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儀鳳坐在客廳里,賊頭賊腦的探向廚房,那個拚命刷著鍋碗的男人,今晚顯得郁郁寡歡。
她如先前約定,準時在傍晚六點按下他家門鈴,因為電鈴燒壞的緣故,她又回到家里撥電話給他,兩人一同用餐的時刻便順延了十五分鐘。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邵儀鳳發(fā)現(xiàn)尉璟豐的招牌笑容,一時之間銳減許多;兩人交談之時,她也明顯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如上午好,仿彿有些困擾。
晚餐結(jié)束后,他收拾碗筷到廚房開始刷起來,留她一人和帶來的工作,以及一杯涼水在客廳里。
尉璟豐的背影在冷冽的白光照射下有些神秘卻又遙遠,對于他……自己似乎是不夠關(guān)心?她很想輕輕擁住他,詢問他不快樂的原因,猶如他耐心照顧先前喜怒哀樂不穩(wěn)定的自己。
雖是這么想,邵儀鳳卻不敢輕舉妄動,手里緊握著筆未曾站起身來。兩眼鎖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原來眼光追隨心愛的人,是件極為簡單,卻又十分幸福的事。每當他望著自己時,是否也和她有相同的感動?
他忙祿的身影穿梭在廚房內(nèi),轉(zhuǎn)身之際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目光……尉璟豐嘴角微微上揚,回應(yīng)她的笑容。橫在眼前的那道障礙,他選擇不去面對,能逃多久是多久,至少現(xiàn)在的自己,給不出個期限來。
如果目前的幸福能夠持續(xù)下去,他可以不去在乎樊京恩丟下的那些話,因為那沒有根據(jù)!
低下頭,邵儀鳳忙著整理手邊工作,直到他將廚房雜事告一個段落,熟悉的咖啡香氣重新彌漫在鼻間,才讓她抬起頭來。那個遠在廚房的男人,不知何時已坐在自己身側(cè),桌面上多個黑色馬克杯。
“忙完了?”將桌上散落的文件收拾好,她笑著詢問,當做沒發(fā)現(xiàn)尉璟豐的不對勁。
“嗯,那你呢?忙完沒?”
“暫告一段落,中場休息!
“是嗎?那正好能陪我!贝笫忠粨,將她圈入自己懷里,原本收拾好在她手里的文件資料,散落一地。
“嘿!你在鬧我嗎?”她皺起秀眉,瞇起眼來問他。
“意外!彼柤缫恍,低頭就想吻住她的辱。
“不行!我說過的,會傳染給你。”兩掌按在他的嘴上,邵儀鳳堅持的很。
“你已經(jīng)好很多了,這點咳嗽不會影響我!彼肿炻冻霭籽,輕咬留在唇上的指尖。
邵儀鳳攏起眉來,卻未收回手。“會!它會傳染給你的!
“我不在意。”
“可我卻不想花時間照顧病人!鄙蹆x鳳輕推開他,至少目前窩在他懷里的距離,不會讓他輕易便得逞。
尉璟豐眼中閃過一絲火花,詫異的感覺堆積在胸口,卻不動聲色。他告訴自己別太敏感,她的意思,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盀槭裁?”
“因為我不會照顧病人,萬一你生病了該怎么辦?”她皺起俏鼻來。“你保重點,別把這重擔扔在我肩上,我可扛不了!
他忍不住輕笑開來,收攏雙臂!昂臀疫@么計較?”
見他豁然開朗,她原先籠罩心頭的復(fù)雜情緒,也因他的笑容而退隱,邵儀鳳伸出手來,指尖順著他的輪廓輕輕描繪!盀槭裁次視X得快樂?”緩緩滑過他濃眉,她的溫度留在他臉上!笆且驗樵谀闵磉叺木壒蕟?”
他只是靜靜擁著她,聽著她從未向自己傾吐的心聲,心頭有股很緩很暖的溫度盤旋。
“為什么我感到幸福?”指尖滑向他英挺的鼻,她目光溫柔地像池沉靜內(nèi)斂的湖水!笆遣皇怯龅侥愕年P(guān)系?”
尉璟豐淡淡地笑,享受此刻甜蜜的幸福。他的懷里,終于能有除了自己以外的體溫,正好足夠給他溫暖。
“我們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然后給彼此最想要的……”
驀地,尉璟豐的雙臂收緊,身軀僵直得十分不自然,使得懷里的女人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望向他,指尖留下的溫度,停在那道淡得快要見不到痕跡的傷疤中。
“你……怎么了?”她不解,十分困惑他突如其來慘白的臉色。
“沒有!敝皇且馔馑脑捑购蛷那暗摹八鼻珊系南嗤
“你有,別騙我!
“你多心了!
他一概否認到底的態(tài)度教邵儀鳳更加懷疑。“我想問你,這疤怎么來的?”
“忘了,我記不得了。”他壓根不想回答這問題。
尉璟豐態(tài)廈變換之快,讓邵儀鳳不得不和那道傷疤做聯(lián)想!澳憧礃幼邮怯浀玫。”
“我說我忘了。”松開環(huán)抱她的手,他拉退兩人親密的距離。
見他選擇回避這話題,邵儀鳳偏偏就是想挖開他包裹住自己的保護層,她可以如此坦率地在他的面前,為何他不能?“你只是選擇逃避,并沒有忘記。”
他沉默的擱下杯子,步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在大樓底下的霓虹燈火。
“我只是想關(guān)心你,想多在乎你一點,就像你對我一樣。”她道。
本是背向她的身影緩緩轉(zhuǎn)過來,目光冷峻!拔覀儍扇藢τ谶@段感情的認知及所需,不會是一樣的,永遠……不會是相同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們應(yīng)該是一樣的,難道不是?”
“不會是,也不該是……”因為回想到過往,他眼神剎那間變得冷漠,帶著很深沉的距離感,教人無法不去正視。
“那是什么意思?你是質(zhì)疑我?還是質(zhì)疑這段感情的真實度?”她問道。
見他沒有回答,邵儀鳳腹里竄上一把無名火!斑@時我真恨自己沒有過人的能力,也沒有讀心術(shù),更不會心電感應(yīng),所以只能站在原地面對你的冷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收緊握在身側(cè)的拳,尉璟豐唇抿得很緊,那雙總帶笑意的眼,此刻冰冷的映在落地窗潔白的鏡面上。他透過那扇門窗,見到反映在身后的人影,和自己一樣高傲地仰起下巴,眼神倔強的不肯服輸。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在這段愛情里面露出最真實的自我……所以你要的東西,希望不會太可怕!彼粌H看著她說,也同樣對著自己說!耙驗檫@就是現(xiàn)實,不要在愛情最美的時候就學會欺騙自己!
聽他話說得輕淡似風,涵義卻尖銳如針,邵儀鳳心頭火燒得是理智盡失!捌垓_?我只是說出心中的期盼,這叫欺騙自己?”她只是想要他的愛和陪伴啊!為什么他的意思好像她要的東西是魔鬼?!
因為她愛上了他,所以不想說出傷人的話,摧毀這段感情。只得委屈的轉(zhuǎn)過身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紙,讓眼淚模糊掉視線。
她不哭!因為她本來就沒擁有任何欺騙的動機,不過是單純的珍惜這段愛情,可是真心卻被他數(shù)落得一文不值。
如果愛情能夠秤斤論兩,她可以坦率地放在天秤上和他一同計較彼此的真心,但他能嗎?能和她一樣坦蕩?
“我不曉得原來付出關(guān)心,只能得到你的責備!那我寧可退回到先前觀望的態(tài)度,我一樣能夠得到一份單向的感情,相反的對我而言沒有絲毫損失!倍缃袼x擇回應(yīng)他的愛情,得到的卻不夠完整,那她要這段情感做什么?
“我告訴自己你和他們不一樣,不會傷我的心。身邊來來去去這么多人,為什么得到我的心后,你還是一樣捏碎它了?我不懂你們男人千方百計得到一個女人,難道就只想看到她們流淚心碎的表情嗎?”她氣得說話顫抖,胡亂地將紙頁攏回手中,狠狠捏在掌心,仿彿這樣就能不再傷痛。
她的控訴正指責著他的缺口,尉璟豐勾起很淺的苦笑,卻也沒有正面回應(yīng)。“你累了,而我也想睡了!
邵儀鳳跪在地板上收拾的動作因他冷淡的一句話而停下,過了三秒后才發(fā)現(xiàn)強忍在眼中的淚水正落在紙頁上,糊掉所留下的字跡。她顫抖地抓起那疊紙,頭也不回的離去,更不愿將淚水當做是對付他的武器。
耳邊回蕩起響徹云霄的摔門聲,尉璟豐只是輕輕嘆口氣,轉(zhuǎn)過身去環(huán)視還存有她余溫的空間,意外發(fā)現(xiàn)桌下有一張白色紙頁。
步上前去拾起紙頁,上頭鉛字印刷的字體使他眉頭深鎖,那雙墨黑色的眼瞳,正泄漏太多的傷痛難過,赤裸裸的自己在她離去之后,才卸下所有偽裝。
☆☆☆
“在寫什么?”
“沒什么。”
樊京恩狐疑地望向眼前男人,停下翻開卷宗的動作,壯碩的身軀直挺挺地立在辦公桌前,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你什么時候?qū)W會翻字典的?”他記得八歲就移民到國外的尉璟豐,中文本來就不好,虧他空有一具東方味濃厚的臭皮囊。
本握在掌心里的鋼筆,因為樊京恩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被摔飛在桌面上,差點壯烈犧牲,俊逸的臉平添三分青白的氣色。
寬敞簡約的辦公室內(nèi),古怪的氣氛環(huán)繞其中,樊京恩輕咳一下,看著眼前男人七手八腳的,將手邊那本跟辭海一樣厚的字典收拾掉,不動聲色地埋首在自己準備報告的卷宗內(nèi)。
“中文不好學,是吧?”雖說尉家都是臺灣人,但這家伙從小中文就是出奇的差,尤其到了國外以后,樊京恩發(fā)誓,所有中國文字進到尉璟豐腦子里,一律是火星來的字體,有看沒有懂。
噢!他迄今還無法忘記五年前那個剛到臺灣、可憐的自己,面對尉璟豐簡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而且還被那家伙大材小用。第一個月就是替他翻譯臺灣的——食譜……滿滿的一疊臺灣食譜耶!
不過這幾年臺灣幾乎是尉璟豐第二個家,中文程度總算進步飛快,看得懂、說得流利,只剩大字還寫下了幾個。
“中文字對你不會有任何的困難?”尉璟豐再次問出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
“我親愛的好友,從來就沒有!狈┒鲾n緊濃眉,手底卷宗用力合上!安灰賳栁疫@個問題,你已經(jīng)問過很多遍了!”他到底是煩不煩。咳揪椭挥凶约,還要把文案翻成外文才能呈交到上司手上。他非做那個倒楣鬼就是了,誰叫上頭老大就叫尉璟豐!
“是嗎?真好。”他咧嘴一笑,將跌飛在桌面角落的鋼筆納入手里。
樊京恩冷冷瞅他一眼,是他自己特別,不是別人奇怪!“你看字典做什么?”
“寫點東西,沒什么!彼麑⒆烂嫔仙⒙涞募堩撌諗n疊放好,其中不乏有幾張是被當做廢紙拿來練字,上頭數(shù)十個歪七扭八的字體。
樊京恩在他欲將那疊紙給收進文件夾里時,眼明手快抽來一張,他飛快瀏覽上頭的文字后,濃眉擰緊。
“我不記得近期有和平面媒體接觸,這東西你哪來的?”上頭的題目很顯然就是雜志稿的專訪,而且還十分尖銳。
“意外!蔽经Z豐笑了一笑,臉上沒有太多情緒。
“什么意思?”樊京恩瞇起眼,欲解讀他眼里那抹言不由衷的笑意。
“欸,我真的不能得到幸福嗎?”
樊京恩聽見他吐出這句不該出現(xiàn)的話,所有的疑問瞬時明朗化。
“是她?”
尉璟豐搖搖頭,“沒有!只是想問問你,像我這樣的人,究竟可不可以得到幸福?”
“不曉得。”
“我以為你會知道!
“我不會知道,也不該知道!狈┒骼溲劭粗菑埨潇o無異的臉龐,卻藏有太多已被自己解讀出的哀傷!爸粫缘眠@些年來,我仍是站在你的身邊。”
尉璟豐揚起淺淡的笑容,沒有以往灑脫自在!耙仓皇D懔!笔堑,這些年來的季節(jié)遞嬗,人事轉(zhuǎn)換……僅存樊京恩是他唯一熟悉,也是擁有共同回憶的人。
“與其談?wù)撔腋,不如?chuàng)造幸福!狈┒鲝澫律,將抱在手中那疊資料擺放在他面前。
伸手撫上那張鉛字排版以及夾雜自己字跡的紙頁,尉璟豐斂上眼,試圖憑借這動作去感應(yīng)上頭殘存的,她的溫柔。
“在那之前,你要做好萬全準備!睙o論這份幸福停留的時間是長是短,都能勇敢面對,他希望那些不該出現(xiàn)的傷痕,不會重回尉璟豐身上,他不要見到一個男人一顆心傷痕累累,卻還要強打精神對自己微笑。
望著一個個用心寫下卻仍舊丑陋扭曲的字體,尉璟豐突然體悟到,盡管是天之驕子,總有一天還是會遇見無情殘酷的現(xiàn)實,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陰霾。
☆☆☆
邵儀鳳的臉色不但難看而且十分猙獰,腳下踩的高跟鞋,和地面上光潔的瓷磚相互磨擦,發(fā)出喀啦喀啦的噪音,響在公寓大樓的內(nèi)廳里,引起少許和她擦肩而過的人注意。
因為前一晚的爭吵——她也不確定和尉璟豐兩人的對話來往是否算是爭吵?總之,他們兩人現(xiàn)在心情都很惡劣,又碰上她剛擬好的、一份名設(shè)計師的專訪企劃竟然搞丟……一時之間,邵儀鳳發(fā)現(xiàn)身邊所有人……不!是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那份專訪企劃,有她這些年來辛苦搜集好的資料,假若能得到那位名服裝設(shè)計師的訪談,她相信下期雜志會十分精彩可期。而且,正巧那個人也是邵儀鳳崇敬愛慕的一位大人物。
雖然她手邊有那位設(shè)計師歷年來服裝秀的資料簡介,自己在他每期秀展也皆親自到場……但盡管身為這世紀新一代流行指標,那位設(shè)計師卻始終保持低調(diào),就連秀展完后,設(shè)計師慣例和觀眾致謝時,也從來不見他蹤影。
邵儀鳳輕嘆口氣踏入電梯,仍然提不起任何精神,因為她工作上的好伙伴、左右手,竟然在今天一并掛到連開機都見不到半個影像,和電腦維修師相會去了……而她唯一的希望,也隨著那臺手提電腦的故障罷工,全然消失在空氣中。
她垂頭喪氣的翻閱今天剛到的私人信件,一張白色橫式信函突然落入眼里,淺白的紙面上沒有收信人姓名地址,就連來信人的線索痕跡也未留下,僅有封口平整的像是燙平西裝外套般毫無瑕疵……她怔了半晌,不確定手里這封信,是否歸自己所有。
電梯門在她的遲疑中升上十五樓位置,邵儀鳳踏出電梯后,人卻留在原地舍不得離開。
她沒有后悔那晚甩門離去的自己,也找不到有錯的原因,只是胸口有抹壓得教她喘不過氣來的惆悵。
視線落在腳邊一雙鞋面黑得發(fā)亮的皮鞋,邵儀鳳驚得以為是尉璟豐,忙抬起頭迎向來人,卻看見一張黝黑粗獷、不熟識的面孔。
見他站立在前方,她以為自己擋住對方去向,忙閃過他身側(cè)。
樊京恩憑借短暫的記憶,眼尖認出她,在女人背向自己離去前,意外脫口喊了聲!昂伲
邵儀鳳困惑地擰起秀眉,回頭打量著個頭高大、五官剛毅的男人。
“有事?”
他終于知道尉璟豐為什么會在很多年后,重新對愛情燃起新希望,因為這女人從頭到尾,都找不到令人覺得有瑕疵的地方,不管是外貌或氣質(zhì)。
即便她對自己擁有防范之心,但明亮眼神中流露的淡淡冷漠,卻仍舊讓人想一探究竟。
“有事?”邵儀鳳在他呆看自己五秒后,忍不住提高音量喚回他心神。
樊京恩尷尬的笑,看在她的眼里卻稍嫌虛情假意。
“我認得你!彼珠_一口白牙,輕松地說道。
“可我卻不認得你!
沒想到她劈頭就是一記狠招,樊京恩的面子差點掛不住!班,我忘了自我介紹。”
邵儀鳳目光溜向他處,臉上明顯寫著不耐的味道。
樊京恩倒沒把她的不屑看進眼里,相反地竟覺得有趣特別!拔沂俏经Z豐的朋友,樊京恩!
她點點頭,笑容卻仍是冰涼涼!澳愫!
“我想和你談一些關(guān)于他的事!
“什么事?”
“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樊京恩嘴角上揚,欲言又止的態(tài)度擺明留一手。
“那對我來說并不重要!鄙蹆x鳳冷眼掃他,轉(zhuǎn)身拒絕和他有所交集。
“是的,對你也許不重要……”樊京恩話里有著濃濃笑意,看著離自己遠去的女人身形不安的顫抖一下,覺得事情似乎發(fā)展得越來越有趣了!翱墒牵切┎恢匾氖,卻能左右尉璟豐的未來,你相信嗎?”
樊京恩笑瞇眼,眼光未遺漏她身上隱隱泄露的不安:身側(cè)顫動的掌心,正告訴自己她欲藏匿的所有情緒。
“我想,你已經(jīng)開始相信了!
☆☆☆
低迷旋律徘徊在中古歐式風情的咖啡廳內(nèi),慢板藍調(diào)增添一室傭懶閑適的迷離氛圍,在昏黃淡雅的光線投映下,時間洪流在現(xiàn)代的臺北,與古世紀的羅馬尼亞相互交錯。
邵儀鳳紅唇抿得緊緊,燦亮眸子里躲藏些許困惑,卻也不敢輕易讓對面的男人見到。
“他是個很念舊的人,縱然本人從不愿承認,但那就是他個性中的一部分,天性怎可如此輕易改變?那家伙說穿了就是個傻子,別看他一副灑脫自在的模樣,可骨子里卻死心塌地不知變通。你說,這樣的人蠢不蠢?”
邵儀鳳未回答他的話,猜不透樊京恩的立場究竟為何。
“這種人,一旦愛得很深就會變得奮不顧身,不管對方是否早已改變,他卻一如初衷的去愛。你是聰明的,知道后果會是如何。”
“他曾被傷害過?”縱然他說得含蓄,但她仍可從他話里的空間去想像。
“這世上活到這把年紀的人,有哪幾個沒被傷害過?”他扯著無奈的笑!爸皇撬貏e倒楣,剛好被傷得很深、很難堪而已!
輕斂上眼,她雖不曾聽尉璟豐提起往事,卻在此刻突然想起,自己當初曾問過他的一句話:
孤單的人,總有個原因?
但是直到最后,她都未能從尉璟豐的嘴里得到任何答案,結(jié)果被他草率地以“沒遇上對的人”一語帶過。
“雖然他對我說,人生在世難免會受情傷,可我卻能感受到,他不僅是說給我聽了安心,更是說給自己心死。就像是強迫自己得做些什么轉(zhuǎn)移注意力,才不會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他一樣工作、一樣應(yīng)酬、一樣吃喝享樂,生活沒有半點影響,但是所有的一切,就是缺少了什么,詭異得讓人察覺不到那份少去的情感……套句白話來說,就是行尸走肉吧!”
邵儀鳳心湖激起陣陣動蕩!盀楹魏臀艺f這些?”
“他好不容易才忘記,也好不容易才開始振作,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次自我毀滅,卻不伸出援手!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導致他毀滅?這頂帽子扣在我頭上,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以我的眼,可以看見許多你無法得知的他的真情。身在局里的人,總沒局外人看得透澈!
他別具涵義的話語,如一把利刀劃在心口上,疼得邵儀鳳擰起了眉。愛情對她來說一向不是生活必需品,也已經(jīng)很習慣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可是自從擁有這段感情后,她學會了用心,在乎著這段得來不易的情感。在尉璟豐身上,她可以看見自己的缺憾被他溫柔的體貼所圓滿。
她在他身上貪的……原來是這么這么的多!
即便她想力圖鎮(zhèn)定,卻是徒勞無功。她掌心顫抖得如此激烈而傳至指尖。
“邵小姐?”見她心不在焉,樊京恩輕聲喚起。
“我得走了,多少錢?我自己付!彼砷_手,她匆匆扔下這句話,拿起擱在桌面上的皮包。
“你不吃頓飯嗎?我請客。”她神色復(fù)雜難辨,樊京恩卻顯得老神在在。
“我想不必了,謝謝!彼匦Γ磥碛袔追譅繌。
“是嗎?真是太可惜了。”樊京恩輕嘆口氣,暗自覺得有點惋惜,他本想再多聊的。“是我擅自作主擔誤你私人時間,錢我付吧,就算是補償!彼谒统鲥X時,一手按在她手背上。
邵儀鳳抽回手,冷冷地回望他!澳蔷吐闊┝!
直到她準備踏出步伐離去時,樊京恩這才淡淡開口道出重點——
“如果可以,就請你離開他的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