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藥兒醒來后,便不見段逍的蹤影,她心不覺得奇怪,略做梳洗后,出了房門。
藥兒初來乍到,對古劍山莊的地形不甚熟悉,再加上莊內面積廣大,分院別房又極為繁復,藥兒才在門前的小徑上走了幾步,便對這偌大的莊園感到頭痛,不知該往何處去。
此時,迎面而來一名彪形大漢,藥兒定晴一看,正是昨日跟在古明月身旁的男子。
“藥兒姑娘,在下程朗,是古劍山莊的護衛。”程朗向前對藥兒抱拳一揖,語調有些不自然,臉上甚至泛出了些許紅暈。
“程大哥別跟我見外,叫我藥兒便成了!彼巸簩ρ矍斑@名外形粗獷、卻又看似內斂的男子甚有好感!皩α,程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但又不便開口詢問,不知程大哥能否為藥兒解惑?”
“你既已進了古劍山莊,便是古劍山莊的朋友,沒有什么不便啟齒的,有何疑問,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昨日進莊之后,便見莊內諸多仆役,雖是布衣打扮,但分明身手不凡,各有來頭,當年都是江湖上叱 風云卻又突告隱退之人,如今卻齊聚在古劍山莊之內,不知是何故所致?”
程朗聞言,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正色說道:“這些老前輩,當年多是遭仇家追殺抑或厭煩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老莊主行走江湖之際,仗義直言,為這些人解決了糾纏不清的關系,他們才得以全身而退,歸隱田園。而后,老莊主創立了古劍山莊,更在隨后的華山比武大會上奪得武林盟主之座,四十年來,古劍山莊穩居武林龍頭,秉公裁決各大派之間的紛爭動亂,從來未落人話柄,更沒有野心分子膽敢圖謀不軌,但實際上,武當、昆侖等各大門派仍是心有不甘,不時對盟主之位虎視眈眈;老莊主逝世后,將位子傳給大哥,各派就更加蠢蠢欲動,之前,大哥心無旁騖,穩健的作風讓他們無機可乘,但自從琛琛中毒后……大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莊內之事不聞不問,風聲走漏后,各大派都有些小動作。至于莊內的老前輩們,也是得到消息之后,為報老莊主之恩,才趕至莊內喬裝仆役,以應不時之需!
聽完程朗的解釋,藥兒這才恍然大悟,接著又在心底盤算著些復雜的思緒,久久才開口說道:“所以,如果想阻止這一場權位之爭,只有趕緊將唐琛琛治好,讓古青云無后顧之憂,可以全心整頓武林?”
“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正是如此,古夫人的毒,還請姑娘多加費心!背汤实难壑辛髀冻鰵J佩的神色。
“程大哥盡管放心,我師兄既已答應了古莊主,藥兒自當全力以赴!闭f到這兒,藥兒這才想起了原先的目的。“對了,程大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見到我師兄?”
“段兄一早便在馥園練劍,不如我帶你去吧!!闭f完,程朗倏地臉色一暗,又補了句!按笮〗阋苍谀莾!
藥兒聞言一愣!笆菃??”
隨后,兩人便直往馥園中走去,程朗還不忘叮嚀藥兒,古劍山莊內到處都是陷阱機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誤觸暗椿,后果不堪設想,因此,倘若無人帶路,最好不要獨身亂闖。
一進馥園,果然見到段逍正身手俐落的舞動劍法,身影飄忽之間,英姿颯颯,人劍合一,而一身紅裝打扮的古明月,則目不轉睛的在一旁注視著。
忽然,段逍一轉眼望見了藥兒,立刻收住劍法,大步走向藥兒兩人。
“我一早醒來就不見你人影,幸虧遇到了程大哥,否則我真不知該往何處去找你。”藥兒說著,發現剛練完劍的段逍已是一頭汗水,她像往常般,掏出了隨身帶著的水藍色絲巾,幫段逍拭去汗水,一旁的程朗則略顯驚訝。
“我看你睡得沉就沒喚醒你,一個人出來練練劍法,正巧碰上了明月姑娘!
“是。,沒想到段大哥深藏不露,一身的劍法高超不凡,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想必藥兒姑娘自然也是身手不凡。”古明月隨即向三人走來,一臉的笑容在見到兩人親密的動作后倏地僵住。
“呃……不,我不會武功!彼巸簩⒔z巾收回腰間。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惫琶髟聽N爛的笑容將她姣好的容貌映襯得益發亮麗!岸未蟾绲奈渌囘@般超凡人圣,自然也得有個能夫唱婦隨的女子匹配,才稱得上是神仙眷侶,不是嗎??”
一時間,在場的每個人都因古明月的這一番話而靜默,各有各的心事,使得氣氛有些沉悶。
這時,藥兒先開了口!俺檀蟾,怎么沒見到古莊主,他人在哪兒?”
“打從這半個月來,大哥總是徹夜守著琛琛,白天又到處打探藥方、遍尋名醫,我又勸不動他,只好由他去,我想,他現在應該是在琛琛房中吧!。”
“嗯--”藥兒深思,隨及說道:“程大哥,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和那真公主談一談。”
沒料到藥兒會有這般要求,程朗和古明月顯然都有些吃驚,因而對看了一眼,最后,程朗說道:“我想……這件事我不能擅自作主,必須請示過大哥!
藥兒點了點頭!澳蔷陀袆诔檀蟾。”
說完,藥兒又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她望向段逍說:“師兄,你有沒有注意到唐琛琛房中擺設的那些花,樣子看起來像是白色的雛菊,但香味卻很獨特。”
段逍點了點頭說道:“因為房中擺設的數目多到驚人,所以我也留意到了,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不……暫時還沒有頭緒。”藥兒又轉身問起古明月:“明月姑娘,你可知山莊內其它地方可有這種花?”
古明月想了想:“我也是頭一次發現到。幾個月前,我為了山莊中幾筆暗盤交易而前往京城,半個月前才回來,就發現大嫂的房里出現這種花,但除了香味特別點之外,我實在看不出它有什么怪異之處!
“哦,我只是好奇,問問罷了。”藥兒嘴上這么說著,但卻迅速地與段逍交換了個眼神。
。
程朗和古明月先后離去,藥兒立即拉住段逍說道:“師兄,一會兒我去見那真公主時,你抽空去查查這花的來歷,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你放心,我會辦妥的。但是,你一個人去……”
“不會有事的,有程大哥陪著我。何況,我有些話要問那真公主,就怕她不肯說實話,到時就麻煩了!保
“無論如何,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倍五猩髦氐亩撝滤齻约。
“嗯,放心吧!。”
在征得古青云的同意后,程朗帶著藥兒往地牢走去,誰知卻先來到了先前所見的桃花林前。
“藥兒,相信你已經看出,這座桃花林是依照諸葛先生的八陣圖所設,非但內含陰陽開闔之妙,其中更是步步危機,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身首異處,古劍山莊的地牢即設在其中。等會兒進入林中后,你一定要緊盯住我的步法,半點都不能有所差池,知道嗎??”
藥兒謹慎的點了點頭,不敢輕忽程朗之言,而后,兩人便一前一后走入了桃花林。
甫進林中,藥兒才發現四周綻放的桃花粉白參雜,美雖是美,但卻易令人目眩神馳,不知身處何地。但藥兒無暇多想,她謹記著程朗的每一個步伐,跟著他在林中移動,看來不大的桃花林,卻像看不到盡頭似的廣闊,偶一回頭,方才桃樹的位置似乎又做了變更,藥兒這才領略了八陣圖的奧妙之處。
不知過了多久,程朋才停在一棵桃樹之前,藥兒安靜的看著他將埋在樹下的一塊磚石給撥開,并將它緩緩的移動了四次不同的方位,才停止了動作,周圍的桃樹竟全部自動的移轉開來,沒多久,便清楚的見到左方約莫十步遠的地上,出現了地牢的入口,藥兒對這巧奪天工的設計及巧思深感欽佩。
程朗見暗門已開,立即上前,藥兒也隨之走近一看,只見地牢中不見天日,全無火光,接近地面處隱約可見有道石階相連,這時,程朗開口道:“這座地牢,十余年來從來沒有囚禁過任何人,雖不至于有任何毒蛇猛獸,但卻暗如地府,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地處偏僻,關在這里,終日與自己為伴,正常人不出十天便要發瘋,而那真公主……反倒因愛生恨,對大哥如此無情的對待日夜不忘,想不到這股強烈的恨意,竟成了讓她活下去的力量!背汤什唤行└锌
“想不到她對古莊主竟是這般癡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彼巸河纸又f:“程大哥,我想,我還是一個人下去吧!,免得刺激那真公主,反倒問不出什么!
“這……”程朗有些遲疑,低頭想了會。“好吧!,那真公主身上已無任何可疑之物,應不至于傷害到你,但你仍要小心,我會在這里等你。一會兒,你下去后,地牢內自然會激活裝置,點燃火把,你沿著階梯往下走,看到第一盞燈火后直行三步,揀右手邊的叉路走去,再往前十步,便可見到壁上有一龍形燈飾,你將籠頭順時針旋轉三次,再反方向旋轉一圈半,面前的石墻便自動開啟,那真公主便關在其中的鐵牢中!
“行了,我記清楚了。”藥兒說完,便徑自往地牢中走去。
甫進地牢,果真如程朗所言,燈火自動點燃,先是一條長長的石階由上往下,盡頭便出現諸多信道,藥兒心想:不明就里之人若胡亂闖入,恐怕一輩子也出不去。她隨及按照程朗的說法走去,直到見到龍形燈飾后,再依法旋轉,果然面前的一道石墻便緩緩開啟,藥兒立即向前,只見鐵牢中空空蕩蕩的,細看之下,才發現有一名白衣女子,披頭散發的蜷縮在墻角,表情呆滯木然,對突如其來的光亮也毫無反應。
“怎么?還不放棄嗎??還是特地來告訴我,唐琛琛那該死的女人終于遭到報應,死了是嗎??”忽然之間,原先靜靜坐著的那真公主,倏地由墻角沖至欄桿前,雙手使勁搖晃著鐵牢!笆遣皇牵磕阏f啊?!哈……哈哈,她終于死了是嗎??終于再也不能搶我的男人了?報應、報應,這是報應!哈……哈,老天有眼,老天終于睜開眼了!”
藥兒看著眼前這名表情猙獰的女子,實在無法想象眼前蓬頭垢面,面容枯槁的女人,竟會是堂堂西域大國的公主。難道真是為情所苦,為情所害?
“你錯了,唐琛琛沒有死,她也不會死,老天若真有眼,它自然會讓有情人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胡說!胡說,什么有情人,什么白頭偕老,全是一派胡言!最愛青云的人是我!是我!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可以為他放棄公主的權勢,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唐琛琛算什么?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一個出身低賤的下人,她憑什么愛青云?憑什么坐上莊主夫人的位子?我告訴你,她死定了!誰也沒有辦法救得了她,只要我一天不說出解藥的下落,她就一天比一天痛苦,最后就會腸穿肚爛,五臟俱毀,死路一條!”
那真公主緊抓欄桿的雙手,因過度用力而使得關節逐漸泛白,而她布滿恨意的臉上,卻現出陰森得意的神色。
“你這又是何必呢?她死了,古青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一樣活不了!彼巸喊咽聦嵵赋。
“那又如何?大不了同歸于盡。我耶律那真得不到的東西,唐琛琛也休想得到!
“你真的以為沒人救得了唐琛?”
“那是當然。”那真公主臉上倏地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神色!澳慊厝ジ嬖V古青云,叫他別傻了,我永遠也不會說出解藥的下落,唐琛琛只有死路一條,還是趁早準備辦她的后事吧!!”
“哦,是嗎??”藥兒仔細推敲著那真公主的一字一句,臉上仍是一派的優閑自得,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淺笑。
“你--你笑什么?”耶律那真這才感覺出眼前這名女子雖然看似柔弱,眼神卻熠熠發亮,似乎不是個簡單人物。
“我笑什么?”藥兒的笑容逐漸自臉上隱去,眼神也變得凌厲駭人,她揚聲說道:“笑你的幼稚、無知;笑你的自不量力,更笑你有眼無珠、不識泰山!
耶律那真聽到藥兒這番嘲罵,哪里按捺得住心中暴漲的怒氣,她杏眼圓睜,一張俏臉脹得面紅耳赤,尖聲說道:“好個瘋婆子!竟敢在本公主面前胡言亂語!”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很快你就會知道。反倒是你,堂堂一個西域公主,竟然為了情愛兩字,淪為古劍山莊的階下囚,更可悲的是,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難道看不出來,古青云對唐琛琛用情之深,你這種愚昧的作法,甚至有可能造成中原武林的浩劫,你知道嗎??”藥兒雖覺得耶律那真愚不可及,但見她為古青云落魄至此,也不免感嘆她的癡傻,恨不得能讓她看破這情嗔愛欲。
“那與我又有何干?我只知道我愛他,愛到不可自拔,我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耶律那真發瘋似的大喊,隨及又軟癱在地上,倚靠著欄桿,無力地泣訴著:“你不會懂的,我是那么的愛他,那么努力地想使他注意到我,他卻永遠都是那么有禮而冷淡,連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這不公平,不公平……我只是晚了一步出現,為什么就沒有愛他的資格?他們是兩情相悅,是雙宿雙飛,那我呢?我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他……他為什么這么無情,這么狠心?竟然把我關進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我哪里做錯了?哪里做得不夠好?為什么他永遠只看到唐琛琛為他所做的一切,卻對我的用心視若無睹!我只是……只是要他愛我、愛我而已!這么困難嗎??這么痛苦嗎??”
藥兒看著眼前這名為愛幾近瘋狂的女子,一時間百感交集。不可否認的,她對古青云的癡情的確令人心疼,勇敢追求自己所愛,最后卻換來一身的傷痕,教人同情?但面對古青云與唐琛琛之間的生死相許,她又無法不動容;是不是所有圓滿美好的愛情背后,都有許多交了心卻再也找不回來的失意人?都有無數掏心挖肺付出卻得不到響應的心酸史?那么,世人詠嘆贊美的情愛,詩人心醉神往的愛情,究竟隱藏了多少看不見的傷痛?
藥兒逐漸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逃避的又是什么?從離開九寨谷之后,經歷的一些事讓她無法避免的了解到,世上任何一種感情都能單純地獨立,一如她與段逍之間,只有兩個人的生活讓他們相依相存,緊密地附合著對方,以維持自己生命的意義,而就因為如此單純,她總是逃避地問自己,這是一段什么樣的感情?比友情來得深入,又比愛情來得熟悉,甚至比親情更加濃郁,該怎么來分辨這樣一段已存在太久、太久的感情?藥兒問自己,卻找不出答案,只有一輩子想和段逍在一起的決心清晰而明確。
她在深思中回了神,看著仍喃喃自語的耶律那真,只想趕緊問出問題的癥結,只要一句話,她相信自己便能解出這團迷霧。
“我想!彼巸憾紫铝松碜,自腰間取出了方才在唐琛琛房中摘下的小白花,遞到耶律那真的面前。“你應該知道這是什么花吧!?”
耶律那真不甚專注的一看,卻立刻睜大了雙眼,臉色倏地慘白,汗水自額上涔涔落下,她驚訝地指著眼前的小白花,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過了許久,才頹然垂下了手指,整個人像完全失去生命力似的,有氣無力的問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來古劍山莊?”
藥兒仔細看著她從頭到尾的面部表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沒有錯誤,現今,總算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緩緩的站了起來,說道:“我是誰你用不著知道,只怕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至于我來古劍山莊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為了救活唐琛琛,而你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說完,藥兒便頭也不回的往出口走去,但才走了數十步,便又停在原地良久,才聽見她若有似無的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如果可能,我情愿一輩子也沒到過古劍山莊。”
當晚,藥兒便將眾人叫至唐琛琛房中,只見眾人早已齊聚一堂,卻仍不見她的蹤影,就連段逍也不知去向。
沒多久,藥兒和段逍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房門口,藥兒身旁攙扶著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是身分成謎的董伯。
藥兒先淡淡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程朗和古明月只是一臉疑惑的站在一旁,古青云則是緊緊的望著藥兒,她抿著雙唇,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未等她出聲,古明月已按捺不住的問道:“今日你將我們叫來房中,莫非已知如何救治大嫂?”
“不錯!我決定今晚就為唐琛琛解毒。”藥兒心中暗自下了決定,就算再危險,她也得放手一搏。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莫不驚訝萬分,就連身為武林盟主的古青云也不禁倏地臉色一變,沖口問道:“藥兒姑娘,你可有把握?”
藥兒一聽,立即皺起了雙眉,對古青云不信任自己的質問,感到十分反感,她沉聲道:“古莊主,你難道不明白‘用人即信’這個道理嗎??倘若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當日也不必在九寨谷苦苦相求;我既然答應了你救人,就絕不會讓她死,你這樣的問法,未免也太無禮!”
古青云方才一脫口而出,心中便知失言,又被藥兒一陣奚落,心中更是愧疚難當,正想向藥兒賠不是,段逍已先行開了口。
“藥兒,古莊主只是擔心妻子的安危,這才一時失言,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藥兒若有深意的看了段逍一眼,低頭輕聲地喃喃說道:“偏偏你就不知道擔心我的安危!
藥兒的聲音又輕又細,眾人聽得并不真切,段逍更覺事有蹊蹺,正想開口詢問,身旁的董伯卻已開了口。
“好了,好了,何必為這些小事傷了和氣呢?小姑娘,你說你有法子救得了琛琛,怎么不說來聽聽呢?”
“說起這事,全多虧了老前輩金言提點,藥兒才有了頭緒的!彼郎\淺一笑,接著說道:“摧心滅骨草的毒性奇烈,且借著體內真氣的流通而遍布五臟六腑,照理說,身中此毒的人,脈相應是紊亂無章,但照唐琛琛的脈相看來,卻呈現時而緩慢平靜,時而急促紊亂的現象,表面看來,她的確是中了‘摧心滅骨草’的毒,但仔細觀察她的皮膚,卻紅潤燥熱得有些反常,甚至出現了極為細微、不明顯的青色斑點,分明就是慢性中毒的征兆!
一番話才剛說完,除了董伯仍是笑呵呵的之外,其它人都睜大了雙眼,古明月更不敢置信的大喊:“不可能的!我們請遍了中原各大名醫,全一致認定大嫂的確中了‘摧心滅骨草’,不可能有錯的!
“哼,全是一群沒用的庸醫!”藥兒冷哼了一聲,對那些害人不償命的庸醫尤其反惑。
“呵呵,小姑娘果然聰明過人、觀察敏銳,不愧是卓小子的得意門生!倍允且荒樞θ莸目粗巸,簡單的幾句話,等于間接認同了她的觀點。
“多謝老前輩夸獎!彼巸豪^續說道:“唐琛琛中的毒,其實是‘無名花’。這種花只產在天山北麓,每年三月才結果開花,用毒之人先將花的果子摘下,磨制成粉,才能用以下毒,中毒之人服下后,其癥狀與‘摧心滅骨草’無異,因此才會有人指鹿為馬,誤以‘摧心滅骨草’的方法救治,但這兩種毒物屬性恰為相反,一者為極燥熱之毒,另一者則是至寒冷之物,一旦診治錯誤,開的藥方自然也有如催命符,只會加重她的病情!
藥兒看了看傾神聆聽的眾人,接著往下說!暗菪臏绻遣荨c‘無名花’中毒征兆極為相似,外表都宛如沉睡般死去,后者則更為毒辣,臨死前,中毒之人會遭受極為痛苦的折磨,最后腸穿肚爛而亡。那真公主一時不慎,露出破綻,才讓我找到了真相。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摧心滅骨草’的毒性會自動發作,而‘無名花’的作用卻必須借著花本身的香味來催發,而這種外表清麗卻能置人于死地的稀有花種,就是它!”藥兒一手指向唐琛琛房中到處都是的小白花。
“什么?”古青云一驚!想不到唐琛琛最喜愛的花,竟然差點奪走她的性命,想當然,這一定又是那真公主設下的陷阱。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為了取唐琛琛的性命,竟已苦心籌劃了這么長的時間。
“真想不到……那真公主竟是如此狠毒!”程朗不禁喟嘆道。
“她……恐怕再也勘不破心中的魔障了!彼巸簩σ赡钦嬗心敲葱┰S惋惜。
“這么說來,”古青云一心只記掛著唐琛琛的安危!拌¤∮蟹ㄗ俞t治,是嗎??”
藥兒點了點頭,刻意忽略了其中的危險性不說,只是淡淡的開口:“‘摧心滅骨草’的毒,非解藥不能解,但‘無名花’,則可靠著扎針的作用把毒逼出,當然,下針的功夫必須是爐火純青,一點差錯也出不得,而且,需費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不可有半分失神,否則前功盡棄!
“藥兒姑娘燼管放心,古某會親自鎮守房門,絕不會讓任何人進入房中。”古青云立即開口保證。
“另外,”藥兒交代著,“房中所有的‘無名花’,必須悉數搗毀,半點也留不得,更要準備一只大木桶,隨時備足熱水,至于其余需要的藥材,我會列下清單,請貴府派下人去采買,其余的事你們就不必多問了。”
“小姑娘!倍K于再度出聲,臉上的笑容卻已隱去!澳愦_定要這么做嗎??也許……可以再考慮、考慮!
“用不著考慮了!彼巸河行┢>氲膿]了揮手!爸挥羞@個方法了,老前輩,到時要辛苦您待在房門口準備,要是我有什么差池……還請您鼎力相助!
“藥兒。”
段逍這才發現事情并不簡單,恐懼立即迅速的彌漫在他的心中,但他仍力持鎮定,沉聲喚道,并以眼神相詢。
無奈藥兒眼神閃爍的逃避他的質問,這樣的舉動,更讓段逍感到心慌意亂。
古青云見此情形,立即識趣的告退,帶著閑雜人等離去,留下段逍與藥兒獨處。
“怎么回事?你瞞了我什么?”段逍極力抑制心中的怒氣,無法想象以往和他沒有所謂秘密的藥兒,居然對他都不肯坦白。
“沒什么,你別問了!彼巸褐荒芤晃兜姆笱,突然之間覺得好累、好累。
“你不說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很危險是嗎??醫治唐琛琛,會讓你自己受到傷害,對不對?”段逍倏地擒住藥兒的手腕,昂聲問道,情緒再也無法隱藏。
“不對!不對!你別再問了好不好?”藥兒驀地覺得暈眩,皺緊了眉頭,只能有氣無力的喊著。
“你看看你,自己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哪還有余力救人?”段逍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思及她方才所說的話,分明一副要拿命做賭注的模樣,一時間,胸口像漲滿了什么似的,撕裂的痛楚逐漸蔓延。“算了,我們走吧!!別管什么救人不救人的!”
段逍拉住藥兒便要往外走,藥兒只能反手抱住他的手臂,氣急攻心的大喊:“這算什么?當初說唐琛琛不能死的人是你,要我救人的也是你!現在要不顧一切,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你!怎么?你忍心讓古青云萬念俱灰、撒手不管,忍心讓武林再起腥風血雨?忍心讓正義淪喪、生靈涂炭嗎??你不是滿腔的俠情熱血,不是一身的絕世武功,不是想和師父一樣,管盡天下不平之事嗎??為什么現在卻想抽身離開?你舍得不嗎??”
段逍驀地停住腳步,臉色一沉,他知道藥兒長久以來都擔憂他這種重情重義的性格,會落到和師父一樣的下場,但他實在沒辦法眼見武林染血,自己卻遠避九寨谷,坐視不理!皫熜!彼巸悍鲋五械募绨颍碜域嚨匾卉,激動的情緒逐漸沉淀!拔也皇枪帜悖以趺磿帜隳?我知道你無法坐視武林血流成河,更不能看著無辜的人受害,只是你也擔心我,怕我傷了自己;可是……從答應下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但我不能讓你陷入兩難的局面,你就讓我試試吧!!賭贏了,我們就別再管武林中的事,我們回九寨谷,過以前的日子,你還是我一輩子想依靠的人,我也還是需要你照顧的藥兒,好不好?”藥兒止不住的淚水一滴滴的自眼眶中滑落。她想回九寨谷,想遠離武林,更想永遠和段逍在一起,而她只怕自己無能為力。
“萬一……賭輸了呢?”段逍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生硬,仿佛是用了畢生最大的氣力,才自心底深處擠出。
藥兒再也沒有回答,她只是倚著段逍渾厚的肩膀,任憑淚水無助的滑落;他們都掉落在身不由己的漩渦中,越是掙扎,就越容易滅頂,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