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立軒沒有馬上回答,低頭陷入沈思,黎海央忍不住問:「怎么了?」
「海央,畢業(yè)后妳打算做什么?」
「當(dāng)然是找工作啊!」她不假思索地說。
「妳不用找工作了,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黎海央推了展立軒一把,笑著說:「哈哈……謝謝你了!展立軒,你以為我是那種會向男人伸手要錢的女人嗎?你太小看我了!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嗎?」
她的笑容就像是他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讓展立軒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
「做什么?」他問。
「我已經(jīng)寄了很多自傳和履歷表給許多大飯店了,等我有了足夠的經(jīng)驗后,我就要回臺灣!我一直希望將來可以經(jīng)營管理一家五星級飯店,我要運用語言能力,還要吸收更多的經(jīng)驗,一步一步朝我的理想邁進(jìn),就算永遠(yuǎn)都不會實現(xiàn),但是,起碼我會一直努力往這條路走!顾难凵癯錆M了驕傲自信,讓展立軒看了不覺失神!改阋部梢栽诩幽么笳曳莨ぷ靼!」她又說。
「哦……」他意興闌珊的回應(yīng)道。
黎海央看出展立軒對這主意并沒有太大的興致!肝抑缿{你家的財力,根本不用找工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要用自己的能力來做些有挑戰(zhàn)性、有建設(shè)性的事情?例如開公司做生意,或是找個工作吸取經(jīng)驗?」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什么--」他的人生實在太過順?biāo)炝,他是獨子,又沒有要繼承家業(yè)的負(fù)擔(dān),有的只是父母親累積的金錢、土地、投資企業(yè),而這些都有專人替他們家管理,他的責(zé)任只是……只是活著吧?
展立軒想到這里,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怎么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要做什么呢?看見黎海央總是知道自己的未來要如何走,總是努力積極的為自己的理想鋪路,而自己呢?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看見展立軒對自己的未來這樣消極,沒有一點建設(shè)性的想法和計劃,她心里感到一陣可惜。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大膽坦白地說:「立軒,你已經(jīng)占盡了起跑點的優(yōu)勢,為什么不好好善加利用?我不喜歡你這樣!我心目中的理想對象,應(yīng)該是個積極又有企圖心的男人!
展立軒懶懶地靠回自己的位子,他們只要談到如此沒有認(rèn)同感的話題,兩人之間就好像有一道巨大的鴻溝,永遠(yuǎn)都沒有交集。
「是嗎?想不到我離妳心目中理想的對象,還有一段很遠(yuǎn)的距離!顾淹嬷Х缺臏,淡淡地說著。
黎海央凝望著他許久,心里恍然明白一點--展立軒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貧困,更不懂什么叫做積極、企圖心,這些對他來說都太多余。
霎時,她對展立軒感到失望,她緩緩地合上書本!改闼臀一厝グ!我還有很多書要讀,今晚你就和麥可他們好好玩吧!」
展立軒心想這樣也好,或許他是該回頭找他那幾個死黨,那他就不必面對黎海央的問題,而且和朋友們懶散隨興的過日子似乎要比較容易些?墒撬男膮s覺得好沉重,因為他不想離開她,也明白她對他的期待……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感到心煩了。
算了!算了!以后再煩這些問題吧!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想想!
「好,那我們走吧!」他站起身,替黎海央拿起沉重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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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期終于結(jié)束了,黎海央大學(xué)畢業(yè),并且已經(jīng)接受許多飯店的面談,其中有兩家大飯店有意聘請她,正等著黎海央再次面談細(xì)節(jié);而展立軒也拿到了MBA的碩士學(xué)位,卻對未來還沒有任何具體的打算。
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繼續(xù)攻讀博士,讀到?jīng)]有書讀為止?或是自己找工作?還是向父親拿些錢,自己投資做些生意?
不管做什么他都意興闌珊,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那就是他希望黎海央永遠(yuǎn)在他身邊!他總是對自己說,暫時先不要想這些永遠(yuǎn)都是明天的問題,過一天算一天吧!
學(xué)期結(jié)束后,許多留學(xué)生都準(zhǔn)備收拾行李回家,展立軒和黎海央決定在大家離開前舉辦一個小小的慶祝Party。
展立軒的一群好友都來了,還有那三個從臺灣來留學(xué)、對展立軒頗有好感的女孩子也都出現(xiàn)了,而且其中一個叫麗莎的女孩,雖然已經(jīng)知道展立軒有了女朋友,還是在朋友間大剌剌地?fù)P言要將展立軒追到手。
黎海央的朋友不多,只有安妮一個人到場。
所有人都在客廳,幾個女孩子聽著音樂搖擺舞動,幾個男孩子談?wù)撝蜆I(yè)市場的消息,展立軒坐在沙發(fā)上聽著大家高談闊論,而天生是娛樂型人物的麥可,不停說著令人捧腹的笑話,在心儀許久的麗莎面前努力的表現(xiàn)自己,只可惜麗莎早已經(jīng)虎視眈眈地看準(zhǔn)了展立軒這個絕佳目標(biāo)。
廚房里面,只有黎海央和安妮兩人忙著準(zhǔn)備所有的茶點和飲料。
安妮拿著果汁和酒瓶倒入大玻璃缸里,攪拌著橘紅色的液體,不時裝一點在小酒杯里淺嘗味道。「海央,妳覺得這樣可以嗎?」
黎海央也拿了個小酒杯倒點雞尾酒,嘗了嘗味道后說:「味道很好喝,只是妳vodka好像放太多了,容易醉的!
「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男生愛喝啤酒,雖然酒精濃度低,還不是一樣會喝醉?我們女生喝這種好喝的調(diào)酒,慢慢品嘗,就算醉了也無所謂!
「是。〗裢泶蠹揖鸵黄鸷茸,不要回去了吧!」既然今天大家難得相聚,那就暫時放縱一下好了。
「妳放心,我們早就打算要是喝醉了,就明天一早酒醒了再走。JR說展立軒還沒有追妳以前,時常在這里和朋友聚會,要是喝醉了,大家東倒西歪的隨處倒頭就睡,男生女生都有呢!展立軒這個大少爺從來都不介意,反正他也沒有人管,只是自從他跟妳交往以后,大家都很少有機會來了!拱材轃o意中透露出展立軒以前的生活方式。
黎海央忍不住長嘆一口氣!赴Γ娜兆舆^得真是愜意。我知道他們一定很氣我,都是我叫展立軒專心準(zhǔn)備畢業(yè)考試和論文,才會冷落他們的!
安妮喝多了雞尾酒,話匣子一開就說個不停!杆麄兛刹恢皇菤鈯叾眩喼笔羌刀蕣呉粋人霸占了展立軒,害他們這群臭男人少了展立軒這個厲害武器,追女孩子的力道就弱了很多。以前展立軒身邊總有很多漂亮的女性朋友,所以他們最喜歡跟著展立軒了。我告訴妳啊海央,妳現(xiàn)在和展立軒在一起,可不要太輕忽了,男人一定要管才會聽話、要控制他的行動,不要讓別的女孩子有機會趁虛而入,知不知道!」
「我當(dāng)然知道。」
「是嗎?那妳為什么還讓麗莎和展立軒坐在一起?妳沒有看見那個麗莎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展立軒的身上?」安妮以夸張的神情說道。
「我有看到,可是麗莎不也坐在麥可的旁邊嗎?麥可對她可殷勤了!
「誰知道?那種女人妳千萬要小心,連羅文中和劉興都被她迷得團團轉(zhuǎn),何況展立軒從前可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來者不拒,女性朋友可是多得數(shù)不清!我聽JR說,展立軒是因為遇見妳以后才變很多的!
黎海央的心慢慢地往下沈,她實在不想知道展立軒過去壯觀的情史,因為每一次聽別人提起,總是讓她覺得很不是滋味。
晚上,黎海央是唯一保持冷靜的人。
Party一直延續(xù)到午夜后,黎海央看著大家意猶未盡,展立軒也難得的和朋友們談話談得相當(dāng)愉快,她不想打擾他們,她自己一個人回到臥房,關(guān)上房門,將樓下的喧鬧全都擋在門外,很快地在展立軒的床上沉沉入睡。
黎明前,有人軀車離開,有人留下來。一陣酒酣耳熱的高談闊論后,留下滿屋子的杯盤狼藉,男男女女們都已經(jīng)東倒西歪的醉倒在客廳和客房里面。
早上八點多。
黎海央被清晨的陽光喚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床來到浴室,在鏡子里看到自己連昨夜穿的衣服都沒有換下。
她匆匆洗了把臉,想起昨夜樓下聚會的熱鬧喧嘩,現(xiàn)在只有一片寂靜,她躡手躡腳地下樓,不想驚動任何人。
來到了客廳,JR和安妮兩人和衣相擁地斜躺在沙發(fā)上。麥可昨夜一定醉得很嚴(yán)重,他一個人睡相難看的橫掛在單人沙發(fā)上。
「奇怪--立軒到哪里去了?」黎海央在樓下四處找尋不到展立軒,她狐疑的望向樓上,難不成他睡在二樓主臥室的隔壁?
「他怎么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呢?」黎海央感到奇怪。
她一步一步的走上樓梯,經(jīng)過了展立軒的主臥房,來到了那間視野不錯的臥室。
房門掩著,黎海央輕輕地用手一推,門就慢慢地退開來。
當(dāng)房門半敞開的時候,黎海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用力地將門全部打開,只是為了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兩個半裸的男女正躺在雙人床上熟睡著,渾然不知道黎海央正張大眼睛怔怔地看著這驚人的一幕。
那個女人是麗莎!
聽展立軒說過,麥可很喜歡麗莎,一直很積極在追求麗莎,只可惜她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讓麥可又愛又恨。
雖然她無法不去理會麗莎凝望展立軒的眼神,但她總是告訴自己沒有什么好防備和擔(dān)心的。
眼淚悄悄地滑下臉頰,她不知道自己在門邊站了多久。
展立軒被一陣小小的輕泣聲喚醒--
他撐起身子,看見黎海央站在門邊用哭泣的臉龐,怔怔地望著自己。
展立軒低頭看見自己赤裸的身體,又充滿疑惑的望向身邊熟睡中的女人--
怎么是麗莎?她怎么會睡在我的旁邊?不是應(yīng)該是海央嗎?我……我……做了什么……他身體冷了半截,腦海里不斷跳出一堆疑團。
黎海央什么都沒問就掉頭走開。
「海央……妳聽我說!」他從床上跳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連內(nèi)褲都沒有穿,緊急的抓起長褲套上,一跑一跳的追了出去。
在黎海央跑到主臥室里面,正要關(guān)上房門時,展立軒及時沖進(jìn)去。
「海央!妳聽我說,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天晚上大家都喝醉了!顾∷氖郑庇诮忉。
「是。Y(jié)果你上錯了床,對不對?」黎海央滿臉淚水,卻還要強制自己冷靜。
「我……」是嗎?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情況,昨晚他記得自己醉得連走路都要人攙扶,不知道是羅文中還是劉興,把他送到臥室的床上睡。
他的朋友都知道他習(xí)慣裸睡,只是他不清楚是自己脫下衣服的,還是羅文中他們替他脫的,他用力的搔著頭,努力地回想昨夜的情景。
「你有沒有和麗莎上床?」她嘴唇微微顫抖,她好害怕答案,但是又迫切的想要知道。
「我沒有--我……我不知道……」他原本回答得很堅決,但是不到半秒間,他突然又沒有把握。他說不出謊話,因為他想起身邊的麗莎好像也是半裸著身體的,他們是有可能……
「你……你……」黎海央什么話都說不出口,顫抖得好厲害。
「海央,對不起,我喝太醉了,不是故意的,我甚至想不起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喝醉了,麗莎也喝醉了,兩個人酒醉后欲火焚身,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對你來說,這或許沒有什么,從前你的日子就是這么一回事,只是我不一樣,是我害你把你的生活攪亂,是我害你疏遠(yuǎn)了朋友,是我害你的……」最后她已經(jīng)哽咽得說不完整。
展立軒抱住她,用力地?fù)u晃著她說:「不是!不是!不是這樣,海央,我愛妳,只愛妳,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妳!」
黎海央掙脫了他的手,退了一步,兩人之間只有短短的距離,卻好像已經(jīng)隔了半個世界,她抽噎地說:「展立軒,你已經(jīng)傷害我了!
「對不起,海央,對不起!故裁唇忉尪紱]有用了,展立軒痛苦的說抱歉,心如刀割。
「你這個人很愛說抱歉是不是?不用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可以不用再對我說抱歉了。我們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人,我早該看清楚了。我不像你,一生順?biāo),不必努力就能擁有一切,對人生的態(tài)度可以這么隨便、毫無計劃,做人一點原則都沒有,什么樣的朋友都有,卻沒有一個是真正為你設(shè)想的!我沒有辦法把男女關(guān)系看得這么隨便,沒有辦法假裝我不在乎你對未來毫無計劃,我沒有辦法看一個男人這樣頹廢不成熟,更沒有辦法接受我的另一半無法陪我一起成長,我沒有辦法……」她不斷的搖頭,把心中的不滿一口氣發(fā)泄出來。
麗莎的事情只是個導(dǎo)火線,真正的原因還是在于展立軒。
展立軒看到了黎海央眼中的失望,他痛恨自己,也痛恨這種目光,他帶點負(fù)氣地說:「原來我的缺點這么多,妳終于看清我離妳心目中理想的男人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是不是?」他苦笑起來,感到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
她一點也不想否認(rèn)。「是!我要走了,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好好的過你悠閑快樂的生活吧!我們的愛情太廉價又禁不起考驗了,我做不到和你一樣,又何必強占著你,企圖要改變你呢?」
展立軒靜靜地看著她的臉,沒有做任何辯解或反駁。
剛剛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對他來說都太過于震撼了。從來沒有人這么誠實的將他最軟弱的一部分說得如此淋漓盡致,因為如此,才會讓他無從反駁,無從辯解。
「海央,我不想放妳走!顾纯嗟恼f。
黎海央拿起自己的背包掛在肩上,轉(zhuǎn)身離開前,淡淡地微笑說:「展立軒,你不必放我走,因為你從來沒有擁有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