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舉動完全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連蘭馨也錯愕萬分,“四爺,你……”
煜祌沉沉道:“馨兒,為了我的兒子和小光,只好對不起你了!”
他抬起頭看著肇英,“肇英,咱們一樣換一樣,我用蘭馨和你換兒子,用真正的鴛鴦玦和你換小光,如何?”
“這……”
煜祌將刀刃往蘭馨的脖子輕輕一靠,頓時在那雪白的肌膚上劃出一道血痕,“她是你所愛的女人,為了助你拿到鴛鴦玦,她不惜犧牲自己嫁給我,難道你就不肯為了她而退讓嗎?”
蘭馨喘息著,瞪大眼睛死盯著肇英,“英哥,救我,救救我!”
“我……”肇英頓時覺得萬分為難。用蘭馨換小孩?他不是不肯,可煜祌狡猾至此,萬一這次拿到的鴛鴦玦還是假的怎么辦?倘若是真的,沒了孩子也沒有用。
人性的善惡兩面在肇英心中掙扎,人性的貪婪與欲求在他臉上表露無遺,這教蘭馨看得傷心莫名,一顆心幾乎死了一半。
他不肯救自己?她為了他犧牲青春、付出清白,最后甚至拋棄榮華富貴和他私奔,只為和他廝守一生,可現在他卻不肯救自己?
再回頭看看這個拿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他是自己的丈夫,雖然他沒愛過自己,可夫妻相伴四年,縱使剛開始無情,后來也會有感情啊!況且她是喜歡他的,她是愿意為他生孩子的,但他卻為了一個下賤的女人設計自己、不要自己。
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青梅竹馬,一個是她的丈夫,可卻都不要她;肇英為了寶藏不要她,煜祌為了沈夕曛不要她,那還有誰會要她?
想到這兒,蘭馨不禁萬念俱灰,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罷了,英哥,你不需覺得為難,蘭馨從不會讓你為難的,記得嗎?四爺,你也不要覺得愧疚,畢竟是我先對不起你的,不是嗎?如果真要說對不起,那就是我父王了,我沒能完成他的交代,沒能替他找到鴛鴦玦、找到寶藏,這才是我心中的遺憾!”
話聲剛落,蘭馨便仰起脖子往前一撞,萬點珠紅立即隨刀迸出,霎時染紅了刀刃、染紅了煜祌的手。
頓時煜祌大驚失色,“馨兒!”
肇英幾乎發狂,“蘭馨!”
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蘭馨的身子緩緩倒在煜祌懷里。
“馨兒!”
肇英怒吼一聲,“煜祌,你搶了我的女人,而今又要了她的命,既然你如此無情無義,那就休怪我殺你兒子抵命了!”
說罷肇英立即將孩子高高拋起,手中的匕首往上一挺;可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煜祌鷹似地撲上前接住孩子,同時以自己的身子擋下肇英的匕首。
沈夕曛驚叫:“不要!”
刷的一聲,煜祌背后立即血流如注,身子連連后退,目光緊盯著肇英身上。
肇英怒火中燒,揪過沈夕曛橫在身前,“煜祌,你救得了孩子,救得了她嗎?我知道你喜歡她,否則不會這樣為她冒險。但是我的女人死了,你的女人也不能活,我要她一命抵一命,去死吧!”
“不!”煜祌魂飛天外,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匕首沒入沈夕曛身子里,看著鮮血從她身子里冒出。
肇英殺紅了眼,拔出匕首,待要再刺下時,一道快得令人看不清楚的身影突然竄出,從空中截住肇英的攻擊,在一往一送間拉開沈夕曛,并將匕首送入肇英的心窩里。
肇英錯愕地張大眼,瞅著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是你,阿倫泰……”
阿倫泰咬牙道:“對,正是你爺爺我,肇英,你去死吧!”
肇英悶哼一聲,立即血流滿地,氣絕當場。
在煜祺和煜礽的攙扶下,煜祌忍著傷口的疼痛來到廂房探視沈夕曛。
大夫剛為沈夕曛把完脈,正寫著藥方子,乍見煜祌三兄弟來到,忙起身打了個千,“見過四阿哥、五阿哥、十四阿哥!
煜祌根本沒看他一眼,忙趕到沈夕曛床邊,見她雙眼緊閉、臉上毫無血色,著急地問:“小光的傷勢?要不要緊?”
大夫欠身道:“姑娘不要緊,刀子雖扎得深,但沒中要害,上點藥休息一陣子就好了。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姑娘身心兩虛,需要好好調養,否則傷心極難痊愈,說不定還有感染其它癥狀的可能!贝蠓蛘f著,將藥方呈給煜祌,“請四阿哥依照這藥方按時給姑娘服下,并盡量順著姑娘,別讓她傷心難過,因為姑娘的病泰半是心病,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
大夫說完即要恭身告退,煜礽忙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作為打賞。
煜祌在床沿坐了下來,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低低喊道:“小光!”
沈夕曛靜靜地躺在沒有回應,可晶瑩的淚珠卻沿著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
煜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另一手輕撫她滑過淚珠的臉頰,“小光,別哭,看你哭我的心都揪成一團了!
沈夕曛哽咽著睜開眼睛,淚水卻掉得更兇,而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孩子呢?我要見孩子。”
煜祌心一揪,回過頭要煜祺抱來孩子。
煜祺走了出去,將正在哇哇大哭的孩子抱過來交給沈夕曛,然后拉著煜礽避了開去。
沈夕曛起身將孩子摟在懷里,不住搖晃低哄道:“寶貝乖,別哭。∧镌谶@里,以后沒人會欺負你了!
可孩子不知怎地就是哭鬧不休,教沈夕曛看了好不心疼,以為孩子肚子餓了,于是解開衣衫就要喂奶。
但這回沈夕曛錯了,孩子并不是因為肚子餓才哭,所以只吃了兩口就不吃了,仍舊哭鬧個不停。
沈夕曛急得淚汪汪,抬起頭哭著對煜祌道:“爺,怎么辦?寶貝為什么不吃奶?他是不是病了?”
見孩子哭,煜祌已經夠心疼了,再見沈夕曛也哭了,煜祌一顆心簡直要被撕成兩半,他手足無措地摟著沈夕曛和兒子,“別哭,我讓縣令夫人進來看看!”
說罷,煜祌便命人去喚來縣令夫人。
不一會兒,縣令夫人進來了。
她抱過孩子里外瞧了瞧,隨即笑開了臉說:“四爺,小王爺不過是屙屎了,我換過尿布他便不哭了!
沈夕曛一聽破涕為笑,眼巴巴地瞧著縣令夫人替自己兒子換好尿布又接了回來,抱在懷里不住親吻安撫著,臉上滿是慈愛之情。
而煜祌就這么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兒子發愣,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久久,沈夕曛才說:“四爺,孩子迄今都沒有名字,你來替他取個名字吧!”
煜祌一愣,想了會兒才說:“小光,依照祖譜,他們這一輩該用“昊”字,我看就叫他昊鈞好不好?”
她點頭,又摟著孩子好一陣親吻,“昊鈞,我的小昊鈞!”
沈夕曛彷佛在自言自語,又彷佛在對小昊鈞說話似的,低聲道:“鈞兒,這是你的爹爹,用滿人的稱呼就是阿瑪。鈞兒,來見見你的阿瑪,過了這一次,以后你就再也見不到你阿瑪了。”
煜祌聞言劍眉一擰,“小光,你在故說些什么?為什么昊鈞會見不到我了?”
沈夕曛抬起頭,含著淚水的眼睛顯得明亮而澄澈,“我沒有胡說,這真的是鈞兒最后一次見到你了,因為我要帶著鈞兒離開這兒回鳳陽去!
煜祌幾乎跳了起來,差點說不出話來,“你……你剛剛說什么?”
沈夕曛鎮定地瞅著煜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說我要帶鈞兒離開你,回鳳陽去!
煜祌想都不想便搖頭拒絕,“不成,我不答應,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我絕不允許你帶著孩子離開我,絕不允許!”
“爺要留我們母子?”
“當然,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們母子,當然要把你們留在身邊,好好照顧你們,說什么也不讓你們離開!”
“那請問爺要用什么名義留我們母子下來?我既不是爺的妻,也不是爺的妾,甚至連奴婢都稱不上,爺要用什么名義留我們下來?再說,堂堂皇阿哥,可以娶一個低賤的漢人女子為妻嗎?”
“我……”煜祌根本接不上話。
是啊!他要用什么名義留她?是他的妻、他的妾,抑或是他旗下的奴才?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沈夕曛,一個漢人女子,縱使她已經為他生了個孩子,仍改變不了她是漢人女子的事實;況且皇阿瑪會答應嗎?蘭馨的事他尚未跟朝隆報告,這事皇阿瑪會怎么處置?
他相信皇阿瑪不至于會責難小光,畢竟這一切本就在他的算計中,但是蘇魯克汗那兒呢?如果蘇魯克汗知道蘭馨是因為小光才死的,那他會如何做?發兵攻打大清朝,還是派人殺了小光?
煜祌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臉色蒼白地盯著沈夕曛,“小光,你真要走?”
沈夕曛堅定地點頭,“我天生就是貪賤的苦命人,不敢奢想能過多好的日子,只求爺給我們母子一個平靜的生活,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可以嗎?”
沈夕曛抱著兒子掙扎起身,在床上跪了下來,對煜祌一再磕頭,“請四爺放了我們母子吧!小光不敢要求什么,只求爺放了我們,求求你,求求你!”
煜祌開口想說什么,可嘴唇卻不住地顫抖,連伸手想扶起她的力氣都沒有。
他是傷她傷得那么深。〔粌H讓她淪落街頭作乞丐,差點活活餓死,還幾乎送了她和孩子的命,這樣的他還有資格留他們母子、照顧他們母子嗎?
煜祌閉起眼睛,兩行清淚隨即流下,“好,我答應你,等你的傷一好,我馬上派人送你和孩子回鳳陽。”
煜祌說罷,立即起身想離開,他怕自己再不離開會當場崩潰。
這時,沈夕曛忽然喊道:“四爺!”
煜祌一愕,以為她改變心意了,卻還是不敢轉身,“什么事?”
“我想讓義父同我們一塊回鳳陽,可以嗎?”
煜祌緊繃的肩膀無力地垂下,步屐蹣跚地往外走,嘴里不忘回道:“好,我讓左騫和你一起走,這樣你們也好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