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心羽沉醉在自己想像中幸福美滿的未來景象時,風鎮天的房里卻隱約傳出了男人的爭執聲。
“你說什么?”風鎮天瞪大了眼看著風凜揚。
“我說,我不娶魏心羽為妻!痹陲L凜揚那張剛毅年輕的俊臉上,寫滿了不妥協的堅定。
風鎮天聞言擰緊了眉,雖然由兒子白天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他對這樁婚事的反對,可是現在親耳聽他回絕,風鎮天還是相當難以接受,他實在不明白兒子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為什么?她是堂堂的郡主,身分和你相配,又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她不適合我!焙唵蔚囊痪湓,卻是道盡了風凜揚心中所想。
“你們今天才剛見面,根本還談不上認識,你怎么知道她不適合你?”在風鎮天看來,這只是風凜揚的推托之詞。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樣的女人,而那個女人絕對不是魏心羽!憋L凜揚說得非常肯定。
他要的是像他一樣充滿自信、活力、堅強又勇敢的女人,絕不是像魏心羽那種羞答答、嬌滴滴、連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的女子。
風鎮天搖搖頭,還是無法接受他拒絕的理由。
“在我看來,心羽和你十分相配,再說我已經答應了這椿婚事!币呀浾f出口的承諾,怎能反悔?更何況魏德玄是他多年的好友,若能和好友結成親家,也是一樁美事。
“答應的人是你,你若真要信守承諾,就娶她來當小妾吧!”事不關己,怎樣都行,只要別硬逼他娶魏心羽就好,他倒不介意爹娶個比他年紀還輕的妾。
“荒唐!她是堂堂的郡主,怎么可能嫁給我當小妾?更何況她的年紀可以當我的女兒了!”風鎮天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總之我絕不娶她為妻!憋L凜揚再度重申自己的意念,他是不可能任人擺的,即使是自己的爹也不行。
“……”
風鎮天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順利促成這樁婚事,他很清楚兒子的個性,知道若是再硬逼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只好暫時以退為進。
“這樣吧!反正她會在擎天府作客一個月,若是一個月后你還是覺得她不適合你,這椿婚事就作罷!
風鎮天所打的如意算盤是:以魏心羽的嬌美可愛、乖巧柔順,只要兒子和她相處久了,一定會為她動心,到時候就不會再反對這樁婚事了。
“好。”風凜揚這回倒是答應得十分爽快,因為他十分篤定自己不會因為一個月的相處,就喜歡上一個原本不喜歡的女子,所以他也不想再和父親爭執了,就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好了。
隔天一早,魏心羽在貼身婢女小彩的陪同下,乘坐馬車從擎天府離開,而風凜揚則騎著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和馬車同行。
“小彩,到駱家織繡坊要多久時間?”魏心羽問著同坐在馬車內的貼身婢女小彩。
由于她打算請駱慈恩來指導自己刺繡的技巧,為了表示自己的慎重與認真,她決定暫時放下郡主的高貴身段,親自去駱家織繡坊一趟。
“不會很久,大約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喔。”魏心羽點點頭表示了解,她的目光不時由飄動的布簾看向馬車外的風凜揚。
他騎馬的英姿真是俊逸非凡!魏心羽看著看著不禁臉紅了,心中更是小鹿亂撞,怦跳不已。
小彩見狀,笑著對羞怯的主子說道:“郡主,風王爺對你真是有心,還特地親自護送你到駱家織繡坊呢!”
“小彩,別胡說。他剛才不也說了嗎?他本來就是要出去,是因為順路才順便護送我們的!
不過,雖然風凜揚不是特地護送自己,魏心羽還是開心得眉眼彎彎。能和他同行,盡管只是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她就覺得相當幸福了!
正當魏心羽情不自禁地癡癡甜笑時,馬車突然毫無預警地停住,同時傳來了陣陣男人的怒吼聲。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是不是遇到壞人?”魏心羽臉色倏然刷白,剛才的甜蜜心情全被憂懼所取代。
“郡主,別緊張,不會有事的!毙〔蔬B忙出言安撫。
“可是……可是……”
魏心羽的膽子向來不大,此刻聽著馬車外傳來的男人怒吼聲,她只能害怕地抓緊了身旁的婢女,根本沒有勇氣掀開簾子看看到底發生什么事。
“放心吧,郡主,有風王爺在,不會有事的!
“嗯!币幌氲斤L凜揚,魏心羽才稍微感到安心,但情緒仍是緊繃著,完全無法克服她天生的怯懦。
馬車外,風凜揚跨騎在馬背上,眉頭微擰地看著不遠處的爭執。
“你這個臭婆娘!竟敢不聽老子的話!”一名年約三十的男子,惡聲惡氣地對著身旁的年輕婦人咆哮!斑不快把玉鐲子拿出來!”
“不行呀!相公!眿D人將玉鐲子緊緊地握在手中!斑@是咱們最后一件值錢的家當了,你不可以再拿去賭,要是賭輸了咱們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們這對夫婦原本是在自家屋子里起爭執,好賭的丈夫要將家中最后一件值錢物品拿去變賣當賭本,婦人自是不肯,她緊揣著玉鐲子跑到屋外來,卻仍躲不過丈夫的怒聲追討。
“好!你竟敢詛咒我輸錢,我一定就是被你這張臭嘴給咒得倒霉的!”男子火冒三丈地怒吼!斑不快把玉鐲子拿來,我還要靠它來翻本呢!”
“不!不行!我說什么都不能給你!”
“你——”眼看旁觀的路人漸漸增多,男子覺得臉上無光,粗魯地扯住婦人的衣袖。“快點把玉鐲子拿來!”
“不!我絕不給你!”婦人使勁全身的力氣抓緊玉鐲子,不讓她的丈夫將它搶走。
“可惡!”男子火冒三丈地打了婦人一巴掌,決定要動手硬搶。
“住手!”一個清脆的女子嗓音驀然響起。
“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閑事?”男子轉頭一看,發現出聲斥止竟是一名年輕女子,壓根兒就不將對方放在眼里!澳氵@女人不回家去燒飯洗衣,跑出來多管閑事做什么?”
駱慈恩不悅地瞪著男人,她才剛從駱家織繡坊走出來,就看見這場爭執。原本她也不想多管別人的家務事,可是這種男人實在太過分了,令她忍不住要為婦人打抱不平。
“你不好好善待你娘子,竟然還對她動粗,你算不算是個男人呀?”是男人就該像她大哥、二哥一般疼愛自己的妻子。
被她義正辭嚴地指責,男子的面子簡直掛不住!吧倭_唆!憑你一個弱女子也敢教訓我?再羅唆我連你也打!”
“想打我?只怕你沒那個本事!瘪槾榷鞅梢牡剌p哼。
“臭婆娘,這是你自找的!”
男人惱羞成怒地想賞駱慈恩一巴掌,卻被她閃過了,他還沒來得及展開第二波攻擊,就聽見路人開始竊竊私語——
“一個大男人怎么一直對女人動粗呢?真是太過分了!”
“就是嘛!怎么有這種人?真不配當個男人!”
路人的指指點點,令男子的怒火更盛,他一定要狠狠地揍這多管閑事的女人一頓,好挽回一點顏面。
“臭婆娘,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他掄起拳頭,”毫不客氣地朝駱慈恩揮打過去。
“是你逼我動手的,別怪我!”駱慈恩輕易地避開了他的攻擊,開始反被動為主動地狠狠修理他一頓。
她的拳腳武功雖然比不上她的三位兄長,但是要對付這種市井莽夫還是綽綽有余的!
沒多久,原本氣焰高張的男子被她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臉腫,狼狽地抱著頭倒在地上。
“哎喲!別再打了!女俠饒命呀!”男子已顧不得什么顏面了,只求別再遭受皮肉之苦。
駱慈恩收了手,正在思忖該怎么處置這名男子的時候,那名婦人突然撲了過來。
“這位姑娘,求你放過我家相公吧!”
駱慈恩詫異地望著那名婦人!八麑δ氵@么兇惡,你還為他求情?”
事情竟然發展成現下這局面,駱慈恩簡直有點啼笑皆非,現在倒像她才是壞人了。
“他再怎么樣也是我的相公,再說他只是好賭了一點,平常并不會對我這么壞的,就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娘子……”聽了她這一番話,男子大受感動,他沒想到自己這么對她,她竟還肯為自己求情,羞愧交加的他抱住妻子懺悔道:“對不起,我錯了,我發誓以后再也不賭了!”
看見這景象,駱慈恩的心里有些感動,也不打算再教訓這名男子了。
“好好善待你娘子吧!她是個好女人,你不該再讓她傷心難過了!
“我知道,我會好好對待她的!蹦凶拥暠WC,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妻子,兩人相互攙扶地走回家去。
駱慈恩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卻突然感受到一道強烈的視線向她投射而來。
她一轉頭,恰巧對上風凜揚炯亮如星的雙眼!
風凜揚將剛才那場爭執全看在眼里,當那名男子動手打他妻子的時候,他原本想插手教訓那男人的,沒想到卻讓這名女子搶先了一步。
看著她義正辭嚴的神態、看著她俐落的拳腳功夫,風凜揚在詫異之余興起一股欣賞之情。她的出現,簡直就是上天給他的一個驚喜,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充滿勇氣與正義的女子,像她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呀!
至于馬車內的郡主,他不用親眼證實,就能猜出怯懦膽小的她一定被剛才那場爭執給嚇壞了!
這男人到底是誰?駱慈恩抬眼迎向風凜揚的目光,他充滿侵略性的視線令她幾乎招架不住。
看他的衣著華貴、氣勢不凡,想必非富即貴,此刻他跨騎在馬上,更顯得他的身形高大。
她原以為家中的三位兄長已經夠高了,但這男人似乎更為高大,而且他的目光實在太過大膽而無禮了!
駱慈恩蹙著眉,不悅地昂著下巴瞪了回去。
好個勇敢又有個性的女子!風凜揚心中對她的激賞又多了幾分。
要知道,天底下絕少有女人敢像她這樣不馴地迎視他的目光,像魏心羽就絕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心中驀地升起一股想將眼前女子納為己有的強烈念頭,盯著她的眸光也變得更加熾烈了!就在他們四目交接的剎那,他已打定主意要定了眼前這名獨特的女子,這才是他想要的女人。
在他的凝視下,駱慈恩的心仿佛受到了猛烈的撞擊,她有種想逃開的沖動,卻又不愿就此服輸,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和他大眼瞪小眼,直到有人走過來,才打斷了兩人視線的交纏。
“四當家,你沒事吧?我剛才在里面聽見爭執聲!币幻樇铱椑C坊里的家仆不放心地出來探視。
“沒事,已經沒事了!瘪槾榷髑那乃闪丝跉,心中暗暗感激這家仆來得正是時候,讓她不必再和這個男人互相凝望下去。
四當家?這個意外的稱謂令風凜揚揚起眉梢,他轉頭看向這名家仆剛才出現的方向,當他看見“駱家織繡坊”這五個大字的牌匾時,一抹充滿霸氣又自信的笑容立即展現在他臉上。
真是太巧了!看來命運早已有了安排,她命中注定了要成為他的人!
“你就是駱慈恩!彼恼Z氣是肯定而非疑問。
此時風凜揚不由得要感謝魏心羽,若不是她要到駱家織繡坊來,他也不會遇到這個讓他一眼就心動的女子了。
駱慈恩詫異地愣了愣,沒想到他竟能喚出她的名字,再看到他那一臉“古怪”的笑意,立刻心生警戒。
“沒錯,我就是駱慈恩,你是?”
“風凜揚!彼事晥蟪鲎约旱拿。
風凜揚?這名字好耳熟,不就是……“你是擎天府的風王爺?”
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今日一見,駱慈恩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器宇軒昂、氣勢不凡的男人,但是他那極具侵略的眼神實在擾得她渾身不自在。
“王爺大駕光臨,有什么事嗎?”駱慈恩眼帶防備地詢問。
她不會笨得以為他們只是恰巧在路上偶遇,看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像是專程來找她的。
只是她不明白,堂堂的王爺怎么會和她的生活有交集?他總不可能是來和她談生意的吧。
“有事找你的不是我,是郡主。”
“郡主?”駱慈恩聞言一愣,不免要懷疑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她才剛出門就遇見這些身分高貴的人?
當駱慈恩還在怔愣之時,小彩已扶著魏心羽走下馬車。
“駱姑娘,我們郡主希望你能夠親自指點刺繡的技藝!毙〔侍嫖盒挠鸬烂髁藖硪狻
“我?為什么?”
“因為……”魏心羽滿臉嬌羞地開口!拔掖汤C的手藝實在不太好,但我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好,因為……因為……”說著說著,魏心羽的音量不但愈變愈小,最后甚至說不出口了。
沒辦法,她實在沒有勇氣說出心里的話,更不敢看向一旁的風凜揚。
“因為我們郡主希望能夠親手在新婚的錦被和枕頭上,繡出美麗的鴛鴦戲水圖!毙〔使室獯舐曊f出魏心羽的心意,希望讓風凜揚也能聽見,并為郡主的這份心意而感動。
駱慈恩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昂首望向馬上英姿颯颯的風凜揚,再轉頭看向滿臉酪紅的魏心羽。
“我明白了。”原來他們兩人要成親呀?王爺配郡主,身分地位倒是極為相配,只不過……
雖然她對風凜揚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心生反感,但是平心而論,她覺得像風凜揚這般狂狷霸氣、自信滿滿的男子,實在不該配上像這位郡主這般嬌柔、怯懦又過分羞澀的女子。
不過,只要他們這兩個當事人覺得適合、相配就好,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那么,駱姑娘是答應了?”小彩積極地為主子詢問。
“這……”駱慈恩為難地輕蹙著眉。
雖然有身份高貴的郡主請她教導繡技,她該感到萬分榮幸才是,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不想應允,不想和風凜揚有太多的牽扯,即使僅是教他未來的妻子刺繡而已。
“很抱歉!彼褶D地拒絕!榜樇铱椑C坊的事務繁忙,我實在沒有辦法抽出時間南行,還是請郡主另請高明吧!”
這該是個合情合理的好藉口吧,由這位郡主嬌小的身材和白嫩的肌膚來判斷,駱慈恩可以斷定她必然是個南方人,而身為駱家織繡坊的負責人,她的確是無法拋開手邊的工作來一趟南方之行的。
正當駱慈恩因自己想出的完美藉口而暗自得意時,風凜揚突然開口了。
“郡主這一個月都在擎天府作客,駱姑娘可到擎天府來,花不了你太多時間的!睆鸟樇铱椑C坊到擎天府,只需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可以到了。
聽見他的話,魏心羽又驚又喜,兀自以為風凜揚也希望她將刺繡學好,將來好繡出美麗的枕被。
駱慈恩只消一眼就看出喜形于色的魏心羽心中所想,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風凜揚并不是這么想的,她不以為然地抬眼瞪著他。
她實在弄不懂這些身份高貴的人的想法,在她的觀念里,一對男女要成為夫妻的首要條件就是必須彼此相愛,可眼前這對身份相配的王爺和郡主卻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看得出來,這位郡主深深愛戀著風凜揚,但風凜揚似乎對這郡主沒什么意思,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郡主一眼!
風凜揚知道她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由得贊賞地牽起了唇角。
沒錯,他之所以會開口要她到擎天府來,的確不是為了成全魏心羽想學刺繡的心愿,這個羞怯郡主的繡功多好多壞都不在他關心的范圍之內,他只是為了要將駱慈恩攬在身邊罷了。
他揚起弧形優美的唇片,朝她挑釁一笑,笑容中帶有幾分挑戰的意味。
駱慈恩并不是那么容易中激將法的人,只是她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藉口可以推托了。
“好吧!”她有點無奈地答應了,卻不忘提出她的條件。“但是織繡坊的事務繁忙,請恕我無法天天到擎天府去,所以……我頂多只能每三天去一次,這樣行嗎?”
“當然行!”魏心羽高興地說道!暗綍r候我會派馬車來接你的!
“那倒不必了,多謝郡主的好意,我可以自己過去。那么……如果沒事了請容我先行離開!憋L凜揚那張霸氣十足的笑臉令她備感壓迫,她心中升起一股想逃開的沖動,于是不等他們有所反應,駱慈恩已逕自轉身離開。
只是,她才走沒幾步路,風凜揚的嗓音突然在她背后響起——
“后會有期了!彼恼Z調并沒有特別的加重,但聽在駱慈恩的耳里就是覺得異常的吊詭。
他說這話……似乎另有所指?駱慈恩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不愿去多作臆測,她頭也不回地走著,腳下的步伐變得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