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也不過是幾天內(nèi)的時間而已!狈┒鲀(yōu)雅地使用著刀叉,把盤內(nèi)精致的肉食切割得方正。
氣氛幽雅的歐式風情餐廳里,有七O年代的傭懶雅致,同樣也有淡淡的低調(diào)頹廢,更有那熱鬧中一絲幾不可聞的孤獨感,整個空間里有種冷冷淡淡的氛圍,像座神秘的古城。
邵儀鳳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神經(jīng)有問題,才會跟這個動不動就對人放冷箭的家伙一塊吃飯。若不是他要替尉璟豐帶話,否則這場飯局不可能成立。但是令人感到困惑的是,究竟有何要事需要勞駕這位先生,而不是由尉璟豐親口對她說?
“是嗎?很可惜未能如你所愿!
樊京恩很感慨地嘆口氣!笆茄,真是太可惜了!弊詮纳匣匾娒嬷两褚延袀把月過去了,他沒成功破壞掉人家,反而還讓他們的感情日趨穩(wěn)定——見到尉璟豐如沐春風的表情他就能略窺一二。
這家伙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邵儀鳳慶幸自己教養(yǎng)十分良好,要不然手里握的刀叉,準飛到那張笑里藏刀的黑臉去。
“嘿,沒想到你也會冷笑!
她還會翻白眼吶!邵儀鳳不知這家伙為什么可以跟自己如此不對盤。“我想這將是我們兩人這輩子,一塊吃飯的最后一次。”
“我鬧著玩的。”
“不好玩!
“那家伙的身邊,沒幾個女人比你酷的!
“怎么說?”
“她們每一個人,都知道非討好我不可!
“你算老幾?”掃他一眼,她的話既無諷刺也沒半點輕薄的意味,不過一聽起來,就知道她大小姐的態(tài)度沒客氣到哪里去。
樊京恩揚高眉!拔宜闼亩、左右手、大小事的參謀,也算總管,全部抓起來都要管!
“你看起來比較像他身邊的奸臣!鄙蹆x鳳將可口的牛肉塞進嘴里,一臉不予置評。
他聞言后,忍不住笑出來!懊睿☆^一回有人這么形容我的。”
“您太夸獎了!
樊京恩拿起酒杯,晃了晃杯身又嗅了嗅醇酒的芳香。“哪里哪里,是你太謙虛了!辈煊X到她不自在的神色,卻也沒興趣追根究底,因為他相信自己絕對會被她叮得滿頭包。
她的防衛(wèi)心太重,真不曉得尉璟豐究竟是有何神力,才能成功將她的心防徹底解除?
“就算我是奸臣吧!你也知道他傻,而傻子總有幾處是教人看不慣的。”他冷哼,苦惱地扯起嘴角。
“不過,傻子也是值得愛的!”她淺笑開來,明白樊京恩的苦心。
“也可以說是他的運氣不夠好,遇上了錯的人,曾經(jīng)談了一場好像是愛情、卻又不是愛情的戀情,讓他幾年來一直心灰意冷。”
“那……那個‘她’是什么樣的人?”
“一個將自己愛情出賣的女人,而尉璟豐正好是買下那段愛情的傻子。有時命運是很諷刺的,我永遠忘不了那女人冷著聲,要求他繼續(xù)收買這段愛情時的冷漠,仿彿在她眼里除了權(quán)力金錢外,找不到其他……既然不愛他,又何必處心積慮得到他后,再選擇毀滅他?”樊京恩想起當年的事,仍為他抱不平。
“因為如此,之后他開始收買愛情,每段戀情他利用金錢替代自己,至少在結(jié)束之際,可以轉(zhuǎn)身離去顯得瀟灑。不可否認地,他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再次受傷,只是當下沒有察覺而已!苯Y(jié)果傷口越扯越深,留下的陰影越來越大!叭瞬豢赡軟]有感情,他能怎么做?那不是他愿意的!
不知為何,邵儀鳳有股想立即見到尉璟豐的沖動。
“你曾見過他臉上那道疤嗎?”
她有些詫異,那偷偷藏在心里的問題,如今竟能夠從樊京恩這邊得到答案。
“你知道原因?”
“那道傷疤,是那女人唯一留下的紀念品……多諷刺呀,還是被自己所給的鉆戒劃傷,那是他們分手前最后一次的爭執(zhí)了!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撞見的那一幕,一個女人的貪婪如此赤裸裸地呈現(xiàn)。
“她愛他的地方很多很多,卻偏偏就是不愛尉璟豐的人!
邵儀鳳驀地心疼,她從不知自己手里捧的那顆心……竟然滿足傷口?!
“他寧可用錢去買回她的心,卻不愿清醒!狈┒鲊@口氣,目光不自覺地泄露出哀傷!八袀婚禮……該怎么說呢?他曾有過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
“你是說他仍然……”
樊京恩點點頭,雖然微笑竟也難掩心酸。“他堅持如期舉行那場世紀最可笑的婚禮,堅持信守最初的承諾,堅持等她歸來……他堅持的這么多,可是她卻始終沒回來!币驗椋莻女人最后還是跟了一個更有錢的富商。
邵儀鳳斂下眼,忍住奪眶的眼淚,不愿此刻的脆弱被尉璟豐以外的人看見。
“他有很多使人眼紅的財富權(quán)力,他也有令人稱羨的才華外表,他更有讓人嫉妒的家世地位……他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可是他的金錢,卻從來不曾買到她的真心……”
迄今,樊京恩仍然忘不了在當年,有個男人幾近崩潰地在自己耳邊大吼,吼出心底所有的痛——
我有很多很多的錢,足夠買下一輩子的幸福喜悅送給她;我有很多很多的錢,可以讓她一輩子不愁吃穿,讓她擁有很多人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貴。只要她回來,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我有的是錢,她會回來的,會愛我的!給她錢,她就會給我一個愛情,我已經(jīng)富有得足以買下她一生的幸福,我有很多的錢,很多很多她最愛的錢……
十指交握,邵儀鳳渾身顫抖卻力圖鎮(zhèn)定。她從來都不知道,尉璟豐不愿告訴她的往事,是建立在他無盡的痛苦里。
“她也真夠本事的了,讓他每見那道疤,就想起她一回,除非他有一天眼瞎或是老死,才有可能得到解脫吧!”他哼聲,從眼中就能瞧見鄙夷那女人的情緒!澳阌邪盐漳茏屛经Z豐愛你勝于當年那個女人?你有把握抹掉他的傷痕?”
邵儀鳳聽他把殘酷的現(xiàn)實攤在面前,心頭已涼了半截。
“很多愛情在一開始都是美好的,可最后總難免走向毀滅一途,這是很自然的事。尤其尉璟豐有心結(jié)未解,一輩子不管遇到再多愛情,他終究無法真正幸福!
邵儀鳳無法反駁樊京恩什么,面對尉璟豐的陳年往事她從來未曾深入了解過,而那些風雨糾纏在他心底已成心結(jié),她竟也粗心的不曾察覺。
“沒有關(guān)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和你做出承諾,會讓他走!彼χf,欲將濃烈的感情在尉璟豐之外的人面前,化成云淡風輕的笑容。
“你要說到做到,別至死還要拉著他不放!
“雖然我討厭你,可了解后卻更想殺了你!他是個成熟的大人,毋須你來處處保護他,F(xiàn)在的你,應該學著放開他,對他來說才是公平!币娝膽B(tài)度,邵儀鳳很難不去聯(lián)想在那段感情,樊京恩占了多么舉足輕重的地位。
“說真的,我是后悔了,后悔參與那段錯誤的感情!
“有時候過去的事,就只是過去了,沒必要去計較誰對誰錯。我們該做的,就是不斷地繼續(xù)向前走,就算是累了,也別回過頭去。”討厭是一回事,該說的話,就算不中聽,她也還是要說。
“保護他的事,以后就讓我來做吧!這是我應該的,不是嗎?”她道。
樊京恩苦笑,明白她的好意,也終于是相信她的誠意了!澳阏娴臅恢睈鬯?很愛很愛嗎?”
“等你了解后,就會曉得他對我有多重要。”他的存在,早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是切割不了的。
他點點頭,自外套內(nèi)掏出淡紫色的絨盒!八蛱煲估锎钆R時班機走了,是他離開前要我交給你的!
“這什么意思?”
“我們突然接到電話,說巴黎的公司出了狀況,他要解決事情,一時半刻回不了臺灣……如果可以,你會等他吧?”
“請問是……”
“目前是商業(yè)機密,暫且不能對媒體披露,抱歉。”
“我只是關(guān)心他!彼拥卣f,不過話一出口后就想到自己的工作性質(zhì)……“好吧!你是對的。”
“尉璟豐離開前吩咐我好好關(guān)照你,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你最近工作太累,所以他才不想打擾你!
邵儀鳳聽在耳里,卻是十分失望。尉璟豐走得太突然,沒知會一聲讓她做足準備,離開他的懷里才不過短短幾個鐘頭,她卻已經(jīng)變得十分想念他。
仿彿手里留下他的余溫之后,已是好幾年的光景過去,所以思念才將她的心揪得這么緊。
“你會和他聯(lián)絡,或是見面嗎?”
“聯(lián)絡倒是會,見面就不可能,有話需要我?guī)У絾??br />
“如果方便的話,告訴他等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和我聯(lián)絡吧!在這之前,請他用心在自己的工作上,惦記掛念這種小事,就請他留給我!
邵儀鳳相信在短時間之內(nèi),他的聲音與消息自己一定無法聽到,可她仍舊能體諒這場突如其來的分別。這次就換她等待他吧!
樊京恩意外她如此冷靜自恃的表現(xiàn),完全沒有預期中的失措。驀地,積壓在心頭多年的壓力,在她寬大的包容下找到出口宣泄。
他始終沒有對任何人承認,尉璟豐當年那個滿是錯誤的愛情,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不該讓尉璟豐見到那女人,不該在尉璟豐坐擁一切之后,粗心地忘了警告他,讓他開始走向無盡的深淵。
要不是自己當年多事做媒人,尉璟豐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受這種罪,也不會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就嘗到心碎欲裂的滋味。都是他!都是他!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樊京恩仍舊無法寬恕自己……直到邵儀鳳的出現(xiàn)。
“是嗎?我會替你轉(zhuǎn)告他!狈┒鹘K于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還有,告訴他,邵儀鳳是他遇見的女人中,最貪心的一個,一枚戒指是栓不住我的心的!
如果他已經(jīng)能為她拋下過往,自然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
“他走后,你怎么辦?”
“自己看著辦!鄙蹆x鳳搖著筆桿,老神在在的窩在客廳里沙發(fā)內(nèi),看著雜志社的稿子。
柳緒緹不敢置信,身后那個女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一點都不像正和愛人分別兩地的可憐人,視線不禁從小魚缸移回她臉上。
她不敢相信,幾個月前才對自己哭得稀里嘩啦、丑態(tài)盡出的女人,此刻竟將愛人遠走天涯的事,看得如此云淡風輕?
“都這時候了,你還在工作?”聽見她家鄰居“暫時不回臺灣”的消息,柳緒緹掛完電話后,就一舉殺到這里來了解狀況。拋下自家親愛的老大,就是怕這女人突然一時昏頭想不開。
“我得吃飯過活!
“你應該去找他,而不是在這里等待。”瞇起眼,她就曉得邵儀鳳這女人,對愛情根本冷感到一個無可救藥的地步。
柳緒緹以為邵儀鳳失控的情形會重新上演一遍,畢竟尉璟豐是她頭一回如此用心對待的男人……然而,現(xiàn)在的場面讓柳緒緹懷疑,自己一定是在那日看錯了人,才會以為那個哭倒在懷里、狼狽不堪的女人是邵儀鳳。
她鎮(zhèn)定得好似什么都不曾發(fā)生,仿佛在下一秒里,那個住對面的會走到她家門口按電鈴似的。
“找?我連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鄙蹆x鳳聳聳肩,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為什么不知道?”
“他暫時不會和我聯(lián)絡!
“這是什么道理,為什么不聯(lián)絡?好歹尉璟豐也欠你一個交代!绷w緹瞠目結(jié)舌。
“因為工作的緣故……這消息也是輾轉(zhuǎn)從他朋友嘴里得知的。”伸伸懶腰,邵儀鳳打個呵欠,抬眼瞄向墻上的鐘。
“是我聽錯還是你說錯?這消息還不是他本人放給你的?”慢慢慢!這是什么狀況?
“事實的確是如此。”揉揉發(fā)酸的眼,邵儀鳳打算就寢,好好休息一下。
“你愛他嗎?”
“我多希望當你問我這句話時,我的回答能瀟灑得讓自己無牽無掛!笨粗糜,邵儀鳳滿腹的委屈正想找個出口發(fā)泄,卻不習慣于表達。
不知不覺,在愛情里已經(jīng)無法讓她用理性來掌握一切。因為他而快樂,因為他而悲傷……讓她感受到,自己不再只是一個人的單純。
“為了成就他,我留在原地等他的消息;為了別讓他擔心,在他朋友面前裝得瀟灑自若;為了維持這段感情,我忍受思念的折磨;因為相信他的緣故,我連一滴淚都不敢落!”她不曉得這些天里自己是怎么過的,只是告訴自己鎮(zhèn)定之外還要忍耐,等待并不可怕,就怕還未努力就輸給時間的考驗。
柳緒緹愣在原地,看著她這些日子以來藏匿的心酸與疲憊。
“每當我又開始想念他時,我就得不停地告誡自己這都是會麻痹的……可是誰能告訴我必須要用多少時間,才能麻痹思念帶來的痛苦?誰又能告訴我,這段等待能讓自己得到多少?”
所以,她回絕尉璟豐給的那只鉆戒,就是怕等了幾多個折磨人的日子,卻僅擁有冰冷的戒指,而等不到他的人和心。
只是,埋在體內(nèi)的思念,就像種子開始發(fā)芽茁壯,等著經(jīng)過幾回的春去秋來。她會等待,再寂寞也想將心頭那唯一的位置留給他,無論流經(jīng)的時歲有多久,她也只能這么做,也只會這么選擇。
☆☆☆
三年后
午夜時分,春季的夜里溫度微涼。
尉璟豐一人拖著疲倦的身子,站在住所內(nèi)的電梯里,風塵仆仆地自英國回到臺灣,生理時鐘還沒調(diào)適過來。
睽違了三年的土地……他帶著滿腔的熱血思念,再度踏上這個他心中歸屬的城市。
離去前,倉促得教他來不及知會她一聲,僅能口頭留下信息給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帶著歉疚的心去延續(xù)對她的思念。無法見她的身影,沒有她的訊息,甚至連只字片語也沒有……不曉得她是怎么想他的?
握著那只當年被她退回的戒指,尉璟豐不知道她為了什么原因回絕自己,只能在遙遠的異國忍受痛苦煎熬。若不是當時巴黎的分店發(fā)生營運的瓶頸,加上英國總公司商業(yè)機密外泄……他也不用被迫和她分離。
看著電梯一層層向上攀升,尉璟豐抑不住心頭興奮的情緒,掌心微微顫抖。他來不及通知她自己的歸期,一如當年分別般匆促,急得想見她一面。
電梯門再度開啟,尉璟豐手里還拖著行李,毫不猶豫轉(zhuǎn)往家門的反方向,按下對門電鈴,一邊在心底揣測她見到自己時的驚喜模樣。
一秒、兩秒、三秒……尉璟豐按捺不住滿心焦急,又按了好幾聲門鈴。
隱約中,在夜深時分靜寂的空間里,他似乎能聽聞門內(nèi)些微開鎖聲,整個人異常興奮,卻也難掩緊張。一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情緒充斥在他心口。
屋內(nèi)的人半睜一雙眼,夢做得正香甜,卻無端被人打擾一場好夢,頭重腳輕的站在玄關(guān)內(nèi)!罢l?”
尉璟豐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當場傻了眼,門內(nèi)赤裸半身的男人一臉疲態(tài)!澳阍趺丛谶@里?”
樊京恩揉著發(fā)酸的眼,卻在見到來人時,瞌睡蟲全散得無影無蹤!澳阍趺椿嘏_灣了?”
“她人咧?”尉璟豐看著他腰間僅圍著一條浴巾……不禁渾身熱血沸騰,激動地拉開嗓門。
只見樊京恩掩著嘴不停地的打起呵欠!八,正睡得甜呀,今晚可把我和她都折騰得……”
尉璟豐木然地站在原地,然后在第三秒里回過神來!澳憧蓯!”
第四秒后,他狠狠打斷樊京恩未說完的話,結(jié)結(jié)實實揍了他一頓——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