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在兩聲輕巧的敲門聲之后,門板被「咿呀」地推了進來。
「小姐,請用午膳!苟酥鴰讟忧逅〔诉M來的丫鬟,俐落地在小桌幾上布好菜,然后才溫聲喚著佇立在窗口、望著外頭出神的主子。
「已經是中午了嗎?」收回遙望的目光,窗邊的白衣女子半側過身,秀致粉白的鵝蛋臉被探進的日光照出清艷絕俗的麗色。
那是一張非常美麗的容顏,佐以貞雅嫻靜的氣質,更襯出她出身高貴的來處,教人不敢有絲毫輕慢之意。
她緩步走到桌幾邊,并不急著進膳,問道:
「掮商那邊有來消息了嗎?」
「還沒呢!寡诀哒f著,然后輕聲問道:「我聽麗人說那是一間沒人敢買的宅子,小姐為何這般鍾意?」
「寶心,你昨日沒跟去,所以沒親眼看到那宅子。若你看了,也會喜歡的!
麗人與寶心兩丫鬟自小就跟在婁恬身邊服侍,她們是一雙姊妹,出身自武師家庭,打小兩人就被訓練出扎實的拳腳功夫,是可靠的保鏢兼侍女。
麗人膽大粗心沒心眼,寶心則謹慎細心沉穩,所以每當婁恬出門看屋子時,都帶著麗人,而留下寶心在客棧守護家當,就不怕有什么萬一了。
「小姐,或許那宅子是美輪美奐的,可是風評畢竟這般駭人,再喜歡也該多做思量!箤毿姆鲋〗懵渥。
婁恬只是淺笑,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輕道:
「你也出去用膳吧,別餓著了!
「不會的,奴婢在這邊服侍小姐!
寶心向來拘謹且恪守主仆分野,婁恬淺笑道:
「寶心,我們已經出來了,再不是侯爺府那樣的環境,以后毋需這般拘泥,讓我們都活得自在些吧!
「小姐……」寶心正要回話,但外頭的動靜讓她停住。
門外傳來麗人的稟告聲:「小姐,樓下的店小二來報,有位姓祝的男子自稱是掮商那邊派來的人,來找你談宅子的事!
掮商來了?
婁恬聞言起身,交代寶心道:「叫麗人去訂個包廂,請那位掮商在那兒稍待,我一會兒就過去!拐f完人便往后頭的屏風里轉去了。
寶心立即去辦,打開門吩咐完后,迅速回來給小姐更衣。
「小姐,你等會兒要再去看那幢宅子嗎?」
「嗯,先前只是匆匆看過,如果可以,我今日想看個仔細些!
寶心雖是不甚贊同,但也不好多說什么,默默挑出適合外出穿的衣服給小姐換
婁恬看了她一眼,笑著道:
「要不這么著,待會兒你跟我出門,留麗人看守。也教你看看那間宅子,你定會喜歡的!
「嗄?這次我可以去嗎?多謝小姐!」眉開眼笑,一反平日的嚴肅。
「你呀!」婁恬看了她一眼。
「見那掮商,要戴帷帽嗎?小姐。」止住笑,慎重問著。
想了一下。「不了,在包廂里就不用了!
「這怎么可以?」小姐可是金枝玉葉呢,那些低三下四的臭男人不配看的。
「等會我們出門再戴即可!
這樣的安排,又讓寶心滿腹憂慮了起來,眉頭重又深鎖,悶了。小心仔細地為小姐更衣起來,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讓婁恬看了好笑,寬慰道:
「寶心,有你們姊妹倆在,我怕什么呢?誰又敢對我無禮?」
「哎呀!小姐!构,禁不起稱贊的寶心,這會兒忙著害羞,什么憂慮都飛了。
這寶心呀,總是想得多,也就比別人多了些操心,才會長著少年老成的模樣,可又好逗得緊,這么容易害羞呢。婁恬笑著搖頭,想她這樣的脾性,是一輩子也改不掉啦!多么可愛,多么單純。
能當她們的主子,是她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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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則堯看著一桌子的茶點,說是叫他不要客氣,盡量享用,但那一雙瞪得像銅鈴的眼,所表達出的意態可不是如此。感覺上是:若他真敢大剌剌地在主人家還沒出現之前就大吃大嚼起來,眼前那個正盯著他看的丫鬟,包準會給他一頓好打。
雖然說在大正午的用膳時刻上門找人,是不太恰當,但既然有誠意叫一桌茶點招待他,就別端出一副「敢吃就給你死」的表情嚇人嘛!
現在這是什么情形?擺的是什么譜?他已經等上好一會了,這位小姐就算是從蓬萊仙山飛來,芳駕也該到了。
祝則堯自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不是等不下去,只不過咕嚕直叫的肚皮讓他懷疑自己即將要餓死在這一堆食物之前,這種死法委實太荒唐。所以他決定,若是那位嬌貴的小姐再不出現,他就要飛奔到街角的肉沫包子攤去吃個飽足……
餓得頭昏眼花、胡思亂想的當兒,一陣淡雅的香風隨著廂房的門開啟飄進他所有感官里,教他渾身一震!一時之間什么反應也沒有,就這么呆在椅子上,全然不若平日的靈活機巧。這香味……是這種香味……他一直在追尋卻尋不著的、那系結著一份懷思的憑藉……
「小姐!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丫鬟很快地對他身后的人曲膝福身行禮,然后又瞪回他身上,像是在責怪他的無禮,不懂得起身迎接她主子的到來。
定是個美人兒吧?這樣雅致的香味,該是從個美人兒身上逸散出來才合襯……他不急著馬上起身與她面對面的看個仔細,只想多聞一會兒這說不出的宜人清香,多沉溺于一會,在這……不被允許的思念里……他閉起眼,不想那么快看到香味的主人,不想那么快的幻滅。
不是幻滅,是驚艷!
她,怕是真從蓬萊仙山飛來的吧?!如此瑩白美麗的女子,怎可能會是凡胎蘊就?當祝則堯終于起身面對小丫鬟的主子時,才轉身,頤長身軀立即一震,腦中只眩轉著這樣的疑惑,再不能思索其它。
不是沒見過美麗女子的,但卻沒見過這般集美麗高貴于一身,還冷不防直往他胸口撞來的這一種。
他的心,被她的美麗撞了個七葷八素,連饑餓感都給暫忘了,只能呆呆地對著她看,完全沒法有其它的動作,直到有人怒推了他一下!
「喂!你無禮,這樣直勾勾地在看些什么呀!」麗人三兩大步過來推他。
祝則堯只被那力道推得往前頓了一步,便站穩了。這令麗人訝異得直眨眼,她是知道自己出多少力氣的,這一推可沒有絲毫留情,她力氣很大的,但這看來弱不禁風的年輕男子怎會只顛躓了那么一下?
「你是負責主賣恬靜居的掮商?」婁恬一雙和慧沉靜的大眼始終看著祝則堯,不因他直勾勾無禮的眼光而規避開,就這么與他直視著。
是個長得頗為體面的年輕男子,婁恬心里想著。雖說那雙傻楞楞的眼使他看起來有點呆、有些土氣憨厚,但仍不損他好相貌給人第一眼帶來的好感。不過婁恬對他的評定很快地因他開口而改觀——
「是的,在下祝則堯,是『川流商號』的人,目前承售恬靜居的經手人就是在下。很失禮在用餐時間前來,若有打擾之處,還請小姐原諒!棺t堯回過神后,一掃方才的傻楞楞,拱手為禮,出口的字句與聲調低沉而和緩,眸光也淡定乎穩,沒有任何來自窘迫或不安的閃爍,也不見一般登徒子貪看美色的猥瑣。
這一刻的他,與前一刻的他,簡直判若兩人,婁恬差點要以為方才所看到的傻楞小子,其實是自個兒的錯覺了。若現在這樣才是他真正的模樣,那……是什么原因使得他方才那般失態?
「請坐,用過午膳了嗎?」她一邊說著,人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越過他,在上位落座。
「尚未用過!顾谒潞蟛鸥。即使隔著一張圓桌,她的美麗對他來說還是充滿威脅。
婁恬點頭,對丫鬟吩咐道:
「麗人,叫人來把這些茶點撤下,改叫一桌菜吧,別教祝公子餓著了!
丫鬟來不及應聲是,祝則堯立刻說了:
「不必這般慎重,這些茶點就夠在下吃得十分飽足了!
「這怎么可以,豈不教你委屈了?」
「一點也不,小姐切莫作如是想!顾⑿,咕嚕直叫的肚皮向來是一點挑剔也沒有,哪來一大堆富貴人家的規矩講究?現在,他非?隙,這位美麗得驚人的姑娘,是出身于大戶人家,而不是他原本猜測的那樣——以為想買宅子的是哪個從良的花魁、或是從花樓里出來想獨立門戶的。
也不能怪他想得這般失禮呀!畢竟有哪個正經人家的閨女會拋頭露面出來跟人洽談買宅子事宜的?即使沒有男性親屬,也該派出個能辦事的男管事出門跑腿呀,這才不會給人隨便欺瞞詐騙去,或以異樣的眼光給輕薄侮辱。
要知道,無奸不商、人心險惡,豈是她們這些閨閣招架得來的?
所以這出身高貴的姑娘……想必有著不為人知的難言之隱吧?但,這又關他什么事呢?祝則堯發現自己投注太多心神在這位小姐身上了,多到快要成為一種危險!所以不,不去想了,甩去一切與他無關的雜思;貧w正題吧!現在迫切的正題是——他肚子好餓!
「請小姐動箸吧!」主人家不開動,他實在不好失禮。何況現在有兩個丫鬟瞪著他看呢!她們規矩多,他是領受十足的,一點也不敢造次。
婁恬點頭,寶心立即趨上前來,給小姐夾了幾樣茶點,算是開動了。
「麗人,給祝公子倒茶。」婁恬吩咐著。
「是!果惾说芍莻大吃大嚼的人,乖乖倒茶,讓他免于噎死之虞。
婁恬還沒開始吃,那頭已經秋風掃落葉般地把大半食物吃進嘴里了,真是教她大開眼界。沒看過有人吃東西吃得這么快、又能不顯粗魯的。婁恬注意到了,他動作很快,吃得很多,可臉上、桌上卻無沾染任何碎屑,也沒有唏哩呼嚕的咀嚼聲。
教養不錯呀!這位公子,雖然吃得很不客氣。
這個叫祝則堯的人,全身上下看不出市井的氣質,跟她先前所接觸過的掮商都不同,教婁恬忍不住猜測著他可能會是個怎樣的人。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接觸過的人少之又少,更別說男性了;除了姊夫之外,她根本沒見過其它的。也許就是這樣,如今有了新生活,她也放任自己的好奇心去泛濫,不愿意連思想都被挾制,事事都得以禮教為念,就為了成就一個十全十美的千金小姐。
她要學著過輕松自在的生活,她已經走出來了呀!所以……現下這樣,心里對一個男性感到好奇,是可以的吧?不能算罪惡的吧?
當一桌子的點心被掃去得七七八八之后,半飽的祝則堯才決定要抬頭與對面那位美姑娘談正事。一直埋頭猛吃,雖是因為很餓,但主要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在望著她時能夠不失神。他想,面對這樣的高雅絕色,就算是神仙也會自持得很辛苦吧?何況他只是凡夫俗子呀!
他必須很堅忍、很堅忍地定下心,方能以自在的表相來面對她……
但,她身上的香味、她足以撞擊他心的美麗,在在都教他感到危險。這可怎么辦才好?必須得快些打發掉她——他心底立即做出決定!
那么,談正事吧!趁早讓她打消購買恬靜居的念頭。
「不知小姐……呀!失禮了,在下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小姐?」記得她叫婁恬的,但總不能直接就叫了吧?正式的介紹還是不可免。
「我姓婁!箠涮褫p輕說著,帶著一抹微笑。
怦怦——
「婁小姐!顾c頭,也算是招呼了。要不是胸口猛來一陣莫名的亂撞,他原本可以說出更多奉承的場面話來爭取她的好感,進而對他產生信任,這么一來,說服她放棄買恬靜居,就會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但,真正困難的是,他擺平不了自己的浮動心緒呀……
「祝公子,若你吃飽了,是否可以請你領我們再去詳看一次恬靜居呢?」
「這當然可以!苟ㄗ⌒纳!正事要緊!他嚴厲訓誡自己那顆跳得亂七八糟的心!覆贿^在那之前,祝某想了解,為何婁小姐這般中意恬靜居呢?你該聽說過的……呃,那宅子,有點問題……」他以含蓄吞吐的語調說著。
照理說,一般人聽了這樣的話,莫不馬上驚心屏氣,除了立即打消買屋念頭外,更想聽聞這樣的小道流言,好四處去散播?蛇@位姑娘并不,她是既沒嚇著,也沒打退堂鼓的意思,只見她道——
「謠言止于智者,祝公子怎地也跟著人云亦云?這宅子可是你承辦的,不是應當站在辟謠的立場以端正視聽嗎?」
非常明顯,婁小姐一點也沒被嚇著,反倒還訓了他的危言聳聽一頓。
祝則堯開始覺得棘手。昨日聽阿丁強調這位姑娘不信這些個怪力亂神,他還不大放在心上,認為就算流言蜚語打消不了她的購宅念頭,憑他的本事,也是能阻止她的……他是想得太美好了!搞不好到最后被擺平的人是他哩。
雖然心底暗自叫苦,可他的反應很立即——
「婁小姐教訓的是?,身為一個誠實的販售者,在下有義務告知所有買主,關于這幢宅子的來歷,以及傳言?偛缓媒棠阗I了之后,才聽到那些個不堪,覺得自己上當受騙,到時興起糾紛,傷了自家商號信譽事小,倘若驚嚇到小姐玉體心神備受煎熬,在下可就罪過了!
這話說得貼心誠摯,很是令人感動,原本站在一邊忙著瞪祝則堯的兩位俏丫鬟這會兒都以全新的眼光看待他,覺得他這人,雖然失禮,但可真是一個好人呢!懂得替買主著想的商人,還真不多見呀。
婁恬點頭,心下不無感動,不管這些話是否有別的目的,他的神情是頗為認真的。所以她想,就算他是別有計量才說這樣的話,其中的關心也是當真占了幾分的。
「祝公子的心意,我領受了,也非常感謝你。能遇到你這樣真誠的人,真是福氣;這下子,倘若我曾對恬靜居有些許的疑慮,也因你而釋然。我相信你經手的宅子不會有任何問題的!顾⑿φf道。
怦怦!轟隆轟隆隆——
這次除了心跳加速外,頭頂還飛來了烏云密布與雷擊。婁恬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差點讓祝則堯臉上含笑的表情撐不住地垮成黃連片片。她這樣的反應對嗎?應該嗎?對得起他的苦口婆心嗎?。
他……的表情似乎……看來有些苦惱?婁恬微偏螓首,雖無法正確解讀出他那神情的真正意思,可她就是覺得想笑。這人很逗呢!逗得她心情莫名的好,已經好久了呀,好久沒有這樣開心的心情。
對她來說,開心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她大多時候都是戒慎憂郁的……
唉!別想那些不愉快的了。她甩開那些正要漫卷來的窒悶感,趕緊說道:
「如果可以,現在就啟程前往恬靜居可以嗎?」
他能說不可以嗎?
祝則堯心里輕嘆,乖乖起身,點頭道:
「那就即刻出發吧!婁小姐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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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則堯的馬快了婁恬的馬車一段路,先抵達了恬靜居。
守門的阿丁正在掃臺階,見到他來,立刻抓著掃把跑過來。
「堯少,怎么來了?你今日不是正忙?祝大爺交辦了很多事給你不是嗎?」
「你耳目倒靈通,知道我今日忙得不可開交。」
「莫非你把事情都辦妥了?」阿丁雙眼冒著崇拜的光芒。
「我沒一人抵十人用的本事。」祝則堯橫他一眼。
「你有的!你有的!」阿丁深信不疑。
祝則堯不想在這件無謂的事上與他斗嘴皮子。
「別說這些了,等會婁小姐要來看宅子,你去燒水泡茶,端到桂月亭那邊候著!
「嗄?!婁小姐要來?堯少你沒在客棧就擺平掉這件事呀?」阿丁不可置信地叫著。
祝則堯怎么能說原本他也是以為可以在今天只消耗費少許時間,便能輕易地把這件事給解決掉,但結果并非如此呢?律己甚嚴的祝大爺向來公私分明,對自家人反倒更加嚴苛的要求,他今日意外地延誤了公事,回去少不得要挨上一頓好罵。他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她還是堅持要來看這幢宅子!棺t堯悶悶說著。
「可、可可你有時間在這邊耗著嗎?你會耽誤大爺交辦的事的,這樣可以嗎?」祝大爺可不會因為是自家侄兒而原諒堯少的辦事不力呀!
祝則堯好笑地伸手推了他的額頭一下。
「別為我窮操心,雖然沒意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但我還是應付得來,快去燒水吧!
阿丁點頭,轉身跑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趕忙煞住,回頭小聲問著:
「那……要做些『什么』嗎?」
祝則堯一頓,沒有多想便答道:
「不要,什么也別做!菇趺畹目谖。
阿丁粗率地沒細覺,「哦」了一聲就走了。但祝則堯自個兒卻嚇了一跳!
他……似乎太維護她了!生怕她受到一丁點驚嚇……一、一定是她太美的關系!是的,只是這樣而已!男人嘛,總是對美女禮遇多多,再沒其它的了。
再說,若把人家金枝玉葉給嚇病了,怎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呀!是不?欺負女子這種事,大丈夫不屑為之。
就這樣,沒其它的深意了!他對自己點頭。
他已經把自己雜亂的心緒給理個明白清楚,再不會有迷惘,就是這樣!也——只有這樣而已。
「祝公子?」輕柔的女聲自他身后傳來。
婁恬她們到了!
祝則堯心口不爭氣地怦跳了好幾下,但幸好還能有張平靜的臉皮可以見人,更幸好她是戴著白紗帷帽的,雖然她遮起絕美容貌的行止不知為何的令他感到遺憾,但為了他的、以及全天下男子的健康著想,他認為她遮得密實些比較好(唉)!
這樣一來,他就能專心地火力全開去阻止她購下這里,而不會有絲毫分心了吧?
「啊,你們到了!請進。」他退到一旁,揚手讓她們主仆倆先行。
她越過他時,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氣又輕輕拂過他感官,讓他冷不防又一陣目眩神迷,全憑本能地緊跟她的腳步,貪婪地呼吸著那淡而飄忽的香氣,哪還記得方才滿腹想著的大事——如何使她放棄購買恬靜居。
不該這么著的,他知道?伤麩o法阻止自己這樣做,為著他從來沒機會真實領受的……思念,是那樣連來處也尋不著的渴盼哪……他甚至從來不曾找到這種香味,直到她出現,教他怎么遏止得了?!
「這幢宅子的來歷為何?祝公子可以說說嗎?」她邊走邊問道。
「自是可以!顾诤箢^應著。
一跨進大門,放眼望去是一片照顧得相當美麗的草皮,一條五尺寬的青石板路開在草皮正中間,將草皮隔成兩塊等大的綠毯。而石板路筆直通往正廳的大門,是相當四平八穩的格局。
草皮上三三兩兩擺置著奇石造景,奇石周圍又栽了幾株矮叢與各色小花,很有一番隨性活潑的趣味。春陽艷艷,雖少了遮蔭處,但視覺上的感受卻是舒適宜人的。
今日特別熱,祝則堯揮去額頭上的汗水,見婁小姐主仆倆停住步伐等他,他趕忙提振精神跟上她們,不再落在后頭偷偷嗅聞她身上的香味。
「如果不急著看宅子的話,我們不妨先到后院的一處涼串稍事休息、歇涼。在下可以向小姐說說這恬靜居的來歷,包括之所以會有鬼屋之說的來由。」他笑。無視寶心的瞪視,硬是走到婁恬的右方與她比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將寶心給擠開了去。
寶心不好在小姐面前發作,只好忿忿然地走到左側扶持。婁恬初時不以為意,直到發現了自己的身子被他高大的身影給籠罩住,遮去了泰半日光,不再感覺到燥熱后,方才理解他這舉措的動機——他給她遮陽呢。
真是個體貼的人!
婁恬抬頭看了他一眼,好一個湊巧,竟是遇到了他正在偷覷她的當口!
隔著半透明白紗,他的眼與她的眼在朦朧中相迎對上,具是一怔,都忘了要移開。
呀!他在偷看她哪……她心里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怎……怎么又看向她了?而且、而且還被發現……這這這尷尬了。
然后——「咳!」他有些狼狽地佯咳一聲,趁機別開眼,裝作方才只是不小心眼珠子在亂轉時,剛好轉到她身上,如此,而已。
「涼亭到了,快些進去,日頭毒得緊!顾钢贿h處的桂月亭說著。
她看過去,白色的涼亭,巧立在十來棵桂樹的中央,承接了所有林蔭,光是看著,便覺得渾身漫擁一股透心的涼爽,所有暑氣都消失不見了。
「真好的地方。咱快些進去。」婁恬輕道,與侍女一同快步邁將過去。
祝則堯跟在后頭,她的稱贊,讓他與有榮焉兼之心有戚戚焉地點頭笑著……但笑沒多久,一片烏云飛來讓他滿臉黑。
搞什么!她愈鍾意恬靜居,也就表示他的麻煩愈是大了,自己是在樂個什么勁兒呀!傻蛋!
他今日是怎么了?凈是荒腔走板的失常!
甩甩頭!又甩甩頭!
一定是太熱的關系,他一定得振作,別再發傻了!
「祝公子?」涼亭那頭傳來柔雅好聽得宛若天籟的聲音。
所有的自我訓誡當下飛到九霄云外——
「來了!」他揚聲應著。
阻止不了自己疾奔過去的雙腿,猶如無法阻止自己的心別跳得這般急迫。
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
只知道,她在那里,而他只能往有她的地方奔去。
這沒有道理!
可現下,誰又管他什么道理不道理?!
他想,這是沒關系的吧!畢竟她只是他生命中一個美麗的過客,不會停留的,若他有什么失常,也不過就是作了一場傻傻的夢罷了。
沒關系的,現下這樣是沒關系的,不是嗎?
他跑向她。
一場美麗得太過奢侈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