誰的心在怦怦地跳著,伴著雨聲,一點一點將熱氣升高。
是因為還在烤火的緣故?
他的臉看上去好紅喲!云深深心中暗暗想著。這一段時間,她不但讓他每天服用安神止痛之藥,也在其中加了補氣養血之藥,雖不能根治他的病,但暫時可以減輕他發作時的痛苦。
也許是這個原因,加上最近他休息得比較好,他整個人不似初見時那令人心驚的憔悴,面容也稍稍豐潤些,讓依然清瘦的他更顯得清逸俊秀。
他長得還不是普通的好看呢!
火光映照在臉上,她覺得面皮下的血液一陣陣地向上涌。
她才不要讓他看到自己那張現在肯定變紅的臉呢!
「不行,」她答道。
「為什么?」他不解地問道。「我們應該算是好朋友了吧!」
「因為我娘說過,誰看了我的臉就要娶我,所以我只能給我未來的丈夫看!顾鷣y搪塞了個理由。
原來是這樣!
「那是小生逾矩了!顾磥淼姆蚓堑拇_不能給他看,因為他只是她的病人,連好朋友也只是自己在以為罷了。
「不知者無罪嘛!」云深深想扯出一個笑容,卻依然覺得勉強。
自己怎么會說出那種話?盡管是不想讓他動心動情,讓他的蠱毒加速發作,但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這下又被拉遠了。
已然滾沸的藥盅升起裊裊的白煙,彌漫在他們之間。
蒙蒙眬眬、縹縹緲緲,好象隔著紗、籠著霧,兩個人的眸子都映著迷離,透著恍惚。
好象忽然之間,有種莫生的情愫滋長出來,緊緊地將他們圈住。
雨還在下著,下成一張纏綿的網,網住了這兩個人。
「藥快好了,」云深深目光回避地說著,「藥罐子,你除了按時吃藥,還要注意不能情緒激動,不能……」
「不能動心動情。」謝清華幽幽地替她接話,「是嗎?」
他知道了!云深深的心驀地一沉。她應該想到的,以他的聰明才智,怎么會猜不到呢?
謝清華嘴里都是那苦澀的中藥味道,真是當局者迷,他怎么會沒想到呢!二十歲那年,他和堂哥一時好奇心大發,去偷聽好友新婚之夜的壁角,讓自己真真切切地知道世間男女之事,他還記得,他只是模糊地聽到一聲低叫,之后就頂著一張大紅臉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健康的身體開始發病,陷入那無止境的黑暗中,而現在,為她迷惑一次,就會發作一次。
雖然她每次都會以針炙之術為自己控制,但那越來越頻繁的次數,讓他不這樣想都沒辦法。
火堆不斷發出劈啪之聲,雨小了,點點雨滴落階前,滴滴答答,是什么隨著這浙浙的雨流失了呢?
是年少的夢,是識情的痛,還是自己那早已怦然心動的感覺……
「來喝藥,」云深深小心翼翼地對著手中的藥碗吹著氣,將它送到他面前,「小心,很燙喲!」
雖然從來不知道她真正的長相到底如何,然而今夜的她長發披散在肩頭,中性的清秀面容看上去分外的柔美。
那種心悸的感覺又來了,心跳得無法控制,很痛,但這算不算甜蜜的痛苦呢?
「你怎么了?」她只覺得今天的他和平日有點不一樣。
原來蒼白的臉暈著淡淡的紅色,眼睛亮得出奇,彷佛落了兩顆星子在那眸子里,他本來就長得俊逸清秀,而現在看上去更像沾了少許凡塵,翩然地宛若仙人。
云深深愣住了,為什么自己呼吸紊亂,心跳紊亂,好象一切都亂七八糟起來?這樣的心跳讓她五臟六腑都在微微地抽痛。
難道曼殊莎華會傳染不成?
她趕緊再一次端起藥碗,以掩飾自己的窘迫,然而剛把藥碗送到他面前,雙手就被他捉住了。
謝清華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將藥碗往地上一放,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手里。
她不是習武之人嗎?一雙手竟然柔若無骨,男人與女人到底還是不同的,她的一雙小手被他一只手就能牢牢地握住。
「我喜歡妳!顾椴蛔越耐鲁。
「不!不行!乖粕钌铙@慌地答道。他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什么還要這樣說呢?他不知道這樣會令他痛不欲生嗎?
「是嗎?我早知道會是這樣,我不會武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去。但,我喜歡妳,我不會騙自己。」謝清華低嘆著,俯下臉,彷佛在吻著一片易凋落的花一樣,小心翼翼地輕碰著。
只是片刻,他就離開了她的唇,只是這淺淺的動作,皆給兩個人帶來了無比的震撼。
云深深吃驚得嘴巴都快要闔不攏了。
沒想到向來溫雅有禮的他會做出這么大膽的動作來。
而謝清華也難以置信地咬住了唇,他居然吻了她!
他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魯莽與沖動了?他可不可以解釋成這場雨下得太強烈,讓人失了方寸?
不過,他沒打算說失禮。
她的唇有著出人意料的柔軟與清新,讓他忍不住想一嘗再嘗,哪怕是就此萬劫不復,他也心甘情愿。
「謝清華,你不能動心動情!乖粕钌钔菑埻蝗婚g血色盡退的臉再次提醒。
「那樣活著與死了有什么分別呢?」他強忍著從心口處傳來的痛苦低咆。
痛極反笑,他的笑容燦爛耀眼,就像那開到最盛的刺桐花,叫她不敢想象凋零的時候會是什么模樣。
「至少,我終于說出來了!怪x清華喃喃地說,口中滿是咸咸的腥味,眼前越來越模糊,這一次的發作好象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嚴重。
不過,還好在發作之前,他至少吻過這世間最可愛的小豬。
可不可以說雖死無憾,可不可以對她說,下輩子一定要問問她,為什么她這么能吃,有沒有什么訣竅?
雨聲越來越小了,是雨要停了嗎?
還是自己就此要昏去了?漸漸的,光明彷佛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一個自己無法抓住的地方去了。
「病書生、藥罐子,不要睡!你看看我,看看我!」云深深手足無措地將臉上貼著的面皮一把抓去,「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長什么樣子嗎?你看看我呀!」
她拚命地搖著已經闔上了眼睛的謝清華。「醒來,醒來,」臉上淌著倉卒抓下面皮所留下的血跡,但即使如此也掩不住她驚人的美麗。
可是,他怎么不睜開眼睛看看她呢?
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救他,一定會救活他嗎?
為什么到頭來,他卻因為她而變成這般下場?
「你不是個聰明人嗎?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動心動情,為什么還要做?!」云深深掏出金針,認準他頭頂上的穴道扎下去,「我求求你,醒來--」
一陣痛徹心扉的叫聲從破廟中傳出,驚得寒鴉兩、三只飛起,飛到微弱的雨中。
雨聲滴滴答答的,就像是眼淚流了一地。
來人一踏進破廟,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一個絕麗的少女一臉血痕如同鬼魅,手中緊緊地抱著一個清俊的男人,更令人吃驚的是,男人身上各處穴位全都插滿了金針。
「金針渡厄,妳連金針渡厄都用了?!」來人吃驚地說道,他一身白衣,頭上罩著紫紗,正是秋家莊那個神秘人,「妳不知這一用便會耗去妳一成功力嗎?」
「是啊,金針渡厄都用了,他還是沒有醒來!乖粕钌罨腥粑绰劦剜f道:「他都不知道我長得什么樣子呢……」
「把他交給我!
「不,我能救他,我會想到辦法的!」她目光渙散、臉色蒼白,幾近瘋狂。
「就算妳現在趕到南疆毀了母蠱,妳也救不了他!箒砣说偷偷匦Φ,好似地獄羅剎般。
「你是誰?」云深深左手一彈,幾枚牛毛一樣細小的銀光就這樣飛了出去。
「勾魂針!可惜,比起妳爹爹來說差得太遠了!箒砣税咨滦湟婚W,幾點銀芒全都隱沒不見。
「曼殊莎華發作之后,妳說他還能撐到南疆嗎?把他交給我,我可以救他一命!
「你到底是誰?」云深深也知不能將謝清華交給一個她甚至不知是邪是正的人,但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命草一樣,急切地問道:「你有辦法?」
白衣人掏出一顆碧色的丸子,伸到她面前,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說:「讓他服下!
「這是……」她伸手接過,放在鼻下聞聞,「這是曼陀羅,你是南疆祈月教的人?」
「不錯,這下妳可以放心將他交給我了吧?只有我才能救他!箒砣松斐鍪,夜色里那只手白如寒玉,剔透得近乎妖異起來。
祈月教一向行事低調詭異,以用毒、下蠱聞名江湖,但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雖不算名門正派,卻也沒有人敢稱他們為邪曉歪道。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救他?」云深深很少涉足江湖,并不代表她下了解江湖,祁月教哪是什么無緣無故救人的門派。
「云姑娘,妳除了相信我,沒有其它的辦法!箒砣瞬患膊恍斓卣f道:「我當然也是有條件的!
「什么條件?」云深深在一陣迷亂過后,終于稍稍恢復了冷靜,她明白這件事情已經不能由她做主了。
不管怎樣,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她都會去做;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去,她什么都愿意。
「永不見他!箒砣艘蛔忠痪涞卣f道:「不能見他,而且還要永遠。」
「為什么?」她抬起頭充滿著不解的看向他。
「因為我不希望我的弟弟與你們這些中原人在一起,祁月教中人不能與外族人通婚,」他倨傲而又略帶不屑地說道。
云深深幾乎是震驚地看著這個自稱是謝清華的哥哥的人。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謝清華他不是商人家出身嗎?
不,仔細一想才發現其中不對。他如果真的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僅僅是父母雙亡那樣單純,又怎么會中奇蠱?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他父母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
她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你真的會治好他?」
「我想除了我,沒有人再有那個本事,就連妳父親也不行!
「那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云深深雙手翻飛,將謝清華身上的金針全數取下,然后手指溫柔地撫上他的臉,幫他理了理散亂的頭發。他睡著的樣子真好看,就像一枝靜靜沉在水中的白蓮。
她笑了起來,雙眼閃亮,語氣幽幽地說道:「我可以不見他,所以我求你,讓他忘了我,我知道你們祁月教可以做到這一點。」
「喲?妳舍得?妳可以忍受你們從此變成陌路?」來人的表情隱在紫紗后,從語氣也能聽得出他很吃驚。
「永不相見,不如忘卻。我不要他受相思之苦!乖粕钌钭詈鬄樗砗靡路藭r的他看來就像是沉溺于美夢之中。
她笑著說:「我相信你一定會救活他的。」
因為在那紫紗的背后,她看到了這個人的眼睛,他有一雙和謝清華一樣異于常人的琥珀色眸子,像落了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
云深深站起來,笑了,她擦擦滿臉的血痕。
她狼狽不堪又出奇美麗,小廟外,夜色正在轉淡,新的一日就要來了。
「我將他交給你了!顾男θ萦持,眼睛流光非常,「不過,他要是以后再一次遇見我,再一次愛上我,那可不能怪我喲!」
祁月教的宮主洛明只看到這個女子背上她的藥箱,義無反顧地出了廟門。
她的背影纖細、優雅,高貴、堅定,就這樣消失在視線里。洛明的視線一直向遠方望去。
遠方白云涌起,云霧深深,佳人無蹤,不知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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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三年
離明朝首都應天府不過十里的官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一時盛景彷佛又到了科舉的時候一樣。
「熱死了!
一輛堪稱豪華的馬車正從南向北的行駛在官道上,香車良駒,一路行來,風鈴作響,行人不禁側目。
正是中午,日頭正毒的時候,一個長著包子臉的姑娘坐在車夫身邊,一邊用扇子為自己扇著風,一邊抱怨著。
「怎么這么熱啊!」她嘴里的嘟囔沒停過。
「應天府本來就有小火爐之稱,小圓,還好妳家姑爺只是到應天府上任,如果是到漢陽府,妳還不一路哭死?」
馬車傳來一個清麗冰脆的聲音,在這三伏天聽了如同給耳朵喝了一桶冰水,冰涼清爽,好不暢快。
「小姐,前面有涼茶鋪。」小圓突然興奮地叫了一聲。
「罷了、罷了,娘子,我們下去喝杯茶吧,要不小圓會一路碎碎念到應天府!沽硪粋溫和的男聲說道。
「姑爺又笑話我了!剐A一臉臭臭地發出不平。
「好啦!他怎么敢笑話妳?他連妳一根手指都打不過。」車廂里的女人笑聲輕脆如琉璃。
「娘子,我自尊受傷了!
「你呀……」
坐在車外的小圓看看天、看看樹,她要假裝沒聽到車廂里傳出來的任何可疑的聲音。
真是奇怪,她小姐艷冠武林,偏偏就嫁了一個臭書呆,除了之乎者也,一點武功也不會,當年這位姑爺是怎么通過招親大會的,成了他們這些丫鬟、小廝最常議論的事件之一。
不過小姐挑人的眼光還不錯,這個書呆姑爺雖然沒有武功,文采倒是一流,今年還被朝庭特地請來參與編寫一本巨著。
聽上去就好神圣,小圓不禁感到與有榮焉。
南來北往的官道邊上,一個隨風蕩的幡子上寫著一個斗大的「茶」字。
官道上黃塵滾滾,眾生蕓蕓,一曰為名,一曰為利。
竹樓、竹桌、竹椅,竹門檻上掛著竹底精雕的對聯--浮名且做浮云散,虛利只當虛境渺。
橫批:紅塵飲茶。
茶鋪不小,連桌帶椅足有十幾桌。
但因為天氣太熱,落腳喝茶的人已經將茶鋪擠得滿滿的。
一陣清風刮過,茶鋪外的竹林嘩嘩作響,綠影搖曳,清風送香,好一處紅塵妙處。
在馬車停穩之后,小圓率先跳下馬車來。
她人如其名,圓臉、圓眼睛,略顯圓滾滾的身材,只見她精明的目光在茶鋪中掃了一圈,相中了一張靠窗的座位。
可惜,那張桌已坐了一位青衫公子。
那位公子生得極好,眉目清清淡淡的,白晰的臉龐既有男人的爽朗,又略帶女人的嫵媚,清秀優雅。
只是他的眼色空茫、神色落寞,映著滿窗綠竹,一身落滿寂意。
好一個神仙般的人物,比起她姑爺,甚至她家少爺看上去都要飄逸幾分。
小圓按捺住怦怦的心跳,走到他的面前,他的身邊放了個碧竹做的小箱子,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大夫用的藥箱,而且從外觀來看,這是用極為珍貴的碧玉竹編織而成,尋常的大夫就算想要也買不到。
「這位姑娘,妳有何事?」他抬起頭來,問道。
「我,呃……」小圓難得臉紅了,「這位公子,我家小姐、姑爺想進這紅塵居來飲杯茶,怎奈桌少人多,想和公子搭個座,可以嗎?」
他淡淡地一笑,眉頭眼角涌上無盡的寂意,「不必那么麻煩,反正我也要走了。老板,結帳!
「總共是十七兩八錢六分!估习逵靡环N令人難以置信地速度出現在桌子邊。
「張來祿,你果然是開黑店的,我才吃了多少東西,就要將近二十兩銀子?」他雙眉一擰,顯然對價錢極為不滿。
「哼,你吃了五碟芙蓉錦片糕,五碟桃花玉面片,五碟杏花春雨凍,還喝了三壺清明雨前茶,算你十七兩八錢六分還便宜!共桎伬习鍤庋鎳虖,雙手扠腰宛如夜叉轉世。
「小祿,我是熟客!构有Φ煤翢o優雅句言,卻讓小圓依舊看迷了眼。
「所以算便宜了啊。」仔細一看,其實張來祿還很年輕,只是那一身的市儈之氣高漲,他既也不以為意,反而還得意得很。
這么個市儈的俗人怎么會開了這么個雅致的茶鋪呢?難道大俗反而雅。
「怕了你了!鼓俏还拥皖^乖乖地打開錢袋,那握著銀子的手看在小圓的眼里,就像玉雕雪砌的一樣。
只是,他面前那堆得和小山似的碟子,實在是有點破壞形象。
五碟加上五碟再加上五碟,這位公子還不是普通的能吃喲。
小圓實在很想問問這位公子,如此會吃又長不胖的原因。
但仔細一想,還是招呼小姐姑爺要緊,那種唐突的問題,會讓她在這位公子面前顏面盡失的。
招呼了小姐與姑爺下了馬車,雖然嘴里在說著話,可是她的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望著剛才那位公子的背影。
「在看什么呢?小圓。」
「沒看什么,嘿嘿。」
「是不是見了哪家的英俊哥兒?沒想到小圓年紀雖小,倒也開始知道春心萌動了!
「小姐!剐A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了。真是的,哪家小女兒不喜歡俊哥兒啊?
「讓我看看,是什么人能讓咱們家小圓春心大動。」那位聲音如冰破般清脆的小姐,順著小圓低頭偷瞄的視線看過去。
只見一位青衫公子立在那兒,衣服上有著竹子飄動的暗影,隨風生生擺蕩著。
「是他嗎?」夫妻倆異口同聲地問道。
真的是他嗎?雖然面容不太像,但那股子精靈古怪、瀟灑跳脫的氣質卻是無法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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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遭連夜雨,喝到涼水都塞牙。人倒霉的時候就會覺得禍不單行、福無雙至這句話是絕對的老祖宗經典。
吃得肚子圓滾滾的俊雅公子,摸著自己剛剛大失血的荷包,看著眼前這幾個惡形惡狀流于表面、粗俗不堪顯于內里的大漢。
他那好看的眉毛輕輕揚起,玉雕雪砌的瑩白玉手中一把白色紙扇拍得啪啪作響。
風流瀟灑之中偏又透出幾分囂張輕狂出來。
「各位,我已經說過了,我看病有幾個原則,頭一條就是花柳病不看,第二條就是家中妻妾眾多不看,第三條是為富不仁不看。你們家老爺三條都占全了,我為什么要去?」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座的眾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聲說話一樣。
茶客之中也有不少所謂的江湖人士,稍微識貨的都知道,這位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夫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可惜這些家丁級別的角色顯然是不知道,依然是一副喊打喊殺的德行。
為首的人率先發難,「云大夫,你在應天府中行醫時日也不短了,應該知道我家老爺是何人物!
「我怎么會不知呢?劉老爺嘛,家中十八房妻妾,還天天流連于花舫紅樓,他的風流韻事、老而彌堅在這應天府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煩勞幾位大哥回去和你們老爺說一聲,他那個病,小生才疏學淺,治不了。」云大夫的扇子搖得越發響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若不是你那點醫術在應天府中有那么點薄名,老子早就把你招牌拆了!」
「我好怕喲!鼓贻p英俊的云大夫微笑著說道,顯然是一點也不怕。
「哼,大伙拿繩子,將他捆了,看他到時候還敢不看!」為首的說罷,還真有人掏出繩子,摸出刀子來。
「小姐,他們要做什么?我看不下去了!」小圓一臉義憤填膺,一心想去解救那位仙人樣的大夫。
「圓丫頭,妳的心上人可不會這么沒用,」那被小圓喚作小姐的人低沉地笑道:「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她說的沒錯。
也不知這個纖細文秀的大夫在說話之間施了什么妖法,周圍的人只見那幾個家丁先是一臉嚴肅地向他撲去,然后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齊齊停住,每人臉上都是一副欲笑不笑的滑稽樣子,五官都扭曲了,接著身子也扭曲了,通通倒在地上。
幾個人紛紛在泥土里打著滾兒,好象要把身上磨下一層皮來才甘休。
「怎么樣?若不是你們仗著那個劉老爺一點破勢力,鎮日做些欺壓老百姓的勾當,我還舍不得讓你們嘗嘗這癢癢粉的味道呢!滋味不錯吧?」年輕大夫搖著扇子,一派悠閑地說道。
「你等著瞧!我們家老爺不會放過你的。」為首的家丁仍在頑抗。
「哼!够卮鹚闹挥心贻p大夫滿不在乎的冷哼,「那你們就繼續癢吧,」
「求你、求你,我要受不了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像為首的家丁那樣,做惡人還做得那么硬氣。
年輕大夫原本也沒打算和這些做走狗的計較什么,只見他雙手在空中一揚,幾人立刻就停止在泥里打滾。
他們一身臟污地從地上站起來,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好象不能相信,剛剛那種噬心的搔癢感一瞬間就消失了。
「妖人!顾麄冃÷暤卣f了一句,立刻連滾帶爬地騎上馬跑走了。
「蠢人!鼓贻p大夫顯然對他們誣其毒術為妖術而感到忿恨不已。
他把扇子插得震天響,風大得連衣角都跟著飄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