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兩杯咖啡,也看過她屋里的擺設,蔣子謙卻依然沒有離去的打算,甚至脫下西裝外套,松開領帶,一副家居男人的模樣。
“呃——快八點了,你應該餓了吧?要不要……”桑容擠出笑容,暗示他該走了。
“不好意思,還要你下廚招待我,不過如果不麻煩的話,我想吃你煮的廣東粥。”他微笑請求。
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凝結在桑容臉上。怎么會這樣?
當她認命地煮好一大鍋香噴噴的熱粥時,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替他煮粥?
蔣子謙接過她盛好的粥,唏哩呼嚕吃個精光,她又替他添了一碗,還是很快就碗底朝天,他整整吃了半鍋粥,才意猶未盡的舔舔唇瓣。
“味道還不錯!
什么?只是味道還不錯就吃了半鍋,要是味道好,不就連鍋子都吞下去了?
桑容嘀咕著將碗筷收進廚房,蔣子謙隨即跟在她后頭走過來。
“我來洗!
“。俊彼龖岩傻拇蛄克。這個人真的是蔣子謙嗎?
一向主張君子遠庖廚的他要幫忙洗碗,天要下紅雨了嗎?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為了替將來的老婆分憂解勞,就算是君子也得卷起袖子幫忙呀!”
“未來的尊夫人可真幸福!彼筛傻赜樞。
“那當然!”他答得毫不謙虛。
“其實以你的財力,根本不必親自動手,只要多請兩個傭人,尊夫人自然可以安心當個‘閑妻涼母’!
“可是親手幫忙,感覺畢竟不同嘛!”
他真的變了!這是她的結論。
“你想要什么風格的房子?”她走回客廳,將有關室內設計的專業書籍拿出來研究。
“像你這樣的布置就很不錯。”他洗完碗,也跟著回到客廳。
“你買的房子多大?”
“連同院子,大概一百坪左右。”
“那就對了!我這是小坪數的格局,和你那大坪數的房子不同,同樣的設計擺在不同的地方,結果可能會很慘。”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管是多大的房子,你一定能把它設計得和這里一樣清爽舒適,對不對?”
“呃……”他的褒獎讓她無法反駁。“那——你們想以什么顏色作為裝潢的主色調?”她拿著紙筆,準備記下他要的顏色。
“你用米色搭配淺綠看起來挺舒服的,就用這兩種顏色吧!”
“你不能什么都要像我這里一樣,房子是‘你們’要住的,你必須確切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桑容真想拿鉛筆丟他。
“是啊!所以我確切的知道,我想要米色和淺綠色!彼Φ寐冻鲆豢诎籽,故意忽略她加重“你們”的語氣。
桑容的手微微顫抖,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你想要米色和淺綠,那你未來的另一半呢?你總該問問她喜歡什么顏色吧?”
“不用問了,她和我一樣,都喜歡米色和淺綠色。”
“你——”桑容忍不住大翻白眼,無力的癱在沙發上。
她確定今晚他們是談不出什么結果了。
“我想你大概累了,我先回去,明天晚上記得把時間空出來!彼鹕泶┥贤馓。
“做什么?”她立即警戒地直起身子。
“帶你去看我的別墅呀!設計裝潢之前,不是應該先測量屋內的格局和尺寸的嗎?”她以為他要吃了她不成?
“噢,沒錯!彼龓缀跬。
“乖乖等我電話,還有——”他咬牙切齒的轉頭警告她:“不準讓洪嘉儀知道,如果她跟來了,后果你自行負責!彼麑嵲跓o法忍受那女人!
“喔!彼齾葏鹊貞寺暋
他大概是想給洪嘉儀一個驚喜吧!她這么以為。
“最后——”他突然低下頭,在她微啟的櫻唇上印下一吻。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又緩緩退開!懊魈煲。”
“明……明天見!彼龘嶂鵂C熱的唇,怔怔地目送他離去。
他……居然吻了她?
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十年不見,他變得更復雜、更難懂了!
???
“等會兒我過來接你!
下班前十分鐘,蔣子謙的一通電話,將桑容打入沮喪的地獄里。
她還以為他忘了今天的約定,正準備開開心心的溜走呢!誰曉得……唉!
為了避開洪嘉儀的耳目,他們約好在桑容公司附近的一條巷子里碰面。
“真是的!又不是偷情,何必弄得神秘兮兮的?”她嘟著嘴抱怨。
“你說誰偷情?”蔣子謙像尊天神似的突然出現在她身后。
“沒——沒什么啦!”她猛搖手。
“上車吧!我的別墅在外雙溪!彼H萆宪嚭螅苛值姆较蝰側。
“你應該去過外雙溪吧?”他轉動方向盤,神情輕松的與她閑聊。
“嗯,去過幾次,我曾替幾位住在那里的案主設計房子!
“包括想追你的那位?”
“你怎么知道?”她不禁訝然。
“哼!”他沒有說話,只是冷笑。
“你該不會調查我吧?”雖然這不大可能,不過要是他連這種小事都知道,也未免太神通廣大了。
“有何不可?”為了了解她這十年來的生活,調查是必要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實在想不出他有這么做的必要。
“基于過去的情誼,我認為我有責任替你篩選合適你的對象!彼冗^臉,專注地看著她!澳莻狄杰人品還不錯,聽說他追了你好幾年。為什么沒有接受他?”
如果他對她毫無感情,他會極力促成她與狄杰的婚事,可惜他要她,所以狄杰注定鍛羽而歸。
“我不想害他!彼恼f。
“你是指你不能生育的事?”
“嗯!
靜默了半晌,他說:“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在乎這種事!
“他是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他是個好人,我不想害他絕子絕孫!
她說得輕描淡寫,蔣子謙聽了,一顆心卻擰得好痛。
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她也依然能夠生育,而他們會有一個十歲大的孩子。
當年他太年輕,做了許多錯誤的決定,然而有些錯誤,是永遠也無法挽回的。
“你恨我嗎?”他低問。
“不!我不恨你,我恨的是我自己。”
即使這件事已經過了十年,但每每想起,她還是難忍心頭的愧疚與痛楚。
她常常想,或許這正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它罰她永遠不能再有孩子,因為她沒資格做一個母親!
仿佛看出她的悔恨,蔣子謙的手悄悄覆在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上,給予她安慰。
她沒有挪開自己的手,縱容自己沉溺在他難得展現的柔情中。
???
他們在日暮時分到達蔣子謙新購的別墅。這是一棟兩層樓的白色建筑,位于外雙溪附近的山區,有一個三十坪大的院子和游泳池。
“很棒的房子!交通便利、風景清幽,還有院子和游泳池,你真會挑!彼唤潎@他獨到的眼光。
“純粹是運氣罷了。我急著買,屋主急著賣,所以就成交了!
“你買多久了?”
“不到一個月。”
“那你花了多久的時間做評估?”
“三天!
“什么?”她詫異的看著他!澳闳绻皇翘竽,就是太急著買新居!
“或許是。進來看看吧!”他打開門,拍亮所有的燈火,讓她評鑒他買的新居。
“這些家具、裝潢都是前任屋主留下來的,我不喜歡,想全部換掉!笔Y子謙拉開窗簾,從客廳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見波光瀲滟的游泳池。
“其實原來的裝潢還不錯,但確實不適合你!彼m合更簡潔明快、利落大方的風格。
“所以才需要借重你的長才,F在我把這間屋子交給你,希望你把它當成自己的家,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過記得替我留一間書房。”
“嗯。”她立刻從皮包里拿出記事本,記下他的要求——一間書房。
“那其他的房間呢?你想怎么安排?”她四處看了看,樓下有兩個房間,那么樓上起碼有三間以上的房間。
“主臥室是必須的,至于客房——只需要一間就行了。”除了父母和至友,他不太歡迎其他人侵入他的地盤。
“那——嬰兒房呢?需要幾間?”她繼續寫著筆記,頭也不抬的問。
他頓了一下,沉聲說:“不需要!
“啊?不需要?”她訝異地抬頭看他!澳愦_定未來也不需要?”
“沒錯,你不必設計嬰兒房。如果覺得房間空著沒用,就改成健身房、日光室或是視聽室都可以。”
“我知道了!贝蟾攀撬磥淼钠拮硬幌矚g孩子吧!她想。
她始終沒發現,他所有的要求,都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確實記下他的要求后,桑容拿出卷尺和相機,開始測量房子內部的尺寸,并拍下照片。
他站在一旁,看她從測量、紀錄到拍照,一手包辦,一副訓練有素的專業姿態,不禁笑了起來。
“你看起來就像個室內設計師!
“我本來就是室內設計師,我可是美術系室設組畢業的!”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說到這個,爸給你的教育基金,你為什么一毛錢都沒用?偏要自己辛苦的半工半讀,完成學業!”他氣惱的質問。
他看過她的資歷,她明明可以過得很寬裕、悠閑,但她卻偏要把自己弄得像流亡學生一樣窮苦,一個月兼三個家教不說,星期日還去兒童畫室教畫,她以為自己是女超人嗎?
“我不想用那筆錢!
“為什么?”
“那并不屬于我!
“爸爸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了!”
“如果我老是依賴你爸爸給的錢,那我和我媽媽有什么不一樣?”她有母親一半的血統,她很怕自己變成像母親一樣,只想依賴別人,一點也不想靠自己的雙手努力。
“你和你媽當然不一樣,你們永遠也不會一樣!”他認真的強調。
她笑了笑,搖搖頭!拔疫是寧愿靠自己!
他挫敗地嘆息,她的頑固,他總算見識到了。
“怎么會選擇室內設計這一行呢?”他轉換話題。
“一方面是因為喜歡畫圖,一方面是我希望為別人打造一個溫暖的家。每當手中握著畫筆的時候,我就會開始想像,那是一個怎么樣的家庭,有爸爸、有媽媽、還有剛放學回家的小孩,他們坐在餐桌前,享受媽媽精心烹調的晚餐……每次想到這些,我的靈感就會泉涌而出!彼⒉[著眼,露出如夢似幻的笑容。
她的話令蔣子謙覺得鼻酸,他知道她其實真正渴望的,是一個能夠包容她的溫暖家庭……是他一手摧毀她的夢想,將她逼離他的家。
她原本可以享受和他同樣優渥的生活,甚至和他一起到英國留學,卻因為他的愚蠢,讓她失去了一切,連自己的孩子她都無法擁有!
“對不起。”他沉痛地閉上眼,親吻她的頭頂。
“什么?”她疑惑地仰頭看他。
他怎么一臉痛苦的樣子?
“我很抱歉!”他將唇移到她的臉頰,綿綿密密的輕吻著。
“你到底在說——唔——”她微張的小嘴,倏然被吻住。
他將所有的歉疚與感情,全部投注在這個吻里,無聲地交付給她。
她舉起手,想推開他,在空中停了片刻,又悄悄放下。
她終究還是無法抗拒他!
她反手抱緊他,熱切的回應……
???
桑容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畫了幾張設計圖讓蔣子謙挑選,他征詢過她的意見之后,選了她最喜歡的一張做為藍圖。
桑容找了自己信賴的包商進行改建的工程,施工期間,桑容每天都到別墅監督,惟恐工人粗心大意,壞了施工品質。
很快的,別墅改建的部分竣工了,接下來只要將短缺的家具補齊,很快就可以居住。
為此,蔣子謙特地請桑容到一間頗富異國情調的義大利餐廳吃飯,慶祝合作成功。
用餐期間,他們聊了許多彼此的事,用餐的氣氛十分融洽,兩人聊得正開心時,一個掃興的人突然出現。
“子謙?天哪!真的是你!子謙……”由于最近一直見不到蔣子謙,洪嘉儀的心情非常不好,她的幾個狐群狗黨便提議上餐廳大吃一頓,以紓解她心頭的怨氣,沒想到竟好運的讓她遇上他!
蔣子謙一看到她,立即低聲詛咒。
真是倒霉透頂!
“子謙——咦?你和桑容……你們怎么會在一起?”她發現蔣子謙身旁的女伴是桑容,眼珠子立即瞪得老大。
蔣子謙雙手環胸,冷眼瞅著她,一副懶得解釋的樣子。
桑容見狀,真是尷尬極了,連忙開口為他圓場:“洪小姐,請你不要誤會!我和蔣先生剛從他的別墅回來,因為他的別墅快完工了,為了感謝我的協助,他才請我吃飯……”
“喔,原來是這樣!甭犃怂忉專榧蝺x的臉色才稍微好轉。
不料蔣子謙的臉色反而變難看了!俺燥柫藛幔课覀冏!”
他倏然起身,仿佛沒看見洪嘉儀似的,連聲招呼也沒打,徑自拉著桑容的手,從她面前走開。
桑容非常不安,一再回頭向洪嘉儀致歉,但洪嘉儀還是很生氣。
看見眼前這一幕,她再白癡也知道,蔣子謙和桑容之間絕對有不尋常的關系!
她不會就此罷手的!她會好好調查清楚……
???
車里的氣氛有些僵滯,蔣子謙和桑容都很沉默,誰也沒開口說話。
剛才洪嘉儀的出現,提醒了桑容,他是屬于洪嘉儀的。他是她無法摘取的遙遠星子,她不該放縱自己沉醉在他的溫柔中。
而蔣子謙抿著嘴不說話,則是在生氣——他氣桑容!
洪嘉儀那女人一出現,桑容立即迫不及待將他往外推,她的心里到底有沒有他?這個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到了桑容的住處,她正想向他道別,他已氣沖沖地下車,搶過她的鑰匙,直接開門進屋去。
進了門,蔣子謙將鞋一脫,便走向沙發,重重地坐下。
“呃……喝咖啡好嗎?”她絞著手站在他身邊,不知該怎么應付他的怒氣。
她連他為什么生氣都不知道!
“過來!”
“什么?啊——”
蔣子謙突然伸出手,將她扯入懷中!安辉S逃開我!聽到了沒有?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的神情狂亂,有力的大掌緊緊的攫住她,炙熱的唇,則四處追逐她閃躲的唇。
“不行……我們不行……”她的閃躲愈來愈無力,他順利尋到她的唇,在一陣足以融化雪人的熱吻之后,他開始改變方向,緩緩移向她細嫩的脖子,重重地吮吻,挑動她的感官神經。
“我們真的……不行……嗯……”他的攻勢愈強烈,她的反對聲浪愈小,蚊蚋般的抗議,根本阻擋不了他的激狂。
他順勢將她壓倒在沙發上,火熱的大手掀起她的上衣。
“啊……”她的嬌喘刺激了他的感官神經。
忽然——
砰!她的手碰到茶幾上的雜志,雜志落地時的聲響,將她從激情中驚醒。
他低下頭,重新尋找她的唇,想再將她帶回情欲的殿堂,不過她卻堅定的把他推開。
“不行!”
“為什么?”得不到滿足的情欲,使他滿臉痛苦。
“因為你是屬于洪小姐的,請你回去吧!”剛才她的回應已經錯了,她不能錯得更多!
她飛快跳下沙發,沖進浴室里,扭開水龍頭,用冷水拼命潑灑自己燙熱的臉龐。
她不能放縱自己沉淪,她不能!
她在浴室里待了十分鐘,確定自己能坦然面對他時,才走出浴室。
然而——
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