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這是黑鮪魚握壽司，粉好吃的喔！」
蕭昱飛打開一個精致的黑漆禮盒，里面擺了十個色澤鮮嫩、看了就令人垂涎三尺的昂貴黑鮪魚壽司。
吳慶國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以手指抬了抬老花眼鏡，又繼續(xù)看報紙。
「舅舅，你晚上十二點就要禁食了，再不吃……」
「我還會活過來吃的！」
「這當(dāng)然了�！故掙棚w呵呵傻笑�！脯F(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進(jìn)步，放個心臟支架只是小手術(shù)，可是術(shù)后禁忌還是很多，這個不能吃啦，那個不能喝啦……」
「奇怪了，你這小子不去上班，成天在醫(yī)院里混？」
「我請假了呀，反正我是冗員，只好成天混日子，從公司混到醫(yī)院，接下來就要混回學(xué)校誤人子弟了�！�
嘻皮笑臉到這種程度！吳慶國摔下報紙。這小子到底是哪里好了？值得女兒如此念念不忘，還癡癡地投入懷抱讓人家吃豆腐？！
哼！連他也被吃豆腐了。他天天掛著點滴，只好天天干擦澡，雖然很難受，但為了男性的尊嚴(yán)，他又豈能讓女兒和菲傭幫他洗澡？結(jié)果這小子知道了，二話不說，拉他到浴室，將他剝個精光，又沖又刷兼指壓按摩，簡直讓他舒服到天邊去了。
他也趁這小子只穿一條內(nèi)褲時看清楚了。呵！長得還挺健壯的嘛！
他抓起一個壽司，大把沾上小子調(diào)好的哇沙米醬油，大口吞了下去。
「這里還有味噌湯，請慢用�！故掙棚w又在桌面放了一個蓋碗。
「你吃什么？」
「這個�！故掙棚w拿出一個扁扁的池上便當(dāng)木盒。
「啊你就給我吃這么多油脂的黑鮪魚，存心是要讓我血管阻塞，又一次中風(fēng)、發(fā)心臟病嗎？」一邊罵著，卻又吃了一塊。
「不是喔，鮪魚富含DHA和EPA，可以預(yù)防心肌梗塞、防止老化、防止動脈硬化，給你吃最適合了�！�
「嘸無影？」
「廣告說的。」
「哼！完全沒有誠意�！�
「舅舅，你檢查出來是良性的肝血管瘤，值得慶祝一下嘛。再說，人生就是要活得快快樂樂的，能吃就吃，能動就動，能罵人就罵人嘍�！�
「你們就是巴不得我得癌癥死掉，好高高興興私奔去！」
「不，嘉璇不會高興，她會很難過。」蕭昱飛收起了嘻皮笑臉，正色說：「她已經(jīng)擔(dān)心得好幾天吃不下飯，現(xiàn)在知道你沒問題，這才能放心回去上班。」
「她把我丟給你這個死囝仔，根本是存心氣死我�！�
「她要是想氣死你，九年前就跟我私奔了，還理你？」
吳慶國一個哼字哼不出來，只好直瞪著吃便當(dāng)?shù)某粜∽印?br />
「那時候應(yīng)該叫人打死你的。」
「不行喔，打死我的話，嘉璇去哪兒找像我這么好的男人？」
「就是沒見過像你這么厚臉皮的小孩！」雖然小子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但在吳慶國眼里，仍是一個不受教的頑童�！改愣裁矗�！我問你，要是你看到一個臭小子當(dāng)街調(diào)戲你女兒，你會怎么想？」
「我會想上前揍那小子一頓的�！故掙棚w搔搔頭。
「還有，如果嘉璇當(dāng)真嫁給你，她要面對我那個脾氣不穩(wěn)定的二姊，還有不管親戚死活的二姊夫，有這樣的公婆，她能幸福嗎？」
「舅舅，你很疼嘉璇，」蕭昱飛心里涌起一絲暖意，隨即笑說：「可是，你說的是從前的爸爸和阿姨。而且啊，我家里還有一對脾氣很好的爸爸媽媽，他們早就期待我娶個媳婦讓他們好好疼著了�！�
「家里的爸爸媽媽？」不是來路不明的私生子嗎？
「唉！所以說我們?nèi)狈贤ā！故掙棚w無可奈何地?fù)u頭�！复龝䞍撼酝觑�，我再向您報告我的傳奇身世�！�
「你們在吃飯？」沈光雄敲敲門板，走進(jìn)病房。
「爸爸，你吃了沒？」蕭昱飛跳起來幫老爸搬椅子。
「吃過了。」沈光雄坐到病床邊，望著氣色還不錯的病人，微笑說：「慶國，你沒事就好，以后記得定期追蹤腫瘤，別再讓孩子們擔(dān)心�！�
「怎會沒事？明天還要做心臟手術(shù)。」吳慶國沒有好口氣。
「至少你做完手術(shù)以后，心臟功能就可以恢復(fù)正常了，我等著你趕快回翔飛，好將董事長的印鑒交接給你�！�
「你真的一點都不留戀？」
「我都說要退休了�！股蚬庑勐冻龀领o滿足的笑容，斑白的頭發(fā)見證了他走過的歲月�！竿诵菘梢苑潘尚那樽龊芏嗍拢椰F(xiàn)在陪美淑去學(xué)國畫，她已經(jīng)會畫山水了，我以前都畫西畫……對了，你不知道我有一間畫廊吧？」
「你有畫廊？投資的？」
「不是，是展示我自己畫作的畫廊，名字還是嘉璇取的，叫做想飛�！�
「想飛？」吳慶國很自然地望向蕭昱飛。
「有空叫孩子帶你去『想飛』喝一杯咖啡吧。」
「你會畫畫？！」吳慶國還是很詫異。
多年來，他一直當(dāng)沈光雄是他的對手，一個空洞的形體，一個競爭的目標(biāo)，卻從來沒看過他屬于「人」這方面的興趣和生活。
而嘉璇和嘉凱，也不光只是他的孩子這個身分吧？他們也有自己的感覺、情緒和感情……如果他沒忘記的話，嘉璇好像也很喜歡畫畫，曾經(jīng)說她想考美術(shù)系，卻讓他一口給否絕了。
「是啊，」沈光雄仍是很愉快地回答問題�！脯F(xiàn)在我也在學(xué)國畫，國畫講求的是意境，不一定要寫實……」
「喝！你想退休畫畫，哪有那么簡單的事情！」
沈光雄和蕭昱飛對看一眼，不曉得大怒神又哪根筋不對了。
「爸爸，我回來了！」門口跑進(jìn)來的是吳嘉凱。
吳慶國眼睛一亮，隨即擺出不悅的神色�！改悴皇呛筇觳呕貋韱�？」
「你明天要開刀啊�！箙羌蝿P脫下西裝外套，扯開了領(lǐng)帶，好像回到家似地自在，笑說：「嗨，二姑丈，阿飛，你們也在這里？」
「爸爸，哥哥是直接從機(jī)場過來看你�！购竺孢M(jìn)來的是吳嘉璇，手上提了兩個便當(dāng)�！肝乙蚕掳嗔�。」
「哼！是來見我最后一面嗎？」吳慶國還是沒好話。
「總比沒見面好�！箙羌蝿P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好！很好！那我就來交代遺言！」吳慶國賭氣地似大聲說道。
「慶國，你怎么跟孩子意氣用事了？」沈光雄好言勸說。
「該說的還是得說，不然萬一我手術(shù)失敗，跑去蘇州賣鴨蛋了，事情又沒交代清楚，他們兄妹不就要搶財產(chǎn)？」
「都給哥哥了，我跟他搶什么？」
「我才不要！」吳嘉凱則是臥倒沙發(fā)，一副累得要死的模樣。
「不要就統(tǒng)統(tǒng)捐給慈善機(jī)關(guān)！不然充公好了！」吳慶國大叫。
蕭昱飛忙說：「捐給慈善機(jī)關(guān)可以，但可別白白便宜了國稅局，又讓他們拿錢去亂蓋坑坑洞洞的馬路或是給官員們吃吃喝喝，這可不妙�！�
吳慶國驚喜地望向他，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有跟他一樣的「真知灼見」。
「二姊夫，先拜托你一件事，現(xiàn)在是你代行董事長職務(wù)吧？」
「是�！股蚬庑圻�是第一次聽他講「拜托」兩字。
「你幫我發(fā)一個公文，不是你代為決行的，而是用翔飛科技董事長吳慶國的名字下達(dá)指示，請相關(guān)單位定期舉辦全公司的CPU訓(xùn)練，員工拿到及格證書的考績加分�！�
「沒問題�！惯�以為是什么重大決策呢。
「然后，幫我向董事會辭職，我提名你接任董事長�！�
「什么？！」所有的人嚇了好大一跳，吳嘉凱也爬了起來。
「恁爸身體不好，不能辭職休息嗎？」吳慶國晃動著打了點滴的左手，語氣顯得激動�！父哐獕�、高血脂、中風(fēng)、心臟病，肝還長了一顆不知什么時候會爛掉的小丸子，我這是干嘛��！爭了一世，結(jié)果只爭得一身��！」
「慶國……」沈光雄感慨地看他。
「爸爸！」吳嘉璇眼眶微紅，過去扶好他的手臂，仔細(xì)地檢查點滴的情形�！讣热挥胁。俏覀兙桶阉魏�，然后好好休養(yǎng)恢復(fù)健康�！�
「對！我就是要比妳二姑丈更健康、更輕松自在過日子！」
「這個也要跟我爭？」沈光雄啼笑皆非。
吳慶國轉(zhuǎn)頭問道：「嘉凱，如果現(xiàn)在要你擔(dān)起翔飛，你會怎樣？」
「我會嚇到屁滾尿流�！�
「好，二姊夫，我把他交給你了，叫陳總多操他幾年才行。」
「陳總也要退休了啊。」沈光雄笑著拍拍吳嘉凱的肩膀�！讣蝿P欠的只是磨練，我就請陳總延個一、兩年再退休，將畢生功夫傳授給嘉凱吧。」
「多謝二姑丈，可是表哥他們……」兩位董事長親自點名他接班，吳嘉凱神色變得十分鄭重，但還是望向了蕭昱飛。
蕭昱飛在旁邊拚命搖手又搖頭，只差沒把腳抬起來搖。
沈光雄笑說：「昱飛的興趣在做研究。至于昱翔，他非常熱愛電腦這方面的工作，而且做得比他當(dāng)特助時更出色；雖然公司叫做翔飛，但兩個孩子志不在此，我也不能勉強(qiáng)，還是交給最適合的人才吧。」
「嗯……」吳慶國低頭沉吟一會，又望向身邊的女兒。「嘉璇，我問妳，妳要爸爸？還是要那小子？」
吳嘉璇不料有這么一問，頓時臉蛋一熱，眼光自然而然望向了蕭昱飛。
眼神交流，心中的愛與勇氣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面對父親，很堅定地說：「我要爸爸，我也要昱飛。」
吳嘉凱吹了一聲口哨�，F(xiàn)在沒他的事，他可以躺回沙發(fā)睡大覺了。
「哼！翅膀硬了？想飛了？」吳慶國出現(xiàn)了大便臉�！概蟛恢辛�，留來留去留成仇，我還留妳做什么啊�！�
「爸，你不留我，我還是要留，我永遠(yuǎn)是你的女兒�！�
「舅舅�！故掙棚w跑到床前，鞠個躬說：「革命尚未成功，我會繼續(xù)努力，請你允許我和嘉璇在一起�！�
「我有叫你說話嗎？」吳慶國瞪他一眼。
「沒有�！雇撕笠徊�，不能惹老人家生氣。
「還有，不要叫我舅舅�！�
「對喔，你以前講過，后來我就忘了，那我喊你伯父了？」
「叫錯了！」
「不然叫阿伯？還是老伯？杯杯？」蕭昱飛很努力地揣摩上意。
「叫爸爸。」
「�。�！」所有的人再度受到驚嚇，全部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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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天喜地的訂婚喜宴里，卻傳出蕭昱飛的慘叫聲。
「嗚嗚！我不要啊！」
「你不要也得要，我名下的翔飛股票全部過給你，你就是遞補我的董事。」吳慶國十分堅持。
「我不要！我不要！爸爸你給嘉璇啦！」耍賴是他的本事。
「你不也不愿意白白繳稅給國稅局？我上百億的家產(chǎn)，一定要預(yù)先做好遺產(chǎn)稅的規(guī)畫，你是女婿，就是半子，就得配合我�！�
「哎唷，呸呸！辦喜事怎么說這種話！」丈母娘吳林惠珠一身珠光寶氣，緊張地扯了老公一把。
「有什么不能說的？這是我送給他們的訂婚禮物！」
英俊瀟灑、西裝筆挺的準(zhǔn)新郎哭喪著臉說：「謝謝爸爸了，可是……爸爸！爸爸啊！」趕快向另外兩個爸爸求救吧。
這張主桌坐了十個人，坐在準(zhǔn)新郎蕭昱飛旁邊的是王俊良和蕭芬芳；再過去是新婚的沈昱翔和谷薇真，他們乃是蕭昱飛巧妙安插的緩沖區(qū)；然后過去才是臺北爸爸沈光雄和吳美淑，接下來是女方家長吳慶國和吳林惠珠，繞了一圈回到準(zhǔn)新娘吳嘉璇。
沈光雄笑說：「慶國，你拚命送禮給昱飛，會寵壞他的�！�
吳慶國瞪了眼�！缸约旱呐�，不給他，給誰？！」
王俊良也笑說：「親家，昱飛從小在鄉(xiāng)下長大，一直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他一次做不來太多事，否則就像學(xué)生時代，忙了一堆事，又粗心大意，什么都顧不好，結(jié)果搞得一團(tuán)糟，不如還是讓他專心教書做研究吧。」
「對啊，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專心做一件事�！故掙棚w笑嘻嘻地補充，摟緊了身邊人�！敢仓荒軔垡粋�人喔。」
「哥哥，很好�！股蜿畔杪冻黾冋娴男θ��！妇拖裎液軐Ｐ膼坜闭嬉粯��！�
他身旁的谷薇真笑靨甜美�！改憔褪菒壅f甜言蜜語�！�
沈昱翔有些疑惑地說：「我有說甜言蜜語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媽媽，薇真才會說甜言蜜語吧？不管她說什么，妳都很開心�！�
吳美淑望著她的癡兒，很平靜地說：「昱翔，你這個哥哥，不錯�！�
她一說話，沈光雄不免緊張一下，偷偷瞧向蕭芬芳，又縮回目光。
蕭芬芳察覺那道目光，轉(zhuǎn)頭與王俊良眼神交會，然后朝向吳美淑微笑說：「昱翔也很有才能，謝謝他幫我們昱中處理電腦問題�！�
「他們都是兄弟�！箙敲朗缫驳χ�
沈光雄暗自吁了一口氣。其實他又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既然美淑愿意前來，而且以長輩身分坐主桌，不就表示她已經(jīng)接納昱飛了嗎？
「爸，你就回董事會幫二姑丈，不然在家太閑又要跟媽媽吵架。」吳嘉璇拉一拉為了送不出禮物而生悶氣的父親�！敢�(guī)畫股票的事情，你再找律師和會計師討論，現(xiàn)在吃喜酒，別談公事了�！�
女兒的話最有效力，吳慶國氣鼓鼓的大便臉立刻消了下去。
酒酣耳熱……不，為了顧及在座老人家的身體健康和不勝酒力的準(zhǔn)新娘，這場訂婚宴看不到一瓶酒，全部改喝果汁和清茶。
「嘖！大和解喔�！棺诹硪蛔赖膮羌蝿P喝著藥水般的柳橙汁，百無聊賴地說：「沒開酒慶祝真是太可惜了。」
他身邊的王昱中則是左手撐著頭顱，右手拿筷子和螃蟹腳打架，感慨地說：「我的笨大哥啊，可以少奮斗一百年的股票，竟然全部推了出去�！�
再過去的王昱珊則是神情迷蒙。「好棒喔！我一定要將大哥和大嫂釣故事寫成小說……不過，為什么昱翔哥和薇真姐可以坐主桌，我們不行呢？」
吳嘉凱的目光越過礙眼的王昱中，笑說：「因為他們結(jié)婚了，算是大人，我們?nèi)齻�未婚的毛頭只能算是小孩子，所以要趕到一邊吃飯去�！�
「凱子表哥，你也差不多要結(jié)婚了吧？」王昱中問道。
「唉！我每天忙得像條狗一樣，哪有時間交女朋友？」吳嘉凱咕噥著，隨即綻開一張笑臉�！负貌蝗菀捉裉煊锌樟�，怎樣？昱珊表妹，待會兒一起去看場電影？」
「不行咧�！雇蹶派禾煺鏌o邪地望著熱切期待的凱子表哥�！肝掖蟾缯f你是大野狼，要我小心你�！�
「太過分了吧？！」吳嘉凱差點沒拿手上的筷子當(dāng)暗器射向準(zhǔn)新郎，但他還是笑臉迎人地說：「就算我是大野狼，妳這么聰明又可愛，應(yīng)該不是傻呼呼的小紅帽吧？」
「大野狼？小紅帽？」王昱中靈光乍現(xiàn)，立刻翻出放在桌下的筆電，興奮地敲打了起來，喃喃自語說：「大野狼冒充小紅帽的阿媽……對了，這只病毒就是冒充近親，還長得一模一樣，我看看……」
「你在說什么啊？」吳嘉凱探頭去看電腦螢?zāi)弧?br />
王昱中很快打出一堆奇怪的字母，拿了筆電站起身說：「我拿給昱翔哥看，他幫我改，我現(xiàn)在再改過來，這樣子應(yīng)該是通了。」
吳嘉凱驚奇地說：「哇！你可以改昱翔表哥的程式？你也是天才兒童哦？」
王昱珊也跳了起來，只顧著往前跑，興高采烈地說：「那我去找薇真姐，她說要幫我介紹男朋友耶！」
「等一下��！」吳嘉凱聲聲呼喚，卻是喚不回美麗又可愛的小表妹。
扼腕啊，別人都是成雙成對，為何他就是孤家寡人？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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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郁的咖啡香味飄散開來，為想飛藝?yán)仍鎏硇┰S寧靜浪漫的氣氛。
吳嘉璇站在一幅作品前面，靜靜地凝視著。
畫作的主題是一個坐在窗前書桌的女人，她低著頭，手上拿著一枝毛筆，似乎正在專心寫著或畫著什么。畫家將光線處理得十分溫暖，好像窗外的柔和陽光曬上了她的書桌，也映上了她略顯滄桑的平靜臉孔。
「這是SKS的新作�！顾磉咍鈦砟俏凰�?yán)鹊某？�，他很熱心地介紹說：「他最近換了一批新畫，整體風(fēng)格變得很不一樣。以前用色偏暗沉，就算是畫風(fēng)景，也好像那些山光水色都起了霧，有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現(xiàn)在則是色調(diào)明亮，畫得清清楚楚，撥云見日，就說這幅『作畫的女人』好了，SKS用上了暖色系，線條清晰柔和，看得出他在作畫時，似乎對畫中模特兒有一種特殊的用心�！�
「你觀察得很深入�！顾c頭微笑。
「我本身也是畫家，偶爾在雜志報紙寫專欄，所以又算是一個藝評家－－啊，我記得妳，妳就是建議畫廊轉(zhuǎn)型的那位小姐？」
「嗯�！�
「要不要過去那邊坐坐？我請妳喝咖啡。」藝評家熱誠地說：「我再為妳解說SKS的作品，分析這位神秘畫家的心理狀態(tài)，妳一定有興趣聽的。」
「我認(rèn)識SKS�！�
「嗄？」
吳嘉璇伸出左手，迎向向她走來的蕭昱飛；她左手無名指上銀光一閃，頓時刺得那位藝評家心痛流血不止。
蕭昱飛握緊了她的手，很滿意那枚套住她的訂婚戒，自己也以左手拇指去摩挲他無名指上相同款式的對戒。
兩人一起走出想飛藝?yán)�，外頭的夏日陽光十分耀眼。
「又有人搭訕了？」先潑一瓶醋。
「你上個洗手間上那么久？他很厲害，跟我講了好多話�！�
「什么？！」這下子跌進(jìn)了醋海�！赶麓谓^對不能讓妳一個人來想飛，要是被拐走了我可怎么辦！」
「我說他厲害，是說他對作品觀察入微，體會深刻�！�
「嚇我一跳�！顾竽笏氖�，忍不住在她鼻尖輕啄一下，笑說：「會跟我開玩笑了哦？」
「討厭！路上有人啦！」她轉(zhuǎn)過臉去，卻將彼此的手扣得更緊。
十指相交，掌心相貼，兩個人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著，只為了單純享受午后的悠閑時光。
「剛剛那張畫……爸爸畫的是阿姨吧？」
「就是二姑。」
「總算啊……」
「嗯，愛一個人，不容易；能被一個人愛，更不容易�！�
「咦！」好像頗富哲理，他的科學(xué)頭腦實在難以想通。
「就知道你聽不懂！」吳嘉璇露出微惱嬌嗔的神色�！咐掀抛返搅耍窠�(jīng)又變大條了？」
「再怎么大條，我還是會記得妳是我的老婆，每天一定要回家吃晚餐，而且要抱著妳才能喔喔困�！�
「嘻皮笑臉！我爸爸就是氣你這副德性。」
「別忘了我還有成熟穩(wěn)重的一面。」他故意壓出磁性的低沉嗓音，微笑看她說：「也有一個可以讓妳永遠(yuǎn)依靠的胸膛喔。」
「愛扯！」
「我不愛扯，我愛妳�！�
她低下了頭，看著涼鞋上的腳趾，從左邊小趾數(shù)過來到右邊小趾，又從右邊數(shù)過來，數(shù)著數(shù)著，喉頭酸酸的，視線也模糊了。
他彎下身看她，柔聲再說一遍：「好愛妳呀�！�
「討厭！」她眼淚掉得更兇。「大馬路上說什么肉麻兮兮的話！惡心�！�
他笑著摟她入懷�！笎盒牡脑捯哺袆拥每蘖�？路人甲在看妳嘍。」
他一說，她反而不敢抬起頭來，只好趕快收止淚水，在他襯衫上頭蹭了蹭，這才眨著濕潤的睫毛，賭氣似地圓睜大眼看他。
他好笑又心疼地摸摸她的頭發(fā)，看似安靜成熟的她只要窩到他懷里，就變成一個愛撒嬌、喜歡賴著他說話的小女孩了。
他心滿意足地拉起她的手，輕快地帶著她的腳步�！缸�，我們?nèi)W(xué)校，我?guī)厖⒂^我的研究室�！�
「好�！�
「我買了一部腳踏車，我載妳到校園四處逛逛，重溫學(xué)生時代舊夢�！�
「好�！�
「然后呢，嘿嘿！」使壞的時候到了�！肝覀兓匚夷莾骸�
「不好�！�
「不然……嘻！妳想去哪里做？」
「做什么？」她白他一眼，再跺他一腳�！肝沂裁炊疾蛔�，我只想飛�！�
「我在這里呀�！顾钢约旱谋亲印�
「才不是你那個飛！」她露出明亮的笑容，張開雙手用力揮動，有如鳥兒振翅待飛�！甘沁@個飛�！�
「飛？」他也跟著做展翅動作。
「對，我要飛了。」她說著就拍動手臂，在人行道跑了起來。
「怎么回事？妳沒喝酒吧？還是要跟我結(jié)婚，高興得秀逗了？」
「昱飛，我們一起飛吧。」她轉(zhuǎn)頭沖著他笑。
天��！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她整個人變得好亮、好美，彷佛全世界的陽光都照在她身上了。
「呵呵，飛了！」他也開心地跟她飛了出去。
夏日午后，兩個大人像小孩似地在路上跑著、跳著、追逐著，又笑又叫，張著翅膀，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
飛累了，停下來，喘著氣，他望著她嬌美的笑靨，她凝視他俊朗的笑容，然后，他張開雙臂，她投進(jìn)了他的懷抱，兩人就在大馬路上熱情地?fù)砦瞧饋怼?br />
管它別人指指點點，要飛的是他們，又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飛��！飛��！飛�。慕褚院�，伴著所愛，盡情飛翔在愛情的天空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