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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來世 第一章
作者:惜之
   
  書房內(nèi),一中年男子坐在案前。

  十歲女孩站在他身前,高舉的掌心中央擺著根粗藤鞭,她的眼睛直視中年男子,里頭看不見害怕恐懼。小小年齡的她,清麗的臉蛋上,卻有著早熟痕跡。

  中年男子接過藤鞭,狠狠在她腿上抽三下,女孩緊抿唇不喊痛呼救,硬生生把疼痛吞進(jìn)喉問。

  「說一次!妳為什么而活?」中年男子暴吼。

  「采青為涴茹妹妹而活。」像背書般,她復(fù)誦著說過千百次的話語。

  「如果她生命受到威脅?」男子的聲音冰冷,炯炯目光直視女孩。

  「我會擋在她前面!箾]有半分猶豫考慮,女孩說道。

  那是她從小所受的教育,已深扎在她腦袋瓜里。

  「妳有權(quán)利享受快樂?」男子問。

  她當(dāng)然沒有!

  采青是神醫(yī)宇文拓的女兒,九年前,宇文拓為救治病患出遠(yuǎn)門,沒來得及在涴茹母親生產(chǎn)時趕回來,因此,楊執(zhí)失去鐘愛的妻子,女兒一出生就沒了娘親,這筆帳,他算在宇文拓身上。

  他憤怒、他不平,他憤世嫉俗得想殺掉全天下的妻子與母親。

  某個無眠深夜,他再度想起妻子,克制不了怨慰憤恨,克制不了自己,他潛入宇文拓家里,用一柄長劍殺光宇文家上上下下十二口人。

  他本該連同采青一起殺掉的,是她那雙無辜清靈的大眼睛遏止了他的殺氣,是她咿咿呀呀的童稚語言,讓他聯(lián)想到女兒涴茹,于是他抱回采青。

  收養(yǎng)采青只有一個目的,他要宇文拓來不及為妻子做的,在采青手里做齊。

  采青只比涴茹大一歲,但她所受的教育讓她像個十足十的大人。

  楊執(zhí)用最嚴(yán)格的方式教導(dǎo)采青學(xué)習(xí)武功,為的是讓她成為涴茹的貼身護(hù)衛(wèi)。他逼采青學(xué)醫(yī),要她時時照顧涴茹身體。

  他認(rèn)定這是一種償還,宇文拓犯下的罪惡該由女兒還清。

  「回答,妳有沒有權(quán)利快樂?」又是一鞭子抽上采青的小腿,青紫立現(xiàn)。

  「沒有,我的責(zé)任是維護(hù)涴茹妹妹的快樂!共汕啻舐暬卮。

  從小到大,她學(xué)得最徹底的事情,不是武功醫(yī)術(shù),而是認(rèn)分。

  「既然如此,為什么讓涴茹掉淚?」

  一個問句換得一陣疼痛,楊執(zhí)的鞭子毫不留情,采青受慣了,知道咬牙撐過是最正確作法。

  「涴茹妹妹想摘下鳥窩。」采青回答。

  「不行嗎?區(qū)區(qū)一個鳥窩,妳就為此拒絕她,讓她放聲大哭?」

  「鳥窩里面有幼雛,摘下來,牠們會死掉!篂榱艘粋人的快樂,抹殺幾條性命,這種事她做不來。

  「死掉幾只鳥有什么打緊?涴茹的身子弱,要是哭出病,妳能負(fù)責(zé)?」直視采青,他逼迫她屈服。

  采青遺傳了父親宇文拓的高超智慧,她認(rèn)字學(xué)醫(yī),反應(yīng)記憶都快得嚇人,加上他的高壓手段,采青吃苦耐勞的能力比大人高強。所以,他得要壓抑她的意志,要她眼里只有涴茹,更要她在自己的生命和涴茹的快樂之間,學(xué)會選擇后者。

  「采青不能負(fù)責(zé)。」搖頭,她實說。

  「既然如此,還站在這里做什么?去把鳥窩摘下來,馬上送到?jīng)鹑忝媲啊!?br />
  「是,義父!」咬咬牙,采青沒有反駁,低頭走出書房。

  片刻后,采青站在樹下,仰頭看樹枝,良知在同她拉扯,緊抿唇,她努力忍受,忍受一個她討厭的自己。

  最終,她縱身翻上樹枝,摘下鳥窩,換得涴茹一個甜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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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今天下蒼生,水深火熱,楊兄空有一身好本領(lǐng),若不挺身為民,豈不辜負(fù)上天心意?」郜懷民勸說。

  當(dāng)今皇帝昏庸愚昧,不事朝政,日日淫樂享福,為蓋行宮,不斷增加賦稅,惹得民怨連連,再加上外患不斷,百姓如同身陷水火。

  郜懷民是湨天莊莊主,湨天莊內(nèi)有不少武林高人,專門扶弱濟貧,搶奪貪官金銀,照護(hù)百姓。幾年下來,無數(shù)百姓擠進(jìn)湨天莊地盤里求取保護(hù),漸漸地,莊內(nèi)百姓越來越多,規(guī)模越來越大,他們自成一區(qū),不再受皇帝管轄。

  加上皇帝聽信奸逆,貶謫清官,因此有抱負(fù)理想?yún)s無法伸張的官員們,紛紛投到郜懷民旗下。

  慢慢地,他們發(fā)展出制度,有兵有將,有掌文政的軍師,有理財?shù)某甲,百姓因健全制度得福,吃飽穿暖,人人安居樂業(yè),一層雄才抱負(fù)。

  于是,有關(guān)湨天莊的傳說漸傳漸遠(yuǎn),大家都知道在金國的西北方,有個世外桃源,在那里沒有苛政重稅,沒有貪官暴民,每個孩子都能受教育,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肯努力,便能出人頭地。

  終于,傳言傳進(jìn)皇帝耳朵里,他受不了人們將堂堂帝王之尊的自己,拿去和江湖草莽相比較,盛怒之下,派兵圍剿。

  雖在軍師呂先生的計謀下,皇帝大軍無功而返,卻也讓郜懷民意識到自我保衛(wèi)的重要性,于是,他開始四處尋找武師,到莊里指導(dǎo)男孩武藝。

  「我只是個老鰥夫,說什么天下蒼生,我沒那么大志愿,只要能平平安安把女兒給拉拔大,便心滿意足!

  楊執(zhí)是不愿意的,自從妻子過世,他對人生便缺少期待,過得一日便是一日,女兒涴茹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事。

  這個下午,郜懷民和楊執(zhí)在屋內(nèi)討論著,郜懷民引經(jīng)據(jù)典極力勸說,企圖勸楊執(zhí)改變心意。

  屋外,涴茹黏著郜懷民的獨子郜煜宸四處玩耍,他們在山坡摘野花、放風(fēng)箏,銀鈴笑聲隨風(fēng)遠(yuǎn)播。

  涴茹好快樂,從沒有過朋友陪伴的她,首次大笑大叫。

  雖說采青總是跟在身邊,但采青是好姊姊卻不是好玩伴,她成天只會板著小臉,盯仔細(xì)自己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受到半分傷害。今兒個,大哥哥肯同她玩兒,抓蜂捕蝶,玩著她從沒玩過的游戲,她的開心有憑有據(jù)。

  煜宸一邊替涴茹摘花,一邊偷看樹下那個纖細(xì)身影。

  她在那邊已經(jīng)很久了,她揮動手刀,一次次砍向樹干,那么小的手掌、那么粗的樹干,想砍斷樹干根本是不可能任務(wù),但堅毅的女孩對任務(wù)沒有任何懷疑,仍專注執(zhí)行。

  汗濡濕她的背,固執(zhí)臉龐寫滿剛強,一掌一掌又一掌,她沒喊痛,他的心卻微微抽痛! 。

  「煜宸哥哥,別回家好不?你留在這里,天天陪我玩兒!

  涴茹非常美麗,粉粉嫩嫩的臉頰上,嵌著水靈靈眼睛,她嘟起嘴,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疼惜。

  「不行,我爹和楊叔叔談好事后,我們就要離開了。」煜宸笑答。他很喜歡涴茹,她是那種一見面,就讓人情不自禁想保護(hù)的女生。

  「你一走,我會哭得很大聲,哭得嗓子都啞了,也不停下來!钩吨襄沸渥樱哪樫N靠在他手臂上。

  不放不放啦!她要他,要每天每天都看到他、同他玩兒。

  「不然,妳跟我回家!谷嗳嗨男∞p子,他的眼光飄到遠(yuǎn)方。

  采青還在樹下,還是一掌一掌劈向樹干,濕濕辮子松開,黑發(fā)全貼到頰邊。

  女孩子不都喜歡玩樂的嗎?怎她不同他們一起玩耍,卻要對著樹干自討苦吃?

  「不能跟你回家呀……我會想姊姊、會想爹爹,會想奶娘、李大媽!拱鈩邮种,她數(shù)數(shù)身邊親人朋友,再回頭看看煜宸哥哥,眼底凈是猶豫。

  楊執(zhí)是不愿意的,自從妻子過世,他對人生便缺少期待,過得一日便是一日,女兒涴茹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事。

  這個下午,郜懷民和楊執(zhí)在屋內(nèi)討論著,郜懷民引經(jīng)據(jù)典極力勸說,企圖勸楊執(zhí)改變心意。

  屋外,涴茹黏著郜懷民的獨子郜煜宸四處玩耍,他們在山坡摘野花、放風(fēng)箏,銀鈴笑聲隨風(fēng)遠(yuǎn)播。

  涴茹好快樂,從沒有過朋友陪伴的她,首次大笑大叫。

  雖說采青總是跟在身邊,但采青是好姊姊卻不是好玩伴,她成天只會板著小臉,盯仔細(xì)自己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受到半分傷害。今兒個,大哥哥肯同她玩兒,抓蜂捕蝶,玩著她從沒玩過的游戲,她的開心有憑有據(jù)。

  煜宸一邊替涴茹摘花,一邊偷看樹下那個纖細(xì)身影。

  她在那邊已經(jīng)很久了,她揮動手刀,一次次砍向樹干,那么小的手掌、那么粗的樹干,想砍斷樹干根本是不可能任務(wù),但堅毅的女孩對任務(wù)沒有任何懷疑,仍專注執(zhí)行。

  汗濡濕她的背,固執(zhí)臉龐寫滿剛強,一掌一掌又一掌,她沒喊痛,他的心卻微微抽痛。

  「煜宸哥哥,別回家好不?你留在這里,天天陪我玩兒!

  涴茹非常美麗,粉粉嫩嫩的臉頰上,嵌著水靈靈眼睛,她嘟起嘴,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疼惜。

  「不行,我爹和楊叔叔談好事后,我們就要離開了!轨襄沸Υ。他很喜歡涴茹,她是那種一見面,就讓人情不自禁想保護(hù)的女生。

  「你一走,我會哭得很大聲,哭得嗓子都啞了,也不停下來。」扯著煜宸袖子,她的臉貼靠在他手臂上。

  不放不放啦!她要他,要每天每天都看到他、同他玩兒。

  「不然,妳跟我回家!谷嗳嗨男∞p子,他的眼光飄到遠(yuǎn)方。

  采青還在樹下,還是一掌一掌劈向樹干,濕濕辮子松開,黑發(fā)全貼到頰邊。

  女孩子不都喜歡玩樂的嗎?怎她不同他們一起玩耍,卻要對著樹干自討苦吃?

  「不能跟你回家呀……我會想姊姊、會想爹爹,會想奶娘、李大媽!拱鈩邮种,她數(shù)數(shù)身邊親人朋友,再回頭看看煜宸哥哥,眼底凈是猶豫。

  「先別想那么多,我?guī)吶メ烎~……」煜宸話未說完,采青走近他們。

  「涴茹,要不要回家?」釆青面無表情說,沒多看煜宸半眼。

  「不要,我要跟煜宸哥哥去釣魚!箾鹑愎雌痨襄返氖郑呑呷,她有些些鬧脾氣--為了即將和煜宸分離。

  安靜聽涴茹說完話,采青沒對她的鬧脾氣作出反應(yīng),只認(rèn)分跟在他們身后,保持幾分距離,然后直直盯住涴茹背影,不教她有半分閃失。

  「姊姊,我想吃柿子。」涴茹突地轉(zhuǎn)身,指指樹上黃澄澄的柿子。

  二話不說,采青奔到樹前,仰頭望過,深吸氣,足向上蹬。

  以她的年齡來說,輕功算是不錯了,當(dāng)然,尚難和大人相并論,所以她一試再試,試過三次,才躍上樹梢,采下兩顆熟透果子送到?jīng)鹑忝媲啊?br />
  涴茹將果子分給煜宸,飽實柿子剝開,芬芳四溢,那是秋天的味道。

  「妳這是輕功嗎?」煜宸訝異問采青。

  他從未學(xué)過武功,只從莊里武師身上看過簡單把式,沒想到武師口中敘述的高乘武功,今日有緣一見。

  采青沒回答,清麗端秀的面容上滿是倨傲。

  「姊姊,妳回答煜宸哥哥嘛,他是好人!」涴茹拉拉采青,撒嬌道。

  她從未違拗過涴茹的意思,微點頭,她回答煜宸:「是輕功!

  「楊大叔教妳的?」煜宸又問。

  「是!顾鸬煤喍潭笠。

  「妳很厲害,這種武功不是所有人都學(xué)得會!顾芍再潎@,這是他第一次對于習(xí)武有了欲望。

  難怪爹爹親訪茅廬,要聘得楊叔叔回莊里教導(dǎo)大家武藝。

  之前幾次和朝廷對抗,湨天莊能取得勝利的主要原因,是他們有個曾任將軍的呂叔叔布兵擺陣,加上莊里地勢易守難攻,才教朝廷軍隊鍛羽而歸。

  呂叔叔說不可能每次運氣都這么好,教育下一代是他們眼前最重要的工作,尤其是治理和武功兩項。于是父親和幾個叔叔伯伯,出外四處拜訪當(dāng)今能人高士,期待眾人共同為百姓創(chuàng)造桃花源。

  聽見煜宸的夸獎,采青沉默,倒是涴茹替她作了回應(yīng)。

  「姊姊厲害的事情才多呢!她不需要釣竿就能抓到魚,每枝箭都能射到紅色靶心,她會替人醫(yī)病,會讀書認(rèn)字,天底下最困難的事,都難不倒我的采青姊姊!

  「莊里的孩子要個個都同妳一般,呂叔叔就不用憂慮了。」

  煜宸說的話,采青和涴茹聽不懂。

  「姊姊是天底下最能干的人,再沒人比得過她,不像我什么都不會,只會給姊姊惹麻煩!

  拉過采青,涴茹一手牽一人,笑眼看看采青再看看煜宸,她要姊姊和哥哥永遠(yuǎn)在身邊。

  「妳很好,又可愛又漂亮,誰見了都喜歡!轨襄沸φf。

  「真的嗎?煜宸哥哥你也喜歡我嗎?」

  「當(dāng)然!顾麤]多想,直覺回答。

  「太棒了!

  沒有絲毫矯情,天真爛漫的涴茹,將小小嘴唇湊上煜宸臉頰,她沒學(xué)習(xí)過害羞,但粉粉的紅暈染上她臉龐。

  「長大以后,我要當(dāng)煜宸哥哥的新娘。」她大聲說。

  涴茹的舉動紅了采青的耳根,她緊抿嘴唇,抿出一絲蒼白,紛亂的,是她平靜的心湖,解釋不來的感覺壓迫著她的胃。

  而煜宸沒想過反駁,涴茹的確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家伙。

  「好,妳當(dāng)我的新娘。」他回答。

  這句承諾讓原本不打算搬進(jìn)湨天莊的楊執(zhí)改變態(tài)度,半個月后,他帶著女兒、采青和奶娘離開家鄉(xiāng),投奔湨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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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姊妹一進(jìn)湨天莊就贏得所有人眼光,涴茹的美麗嬌憨、采青的冷靜寡言,和一般女孩相較,有太多的不相同。

  進(jìn)了湨天莊,孤單的涴茹突然間有了許多同齡朋友相陪,也有無數(shù)疼愛她的大嬸圍繞她,努力想把她養(yǎng)胖,涴茹成天采花歌唱、學(xué)習(xí)刺繡縫衣,不再一天到晚黏著煜宸和采青。

  而楊執(zhí)也了解,在這里,涴茹是快樂的、安全的,所以不再要求采青成天跟著涴茹。

  采青更忙碌了,她的聰明與耐力教大人們訝異,她跟莊里的公孫大夫?qū)W習(xí)醫(yī)術(shù),跟軍師呂叔叔學(xué)作戰(zhàn)技術(shù),也同時跟義父學(xué)武功,她比任何男孩子都來得認(rèn)真努力,她的努力贏得郜懷民和所有大人的眼光與贊賞。

  至于不認(rèn)輸?shù)嫩襄,有了采青的激勵,學(xué)習(xí)得比往常更勤奮,他也跟著楊執(zhí)學(xué)武功,楊執(zhí)驚訝于他天生奇骨,高興自己撿到一塊練武佳材,不過短短半年工夫,煜宸成績斐然。

  在這里,楊家三父女都找到新定位,他們的生活變得多采多姿,涴茹身體越來越健康,而受重視的楊執(zhí)也日益開朗,亡妻之恨已很少憶起,唯有在單獨面對采青時,憤然會在眼里一閃而過。

  夜里,楊執(zhí)在郜懷民書房商討大事,涴茹早早入睡,燭光下,奶娘縫制衣裳,采青研讀醫(yī)書。

  多年習(xí)慣,采青睡眠時間向來不長。

  「青兒,別那么辛苦,早些兒上床吧!」奶娘慈愛說。

  采青沒有娘,義父對她只有要求沒有半分疼愛,唯有奶娘帶給她的一絲溫情,讓她覺得世界還有一絲可愛。

  「等會兒就睡!顾遣惶Φ模c頭,奶娘便明白她的心意。

  「別累壞自己!雇鄄汕啵睦镉腥舾刹簧。

  她忘不了當(dāng)年,老爺把染滿鮮血的小女娃兒交到她手上時的震撼,第二天神醫(yī)宇文拓家滅門消息傳來,隱隱約約,她猜出事情始末。

  她嚇得把采青藏到床底下,幾次想抱著采青奪門而出,是涴茹的哭聲留下她的腳步。

  奶娘很清楚老爺因為夫人而憎恨宇文大夫,也知道老爺?shù)暮抟庥卸嗌,膽小的她,總暗中?xì)細(xì)觀察老爺,在老爺脾氣不對勁時,把采青遠(yuǎn)遠(yuǎn)抱開。

  采青太乖也太好,來莊里不過幾個月工夫,便贏得無數(shù)稱贊,有人說她是天上星宿轉(zhuǎn)世,有人說她比一百個男孩兒強,更有人說這孩子將來大有可為,若非身為女兒,絕對有一番大作為。

  「涴茹小姐這陣子很少咳嗽,肯定是采青小姐給的方子起效用,自從跟公孫大夫習(xí)醫(yī)后,小姐醫(yī)術(shù)好像更精進(jìn)了。」

  「公孫叔叔傾囊相授,我自該加倍認(rèn)真!

  昨兒個,她開始學(xué)習(xí)辨認(rèn)穴道,公孫大夫說,她越早記熟,可以越早學(xué)習(xí)針灸之術(shù)。

  「如果妳喜歡行醫(yī),就專心學(xué)醫(yī),不必非得在武功上鉆研!

  這孩子被強逼壞了,她世故、早熟,聰慧的雙眼永遠(yuǎn)冷靜,她擅長觀察世情,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從三歲起,她再沒有任性過。

  「義父希望我學(xué)!

  她做所有事,全為著義父的希望,她知道自己欠下義父的養(yǎng)育之恩,是一世都還不清的恩情。

  「以前老爺傳妳武功,是要妳在老爺過世后,保護(hù)涴茹小姐一輩子,現(xiàn)在有郜少莊主,妳不用再負(fù)擔(dān)這責(zé)任了,想做什么都行。」

  當(dāng)日一句戲言,所有人都認(rèn)了真,楊執(zhí)、郜懷民、奶娘,就連涴茹自己都認(rèn)真相信,他們將是人人羨慕的情侶。

  采青淺淺一笑,幾乎分辨不出的笑意里藏著苦澀。

  想做什么都行嗎?她也想當(dāng)郜煜宸的新娘呢?念頭一起,她心驚,慌地收拾滿腦子鴛鴦蝴蝶,專注眼前醫(yī)書。

  奶娘放下手中針線,把快縫好的衣服在采青身前比劃。這孩子永遠(yuǎn)是一襲青色衣衫,毫不在意姿容外貌,一點兒都不像個女孩子。

  「等我把涴茹小姐這襲新衣裳做好,也來替妳裁新衣!

  「我不需要。」她不習(xí)慣打扮。

  「誰說不需要?郜莊主送來的綢緞錦織,涴茹小姐一個人哪里穿得完?」

  「綢緞對我而言是奢侈!

  她不想欠義父更多,她期待有朝一日能還盡義父恩情,從此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妳這孩子!鼓棠镎f著,突然,門板上兩聲敲叩,「是老爺回來了。」

  她走近門邊,打開門,門外的人是呂先生。

  「呂先生,這么晚了,來找老爺?老爺不在!鼓棠镙p問。

  「不,我找青兒,她睡下了嗎?」

  「還沒,她在用功,說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把穴位背起來!鼓棠镂⑿,欠了欠身,讓他自門邊往里看。

  「難怪公孫大夫?qū)λ澆唤^口,這孩子的確是奇才!

  「多謝呂先生夸獎!古匀丝淞怂那鄡,奶娘覺得好光榮。「對了,呂先生找青兒有事?」

  「趁今日有空,我想教她布陣!

  「這么晚了……」奶娘猶豫。

  「當(dāng)然,如果青兒累了,改日吧!」他不勉強。

  「呂叔叔,我不累!共恢朗裁磿r候,采青站到奶娘后面。

  「采青小姐……」

  奶娘還有話說,采青忙阻下她。

  「我懂,倘若我累了,馬上回來休息,絕不逞強!顾靼祝棠镎嫘臑樽约。

  采青跨出門檻,跟在呂叔叔身后走出院落,發(fā)現(xiàn)煜宸早在樹下等候。

  她和涴茹與莊里其他女孩不同,她很少黏在郜煜宸身后,她經(jīng)常是獨來獨往,做自己的事。

  的確,她承認(rèn),郜煜宸的能力超越其他同齡男孩,幾次一起上課,他的學(xué)習(xí)能力不只讓教導(dǎo)他的師傅吃驚,也讓采青暗地起了較勁心情。

  「快走吧!要不早點把采青送回屋里,奶娘可有得叨念了。」呂叔叔一笑,把煜宸和采青帶往自己書房。

  「不用擔(dān)心,奶娘人很好,她不會同師傅嘮叨!

  煜宸回答,采青仍保持一貫沉默。

  「煜兒,你和奶娘很熟?」

  「嗯,我常陪涴茹妹子回去,奶娘會準(zhǔn)備點心留我說說話。」

  「她是個怎樣的人?丈夫為什么沒跟在身邊?」

  「聽涴茹說,奶娘本是好人家出生,丈夫在朝廷為官,讓貪吏誣陷,丈夫被斬首示眾,全家大小判了發(fā)配邊疆,當(dāng)年奶娘懷孕,吃不了長途跋涉苦,孩子一落地便夭折,是楊叔叔救下她,她便照顧涴茹和采青到現(xiàn)在。」

  「難怪……皇帝昏庸,苦的不單單是百姓,連大臣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哪件事會得罪皇帝。讀書人的氣節(jié)至此,怎不悲哀?」他是過來人,切身之痛他懂。

  好笑吧!受奶娘照顧長大的人是她,她卻要從外人口里得知這些。

  「青兒,妳可知奶娘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不知。」釆青回答。

  「叫陸云!轨襄冯S后出口。

  「是他?陸云是個清官,官拜尚書,我曾和他共同請奏皇帝,肅清為害宦官,惹下后來的一連串禍?zhǔn)隆?br />
  之后他因大宮圍地趕走百姓的事上告朝廷,沒想到被反咬一口,說他和當(dāng)?shù)厥思澛?lián)手與縣官唱反調(diào),接下來便被一路貶謫,最后因被宦官曹公公誣告入罪,同時期,我也被免去官職,成為一介布衣。

  官場多年原是一場夢,臨老,只想替天下蒼生多做些事。

  煜兒、青兒,你們都是有能力的孩子,要努力學(xué)習(xí),將來若接任皇帝者,是個英明賢才便罷,若是接任者和永康皇一樣昏昧殘暴,你們要共同扛起責(zé)任,為此地十?dāng)?shù)萬百姓謀福利!

  「是,師傅!轨襄泛歪娗喈惪谕暋

  他們相視一眼,煜宸嘴角掛著親切和煦笑容,采青卻是面無表情。

  她喜歡扛責(zé)任嗎?并不,她喜好自由、想當(dāng)水里小魚,但她習(xí)慣扛責(zé)任,為了義父也為涴茹。

  「我和莊主談過,青兒,下個月的競武大賽,妳不必避諱女子身分,我要妳和男孩們一起參賽,未來帶兵打仗、治國安邦,妳的責(zé)任不會比煜兒輕。」

  老話,對此,采青是不喜歡的,然她沒反駁,點點頭,確定了自己要在這次大賽中取得頭籌。

  呂先生拍拍兩人肩膀,推開屋門,今夜,他們?yōu)榧缟系呢?zé)任而辛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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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項目有三,第一項是跑向一里外的槐樹,爬上樹取得綁在樹梢的帶子,在哨聲響起前奔回,帶子有紅黃青三色,紅色綁在最高處,黃色其次,青色再次之,自然是取得紅色者為冠。

  結(jié)果,在哨聲響超前,奔回原點的只有煜宸和采青兩人,楊執(zhí)看一眼采青手上的紅帶子,朗聲宣布,「冠軍是少莊主!」

  他的宣布讓所有人錯愕,連煜宸都沒辦法認(rèn)同他的宣告。

  涴茹不解,問:「爹爹,明明是姊姊贏了呀!怎么會是煜宸哥哥贏?」

  「采青用輕功飛身上樹,她使出大家還沒學(xué)過的武功出賽,這是作弊,作弊的人沒有資格拿到冠軍,所以她連第二名都不是!

  他解釋完,眾人紛紛拍手,稱贊楊執(zhí)不偏袒的行徑。

  煜宸看一眼釆青,訝異的是,她居然沒有半分嗔怒,只是安安靜靜接受無理判決。

  涴茹向父親扮了個鬼臉,走到采青和煜宸中間,一手勾住一人,嘟嘴說:「姊姊,別難過,不管是妳或者煜宸哥哥贏得比賽,都要把獎品拿出來分享,我們?nèi)齻人是一體的,知不知道?」

  煜宸始終都在注意釆青的反應(yīng),但她缺乏表情的小臉,讓人猜測不出她的心思。

  第二關(guān)比賽射箭,這關(guān)采青輕易地奪冠,三枝箭都射在靶中央,就是煜宸也沒這等能耐。

  采青還是老樣子,沒有喜樂、沒有憂慮,彷佛奪不奪冠對她而言都無所謂,于是煜宸很故意,故意走到她身邊挑釁,企圖勾惹出她的反應(yīng)。

  「明年,這個項目,我會贏妳!顾攀牡┑

  對于他的挑釁,采青的反應(yīng)是輕淡一句:「贏了,又如何?」

  然后,她站在原地轉(zhuǎn)頭看向義父,等待下個項目進(jìn)行。

  煜宸自討無趣。

  采青沒說錯!贏了又如何?她不想出賽,也不像其他人,逮到機會便為比賽做練習(xí),她照常學(xué)醫(yī)、照常念兵書,她的武功還是一樣精進(jìn),就輕功這點,她已不像幾個月前,連試多次,才能把柿子摘下,而是輕輕松松就躍上樹枝,取下紅帶子。

  最后一關(guān)是騎射比賽。

  對于騎馬,采青沒有太多經(jīng)驗,至于射殺小動物,她心有不忍,此項目自然不可能贏得頭彩,鑼聲響,參賽者拉起馬韁,帶著自己的獵物往回走,采青松口氣,總算不用再面對殘忍。

  回程,采青策動馬匹,沒想到一匹小灰狼在她馬前竄過,她來不及反應(yīng),受驚的馬匹瘋狂跳躍,幾次要將她摔下馬背。

  已奔回集合處的煜宸見狀,扔下獵物,沖上前相救。

  他在馬匹將采青摔下前,即時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馬背上,他緊緊摟住她,把她整個人鎖在自己懷問,她也回抱他,緊閉兩眼。他們都嚇壞了,驚魂未定的兩個人猛喘息,借著對方的身體相互支持。

  終于,大人們趕到,楊執(zhí)拉開兩人。

  采青蒼白著臉,視線緊系著煜宸視線,久久不移轉(zhuǎn);煜宸也是,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采青驚慌失措,兩人傻傻地望著彼此,不說話,濃濃的喘息聲不止。

  事件過去,成績下來,自是煜宸奪冠,而采青在第三關(guān)沒有任何收獲,總評下來,拿了個第三。

  領(lǐng)完賞,她匆匆回到屋里,換去濺上動物鮮血的衣裳,她急著向公孫大夫要草藥,好在獵物們進(jìn)廚房時,救下幾只。

  沒想到前腳才跨出門,楊執(zhí)就擋在她面前。

  「跟我進(jìn)來!」他冷冷說。

  采青沒反抗,隨著義父進(jìn)屋。

  一聲跪下,她雙膝落地。

  啪地,掌擊向桌面,楊執(zhí)怒斥:「妳看不起那些男孩子嗎?」

  「采青沒有!」

  「妳敢說自己比賽盡力了?」

  「不敢,采青以為義父希望我輸!

  「妳輸?妳也未免輸?shù)锰珡氐。妳明明可以射下好幾只獵物,為什么不動手?妳的射箭技術(shù)分明無人能及,為什么連只小獐子都獵不到?莊主看出妳在放水,看出妳沒把少莊主放在眼中,妳要我怎么自圓其說?」

  話說過,兩個巴掌打得采青耳朵嗡嗡作響,她仰頭,倨傲的神態(tài)擺明她沒做錯。

  「采青不擅長騎馬。」

  「借口!妳那點心思騙得了我?妳是不愿意殺生!將來在戰(zhàn)場上,妳能因為不忍心,讓我軍被敵人全數(shù)殲滅嗎?」他一吼,又是兩巴掌。

  閉眼,她受了,忍耐一直是她性格中最大優(yōu)點。

  「采青知錯!顾Т,在唇下咬出一道深刻痕跡。

  「好,妳知錯,妳給我跪在這里,等我去向莊王解釋完為止,不準(zhǔn)到廚房去解救那些動物,聽到?jīng)]?」

  「是!」除了回答是,她沒有其他選擇。

  楊執(zhí)離開了,奶娘走近,用冷毛巾敷敷她腫起的臉頰!覆汕嘈〗悖瑒e怨老爺,他想妳將來做大事的、怕妳和奶娘一樣婦人之仁!

  「采青不怨!顾龘u頭道。

  要怨,也是怨自己,怨自己無父無母、無人可依恃。吞下哽咽,她雖然只有十歲,但她必須比二十歲、三十歲的人更勇敢。

  門外,煜宸把這幕全看進(jìn)眼底,他本是要過來把獎賞送給采青的,他總覺得這個冠軍不該由自己得,卻沒想到真正的冠軍,居然要跪在地上「領(lǐng)賞」,不舒服的感覺哽在喉間。

  煜宸說不上話,卻也知道,此時不該出現(xiàn)她眼前,驕傲的采青無法忍受狼狽的自己被人看見。

  悄悄地,他離開,但她臉上的紅痕烙在他心間,久久不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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