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彩定定地凝視銅鏡中所反映出來的自己,迷惑、不安的眼神和內(nèi)心的忐忑都是隨著他的改變而起伏。
他到底具有什么樣的魅力?簡單幾句話,居然就能左右她的心緒,影響她如此之深。
他為什么要招惹她的感情呢?如果她當真逃不開、淪陷了,最后該怎么辦呢?
言彩愈想愈亂,情緒又開始動蕩不安。
“小姐,你要不要早一點休息?”含梅關(guān)心地說:“你的臉色很差,精神看起來不怎么好!
言彩勉強撐起一抹笑容道:“我沒事,倒是你要早點歇息,你每天都要做這么多事,肯定累壞了!
含梅定定看著小姐,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帶著些微的驚訝,也摻雜了不少感動。
“怎么了?”
言彩看出含梅表情上的不對勁,主動問道。
“沒有……”含梅搖搖頭道:“小姐對待奴婢情同姐妹,可是這樣體恤奴婢當下人的辛苦,還是第一次呢!
小姐本性善良,但是畢竟生為千金小姐,總是不懂奴才們做人做事的辛酸,只要一聽到主子的慰問,胸口忍不住就泛滿了感動……
“對不起,以前我太不了解你們的辛勞,若不是在將軍府做了一些活,恐怕我現(xiàn)在仍然是個涉世未深的丫頭!毖圆市α诵Φ溃骸澳銈兣ぷ鞫际羌刃量嘤种档脷J佩!
“這么說來,是姑爺給了小姐新體驗嘍?”含梅抓住機會道:“最近奴婢也覺得姑爺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不好,他對小姐的態(tài)度真的改變很多,雖然說話的模樣還是讓人敬畏,但是只要姑爺肯對你好,奴婢就認為姑爺是好人,也不會在背地里偷罵他了!
聞言,言彩真是哭笑不得。
她真的覺得含梅很可愛,是她最好的朋友,很體貼她,也了解她心情的好壞。
“我不知道他對我抱著什么心情,雖然我也很高興他對我好,可是總覺得一切都像做夢似的,很快就會夢醒了!
“你對姑爺也太沒信心了吧?”含梅嘆氣道。
“不要談他了好么?我會心煩!彼Z氣淡然。
“是。”含梅輕拍小姐的肩膀道:“你還是早點休息吧,省得去想更多的煩惱事!
“嗯!毖圆庶c了頭。
含梅旋身走到房門前,伸手開門之后,不禁被佇立在門外的衛(wèi)不居,嚇了一大跳!
“姑、姑爺?!”
言彩匆匆回過頭來看向門外,果然看見他從外頭走進來,并且遣退一臉驚愕的含梅。
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言彩心中有上百、上千個疑問,卻統(tǒng)統(tǒng)哽在喉嚨間。
直到含梅離開,他一步步走近她的剎那,她才開始懂得緊張,并且別開臉去。
“你、你找我……有事么?”
衛(wèi)不居的情緒簡直亂透了!他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這陣子總是為了她而顯得有些恍惚,甚至開始想要找后犧來商量大事——要如何將一個女人呵護備至,像捧在手心一般。
他瘋了,是不?
竟然想要找梁后犧那個男人來商量。
唉!
他嘆氣了,不過是嘆在心底,所以她聽不見也瞧不見,更不可能知道他在想甚么。
“我沒事找你。”
“喔。”她頷首小聲地問:“如果沒事找我……你怎會來這里呢?”
“這么晚了,回寢居當然是要歇息了!
“嗄?!”
她如羽扇一般的長睫上下眨呀眨,很是驚訝的表情。
衛(wèi)不居徑自卸下外衣,邁步走向床邊,大咧咧地在床炕上坐下。
這一嚇可不得了,將言彩整顆心和三魂七魄都嚇飛了!
“你——”她不由自主地抓緊胸口衣襟,想要壓抑住心底,一股既強烈又不可思議的沖動。
“很晚了,快睡吧!
他一派自若地躺上床,沾枕之后便入睡了。
言彩只能說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愿意和她同床共枕?!
這樣的刺激會不會太大了?
她緩步移近床炕,感覺他的呼吸聲逐漸均勻,才知道他已經(jīng)睡著了。
言彩靜靜看著他好看的容顏,英氣逼人,她何其有幸,居然能嫁給如此不凡的男人?
她不配呀!
從頭徹尾,他的行為都是因為“報恩”,而非出自于內(nèi)心的,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卻偷偷地忘記,想要貪圖他所給她的好,即使那只是一場為時短暫的幸福也行。
她是不是太傻了?
言彩披衣走到桌前坐下,吹熄了油燈,看著窗外月色皎潔,她的心情更加沉重許多。
她又哪里知道躺在床上的那個男人,一雙拳頭不知道已經(jīng)在被子底下,猛捶自己的胸口多少回了……
一輛馬車在“騰翔酒樓”前停駐,衛(wèi)不居一身錦衣綢服走下馬車,直接來到酒樓的二摟。
一上二樓,便看見兩位高雅的男子舉杯對坐,暢談風生。
衛(wèi)不居的出現(xiàn),讓兩名男子都停下了交談聲,直接轉(zhuǎn)向衛(wèi)不居漾開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派人傳話給我們,說有要事找我們商量,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竟然會讓你主動找上我們?”
梁后犧一雙精明的瞳眸轉(zhuǎn)了轉(zhuǎn),像是可以輕易地洞悉每個人的想法,聰明得讓人害怕。
不過會害怕的人,可不包含衛(wèi)不居和龔天洛。
“少廢話!
衛(wèi)不居坐了下來,語氣不怎么愉悅,看了龔天洛和梁后犧一眼,無奈地又緩和了情緒。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難得看你如此頹喪的樣子!饼徧炻逅闶潜容^有人性地關(guān)心他。
梁后犧在一旁呵呵笑道:“該不會是咱們的衛(wèi)大將軍身陷情關(guān),目前正是進退不得的局面吧?”被說中了心事,衛(wèi)不居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喪氣——
他可以省得從頭到尾,將自己對言彩感情的發(fā)生經(jīng)過敘述一次,但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心底的事,也不是相當好受。
衛(wèi)不居不說話,徑自沉默地替自己拿過杯子斟了一杯茶。
看著他反常的舉止,梁后犧和龔天洛面面相覷,不由得打從心底發(fā)出陣陣驚訝的反應(yīng)。
“該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梁后犧首先詫異萬分地說:“沒想到我胡言亂語說的話,都比正經(jīng)八百時說的話來得準確。”
龔天洛面容鎮(zhèn)定,但是若說心里邊完全不驚訝是騙人的。
他和衛(wèi)不居是多年好友,卻從未聽說過他看上哪家姑娘,依他倔傲的性情來看,哪個女人想要納入他眼中,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當他沒否認自己當真為了感情事而困擾時,確實會讓他們深感驚訝。
“你真的是為了感情的事找我們商量?”
龔天洛仍然懷疑。
因為衛(wèi)不居不像是會為這種事,找上他們當商量對象的人。
然而衛(wèi)不居卻目光深沉,來回掃了他們倆一眼,語氣不怎么自在地問道:“你們……會幫我么?”
“嘎?”
你們會幫我么?!
這是誰說的話?
他?堂堂護國將軍衛(wèi)不居?!
是他們聽錯了吧?衛(wèi)不居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
龔天洛和梁后犧都一致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們都不講話,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跟我們說笑?”
衛(wèi)不居挑起怒眉道:“你們聽起來覺得好笑么?”
龔天洛和梁后犧異口同聲搖頭道:“不好笑。”
衛(wèi)不居喝口茶,清清喉嚨!把詺w正傳,你們認為我該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他們兩人一臉莫名,梁后犧的表情更可說是呆茫得可以,看得衛(wèi)不居是怒火中燒,簡直想殺人!
“你們還沒睡醒是不?需不需要我用這雙拳頭將你們打醒?”衛(wèi)不居具有威脅性地露出一雙拳頭。
龔天洛面不改色,梁后犧倒是馬上露出貪生怕死的討好笑容道:“都什么時辰了,怎么會沒睡醒呢?有話好說,先將拳頭放松吧!
砰地一聲!
衛(wèi)不居結(jié)實的拳頭重重落在桌案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他真恨自己沉不住氣的個性,若不是因為這樣,也不會在無意間不斷對言彩造成傷害了。
“你到底對誰動心了?”龔天洛一臉正經(jīng)地問。
其實像這種感情事他向來不愛談,但是連衛(wèi)不居都肯拉下面子,向他們開口求救了,不愛談也得談一談。
“對誰?”衛(wèi)不居像是在問自己,之后又沒了聲音。
“是呀!你對誰動心?趕快告訴我們!”
衛(wèi)不居睨了一臉像要看好戲的梁后犧一眼,突然收起想要找他們商討事情的沖動。
“我改變主意了。”他起身道:“我還是自己想辦法!
“唉!”梁后犧急忙阻止他離去!凹热欢紒砹耍蛯栴}說出來,讓大家好好替你想想嘛!”
“但是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誠心誠意要幫我想辦法的樣子。”衛(wèi)不居坦白指出。
“有么?”梁后犧伸出十指抓抓自己的臉皮,笑問道:“我的表情真的那么不誠懇么?”
衛(wèi)不居隨手拎起茶壺,在地上倒出一面水鏡。
“喏!
衛(wèi)不居下巴一指,梁后犧則低頭照著水鏡,看自己臉上的表情!斑馈孟裾娴挠心敲袋c不誠懇。”
“這不重要!饼徧炻謇仄x的話題,對衛(wèi)不居問道:“你對一個女人動心有什么好煩惱?”
依他的條件,哪個女人可以逃過他的追求?
他既是人人愛戴的英雄將軍,更是許多女人芳心暗許的男子,天底下恐怕只有女人為他煩惱,不可能是他為女人而苦。
衛(wèi)不居握緊拳頭,最后還是決定坐下來,將話攤開來說:“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對她……已經(jīng)投入了。”
“她是誰?”
“言彩。”
“啐!”梁后犧當下不客氣地賞了衛(wèi)不居兩記白眼!八际悄銈兗覍④姺蛉肆,你還在為情所困什么?”
人都在他身邊了不是么?
“她是我的妻子沒錯,可是我無法確定她愛不愛我!边@才是他痛苦的地方。
他將自己對言彩的感情發(fā)生,誠實地說了一遍,龔天洛和梁后犧也聽得一愣一愣——
要看衛(wèi)不居如此單純認真的討教表情,實屬難得。
“……我相信你方法很多,所以我需要你替我出主意!彼疑瞎聿帕汉鬆蘧烤故巧仙现?抑是下下策?
“我明白了。”
梁后犧腦筋動得飛快,剎那間,一個計謀便在腦子成形——
“你若想試探她對你的心意,只有用苦肉計了!
他要衛(wèi)不居附耳過來,徑自在他耳際提主意,聽得衛(wèi)不居眉頭愈鎖愈緊。
“這方法行得通么?”
“絕對行!”梁后犧只差沒拍胸脯保證。
龔天洛聽完就算,他兀自喝著杯中的茶水,不發(fā)表任何意見。
衛(wèi)不居思愣一會兒,深感不妥地說:“這是騙人的手段!
“若是能騙到一個心愛的女子,值得乎!
騙到一個心愛的女子——
他是想得到她,但是并不想對她說謊,免得在她心中造成更大的傷害,可是如果不試探她,又怎么能知道她心里有沒有他呢?
他真的想知道啊……
衛(wèi)不居煩躁地伸手托住額際,定心思慮許久,最后終于抬起燦亮的目光點頭答應(yīng)道:“好!我采用你的方法!
“這樣做準沒錯!”
梁后犧自信滿滿,衛(wèi)不居倒是不安于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