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山上,根本無法預知傳說中的寶物會從何處出現(xiàn),不過一路行來,倒是踩見不少具尸首。
“啊?!”鴛鴦一聲尖叫,腳底跟著踩滑,硬是在雪地里跌了一跤!“痛……痛死我了!”
她痛得大叫,卻又在看見腳邊的無名尸首后,立刻用雙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大呼小叫。
“沒事吧?”莫離站定腳,在不遠之處看著她。
“沒、沒事!”她朝他揮了揮手,在雪地里曲跪雙膝,捧了捧白雪覆蓋在尸首身上,又雙手合十喃喃念道:“阿彌陀佛!小女子我不是故意要踩大哥你的,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她最怕鬼了,雖然人家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但是膽小如她,若真遇了鬼,恐怕三魂也得去了七魄。
莫離看著她好不虔誠的樣子,心里想笑極了。
直到她匆匆忙忙起身朝他奔來,他才暫且忍住了滿心滿腔的笑意,一臉正經地問她:“何不干脆替他立個墓?”
“立墓?”這她倒是沒想過耶!“可是這里死了這么多人,如果要一個一個立墓,那要立到何年何月。俊
天真如她,竟然還將他的話當真,并且如此認真作考量。
“你真的想替他們立墓?”
“如果我有辦法,當然是想嘍,因為他們平白無故喪生于此,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入輪回道,魂魄飄游無所居,一定很可憐,想了就覺得孤單,我最怕孤單和寂寞了!彼型硎艿。
莫離靜靜地看著她,深深為她的善良而感動。
正當他開口想對她說些什么,忽然天地動搖,另一端發(fā)生不可思議的現(xiàn)象——一片紅耀耀的光芒,璀璨奪目,像是漫天灑下般,包圍了他們四周,任他們進退維谷。
“莫大哥!那是什么光?!”她半掩著眼,極力地想看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心!這些人可能就是死于這道豪光下!”他吼著,也對滿地的尸首下了臆測。
鴛鴦驚訝至極,不敢相信一道光芒會害死這么多人!但是她知道這道光的確不平凡,至少……她感到一股可怕的壓迫感正朝她覆蓋而來!壓得她幾乎快無法喘息了!
胸口一陣熾熱!她不明白這陣燥熱從何而來,只是其中夾雜的不安令她更加惶恐!
狂風四起,吹得他們幾乎快站不住腳!幸好莫離的內力深厚,在雪地里扎穩(wěn)了腳步。
“抓緊我!千萬別放手!”他擋在她身前,希望能保護好她。
她豈會不知道他的用心——莫大哥是在擔心她、保護她!
一陣動容,她對他的愛戀愈是加深許多。
她直覺認為這道豪光絕對與他們所要尋找的寶物有密切的關聯(lián)!斑@究竟是什么寶物呀?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威力呢?”
莫離期待光芒能遽減,但是照勢子看來似乎不太可能!在幾近不尋常的狂風肆虐下,他漸漸感到筋疲力盡。
“莫大哥?!你不要緊吧?”她抱著他的鐵臂,感覺出他微微的顫栗,心里不禁起了擔心。
“這道光和這股強風……會置人于死——”
他終于深刻體會出萬物的力量遠遠勝過凡人的手段!
“不!我不要你死在這里!這們快逃吧!快逃——”
“沒有得到赦天玉,我絕不離開!”他態(tài)度堅決。
“赦天玉?!”怎么會是赦天玉呢?莫大哥口中所指的、要找的寶物竟然是她的救命符——赦天玉?!
她是依照師父的指示,特地下山往西而行,為的就是尋回赦天玉,好將赦天玉歸為原位,以保一命!
忽然,她記起下山之前,師父曾慎重地交給她一個玉盒,說是她若尋著赦天玉時,要將赦天玉放進玉盒里,否則她是帶不回赦天玉的!
難道——
她從懷里掏出玉盒,驚覺手中的玉盒竟然散著暖熱的溫度,原來這就是她感到悶熱有壓迫感的原因!
一直小心翼翼收藏的玉盒,是奪得赦天玉的重要關鍵。
“你等我!我現(xiàn)在就去取赦天玉!”她推開他的擁護,不畏狂風肆亂,勇猛往前!
“危險!快回來!”他大聲吼著。
她像是聽不見似地,無懼無畏地朝豪光直奔而去,投入了狂風中,更撲向了耀眼的光芒里——
“鴛鴦!”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控、并且如此懊悔自己的沒用!
他竟然會受困原地,非但動彈不得,還要眼睜睜看她為他犧牲!不!他不應該這么窩囊!
瞬間的變化是極為迅速的!在他將自己完完整整埋于悲怨中的同時,四周的暴風忽然減弱了風勢,奪命的豪光也逐漸淡為透明,更如清風一般消失于雪白的天地間。
他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仿佛方才的失控全是一場突來的惡夢!
她呢?她還活著么?
“鴛鴦!”他不顧一切的急奔上前,發(fā)狂似地吼著:“鴛鴦!你在哪里?!鴛鴦——”
“莫……莫大哥!”短促的回應聲源于雪地下,接著,她從雪團里掙出一只手來!拔以谶@兒……”
莫離趕緊上前撥開掩住她的白雪,將她從雪地里拉起,仔細審視她身上有無受傷。
“你還好吧?”
她搖搖頭道:“嗯,我沒事!
能得到莫大哥如此的關心,她心中還有什么好奢求的呢?雖然莫大哥嘴邊不說什么!但是從他慌張的舉手投足間,她早已明白他對她的好,就算不說,她也能了解!
“你為什么要做這么危險的舉動?!萬一剛才你被卷進狂風中,你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后果么?”
他罵得很兇!
但是——他不是故意兇她的!
他真的是太擔心了!擔心她就此一去不回、擔心她遭遇不可測的危險、擔心她喪命!
總之,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這是從方才到現(xiàn)在,他腦中、心中唯一想的事!
他可是將她牢牢掛懷!
“我知道那很危險,但是如果我不這么做,恐怕會錯失赦天玉!睘榱藠Z得赦天玉,她不得不冒險。
“你的意思是……”
她將緊握的玉盒捧到他面前!拔乙呀泴⑸馓煊穹胚M玉盒里了,放心吧!赦天玉是屬于我們的!
“你——”
她怎么會有這等本事?!
鴛鴦看出他眼底滿滿的訝異以及疑問,但是此時此刻她真的沒力氣再多說什么了。
“我們先離開這里吧,我……我快不行了……”
說完,她軟軟倒進他懷里——
莫離及時接穩(wěn)玉盒及抱緊她的身子,臉上有著錯綜復雜的表情,但是目前他僅能做的,只有帶她先離開此地!
鴛鴦從模糊的意識中醒來,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攀附在他溫暖厚實的背上,他的步伐很穩(wěn)重,絲毫沒有讓她感到不舒適。
她好想貪圖這份溫存,最好是永遠的貪圖下去——
“你醒了?”他繼續(xù)往下山的路徑走著,即使沒有回頭,也能從她的呼吸聲中判別她的意識是否清醒。
“嗯!彪m然她很想一直讓他背著,但是又怕他累!胺盼蚁聛戆!我可以自己走。”
再多的貪心,終究比不過對他的關心和體貼。
她正想挪身,他卻不讓她在背上亂動。“乖乖的休息,快到山腳了,等會兒出了山頭我會雇輛馬車,你安心歇息就好了!
“可是我……很重!”她不好意思地說。
“你有重量么?”他笑。“我剛才正在想,平時你到底有沒有在吃飯,怎么瘦成這樣!
她羞怯怯地將小臉偎在他的肩膀上,殊不知這樣一來,無論是她的談話吐氣、暖暖呼吸……皆會灑在他的后頸及耳垂,那是一種極度的酷刑!他又得旁助多少克制力才行?
“我就知道你是善解人意的人,懂得照顧別人,也不吝嗇保護別人!彼龑λ娴囊呀浺鈦y情迷。
莫離沒有說話,一切都是在忍耐的邊緣,他知道自己不能爆發(fā),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他已經做錯一次,豈能再無知第二次,不管是對她或對念屆都不公平,他當然不是絕對的正人君子,但是在她面前,他也不愿意當個小人侵占她的便宜,所以他要保持理性才行。
她是個會惹人發(fā)狂的尤物,至少,他在她的魅惑下已經沖動過數回、失控過一次!
他——不能再犯錯了!
她不曉得他沉默的原因,只是單純地想對他表達內心的感謝,由于他們現(xiàn)況不分距離的接觸著,引燃了她心底愛意的火苗,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十分燥熱,喉嚨更像是缺水般干渴,她想將自己的雙唇湊上他的臉龐,但是盡管她怎么努力,似乎也達不到目的。
慢慢地,她又覺得頭更暈了,搖晃之間,她仍然是忍不住吻上他的耳垂,輕輕啃嚼……
突然!他全身一僵!仿若一股強流竄遍全身!顧不得她身染風寒尚未痊愈以及為取赦天玉耗損的元氣還未恢復,他粗魯地旋身,猛地將她從背上重重地摔到地上——“?!”她慘叫一聲,整個人已經萬般狼狽跌得四腳朝天。
嗚……莫大哥為什么要摔她呀?好痛喔……
出了遙山,莫離與鴛鴦一前一后地來到山腳下,見幾輛馬車正停歇于此,他們于是上前。
“我想雇車!
幾個大漢幾雙眼直往莫離和鴛鴦身上打量,不懷好意的眸光讓他們提高了警戒心。
鴛鴦被他們幾個人看得很不自在,一時火氣上來,沖口問道:“你們到底做不做生意?受不受雇也說一聲嘛!”
莫離伸手擋住她的沖動,改口道:“也許是我們誤會,他們根本不是等雇的車夫。”
“疑?”聞言,她也起了疑心。
“誰說我們不是!睅讉大漢紛紛反口道:“請問兩位客倌是要進城還是要遠行?”
莫離掃視他們一張張?zhí)搨蔚男δ,心底已作了準備,隨時都有防護他們出手的戒心。
“莫大哥,我們還是不要雇車吧,反正從這里進城,只要再走個一天一夜,不需要雇車的。”她小聲附耳道。
他豈是怕事之人,更何況她現(xiàn)在身染風寒、身子極為虛弱,不趕緊進城求醫(yī)哪行!
他很想這樣告訴她,但是一股堅持讓他說不出口,他無法將自己真正的心意告訴她,最后只能假借其他的謊言道:“我必須盡快將赦天玉送回府中,片刻都拖延不得!
她略顯黯然地垂下眼瞼,因為他自始至終心里都只牽掛伊人,而那伊人并不是她、更非她所能取代……
她該怎么做才好?笑笑以對么?
原來佯裝開心是這么困難的一件事,從愛上他到現(xiàn)在,她一直都在為難的笑容中尋找真正的開心,但是快樂似乎離她愈來愈遠,隨著他心意的表明,她失去了開朗的個性……不!她怎能不快樂呢?可以待在他身邊,就是令她心滿意足的事!她要開開心心的陪在莫大哥身邊!不能再垂頭喪氣了!
“那我們就隨便雇一輛馬車進城吧!等進城之后再另外雇馬車回府,你說好不好?”
無論怎么看,這些車夫都像是盜匪,根本不是一般的車夫。
“可以!彼麘暤馈
于是她朝幾名大漢其中的一個指道:“就是你了,我們要雇你的馬車進城,這車費怎么算?”
大漢們面面相覷,最后又露出有所圖謀的惡笑道:“車費……就用你們身上的赦天玉來抵吧!
“嘎?你們怎么知道我們身上有赦天玉?”她心急口快道,根本沒想過剛才莫離早說溜嘴。
“果然,你們兩人從遙山下來,已經取得武林至寶赦天玉,哈哈哈!我們兄弟在此喬裝車夫許久,就是為了等待赦天玉的有緣人上山取玉,沒想到苦守多日,終于讓咱們兄弟給等到了!”
大漢們一一露出了本性,此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幾個車夫真如她所想,是盜匪!
“莫大哥,怎么辦?”其實她心里并不害怕,因為論武功,她還不至于弱到被人欺負,何況還有莫大哥在,這幾個壞人根本稱不上是對手,只是一切仍要聽莫大哥指示。
“隨機應變!
他只說出四個字,但是她卻已心神意會他的語意,兩人之間的默契似乎已經成形。
“臭盜匪!你們是哪個山、哪個寨的?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強,你們難道目無王法么?”
“王法?呵,王法是用來效什么的?約束那些凡夫俗子還可用,要約束我們兄弟就笑話了!”
幾人猖狂大笑,絲毫不畏懼。
“是呀,王法的確是用來約束人民百姓,如果要拿來約束你們這些狗兄弟的確就是笑話了,因為畜牲是不懂王法的!彼嫜览斓,迅速激怒了正在猖笑的幾人。
“你好一張賤嘴!不撕爛你的嘴怎么甘心!”
說完,他們從身后的馬車內抽出幾把大刀,亮晃晃地橫在莫離和鴛鴦面前,十足十有威嚇意味。
“莫大哥小心!”她喊道。
莫離心里想笑,但是臉上凈是嚴肅的表情。
原來,看似溫柔的她,也有如此潑辣的一面,今天算是讓他大開眼戒,極有眼福。
“你自己也小心。”
他偉然的身軀仍然是擋在她的前面,任誰想碰她一根寒毛,都必須經過他這一關!
“兄弟們,上!”
一聲喝下,幾名大漢不知死活地一涌而上,只可惜實力天差地遠,刀鋒還未觸及莫離的衣袖,喉頭已被迅速劃上一刀!一個接著一個龐然的身體慢慢倒下,干凈利落。
“莫大哥……你的劍法真厲害!我都還沒看清楚你的長劍出鞘入鞘的樣子,回過神來,你已經將他們撂倒了!簡直神乎奇技嘛!實在太厲害了!”她驚喜似地叫著。
莫離仍是一貫氣定神閑的模樣,但是因為連日未安眠,神情中總是不免帶著一層倦色。
“別廢話這么多。”
嗚……她說的哪里是廢話了?人家她可是句句屬實,說的也是由衷而發(fā)的真心話嘛!
莫離走向其中一輛馬車,鴛鴦怕被他扔下,于是緊緊跟在后頭,當他伸手掀開簾幔的霎時間,一道暗器從馬車內射出——
“快閃開!”擅用暗器的她眼明手快及時推開了他,但是自己卻躲避不及,手臂中了暗鏢!斑怼
“鴛鴦?!”
莫離拔出長劍攻向簾幔后所遮掩的埋伏,怒發(fā)沖冠!
“啊——”
血花四濺!慘叫聲起,馬車上滾落一顆頭顱。
莫離迅速察看所有馬車有無異狀,隨即來到鴛鴦身邊,扶住她因吃痛而不敢妄動的身子。
“這暗鏢有毒……”她痛苦地道。
“你忍一忍!”
他抱起她躍上一輛馬車,將包袱扔到一旁,拔出她手臂上的暗器,低頭吸出傷口里的毒血,小心且溫柔地對待她。
“呃……唔!”她咬牙強忍,不敢喊痛。
他撕下一塊衣擺,緊緊纏在她的傷處,伸手替她拭去額上薄汗,安撫道:“你先忍耐一下,進城后我立刻替你找大夫。”
“嗯……”
她對他露出一抹笑容,要他安心。
“放心,我一定會救你!”
他竄到前頭,策動馬匹。
鴛鴦靜靜坐躺著,唇邊漾著美麗的微笑,她不害怕,因為她相信他的承諾,他一定會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