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鋪著厚實的灰色地毯,蘇蜜娜坐在書桌后頭的高背黑皮椅上,姚伊智則躺在與她相隔不遠的深紅色皮沙發上。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的診療。蘇蜜娜穿著黑白相間的套裝,而姚伊智則是一身休閑打扮,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漂亮的眼睜卻不時將視線定在她白哲脖子上的勒痕,黑胖中閃爍著訝異又迷憫的光芒,似乎很疑惑她的頸項怎么會出現那么奇怪的痕跡。
「發生了什么事?」他試探地詢問。
蘇蜜娜看他無辜的臉孔,簡直像個天使,對她的關懷之情溢于言表,她忍不住嘆氣。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點都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要她怎么辦?她實在不忍心責怪他。
他與她憂郁的眼神相對,黯然地抵唇,輕聲又帶點歉疚地問道:「『他』又闖禍了?是『他』傷害妳?」
今天一大早他發現自己醒來時雙手被銬在床上,就驚覺另一個自己又出來鬧事了。可是這種事情在家中就像個禁忌,根本不會有人誠實地告訴他他到底做過什么,只能自己平空臆測。
這么說來,她脖子上的勒痕就是「他」的杰作?姚伊智不禁露出沉重的表情,那一向開朗自信的臉孔頓時失去光采。
他的愁容隱隱地牽動蘇蜜娜的同情心。
其實她可以想象他的痛苦,就像她無法控制昨晚的姚伊智,他自己也是無能為力,但是她現在該做的不是憐憫他,而是幫助他。
不過,她該怎么做?她又不是正牌醫生,最多也只肯傾聽他的心事吧?
「伊智……」她叫他的名字,以便跟他拉近距離。「你有沒有聽過 Hades ?」
「 Hades ?」
「嗯, Hades 是希臘神話中的冥王,你聽過嗎?」
蘇蜜娜昨晚聽他曾經自稱「 Hades 」,特地查了一下資料,想知道那對姚伊智是否有什么樣的特殊含意,卻只見姚伊智一臉迷憫,無奈地搖頭。
「我不清楚,那些神話故事我不大熟……妳為什么間我這個問題?」
「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他深深地嘆息。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昏睡過去了一樣,遺忘了一段時間,只有聽別人說起時才曉得自己做了什么……」
「其實你說了一些你跟你父親之間的事情……」她試探地引導他。
記得昨晚的姚伊智透露自己似乎一直在壓抑,才會迸出另一種人格來宣泄,而那個壓抑的來源是不是就是他父親?
他迎向她探詢又困擾的眼神,挑起唇角,自嘲地說道:「妳又提到我爸爸跟我的關系,為什么妳這么好奇?難道妳懷疑我跟我父親的死有關?我殺了我父親,所以才瘋了嗎?」
「我不是!
他半撐起身子,表情冷漠,自言自語:「嗯,有可能,也許正是另外一個我殺了他……」
聽到他的自我嘲弄,蘇蜜娜不禁凜容反駁:「不可能。你那時候人在英國。」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父親對他的影響。
他佯裝思索,眼神渺遠,像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樣態度從容。
「也許我偷偷跑回來了,另一個我跑回來殺了我父親,然后用現在的我假裝一切都不知道,接著光明正大繼承他所有的財產……」
即使他說得煞有介事,蘇蜜娜仍用質疑的態度回應他。
「沒有一個殺人犯會像你這么誠實,承認自己殺人!狗駝t還需要警察嗎?「而且,你為什么要刻意強調你殺了自己的父親?」
「Oedipus complex……」他泰然自若,撇嘴諷刺!肝掖驈男牡缀尬腋赣H,因為我太愛我母親了,有沒有這個可能,蘇醫生?」
對他刻意的挑釁,蘇蜜娜不為所動,冷靜地說:「我只聽出來一件事,你是家里唯一一個懷疑你父親是被人殺死的,至于兇手是不是你……」她聳了聳肩,接著說道:「我不是警察,別問我!故聦嵣弦彩侨绱耍P心在意的從來就不是他父親,而是他。
姚伊智聽了她的回答,雙眼驀地流露出一絲別有含意的眸光;他不發一語,只專注地凝視她,唇邊挑起滿足的笑意。
他的眼神很熱切,像要對她傳遞某種私密的訊息,帶著溫柔的光芒,令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我很高興……」他用極輕的聲音喃喃自語,蘇蜜娜好奇地傾身向前。
「什么?你說什么?」太小聲了,她根本聽不清楚。
「沒什么……蘇醫生,妳能不能猜出我現在心里在想什么?」他柔聲對她說,嗓音沙啞又性感。
她刻意保持距離地說:「伊智,我是醫生,不是女巫,也沒學過讀心術,你就直說吧!
「我想吻妳!顾谋砬槌錆M柔情,深遂眼睜像要將她穿透,蘇蜜娜頓時渾身不自在,覺得自己好像要臉紅了,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掩飾。
「你……」
「我是認真的。如果現在不能吻妳,我會一直想著妳的嘴唇,做什么事都不能專心……」他的眼睛緊盯著她柔軟的唇瓣,彷佛已經在想象品嘗它們旳滋味。
「我是你的醫生……」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不大想拒絕他的邀請,以致于說話有氣無力?
他看著她,突然間笑出聲。
「只是開玩笑!顾p揚了下俊眉,若無事地說道:「難道蘇醫生妳當真了?」他眼中帶著一抹興味,笑容很可愛。
蘇蜜娜內心霎時又羞又惱,剛才她副為難的模樣該不會被他解釋成對他有意思吧?
她怎么這么幼稚真的很期待似的。
蘇蜜娜徑自懊惱著,以致沒注意到姚伊智偷覷著她的眼神里允滿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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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幫助姚伊智,蘇蜜娜特地找了一些二十一世紀關于多重人格的書籍來研究。幸好他是活在二十一世紀;在二十二世紀,精神病患在優生學的意識之下,都不再像現在還能夠受到治療,而是被認定為遺傳基因疾病,遭到了不能繁殖后代以及送進實驗室成為實驗品的殘酷命運。
雖然很不人道,但在政客危言聳聽的操控下,多數人類竟然默默允許了這種政策的實施。蘇蜜娜不禁暗自感嘆,或許在那些精神不穩定的人類里頭,就潛藏著像姚伊智這樣的天才;他們不是永遠的生病,只是暫時地精神受到傷害,可能這段傷害反而造就了往后更大的潛能發揮也說不定。
不過,那似乎不是她現在該煩惱的,她所要擔心的是「履行約定」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來到二十一世紀初已經整整三天,她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誰寫信給她,而她又要來姚家履行什么約定。
她不確定姚伊智是不是就是她該履行約定的對象,只是打從心底想幫他忙,因為她不想看他繼續痛苦,也不希望他繼續被那個魔鬼控制……
一抹身影悄聲無息地走進書房內,輕輕樓住她的肩膀。
「蘇蜜娜!
「啊?」原本正專心查資料的蘇蜜娜嚇了一跳,在二十一世紀,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她叫蘇蜜娜,除了……
美男子,穿著一身黑,帥臉帶著一抹桀驁不馴的笑,金發閃閃發亮,尾端還染上鮮艷的紅色。
「艾瑞克?!」她沉下臉,終于,她又見到他了。自從帶著她搭時光機器到二十一世紀,他就把她撇下不管,讓她一個人在這里自生自滅,現在他總算覺得有點愧疚了是吧?
「嗨,妳看起來還不錯!拱鹂说故且荒樣圃眨灶欁缘刈揭σ林亲^的深紅色沙發上,從容地攤開兩手,兩只長腿交迭在一起。
「你不要神出鬼沒的,很恐怖!顾齺G過去一雙白眼。
「事情進行得怎么樣?」他神色自若地問。
「還是一樣,莫名其妙……」她走到他身邊,狐疑地質問:「難道你也一點線索都沒?」
他聳聳肩,笑容促狹!赣H愛的蘇蜜娜,要是妳能接受我的『提議』,也許我可以給妳我知道的線索!
蘇蜜娜第二度丟給他白眼。
「不必了,我靠我自己就行。」他的提議就是他們一起當伴侶,但這對她而言是恐怖的折磨。陪艾瑞克一生一世?救命。
「既然如此……」他無所謂地撇撇嘴,頎長身子站起!缸吅眠\。」
是啊,她現在的確很需要好運,尤其又碰上跟艾瑞克搭檔,蘇蜜娜無奈地暗忖:希望他可不要泡女人泡到忘記她的存在,把她丟在這里一年半載,到時候她恐怕已經活不成了。
「對了,妳跟他好像怪怪的?」艾瑞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腳步,用一種疑惑又試探的口氣詢問,湛藍的雙眼凝睇著她的臉孔。
「他?」
「姚伊智!顾樕系男θ輲е爸S的味道!肝矣X得妳跟他的『氣氛』不大對勁。」
蘇蜜娜驀然恍然大悟,凜容怒道:「這不關你的事!」
他攤開雙手,一副任務在身的態度說:「蘇蜜娜,我現在跟妳是生命共同體,要是妳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脫不了責任,妳說我該怎么辦?」
「我會出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他的眼睛看進她的眼底!笂吀嬖V我……」
「不會有任何事情!顾V定地回答!赴鹂,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艾瑞克不置可否,又是一臉莫測高深的笑。
他似乎知道什么。蘇蜜娜不禁這么想。但或許他更知道即使說出口,依舊無法改變即將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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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宅的外觀像一座哥德式教堂般宏偉,但內部裝潢卻加進了古典東方的味道;偶爾可以望見精致的大紅燈籠或是角落一盞小巧的日本和風燈籠;墻上掛著中國水墨畫;壁爐上方擺著來自南亞的飾品……甚至還辟有一間特別房,專門放置姚意杰到處搜羅來的東方藝術品;地面上鋪著西亞的幾何花紋地毯,非常有異國風味。
姚意杰的品味還真有趣。雖然自小移民美國,也在此處開創事業,但骨子里還是偏愛東方。
蘇蜜娜只要一有空閑,就會在姚宅內東逛西晃。難得可以參觀真正一百年前的住宅,她連小角落都沒錯過。
就她平日觀察,姚家宅院相當寬敞,加上外邊的園子,大概占了整座山丘一半的范圍了,可是里頭卻住了一群不快樂的人……
姚意杰的兩個老婆從來不一起共進餐點。姚伊智幾乎都在自己房內用餐,而他的母親她到現在都還無緣見到;姚勁賢他們似乎已習以為常,沒有任何異議,真是詭異的一家人。
蘇蜜娜爬上宅子最頂端的閣樓,眼前赫然出現一個特別的小角落,空氣中彌漫著特殊的藥味,地上鋪著圖樣奇特的毯子,木桌上擺放一排白色蠟燭,陽光從窗口射進屋內,剛好照到放在桌上中央的自留圣母像,周遭靜誰,顯出一絲詭譎氣氛……而姚勁賢的母親正面對著桌子,虔誠地跪在毯子上,雙手交握,似乎在祈禱。
蘇蜜娜考慮了一會,覺得此時還是應該退開,不管她在做什么,現在都不是打擾她的好時機。
但姚勁賢的母親早已注意到她,她微笑出聲叫喚:「蘇醫生!
蘇蜜娜一驚,停住腳步。「是!
她飽滿的臉上露出慈母般笑容!笂吅孟裨谡覍な裁,也許我可以幫妳的忙。」
她在找什么?她在找那個寫信給她的人,還要問那個人到底要她履行什么約定。蘇蜜娜心里掠過一陣陣疑問,但如果真對眼前的婦人如實說出,恐怕她馬上會從醫生的身分變成病人。
「姚夫人,我只是對這房子很好奇,所以到處走走看看,希望我沒打擾到妳!顾蜌獾卣f,而姚夫人瞇著眼看她,眼神銳利。
「妳好奇的是屋子嗎?」
蘇蜜娜愣住。「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姚夫人嘴角揚起的笑容頓時意味深長。
「我知道勁賢為什么請妳來,妳只要做好妳該做的事情就行了!闺S后,她又恢復平靜的面容,轉頭專心地面對著圣母像,嘴巴喃喃自語一些詭異難解的話,彷佛剛才什么都沒說過,搞得蘇蜜娜一頭霧水。
她是什么意思?姚勁賢請她來,不就是為了治好他大哥姚伊智?難道還有其它理由?
眼看姚夫人根本不再理會她,蘇蜜娜只好抱著滿腹疑惑離開閣樓,腦中浮現姚勁賢誠懇的神情,還有姚伊智知道她是醫生之后對她的防備。這背后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
因為太過專注于想事情,蘇蜜娜踏下階梯的時候,竟然撞到一名身材高挑纖細的女子;她似乎一直在這邊窺伺似的,剛才蘇蜜娜要上閣樓的時候就已注意到她。
女人的打扮像是活在更早的年代、服喪中的婦人,從頭到腳都是黑的,臉上用一層黑紗遮掩住面容,身上穿著高領長袖衣裙,雙手戴黑手套,裙子長至地板,幾乎要拖地了,連腳上穿的都是黑鞋。
現在是夏季,穿這樣不會熱嗎?
蘇蜜娜光是看著她都覺得要流汗了,她想上前跟女子交談,卻見女子倔傲冷淡地撇開臉,又往閣樓看一眼之后,翩然往東廂房移動,根本不甩她。
這屋子里還真住了一群詭異的人類。蘇蜜娜搖搖頭,無奈地往另一邊移動,絲毫沒注意到那女子在她離去后,停下腳步轉身,眼中綻放冷酷的光芒。
「那是二夫人。」
「二夫人?」
「自從去年底老爺死了之后,二夫人就一直穿著黑衣服,還把臉遮住不見人,也不開口說話,整天就待在她的房間里。唉!這也難怪,因為老爺實在很愛二夫人哪……」司機老吳感嘆地說著,又喝了口冰啤酒。蘇蜜娜也跟著陷入沉思中。
自從在閣樓下撞見那名黑衣女子后,她一直覺得好像有根刺鯁在喉嚨般難受,一定要找人解決她的困惑。
于是她帶著冰涼的啤酒到傭人房,「賄賂」已經在姚宅工作大半輩子的老司機,把他拐到庭院,兩人坐在花圃里談天。
老司機的個性豪爽,不像其他傭人說話有顧忌,他總會捻捻自己的白胡子,像是在緬懷過去般說著已逝的故事。
雖然老司機說的不見得都可信,但對她卻是重要的線索來源;她實在非常非常需要有人提供情報,尤其當工作搭檔非常不可靠的時候。
老司機又說起了姚意杰跟二夫人認識的經過。原來姚伊智的媽媽是他爸爸的私人護士,原本只是來照顧他爸爸的身體,卻沒想到照顧到最后竟然懷孕了,這讓當時雖然已經娶妻、卻還沒有孩子的姚意杰非常開心;而事實上他也老早就愛上了姚伊智的媽媽,更藉此將她納為二房。感傷的是,大夫人竟然隨后也有了身孕,于是兩個相差不過三個月的兄弟誕生了,也開始了這個家的不安與沉重。
一個家同時有兩個女主人,可想而知絕對難以安寧;更嚴重的是,男主人還特別偏愛其中一個,那簡直更雞犬不寧了。
「老爺沒死之前,鬧得可嚴重……」老司機又慨嘆了!竷蛇吿焯於,比電視劇還精采!
蘇蜜娜望著花圃里隨著夜風搖曳的郁金香,不免也沾染上他感傷的心緒。
她想起了壓抑的姚伊智,他以前待在這個家會是什么情況?他的弟弟妹妹會怎么看待他?把他當成搶走爸爸的狐貍精生的小孩?
兩個媽媽處不好,最可憐的就是孩子了。姚伊智是不是就如那晚見到的「他」所形容,真的很想逃離這個家?
「酒沒了……」老司機望著身邊的一堆啤酒罐,灑脫地起身,朝蘇蜜娜曖昧地說:「蘇醫生,我知道哪邊偷藏了些好酒,妳等我一下,我們繼續聊!
「呃……好。」蘇蜜娜扯出僵硬的笑臉,看來老吳的回憶史還沒講完。
老司機往屋里移動,留下她獨自在原地,腦海里不由自主想起姚伊智白天時迷憫的眼神。
發生這種事情,他比任何人都難過,卻又最無能為力。她到底能不能幫上忙?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打算放棄建筑,難道他要把自己往后的人生都埋葬在這棟漂亮的宅院里?
姚伊智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的生命不應該這么晦暗,這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可是,她又能為他做什么?
她會不曾太關心他的事情了?蘇蜜娜毫地警覺自己竟然滿腦子想的都是姚伊智,這太不正常了!她該在意的是寫信給她的人、是她要履行的約定,而姚伊智說不定只是個跟這一切毫不相干的人,她卻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甚至希望自己是真的醫生,能治好他!
天哪!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一向不會這么沒理智,姚伊智只是一個跟她時空不同的「古人」,她竟然在為他煩惱?!
蘇蜜娜簡直受不了自己,她用力地站起身,像要甩掉所有今她煩躁的心思似的。
「好累!我不想管任何事情……蘇蜜娜,妳只是來度假,根本不用在乎他!」她對自己大聲說,隨即想回房好好睡一覺,身后卻傳來一陣迷人蠱惑的嗓音。
「蘇蜜娜是誰?」
蘇蜜娜嚇了一跳,回過身,發現不知何時姚伊智竟然出現在她身后。
月光下,他黑色的身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銀霧,身材瘦削而勻稱,漂亮的臉龐露出一種譏諷的神態,雙眼綻放宛如尋覓到獵物般的眼神,像一頭優雅的黑豹,自信從容。
現在的他是誰?她不禁在心里忖度。是那個宛若陽光般溫煦可親的男人,或是那個像動物一樣野蠻難馴的男人?
這個人的眼神毫不隱藏自己的企圖,他不曾在乎別人的想法,只要想要的,就一定要到手,沒有商量余地。
從眼神她就可以分辨出「他」跟姚伊智不同,像光與影的差別。
「你聽錯了!顾涞鼗卮,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上回吃過苦頭后她已經學乖,只要稍微察覺到不對勁就跑,絕對不能有半點遲疑,也盡量不要激怒他。
他停在她跟前,用那雙跟黑夜一樣深的瞳眸凝視她,完全無視于她的冷淡與戒備,彷佛上回她差點被勒死根本是自己的惡夢,跟他毫無關聯。
「聽錯?」英俊的臉龐露出詭異的微笑!改菉吀蠀窃诹奶欤沂遣皇且部村e了?」
他伸手抬起她小巧纖細的下巴,英俊的臉孔帶著侵略性的表情,黑眸望進她的眼睛。
「蘇醫生,妳對這個家很好奇,問了很多事,妳真的是一個醫生?」
她甩開他的手,諷刺地說道:「 Hades ,難道你懷疑我跟你一樣,是蘇凱莉蹦出來的另一個人格?」
與她冷靜膽大的眼眸相對,他驟然放聲大笑。
「哈哈!難怪他喜歡妳,妳很特別……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他撩動她的秀發,性感的嗓音喃念著美麗的情詩,像要蠱惑她似的,蘇蜜娜卻始終毫無回應。
「蘇醫生,妳應該對我有興趣。」他的表情變得今人不寒而栗,聲音冷酷無情!肝沂菉呑詈玫难芯繉ο蟆!
「我不會為了研究一個人而用自己的生命安全當賭注!顾溲鄢爸S。
「一個總是生活在寂寞中的人,只能用最粗魯野蠻的求愛方式,達到他的目的!
她反感地爐眉!笧榱诉_到目的,不管對方的心情?」
「不管對方的心情!顾裆匀舻卣f。
「就像冥王 Hades ,不管春神Persphone的意愿,硬是把她帶到冥府……」蘇蜜娜毫不退卻的面對他!高@就是你所謂真實的愛?」
他伸手托住她的腦后,兩潭湖水般的黑眼睛像磁鐵般吸住了她所有思緒。
「誠實一點,妳喜歡我……」他俯身在她耳邊低喃,溫熱的氣息不斷地撩動她。「還是妳也跟那小子一樣,只會跟自己說謊,用為對方著想的借口壓抑自己的心情,搞到自己發瘋?」
他的口吻充滿輕蔑,讓蘇蜜娜聽了很不舒服,雖然他自始至終嘲弄的對象都是他自己。
「你錯了,」她逼視他,毫不退縮!肝也幌矚g你,不管是姚伊智或是你,對我而言都只是病人。」
他眼中一閃而過憤怒的痕跡,彷佛被她拒絕是多么傷透他的心,像一只驕傲的豹子被獵人打傷了,還渴望保持最后一絲尊嚴。
「是嗎?」他冷笑,手梢一用力,俯身吭上她的嘴唇,濃烈的男人氣息在溫柔又帶點蠻橫的侵略下,緊緊地纏住她;他的舌頭挑逗地逐漸深入,她迷炫與他接吻的滋味,內心深處卻又不斷響起警告聲:蘇蜜娜,清醒一點,妳不能跟他繼續下去……
她用力推開他,唇瓣紅嫩誘人,他眼中的光芒也更加狂野。
「妳喜歡我。」
「不,」她搖頭,瞪著他。「我被你的外表迷惑了,那不是愛!
「我才是真正的『姚伊智』。」他沉下臉,醞釀著怒氣。
「我會趕走你!」她信誓旦旦地宣告,像是對他的挑戰!肝視魏靡σ林,我會結束他的痛苦,你很快就會消失!」
空氣霎時陷入沉窒,蘇蜜娜還以為他會因為憤怒而傷害她,甚至已準備要大叫,但他只是看著她,眼神很復雜,像是混雜了難解的情緒。
「蘇醫生,大少爺!」
老吳懷里抱著好幾瓶昂貴的好酒,是從莊園酒窖里頭偷摸出來的,沒想到剛出來就見到大少爺舉止怪異,他趕緊匆忙地朝他們的方向移動。
姚伊智瞟他一眼,露出不屑的冷笑,隨即轉回頭,認真地對蘇蜜娜說:「我不會再傷害妳,我保證。」他的聲音沙啞!赶M麏呌浀梦乙彩且σ林堑囊徊糠帧!
蘇蜜娜凝望他抑郁的神情,不禁迷惑了。為什么她會有悲傷的感覺?這個男人差點殺了她……
他舉起她的手放至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后毅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離開。蘇蜜娜愣在原地,凝睇著他的身影遠去。
「蘇醫生,大少爺沒對妳怎么樣吧?」老司機擔心地頻頻拭汗,深怕上次的意外又重演,他暗?跉,幸好沒出事。
「大少爺呢?」怎么一下就不見蹤影了?
蘇蜜娜凝視著自己的手,上頭還留著他溫熱的吻,輕柔地撫過她白細的手,彷佛每個毛細孔都吸入了他的味道。
「他走了。」她輕聲說。
為什么剛才有一瞬間,她會把他們混在一起?覺得好像從他的眼中讀到了姚伊智真正的心情,充滿著矛盾、困惑、憤怒、憂郁、冷酷,完全真實地呈現,這一切,她平常接觸姚伊智時,幾乎感受不到的負面情緒,全部都在剛才那個男人身上出現……
她該怎么做才能幫上忙?
蘇蜜娜不知不覺陷入沉思,心思又全被姚伊智給占滿了。她逐漸相信,或許治愈姚伊智的「病」正是她該做的「事」,否則她怎么會跟他一直牽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