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展立軒終于看見了黎海央。
是她!他永遠忘不了她那雙修長纖細的小腿。她和朋友站在吧臺前,和酒保聊著天,她拿起一張名片遞給酒保,嘴里不斷地說著話。
展立軒在陰暗的角落里,瞇起雙眼凝望著她的背影,回憶穿過了時光隧道,回到四年前……
她還是沒有改變,不同的是臉上的表情多了點風霜,也多了許多歷練后的自信。
「喂!你要去打個招呼嗎?」
麥可對朋友們描述完他們在加拿大留學時的情史,回頭就看見展立軒兀自沈思著。
「喂!你聽見了沒有?」麥可大聲地問。
「聽見什么?」展立軒回過神,一雙眼睛顯得虛無縹緲的樣子。
「聽見我說,你要不要去向黎海央打聲招呼?」
「我會的……」嘴里說會,他的身體卻還是僵在位子上。
「黎海央一定不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如果她知道,肯定會對你另眼相看的。」麥可是展立軒最好的朋友,他最了解當初黎海央離開的因素,除了看見展立軒酒醉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看不慣展立軒的生活態(tài)度。
「是啊……我相信。」這四年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來臨,讓黎海央對他徹底改觀?現(xiàn)在就是時候了!
四年了,這四年的變化,讓所有人對他都另眼相看。
他從溫哥華回到臺灣后,就力勸父親投資經(jīng)營飯店,并買下一家財務岌岌可危的高級飯店,重新整頓裝修。
他從洗衣房的小弟做起,繼而在廚房、餐廳、柜臺、內(nèi)務等部門受訓。
訓練期間,他跑遍全球爭取可用之才,分門管理負責飯店經(jīng)營的各項業(yè)務。在他的細心琢磨下,整個飯店煥然一新,重新開幕了。
麥克在展立軒的身邊也磨練了一段時間,有了不少工作經(jīng)驗,飯店開幕后,他雖然只是飯店的公關理事,但也同樣感到沾沾自喜,成就感十足。
去年底,臺灣爭取成為今年初全球旅館商務會議的舉辦地點,麥可更是發(fā)揮了高度的交際手腕,讓飯店得到了主辦權。經(jīng)過了三個月的籌備策劃,下星期即將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
「唉!展立軒,都已經(jīng)四年了,不管當初你們是怎么分手的,我看大家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釋懷了吧?」周遭人聲吵雜,麥可拉高嗓門說。
「放開什么?放開她嗎?」展立軒喃喃自問,記憶里面跳出了他們分手前的一段對話。
他說:「海央,我不想放妳走。」
黎海央說:「你不必放我走,因為你從來沒有擁有過我。」
唉……真是讓人心碎又心痛的一段話。
Dido的歌曲「Here with me」悄悄地揚起,飄送到了展立軒的耳邊,女歌手撕裂般的低啞嗓音,似乎可以讓人感受到來自心中最饑渴的乞求--
Oh, I am what I am, I\'ll do what I want, but I can\'t hide.
I wo\'t go, I won\'t sleep, I can\'t breath, until you\'re resting here with me……
這真是展立軒此時的最佳寫照--我無法離開、無法睡眠,更無法呼吸,直到妳停留在我的身邊……
當音樂轉變成這首傷感的情歌時,劉黛齡停止了剛剛狂歡的舞動,香汗淋漓地回到座位上。
她看見展立軒面色沉重,眼神專注地凝視前方,她用手肘撞了撞麥可,問他:「麥可,立軒怎么了?」
麥可回頭小聲地對劉黛齡說:「他的舊愛出現(xiàn)了!
「舊愛?誰是舊愛?」劉黛齡的好奇心升起,挪了挪臀部,向麥可的位置靠近。
「就在吧臺前面,長頭發(fā)、穿黑色上衣,正和酒保說話的女人!
「怎么?不過是從前的一個女人而已,舊愛算什么啊?」劉黛齡輕嗤一聲,毫不以為意。
大伙兒才剛剛聽完展立軒和黎海央的故事,因此沒有人同意劉黛齡的說法。
麥可還沒有開口,展立軒就突然站起身,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讓他在這隱密角落里顯得鶴立雞群。
展立軒對在座的朋友說:「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我還沒有玩夠呢!誰送我回去?」劉黛齡不悅地問。
「黛齡,別擔心,我來送妳好了!」麥可說完,回頭又對展立軒說:「說好今天晚上要好好玩的,怎么可以先走?你要知道,下個星期開始,就更沒有時間出來了。」
「是!你們兩個最近這么忙,好不容易才可以喘口氣,出來和我們玩玩,不要這么快就走嘛!」朋友們爭相挽留。
但是展立軒不予理會,此時,他只想馬上沖到黎海央面前,但是他反而有點卻步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黎海央對男人說話的模樣,對他而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越是煎熬,越感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展立軒心痛地想著當初分手的情景,她走后,他才知道最愛的是她,這是他得到的唯一結論。
黎海央正專心地和酒保說話。兩個月前,她開始替老板籌備投資法國餐廳,目前正在尋找一位有經(jīng)驗的調(diào)酒師。她的工作是開發(fā)新投資據(jù)點的經(jīng)理人,只要依照老板的指示統(tǒng)籌軟體和硬體方面的經(jīng)營設立,讓新的投資餐廳步上軌道,她的工作就算圓滿完成了。
她說完此行的目的后,禮貌地遞上自己的名片。
黎海央轉頭開始審視這個地方,舞池中有許多忘情舞動的年輕男女,每個座位上都有一盞忽明忽滅的小燈,照映出Pub里每個男男女女的五官表情。
她望向右方的角落,視線突然在某個方向定住了!
她挺起腰,一手不自覺地按住了吧臺邊緣,那神情姿態(tài),彷佛正在支撐著自己承擔某種驚訝和痛苦。
展立軒接觸到了她的目光,兩人定定地望著彼此。
看著展立軒一步步的靠近,她倒吸一口氣,握著提袋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掌里,令她感到一陣刺痛。
「嗨!妳好嗎?」展立軒把激動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他用冷靜平順的語調(diào)開口問她。
黎海央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后說:「我很好!
「好久不見了!拐沽④幷f。
「是!你呢?好嗎?」她問。
四年的思念,全都隱藏在這幾句淺簡的客套話里。
他怎么能夠簡單地回答說「好」?展立軒兩手一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視線穿過了展立軒,看見他身后那桌穿著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并認出了麥可也在場。
麥可看見黎海央望向自己,很快地舉手打了個招呼。
黎海央微微地笑著點頭回應,她收回視線,對展立軒說:「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一堆朋友簇擁著,還是喜歡到Pub這種地方消磨悠閑的生活,還是過著大少爺般的享樂人生,還是什么都沒有改變。
「妳是指哪一方面?」
她淺淺一笑,說:「各方面!
雖然分開四年了,但彼此還是有著無法磨滅的默契。展立軒立刻明白她話中的涵義,她一定認為現(xiàn)在的他還是跟從前一樣,是個喜歡玩樂交友的花心大少爺。
「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好不好?」他急迫地說,很想對她傾訴滿腹的心事及想法。
「那你的朋友怎么辦?」
「我已經(jīng)告訴他們我要走了!
「那不是你的女朋友嗎?」她用眼神示意他背后有個打扮入時的女人,用充滿了妒意和敵意的眼神看著他們。
「她……」展立軒很想大聲否認,但這一遲疑,就已經(jīng)透露了答案。
黎海央一點也不意外,理解的說:「你還是回去找你的朋友吧!我們是不同掛的,從前一樣,現(xiàn)在還是一樣!
「海央,妳還是和以前一樣主觀。妳不了解我這幾年來的生活,怎么能夠這么快就下定論?」
「展立軒,我們是在吵架嗎?」她反問著。
「這不算,我一點都不想和妳吵,我只想好好地和妳聊聊!
「聊什么呢?四年是很長的一段空白!
「空白的部分還是可以填滿的!
「我已經(jīng)另外有人幫我填滿了,而且填得很滿很滿,讓我很滿足,也很快樂,我們都少不了對方。」她意有所指,卻不知道這些話已經(jīng)重重地擊中展立軒的心,教他痛得承接不了。
他猜想下到她口中的人是誰,也不會知道她已經(jīng)將愛他的心全部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了。因為有對方,她才有辦法支撐到現(xiàn)在;因為有對方,讓她的生命更充實、更美麗--因為對方是他的延續(xù)。也因為如此,她才能夠度過每個思念他的日子。
「那個人……」他很想問她對方是誰。
突然,黎海央的手機鈴聲響起,她飛快地拿起來,看到手機上的螢幕顯示,露出一種幸福滿足的笑容,隨即接起電話。
展立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的表情,從她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又一把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他傷痕累累的心。
他聽見她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寶貝,我很快就回去了。」然后,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酒吧。
他走到吧臺前,斜靠著高腳椅,茫然地看著黎海央離開的出口。
身體仍能感受到音樂的震動,但世界卻變得無聲無息。他回頭看著紙醉金迷的男男女女,他們的臉上全是一道道閃爍的青光,可他的腦海中只有黎海央,她甜美如昔,她的體態(tài)纖纖如舊,她的出現(xiàn)不斷迷醉著他思念的心緒,教他的心不斷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