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射在靜謐的山林中,幽微的光線穿透枝葉的縫隙,灑落出一地明暗雜杳的景象。
光影交錯間,隱約可見一抹勁瘦挺拔的身影,由遠而近地走來,那是一名眉目清朗、面容俊逸的少年——上官朔方。
天還沒亮,他就從云霧繚繞的山峰頂端徒步而下,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卻絲毫不見半點疲態(tài),甚至連氣息都不曾有半分的紊亂。
在他那張俊逸清朗的面孔上,有著絕對的從容與自信,雖然他還很年輕,卻已散發(fā)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奕奕神采和耀眼自信,再過幾年,他肯定會成為一名氣勢懾人的偉岸男子。
六年前,上官朔方離家拜師學(xué)藝,跟著師父在這座山巔修習(xí)武藝,艱辛的練功生活不但沒能削減他與生俱來的卓然氣勢,反而更增添了幾許英磊出眾的男子氣概。
由于天生資質(zhì)優(yōu)異、領(lǐng)悟力強,六年之后,他已習(xí)得一身的好本領(lǐng),如今他的身手雖不能稱是天下第一,但是要找到能與他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郑巡皇且患菀椎氖隆?br />
今天是上官朔方拜別師父、學(xué)成下山的日子,正巧也是他年滿十八的日子,他迫不及待地要回月巖堡去,回到他睽違已久的家園。
由于在這座山林居住了六個寒暑,上官朔方對眼前迷宮般曲折蜿蜒的山路相當(dāng)熟悉,他的步履穩(wěn)健,迅捷如飛,不曾稍有遲疑或停頓。
雖然林子的深處常有許多兇禽猛獸出沒,但他一點也不放在眼里,此刻就算是一頭張牙舞爪的猛虎突然躍至他的面前,他也不會倉皇驚懼,只因他有絕對的自信——即便是赤手空拳,他也能輕松解決掉一頭兇惡的猛虎。
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響隨著清風(fēng)飄傳進他的耳里,令他驟然止住步伐。
“怪了!彼拿挤逶尞惖剌p揚。
那**的聲音不像是野獸在潛行或奔馳,反倒像是人的腳步聲。
這座山由于猛獸出沒頻繁,向來少有人敢闖上山來,這也是他那位性情孤僻的師父選擇在這座山巔隱居的原因。
這六年來,他不曾在山中遇見任何人,沒想到在他學(xué)成下山的這一天,竟會恰巧遇見有人闖了進來。
懷著一種莫名的期待,他循聲走了過去,在穿越一小段蜿蜒的山路后,他見著了一幕令他情不自禁屏住氣息的美麗景象——
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在林子里開心地玩耍,在她那張潔白細致的臉蛋上,有著甜美可人的五官,柔潤粉嫩的唇正噙著一絲甜甜的笑,小小的身子靈活地在林子里穿梭嬉戲。
清亮的晨曦柔柔地灑落在她身上,令她像是鍍上了一層圣潔光暈的仙子,又像是因貪玩而迷路的森之精靈。
“小妹妹,你怎么會在這里?”彷佛怕會嚇著她似的,上官朔方輕柔地開口。
小女孩直到這時才發(fā)現(xiàn)上官朔方的存在,她仰著頭,朝他甜甜一笑,一點兒也不怕生。
“是我爹娘帶我到這里玩的,這兒好美!我都不想回家去了!”她的嗓音稚嫩而嬌軟。
在對上小女孩的雙眼時,上官朔方突然發(fā)現(xiàn)她有著一雙褐色的眸子,在晨曦的照射下,原本深褐色的瞳仁漸漸變淺,看來奇幻而美麗。
“你的爹娘呢?”這座山林有著連一般大人都懼怕的兇禽猛獸,她的爹娘怎會放心讓她一個小女孩在這里玩耍?
“爹娘說他們有事要忙,要我自己一個人在這里玩,他們說等中午的時候,就會來接我回家去!彼贿吇卮,一邊蹲在地上,兩只小手忙著摘采剛發(fā)現(xiàn)的鮮紅色野果。
中午來接她回家?上官朔方聞言不由得眉心一攏。
像她這樣不知危險地在山林里亂闖,還沒被野獸吞噬已是相當(dāng)幸運,可若她再這樣繼續(xù)游晃下去,恐怕等不到中午,這小小的身軀就成了餓獸的食物。
這座山林的兇險,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人們都知道,上官朔方實在難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樣的父母放心讓一個十歲大的女孩兒獨自在山林中嬉戲?
然而,望著她那對罕見的淺褐色眼睛,上官朔方的心中突然閃現(xiàn)某種了悟。
這六年來,他雖然很少下山,卻也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更清楚一般人對于怪力亂神總是心存莫名的畏懼。
她那異于常人的特殊瞳色,肯定為她招來不少異樣的眼光,說不定各種可怕的、惡意的流言自她一出生就繞著她打轉(zhuǎn),只是她還年幼,純真無邪的心靈不明了所謂的人心險惡,而她的爹娘怕是受不了街坊鄰居的排擠與敵視,又或者是連他們自己都難以接受有個異于常人的女兒,所以才狠心地將她帶到這座山林來,惡意地拋棄她。
瞧她興高采烈地摘采著野果,上官朔方的心中倏然漲滿了一股又怒又憐的情緒。
她是那樣全心信任著她的爹娘,相信他們會依約來接她回家,殊不知她已被最信任的親人遺棄在這座險惡的山林中,嬌小柔弱的身子隨時會被兇猛的野獸吞噬入腹!
霎時之間,一股憐惜之情充塞上官朔方的胸臆之間,他大步上前,彎身將她嬌小的身子抱了起來。
她驚呼一聲,忙不迭地將剛摘下來的果子捧在懷中,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懷里護著的不是這山中隨處可摘的果實,而是某種千金難買的稀世珍寶。
上官朔方抱著她,讓她輕如棉絮般的身子坐在他強壯的臂彎上,近距離地凝望她那雙琥珀般剔透晶燦的眼眸,眸中盈盈流動的淺褐波光奇異地撩動了他的心。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先是抓了一把野果塞進嘴里,一邊嘗著新鮮甜美的果實,一邊咕噥地回答他的問題。
雖然她的聲音因滿嘴的果子而細微模糊,但上官朔方還是聽見了,不過他所聽見的那兩個字,令他不禁挑起眉梢。
“你說你叫——‘可以’?”他不確定地問道。
“嗯。”女孩含糊地應(yīng)著,又塞了一把果子到嘴巴里。
上官朔方詫異地愣了愣,不明白怎么會有人將女兒的名字取為“可以”?不過一想到她那對狠心的爹娘,他俊逸的面容立刻罩上一層不悅之色。
“我?guī)阆律娇珊?”既然讓他遇見了她,他自然不能見死不救?br />
“不行!毙⌒〉念^顱搖了搖。“我爹娘說要來接我,如果我跟你走了,爹娘就找不到我了!彼麄儾粫䜩斫幽愕模∩瞎偎贩讲铧c就脫口說出殘酷的真相,但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就讓她繼續(xù)天真地相信她的爹娘吧!無須讓她純真美好的世界沾染上無情的晦黯與陰霾。
“可是你在這里到處亂闖,你爹娘會找不到你的,不如我?guī)阆律饺フ夷愕,這樣可好?”他輕聲哄誘著,心里已決定要將她帶回月巖堡。
小女孩偏頭望著他,那對褐色的眸子眨呀眨的,像是在考慮他的話似的,半晌后,她朝他甜甜一笑。
“好!彼c了點頭。這個大哥哥長得很好看,她決定相信他。
上官朔方微微一笑,正打算帶著她下山時,突然敏銳地察覺有頭猛獸正悄悄地朝他們接近。
他擰起眉,將她自臂彎中放了下來,安置在一株大樹旁,并低聲說道:“你先在這里等一下,千萬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
慎重地叮囑完后,他身形一閃,巧妙引開了那頭已潛行至附近的豹子。
雖然憑他的能力,他可以輕易地將那頭豹子當(dāng)場擊斃,但是他怕過于血腥的場面會嚇著她,所以決定先將豹子引開后,才出手將它擊斃。
解決了豹子之后,上官朔方立刻回到剛才的地方,但是那株大樹旁竟已不見那小女孩的身影!
她到哪兒去了?他不是才交代她千萬別亂跑的嗎?在這座危機四伏的山林里,她隨時都有可能遇險哪!
他急著想找她,但山里卻不巧地刮起了陣陣大風(fēng),強勁的風(fēng)勢吹得枝葉沙沙作響,掩去了女孩細微的足音,令他沒有方向可循,找起人來是更加困難了。
在找了將近一個時辰,卻始終遍尋不著那抹嬌小的身影后,上官朔方不得不放棄。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那女孩真的不幸遭到猛獸攻擊,林子里不會沒有怵目驚心的血跡,更不可能被啃噬得尸骨無存,而他找了許久,雖沒找到她,卻也沒見到駭人的景象,所以她應(yīng)該還是安全的。
他悵然若失地嘆口氣,正打算離開時,卻不經(jīng)意地瞥見不遠處的野草叢中,躺著滾落一地的果子和一塊新月型的玉佩。
那鮮紅色的果實原本是那女孩摘采下來揣在懷里的,此刻卻凌亂地滾落一地,至于那塊玉佩……
他走上前去,拾起那塊新月型的玉佩,發(fā)現(xiàn)是一塊相當(dāng)特別的玉,雖然質(zhì)地并非上等,卻雕著一朵極為雅致的芙蓉。
手里緊握著那塊玉佩,他的心中隱隱地泛疼。
他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安然無恙,更不知道他此生會不會再見到她那張?zhí)鹈揽扇说男︻,但是她那對琥珀般澄亮的眸子,還有她小小身軀在晨曦中嬉戲的景象,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里,成為記憶深處抽拔不掉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