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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 第七章
作者:嚴沁
  耐雪和思堯回到臺北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他們是在石門一家小小的餐館里吃的午餐,思堯說這兒的新鮮活魚好,他們就要了一條三斤重的魚——老板說已是最小的了。老天!當魚送上來時,真把他們嚇了一大跳,在臺北,從沒見過的三個巨型盤子,一大盤茄汁魚片,一大盤豆瓣魚,還有一大碗魚頭豆腐湯,再加上四個人也未必吃得完呢!

  也許經過一場感情的發泄,耐雪顯得輕松和活潑不少,她一邊吃一邊笑,講了好多話,也吃了好多魚,然后,思堯就把她帶回臺北。

  汽車駛在臺北街道上時,思堯用期待的眼光望住她。她搖搖頭,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還是回家,”她慢慢地說。一想到家,她的神情自然地就改變了,變得陰沉、憂郁,她是有心事!拔乙呀洺鰜淼锰昧!”

  “喝一杯咖啡的時間也沒有?”他不死心地。

  “隨時都可以喝咖啡,不是嗎?”她不置可否,眉心也悄悄聚攏。

  他點點頭,他知道她在為難,也就不再勉強她。

  “好!我送你回去!”他說。

  “到巷口好了,別轉進去!”她急忙說,“巷子窄,要倒車出來麻煩!”

  他看她一眼,默默地把車停在她家的巷口處。

  “你說過,耐雪,”他深深地凝視她,真誠而變有感情。“當你能告訴我一切時,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在等著!”

  “我記得!”她低下頭來,匆匆推開車門。

  “耐雪——”他叫住她,卻已覺得沒什么可講!昂苤x謝你陪我大半天,我很快樂!”

  她咬著唇,一言不發地跳下車,揮揮手,就這么快步地直奔進巷子,連再見都不說——她似乎在害怕,在擔心,是嗎?

  思堯搖搖頭,他認識的只是耐雪的外表,對于她的內心、她背后的一切卻依然陌生,她到底有什么困難?有什么煩惱呢?或者——之洛可以幫助他了解一切,是嗎!

  他發動汽車如飛而去。

  耐雪半跑著到紅門外,阿發用一種奇怪的、特殊的眼光望住她,她心中一凜,阿發早上目睹她走上思堯汽車,是嗎?

  “天威——回來了嗎?”她打起精神,展開笑臉。

  “老早回來了!”阿發聳聳肩!爸形缫郧!”

  “他——問起我嗎?”耐雪心中一陣奇異的不安。

  “誰知道?”阿發轉開視線!拔覜]上樓!”

  耐雪皺皺眉,阿發的態度和平日不同,可是因為思堯?她想問又忍住了,不要弄成欲蓋彌彰!

  “他調到頭寸了嗎?”她耐著性子。

  阿發似笑非笑地攤開雙手,不言語也不再理她。耐雪吐出一口氣,轉身走進紅門,何必跟阿發這種人啰嗦?就算他看見了思堯又怎樣?思堯是她的上司,不是嗎?

  一口氣走上四樓,不安的情緒越來越重,怎么回事呢?她并沒有作賊,也不必心虛,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客廳里有兩桌麻將,有幾個人圍在那兒賭梭哈,于文泰不在,天威也不在,只有阿胖站在那兒把場子。耐雪一向不和賭客打交道,她只低著頭匆匆穿過走廊,走向臥室,推開門,她一眼就望見天威。

  天威坐在那惟一的沙發上,紅著眼睛,鐵青著臉,一抹若隱若現的殺氣在眉宇之間閃動著。屋子里有濃濃的酒味,桌上還有酒杯、酒瓶,天威敞開著襯衫,銳利如尖刀般的視線劃過耐雪的臉。

  “天威——”她心中有怯意,天威的眼光令她覺得疼痛!澳恪染屏!”

  天威沒出聲,她反手關上房門。剛轉過身,一只酒杯迎面飛來,根本來不及躲,本能地用手臂去擋,只覺得手臂一陣刺心的疼痛,酒杯已稀里嘩啦的跌碎在地板上。

  “你這無恥的東西,你做的好事!”天威霍然站起來。

  “天威——”她痛得眼淚也流下來,手臂上被玻璃劃破的地方鮮血直涌,她靠在門上不能動彈!澳恪跄苓@樣?我——我做錯了什么?”

  “還敢不承認?”狂怒的天威被酒精刺激得失去理智,瘋了一樣!澳氵@婊子,你說,那個男人是誰?坐在汽車里在巷口等你的男人是誰?你說!”

  “天威——”耐雪心中一窒,阿發果然告訴了天威。“你不能——侮辱人!”

  “侮辱人?”天威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不由分說的就是兩巴掌,他打得那么重,那么狠,根本不當耐雪是女孩子,是個和他有親密關系的女孩子,他像打一個敵人。“我打死你這不知廉恥的東西!”

  “你——你——”耐雪又痛又悲憤,天威怎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打她?他還有人性嗎?“你怎能——打我?”

  “我要殺了你!”天威咬牙切齒的臉晃到她的面前。

  她驚叫一聲,嚇得連話也不會說了,天威那神情——她相信他會殺人,她——該怎么辦?

  “天下女人沒一個不賤!”他呸一聲,用力一拳打在她的肩膀,徹心的疼痛使她站立不穩,斜斜地倒在地上。天威毫無憐惜的意思,狠狠地加上一腳,她被踢出了七八尺遠,疼痛、恐懼、恥辱、悲憤令她呼吸不暢,一陣又一陣的昏眩侵襲著她,她想,天威就要打死她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一響,飛快地沖進一個人,一把抓住了狂怒如野獸的天威,并搶下他手中正欲向耐雪打下去的酒瓶。

  “天威,你瘋了!”一聲暴喝,謝謝天,于文泰及時趕了回來。

  天威呆了一呆,看見躺在地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臉頰又紅又腫的耐雪,又看看不怒自威的于文泰,理智回來了,意識回來了,思想回來了,剛才他——他甩一甩頭,用力推開于文泰,大步沖出臥室,把自己關進隔壁的浴室里。

  于文泰立刻抱起昏迷的耐雪,心驚膽戰地把她平放在床上,他才出去多久呢?這兒好像發生了世界大戰,天威——唉!怎么想得到他真那么狠?

  “大嫂,大嫂,”于文泰迅速地替耐雪清理和包扎傷口,傷口很長卻不算深,幸運的沒有玻璃碎片!澳阈研,你說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樣?”

  耐雪是醒了,完完全全醒了,但——叫她說什么?生平沒受過這樣的侮辱和折磨,天威竟這樣狠狠地打她,她被劃破的不只是手臂,還有她柔軟的心,手臂的傷口會好,心中的創傷——也能平復?

  她緊閉著嘴,緊閉著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淚卻從腮邊流下來,天威、天威,你太殘忍了!

  “大嫂,大嫂,”于文泰用一條冷手巾放在她額頭,望著她紅腫的面頰也為之惻然。“你說話,你告訴我——”

  耐雪搖搖頭,再搖搖頭,支撐著想坐起來,卻力不從心,她覺得全身都在痛,她覺得全身都帶傷。

  “別動,你躺一躺,”于文泰嘆息!皞诓淮,很快會好,天威——唉!他是瘋了,他太過分,他怎么——怎么對你下得了手?”

  耐雪不聽他的話,拚命地使自己坐起來。

  “我——我要離開,”耐雪強忍住淚水!罢埬闾嫖医幸徊寇,阿泰!”

  “大嫂,別走,你不能走,”于文泰手足無措得干著急,這個大男孩子有一身的力氣,卻沒有什么腦子,他不知道該怎么說,該怎么安慰并留下耐雪!澳愕哪樣旨t又腫,而且——你去哪里呢?”

  “請你替我叫車!”耐雪咬著唇,眼淚又成串地落下來。

  “不,我不能這么做,天威會怪我,”于文泰滿面焦急!按笊,你原諒他一次,他——心情不好!”

  “不!”耐雪跳下床,真是全身都在痛,四肢百骸好像要散開來一樣!拔乙撸乙欢ㄒ!”

  “大嫂——”于文泰為難地。

  耐雪勉強忍耐著疼痛,她抓起皮包,又拿出旅行袋,胡亂地把自己的衣服往里塞,怎能不走呢?她愛天威并不表示天威有打她、侮辱她的權力,她已原諒過他無數次,已容忍過他無數次,但——今天他太過分了,若不是于文泰沖進來,耐雪還有命嗎?

  “大嫂——”

  “再見!”耐雪戴上大大的太陽眼鏡,抓著皮包和旅行袋大步奔著出去,她知道自己的模樣見不得人,她也不理會這么多,心中只有一個意念,離開這里!離開這里!離開這里!她清楚地知道,只有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否則——她只有萬劫不復了,天威——會是她的魔鬼!

  “大嫂——”于文泰追著出去。

  她絕不理會,絕不心軟,絕不回頭,就這么一口氣奔到樓下。她不能再騙自己,天威這么狠,那么殘忍,天威對她——可有一絲愛情?她真是不能再騙自己了,若他有一絲愛她,他會對她下這樣的毒手?

  樓下的阿發用震驚的眼光望著她,她不理會,她甚至沒有罵他一頓的心情,朝著巷口直奔出去,她在想,奔出這個巷口就有全新的生活展開在她面前吧?

  走出巷口,她停下步來,她開始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離開了天威那兒,她有什么地方可去?她自然不能再回母親的家,那樣她在母親面前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但是除了母親的家,她還有其他任何去處?她甚至不再有任何朋友——

  。∨笥眩趟紙蛘f過是她朋友,她可不可以向他求助?不——更快一個意念否定了求助于思堯的念頭,禍事是由思堯引起,她不想惹起更大的麻煩,天威的脾氣——她激靈靈地打個寒顫,他什么都做得出來,真的!

  那么,該去哪里,可以去哪里呢?

  背起旅行袋,她慢慢地往前走,往前走,她心中充滿的不是悔意,而是悲哀,她的確是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她似乎前后都無路了,是嗎?是嗎?當初抱著追尋愛情的心,毅然離開母親投向天威,心中滿是對愛情的幻想,以為有了愛情就有快樂,事實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愛情也不等于快樂,她的愛情——是痛苦,無止無休的痛苦,愛情是痛苦?!

  慢慢地走著,走著,她知道街上的行人都在注視她,她的臉被天威打得又紅又腫,一定好古怪,好難看——她也不在意,天威無情、冷酷的拳打腳踢已使她麻木,她對任何事、任何東西都不再有知覺。

  全身仍然疼痛,又累,她真想有一處能讓她休息一下,哪兒是她休息的地方呢?

  前面有一家小小的、不很清潔的面店,她沒有選擇地走進去,她無法支持再這么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她只想坐下來,只想歇一口氣;镉嬜哌^來問她要吃什么,她胡亂地叫了兩樣,就這么呆呆地坐在那兒。不是吃飯時間,小館子里根本沒有其他客人,伙計送上她叫的面點后也退到角落里看報紙了,她對著那碗面,那碟鍋貼兒,心中翻滾著千頭萬緒,臉上卻再無一絲表情。

  她原是個活潑、開朗又坦率的女孩,才多久呢?她的心似乎已老去,愛情使人老去?

  坐了好久,好久,面冷了,鍋貼兒也涼了,她還是動也不動,像個石膏人一樣。

  那伙計看完報紙,詫異地偷看她,他一定在懷疑這個古怪的女客人可是沒錢付才不敢吃?

  然后,天漸漸黑了,小館子開了燈,一個接一個、一批接一批的客人走進來,晚餐的時間,伙計們都開始忙碌。耐雪望著面前已冷透了的食物,她拿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在伙計們不解的眼光中走出小館子。

  疲倦稍減,她的目的地呢?

  她向前走幾步,突然看見前面燈柱下站了一個人,心中一陣巨浪翻涌,一陣狂風暴雨,一陣無法自持的震動——不會看花眼?是他?天威?

  是天威!是他!他默默地站在那兒,他似乎站了很久,很久了。暮色中他眼中的血紅退了,眉宇間的殺氣消逝了,臉上一片蒼白、失神,那不是天威的神色,天威永遠是冷淡、堅強和有些漠然、有些殘酷的,天威怎可能蒼白?怎可能失神?

  她甩甩頭,想甩開那份幻覺,不可能是天威,不可能是他,他那樣狠狠地打了她,他根本不重視她,不稀罕她,不愛她,他怎么會來?

  再走一步,天威仍在那兒,臉色依然蒼白、失神,眼中卻盛滿了——悔意?悔——天威可是會后悔之人?她又在幻想,又在騙自己了嗎?

  她咬咬唇,很痛,不是幻想,沒有騙自己,天威的確站在那兒,站在那兒的真是天威,那蒼白,那失神,那悔,那求恕——她閉一閉眼睛,淚水成串的落下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道歉,只伸出右手,緩緩地握住了她的,當手指接觸的一剎那,耐雪心中的怨、恨、悲哀、痛苦都消失在更深濃的暮色里,甚至那傷口的疼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任他這么握著,但愿這一刻是永恒。

  愛情——原是沒道理可講的!愛情也不盡是快樂的,有的愛情明明是痛苦,是萬丈深淵,但——也令人甘之如飴,也令人欣然往下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她深深吸一口氣問。她心胸中充塞得滿滿的,是滿足和恬適。

  他眨眨眼,眼角最后一點光亮隱去——那是什么?他也傷心?落淚?天威——可能嗎?

  “我一直在你后面!”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你一直——”這一剎那,她的心又火熱起來。天威一直在她后面跟著她!

  天威也——愛她的,是嗎?怎樣的愛哦!天威!

  ☆☆☆

  耐雪仍舊回到天威的身邊,仍舊回到那小小的臥室,那一場風波似乎已過去,沒有人再提起,甚至阿發也不再用那種奇異的眼光看耐雪。

  耐雪以為天威必會叫她辭掉工作,意外的,天威并沒有這么做,難道天威還不知道汽車里的人就是她的上司,她公司的經理?她依然每天去上班,去工作,但是卻十分小心地避開了思堯。她原對思堯沒有意思,她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人,她的愛情會是一生一世的,她不想再惹麻煩,不想再令天威發怒!

  意外的,思堯也不再找她,他大概是明白了她的心意吧?或是從之洛那兒知道了她的底細?她不想研究,思堯只是上司,只是經理,她何必理會他心中所思所想?

  只是——每當她在座位上抬起頭時,她依然會遇到一對若有所思、若有所待的眸子,于是,她盡量使自己不抬頭,即使抬起頭來也避開那個方向。她不能禁止思堯望著她,她卻可以不看他,不是嗎?

  兩點半的時候,耐雪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的電話一向不多,大多是公司內的業務電話,她從不敢奢望天威會打電話給她!

  “沈耐雪!”她拿起電話。

  “耐雪,我,天威!”是天威的聲音,千真萬確的。

  “天威——”耐雪狂喜,她幾乎想流淚了,天威竟會打電話給她?不是做夢嗎?

  “我在你辦公室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天威說。

  “好!我立刻下樓來!”她想也不想地說。天威在樓下,她不在乎任何人,即使公司為此而開除她,她也不在意。

  掛上電話,她匆匆站起來,交代旁邊的一個同事,說出去一下就回來,然后就往門外直沖;窝壑锌匆娝紙蛟尞惖赝紙颉λ︻^,這不重要,思堯不高興又如何?天威來了。

  天威果然站在大廈外的屋檐下,他穿著一套舊牛仔衫褲,雙手插在褲袋中,臉色不好,看來——有一種落魄相。天威怎么了?早上分手時還沒如此!

  “天威——”耐雪心中已意味著一定發生了一些事。

  “我需要錢,十塊,二十塊都行!碧焱_門見山地講!澳恪捎修k法?”

  “十塊,二十塊?”她問。這么少的錢天威也沒有?立刻,她又想起于文泰告訴過她的話!笆f,二十萬,是嗎?”

  “是!非常緊急,”他眼中是焦灼的光芒。“如果不能立刻有這筆錢,我們——無法再在臺北混了!”

  “什么意思?”耐雪睜大了眼睛。

  “別問為什么,有沒有?”天威不耐煩地!耙,銀行就要關門,要爭取時間!”

  “我——哪兒有這么多錢?”耐雪囁嚅地。

  “廢話!你當然沒有,你媽媽呢?你的——公司呢?”他急切地問,又看看表!澳脱,無論如何你得找到十塊,否則——我們都完了!”

  “天威,我真是——沒辦法,”耐雪臉都變白!皨寢屧趺磿䶮o緣無故拿錢給我?她一定還在生我的氣——”

  “公司呢?你不是管錢的嗎?”天威皺緊眉頭!安皇峭担皇侵苻D,三兩天就歸還的!”

  “天威——”她心中七上八下。

  “別啰嗦了,有或沒有?”他非常暴躁!拔矣修k法也不會來找你,你總不會看著我垮下去吧?”

  “你欠人家錢今天要還?”耐雪不能不問。

  “不——一個道上的人,贏了四十塊,他媽的他運氣太好,”

  天威說,“他要結賬,我們總不能一毛錢不給,若被他一傳出去,我傅天威就別做人了!”

  “四十萬?!”耐雪嚇呆了。

  “別婆婆媽媽了,有就快拿出來,三天還你,”天威推她一把!笆畨K好了,先給他十塊,其他的用支票頂著再想法子!”

  “天威,我——”耐雪掙扎得好厲害,她知道天威若有一絲辦法就不會來找她,她當然想幫他忙,只是——這也算盜用公款嗎?

  “快說,有或沒有?”天威沉不住氣了,臉色難看極了!翱煺f!”

  “有——一些可以立刻兌現的支票,”她終于狠下心,能幫天威,冒險一次也值得!拔也恢罃的渴嵌嗌伲铱梢陨先ツ,只是——三天一定可以還?”

  “當然!難道我還會吃你的錢?”他高興起來!叭煲欢w還,我們不會每天都這么倒霉!”

  “那——你等著!”她轉身走進大廈。

  她不能不幫天威,不是嗎?天威在她生命中占最重要的地位!

  十分鐘,她又匆匆忙忙下樓了,她的臉色也顯得蒼白,當然啦!她第一次做這種事!

  “怎么樣?拿到了嗎?”天威急著追問。

  “拿到了!蹦脱┥钌钗豢跉!耙欢ǹ梢赃的,是不是?天威!”

  “銀行就關門了,還不快?”天威急噪地。

  耐雪攤開手掌,兩張支票摺得小小的在她手中。天威一把就搶過來,轉身就走。

  “天威——”她怯怯地、擔心地叫。“三天——”

  “三天一定還,別煩了!”他跳上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連再見都不說。

  耐雪在那兒站了一陣,才轉身往里走。剛才的事是她一輩子也難忘的經驗,雖然支票是在她抽屜里,她三天不入賬也不會有人發現,但——拿出來的一剎那,她真是全身冰冷有如小偷。這——算是盜用公款嗎?

  回到辦公室,她慢慢地坐下來,下意識的又朝思堯望望,這一次思堯正在打電話,倒是沒有看她。

  “沈耐雪——”她的聲音也在抖。

  “耐雪,”溫柔、有教養、蠻有感情的聲音,不是天威!爸牢沂钦l嗎?”

  耐雪的心狂跳,不由自主地又朝思堯那邊望望,他正對著她微笑呢!

  “是——有什么事?”她連忙收攝心神。

  “你剛才匆匆的進出幾次做什么?”他關心地問。“你今天看來很奇怪!”

  “我——我——”耐雪的心幾乎跳出口腔。

  “下班的時候我在停車場等你,”思堯說,“對街的停車場,別太遲!”

  “我——”耐雪想拒絕,心虛的又說不出話。

  “等會兒見!”他已掛上電話。

  天!思堯發現了她盜用公款嗎?他怎么說她看來很奇怪?思堯這么久不找她,不約她,偏偏今天——哎!別胡思亂想,別自己嚇自己,這也不算——盜用公款吧?是不是?三天就歸還的。

  她努力集中精神工作,腦中卻全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挨到五點鐘,她看見思堯已離開辦公室了,臨走時還有深意地望一望她,她——逃不掉了吧!不論思堯發現沒有,她總得去停車場見他,否則他的疑心會更大。

  匆匆收拾好桌子,偷看一眼仍在工作的出納主任,頭也不敢回的大步逃了出去。她是逃,她沒法子使自己更坦然,她是盜用公款嗎?

  硬著頭皮走進停車場,思堯果然坐在車上等她,她先深深地吸一口氣,使自己更若無其事些。

  “嗨!”她打招呼。

  “上來吧!”他打開車門。

  “有事嗎?”她站著不動,她完全不想上車。“程——哎!思堯!”

  “沒有事,只想看看你,跟你聊聊,”他深深地望住她。“你今天怎么回事?臉色一直不好!”

  “有點不舒服!”她終于坐上汽車。

  “看你蒼蒼白白,又瘦了不少,一定營養不良!彼腴_玩笑!拔覀兂耘E湃!”

  “不——我一定得回家吃晚餐,”她很肯定地說,“現在只能去——喝杯咖啡!”

  他看她一陣,他實在無法從這張年輕的、秀氣的、清純的臉上看到什么,他知道她心中有事,她卻把那心事藏得好密。

  “好!只喝咖啡!”他發動汽車。

  汽車一直走完長長的中山北路,他把她帶到圓山飯店,她從沒來過這兒,那氣派、那氣氛卻令她覺得拘束。穿過那漂亮得令人驚喜的游泳池,他們走進一個餐廳。

  “圓山飯店分上面和下面?”她望著山上面紅色的宮殿。

  “這兒是圓山俱樂部,會員才能來!”他微微一笑!澳脱F在可以放松一下緊張的心情了吧?”

  “誰緊張呢?”,她展開笑容,笑得夸張。

  “你下午接了一個電話就走出去,”他帶研究的眼光停在她的臉上!拔宸昼娪只貋,在抽屜里翻翻找找的,過了十分鐘再出去,再五分鐘又回來,臉色蒼白得像打了一場仗,告訴我,你去做了什么?”

  “打仗!”她努力保持微笑!澳悴皇钦f過打仗嗎?”

  “是不是——男朋友找你?”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

  她呆怔一下,承認?或是不承認?她不善于說謊,何況是騙這么好的程思堯。

  “是!”她點點頭,心頭如釋重負。

  他看來好像完全不在意的一笑,依然溫柔、真誠。

  “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他能幸運地得到你的感情?”他目不轉睛地。

  她暗暗皺眉,可是——程之洛說了些什么話?

  “和你完全相反的一個男孩,”她試探著!拔蚁嘈拍銓λ蛯ξ乙粯忧宄!

  “我?!”他意外的!拔以趺粗!

  “程之洛沒告訴你?”她不能置信。

  “之洛?”他皺皺眉,更懷疑她對之洛有成見了!爸逯徽f認識你,你是林文蓮的朋友,之洛不是多話的人,你難道不知道?”

  “那么——我的男朋友也不是多話的人!”她笑了,也安心一些。若思堯知道她和天威的事,無論如何她會難堪!拔摇茈y形容他!”

  “他是個幸福的人!”他搖搖頭,很羨慕地!八欢ㄊ鞘殖錾,對不對?”

  “我說過,我很難形容他,”她垂下頭。“不談他,行嗎?”

  “可以!”他寬厚地!澳脱,我們來這兒喝一杯咖啡,聊一陣,他不會誤會吧?”

  “你怕他誤會?”她揚一揚眉。

  “我怕你為難!”他笑了。

  “為難?怎么會?我內心的意志十分堅強,我不會做出令自己為難的事!”她說得很有把握。

  “既然如此,為什么苦苦避開我?”他問!拔也皇莻會強奪的人,我是在訓練自己耐心!”

  “我沒有避開你,”她說,“只是——如果同事誤會了,變成謠言,就不太好,對嗎?”

  “普通的友誼你也吝嗇?”他盯著她。

  “當然不,”她攤開雙手!跋氩坏侥氵@么——固執!”

  “是無可奈何,”他又笑。“我能搶嗎?搶得到嗎?”

  她咬著唇,面對著各方面條件都這么好的思堯,她真是越來越不能平靜了,她只能告訴自己,她愛天威,她愛的只是天威!

  “事情——并非你所想象,”她說,“真的,當有一天我告訴你時,你會——大吃一驚!”

  “我不明白!”他搖頭!皭矍椤惺裁纯赡芰钊舜蟪砸惑@?總是愛情!”

  “不!相信我!”她吸一口氣!拔液吞焱

  “他叫天威?很威武,很有氣魄的名字!”他說。

  她呆了一下,怎么突然說出天威的名字呢?會不會惹來什么麻煩?

  “沈耐雪小姐?”一個侍者禮貌地問!坝心愕碾娫挘 

  “電話?!找我?”耐雪傻了,誰?誰會找到這兒來?

  萬分不安地拿起電話,只喂了一聲,她聽見冷如冰雪的聲音,是——天威!天威?!怎么可能?!

  “就是那個程思堯嗎?你有眼光!”他掛上電話。

  拿著電話的手僵了,心如鉛般重直沉腳底,什么思想,什么意念,什么知覺都沒有了。

  天威竟然知道她在這兒?竟然會打電話來?竟然會知道程思堯,天威——一種刺骨的冰涼爬上背脊,天威為什么要這么做?

  天威——怎么知道的?

  “是誰?”思堯發覺耐雪的異樣,他關切地走過來!澳阍趺戳?”

  “我——沒,沒有,”她迅速地掛上電話,掩飾不住全身的輕顫。“沒有事!”

  “是誰?”思堯帶她回座位,緊張地對著她!鞍l生了一些事,對嗎?別瞞我,耐雪!”

  “我——”耐雪搖搖頭,眼圈兒紅了。“是天威,我不知道他怎么曉得我在這兒,他——還知道你的名字!”

  “那又怎樣?你擔心什么?害怕什么?”他問。

  “你不懂!”她輕輕嘆~口氣!疤焱钠狻紙,我怕給你帶來麻煩!”

  “我不怕!”他挺一挺腰,拍拍她的手。“我們光明正大地喝一杯咖啡——耐雪,你可會有麻煩?”

  她鼻子一酸,第一次有人這么忘我地關心她,她怎能不感動呢?

  “我——根本已經在麻煩中!”她惰緒激動地說。

  思堯呆住了,她已經在麻煩中?什么——麻煩?

  思堯把汽車停在巷口,若有所思地望住耐雪,她看來是憂郁和擔心,還有些害怕。

  “耐雪,要不要我送你上樓?”思堯溫柔又真誠地!跋嘈盘焱F在不會等在你家!”

  耐雪搖搖頭,再搖搖頭,想說什么又忍住,猶豫半晌終于推開車門跳下去。

  “再見!”她看他一眼。“如果明天上班沒看到我,請代我請假!”

  “耐雪,”思堯呆怔一下,也推門下來。“耐雪,是不是我帶給你麻煩了?我跟你去解釋,好不好?”

  “不——你快走吧!我自己回去!”她有些驚慌。

  思堯再凝視她一陣,終于轉身回到車上。耐雪的神色已引起他最大的懷疑,為什么要害怕?要驚慌?就算男朋友看到他們一起喝咖啡也不至于如此,這其中必有些特別的事。

  “再見!”思堯想一想,從皮夾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叭绻惺,隨時打電話給我,名片上有電話號碼!”

  “好!”耐雪匆忙收起名片,快步朝巷子里走去。

  思堯再看一陣,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紅門里才離開。他心里不停地在想,耐雪無論有任何困難,他一定要盡力幫忙,不論什么事,不論困難多大,耐雪——世界上惟一令他動情,令他牽掛的女孩子!

  紅門邊不見守望的阿發,耐雪心中已覺得奇怪,難道今天不開臺?樓梯上靜悄悄的,打開四樓大門,迎面而來的也是冷清,一個客人也沒有,阿發獨自坐在桌子上喝啤酒,看見她也不招呼。

  耐雪忍著心中的意外往臥室走,只要找到于文泰就能問明白,或者天威也在房里——想到天威,她激靈靈的打個寒噤,天威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的對她動拳頭?

  阿泰不在所謂的賬房,她悄悄在臥室門上聽一聽,里面沒有一絲聲音,莫非天威也不在?小心地打開一絲門,看不見人,慢慢開大,再開大,長長透一口氣,天威果然不在里面。

  換一件衣服,洗一把臉,她開始覺得奇怪,今夜此地沒有場合?可是又有警察來抓過?下午天威拿去十萬元應急,場合應該沒問題才是,剛才天威在電話中又只說了一句話,沒頭沒尾的——

  她決心走出去問阿發,雖然她極度討厭他。

  “天威和阿泰呢?”她沉著聲音問。

  阿發吊兒郎當地看她一眼。

  “不知道!”他回答得干脆。

  “你怎么會不知道?”耐雪忍著氣。“這兒沒場合嗎?

  “不知道!”阿發冷笑一聲,又喝啤酒。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不肯告訴我!”耐雪氣紅了臉!笆翘焱氵@樣做的?”

  “這倒不是!”阿發不起勁地說,“老大和阿泰去哪里你要知道來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懂,難道還能幫忙?”

  “誰說我不能幫忙?”耐雪沉著氣,“你快說,阿發,天威到底在哪里?”

  “好吧!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阿發沒好氣地。“我們的場合開不了,天威和阿泰去別人的場合,明白沒?”

  “去別人的場合?”耐雪呆了一下!叭プ鍪裁?”

  “喝!問得好,去做什么?”阿發冷笑。“除了去賭幾手,去別人場合還能做什么?”

  “天威——去賭?!”耐雪覺得一陣冰冷,整個心如鉛般直沉腳底,天威去賭?

  “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阿發不屑地!疤焱驹谫桌邊長大的,他有什么賭不得?”

  “為什么這兒場合不開?”耐雪再問。

  “沒有水,兜不轉!”阿發用手做一個數鈔票的樣子。

  “他——下午不是向我拿了十萬?”耐雪皺眉,心中又急又慌,不好的預感直涌上來。

  “十萬?你開玩笑,夠打發哪一個?”阿發不耐煩了!澳銊e再問我,我只是在看門的小嘍羅,說錯了話,老大發脾氣我可擔不起!”

  “你知道他們去哪一家嗎?”耐雪再問。

  “不知道!”阿發又開始喝酒。

  “以后這場合會再開嗎?”耐雪不死心。

  “不知道!”阿發不再理她。

  耐雪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阿發不會對她說實話。她自己到廚房去看一看,平日侍候茶水的女傭人也不在,她搖搖頭,看來這兒的場合是散了。她找到一點面,胡亂地煮來吃了,然后又回到臥室。

  阿發還在外面喝啤酒,年紀輕輕就醉生夢死的,是什么東西造成他如此?家庭?環境?學校?或朋友?現在年輕的男孩子真是令人擔心又害怕!

  等到十一點仍沒有天威的影子,耐雪決定先睡,明天還要上班——!她又記起天威打電話到圓山找她的事,天威知道她和思堯出去,回來會對付她嗎?

  這么一想,立刻就睡不著了,馬上擔驚害怕起來,天威的個性是這么火爆,就算她和思堯是清白的,他一樣會大發脾氣,他占有欲強,疑心又重,等會兒該怎么解釋才好呢?話又說回采,天威忌妒的發脾氣,也是愛的表現!

  等著,等著,終于等到一些腳步聲,終于等到天威回來,那已是清晨五點多了!

  天威的腳步聲很重,說話的聲音很大,從大門進來就一路碰碰砰砰的,耐雪吃驚地從床上坐起來,天威已砰的一聲推門進來。

  “天威——”耐雪叫。

  天威搖搖晃晃地揮一揮手,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還有濃濃重重的酒氣——啊!天威喝醉了酒?耐雪張望一下,于文泰并沒有跟著來。

  “耐雪,你沒睡嗎?”天威笑著大聲說,“來,來,陪我喝一杯,我們要慶祝!慶祝!”

  “你喝醉了,天威!”耐雪跳下床,把他扶到椅子上!皠e吵,快點休息吧!”

  “誰說我醉了?我還沒開始喝呢!”天威打一個酒嗝!皝,耐雪,我傅天威今天出師大捷,一定要慶祝,喂——拿酒來!”

  “天威!”耐雪手足無措,酒醉的人最難侍候!拔抑滥愠鰩煷蠼,明天慶祝,別吵別人啦!”

  “我要慶祝,阿泰、阿發,拿酒來!”天威可是借酒裝瘋?“慶祝我傅天威今天的勝利!”

  “天威——”

  “還不快拿酒來?”天威一把推開她!安辉S掃興!”

  耐雪拉開房門,求助地叫:“阿泰,阿泰,請過來一下!”

  立刻,阿泰龐大的身影出現了,他站在門口看了看天威,微笑著搖搖頭。

  “別理他,等他發一陣瘋就沒事了!”他有經驗地說。

  “你們——去了哪里?”耐雪問。

  “去賭錢!”阿泰再笑一笑,心情很好似的。“我們贏了,兩個人都贏了!”

  “為什么?自己的場合又不開!”耐雪不以為然。

  “我們倆贏了三十萬,收到錢就再開場合。”阿泰很有信心。

  “你的十萬等會兒先還你,全靠你的支持!”

  “不,我覺得——這樣不大好!”耐雪小聲說,“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算是救急吧!”阿泰不在意地。

  “阿泰,”耐雪看看仍在嚷著要酒的天威。“下午天威打電話去圓山找我的事你知道嗎?”

  阿泰呆怔一下,然后點點頭。

  “是!我知道!”他只好說,很窘地。

  “他怎么知道我去了圓山?”耐雪盯著他。

  “這——大嫂,他沒有惡意的!”阿泰為難地。

  “他可是叫人去跟蹤我?”耐雪不放松!八袥]有說什么?”

  “沒有,我不知道!”阿泰皺眉。“明天他酒醒之后你問他好了!”

  “阿泰,他——發脾氣沒有?”耐雪最擔心的是這件事。

  “沒有!”阿泰看她一眼,轉身去了。

  耐雪只好關上房門,任天威再鬧一陣,果然,他慢慢寧靜下來,自己走到床上。

  “過來!”他對耐雪招手。

  耐雪猶豫一陣,天威看來并沒有兇神惡煞狀,她帶著戒懼的心慢慢走過去。

  “你休息一下,或是要吃點心?喝水?”她問。

  “那個程思堯真是你的經理?”他問,問得那么突然。

  “是——哎!是經理!”耐雪的心七上八下,她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他錄取你的?”他再問。

  “嗯!問這些做什么?”耐雪小聲的。

  天威古怪地笑一笑,再笑一笑。

  “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他說。

  “天威——”耐雪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退后兩步。

  “問一問也不行嗎?!”天威毫不在意地笑著,他大概還不知道思堯是之洛的哥哥吧?!“他倒有眼光!”

  “別說這些話了,快休息!”耐雪吸一口氣。“對我來說,他只是經理,只是上司而已!”

  “你們一起喝過幾次咖啡了,對嗎?上次還帶你去郊外玩!”天威說。

  他看來是那么平靜,那么若無其事,難道他不再為這件事生氣?他了解耐雪不會變心?

  “天威——兩次都是碰巧,”耐雪又為難又窘迫!拔医^不是存心和他去——”

  “別小心眼兒,我又沒怪你!”天威倒在床上。

  耐雪呆怔一下,這倒是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以為天威會大發脾氣,會動手打人——她猜得完全不對。

  “以后——我也不會敷衍他了!”她說。

  “別傻!”天威皺眉!胺笱芤幌律纤緦δ阍诠纠锏那樾魏苡欣 

  “有利?”耐雪不明白!拔也恍枰裁春笈_!”

  “呆瓜!”天威閉上眼睛,這時看來他完全沒有醉意,剛才的醉是裝的?為什么?“你死心眼得無可救藥!”

  “我——”耐雪呆怔著,死心眼兒?怎么說?

  “不必得罪程思堯,”天威又說,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現在才發覺,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得多!”

  “你——真這么想?”耐雪不能置信地。

  “當然!”天威睜開眼睛看她。“你懷疑什么?”

  “這不像平日的你!”她照實回答。

  “人是會變的,”他的神情給人一種難測高深之感。“尤其是在遭遇了一些——挫折之后!”

  “天威——”耐雪有想哭的感覺,挫折似乎不該和天威這樣的男孩發生關系,命運對他太不公平!捌鋵崱阋菜悴坏檬裁创煺郏銊e放在心上,我們再來過,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是嗎?”天威眼中光芒閃一閃!澳阌X得我們還有希望成功?”

  “難道你不這么想?”耐雪詫異地;蛘哌@是天威的真正性格?在酒后才表現出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天威嘆一口氣,天威——嘆氣?耐雪心都揉成一團。“從我這次回臺北的第一天起,幾乎全是不如意,全是打擊,我還會——成功?”

  “天威,你是天威,你怎能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呢?”耐雪眼睛紅了!澳阋欢ㄓ邢M,一定行的!”

  天威嘴唇動一下,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

  “你有什么話就說,別悶在心里把人都悶壞了!”耐雪忘情地。她對天威癡心一片,只要天威對她有一分好,她幾乎可以不顧一切,把性命賠上也行。“天威,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有好大的困難?你說!”

  天威默默地看她一看,搖搖頭,只是搖了頭,然后拍拍她的手。

  “上床睡吧,你也累了,是嗎?”他說。

  “天威——”耐雪捉住他的手,他越是不說,她心中越是難過。“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我不是外人,應該替你分擔一切的,天威——”

  “你真想知道?”他坐了起來。

  “是!我要知道!”她肯定地。

  “不會后悔?”天威再問,神色嚴肅。

  后悔?怎么會呢?耐雪搖搖頭,他們的關系有如夫妻,理應共同擔當一切,怎么說后悔呢?

  “絕不,天威,你不相信我?”她說。

  “你——真愿幫忙?”他又問。

  “當然!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一定做!”她鄭重地。

  “唉!好吧!”他又嘆息,耐雪所不能忍受的嘆息!澳脱,你知道為支持這個場合我調了不少頭寸,我們的運氣一直不好,再加上又充公了一大筆,致使我們陷得很深,深得——已無法支持!”

  “你是說——欠了一大筆債?”耐雪囁嚅地。說到錢她就無能為力了,她哪兒有錢呢?她還記得天威開這場合是為了想替家里還債,想不到把自己拖下去了。“多少呢?”

  “反正——很大一筆,”天威搖搖頭!八晕液桶⑻┲缓贸鲴R去碰碰運氣,今天運氣不錯,贏了,如果能一連贏十天,我們的問題就解決了!”

  “十天?”耐雪呆了,可能嗎?連贏十天?“那不是欠了——欠了三百萬的債?”

  天威點點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三百萬,你能幫我嗎?”他問。

  她——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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